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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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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圓明園。

“不記得你了?”弘歷放下筆。

“是!奴才,奴才眼拙,實在看不出格格是不是故意的…”吳書來顫顫巍巍的回話。

然後,他緊張的等著。

弘歷是嗤笑,還是會被氣的罵罵咧咧。

然後什麽都沒有。

長久的沈默。

吳書來最後沒沈住氣,偷偷,偷偷的,看了一眼,但他的頭是沒有動的——這是大太監們獨有的本事。

他家爺竟然在繼續看奏折了。

這是不在意?

怎麽可能?

那就是不信格格是真的不記得了?

也有可能,畢竟眼見為實,他家爺必然是要親眼看一看格格的。

他靜靜等著,直到弘歷再次放下了筆,“茶。”

吳書來立刻出去端茶上來。

弘歷臉色看不出什麽,喝了茶,便起身走動了幾步,權做休息。

吳書來,想了又想,還是沒提雲隱寺。

再等等,看看爺的態度。

弘歷今天格外勤勉,除了在書房內走動休息,幾乎一直在看奏折,傍晚時候,被萬歲爺宣過去,頭一回不是對政務的苛責,這次是讚賞了兩句。

若是以前,弘歷心情當極好,晚膳又不用陪萬歲爺的話,會叫一杯小酒,解解乏的。

但今晚,並沒有。

依舊是每道菜,吃了一口,就讓撤下去了,吳書來特地讓人上的湯——平日裏爺喜歡的。他也只喝了半碗。

這無疑不透露著弘歷心情欠佳。

簡單的在院子裏消了食,弘歷就要回去泡腳就寢。

吳書來親自給他揉腳,眼見著弘歷眉宇間終於舒緩了一點兒,他小心的開口了:“爺。”

“要不,明兒,奴才再去看看格格?”

這話他故意說的沒什麽技巧,就是一個關心主子的奴才,真心又蠢笨的言語。

“不用了。”弘歷淡淡的道。

“你不是說,她身子未愈?你再去,豈不折騰?過幾日罷。”

弘歷這話說的也很正常,依舊透著對溫晚的偏愛。

但吳書來卻心裏七上八下的。

他伺候他那麽多年,爺什麽時候真生氣,他是分得清的。

可爺氣什麽呢?

他不是很捏的準。

氣格格是裝的?可他覺得,爺心裏明白,格格是真的病了,不記得了。

那氣格格病了?

若是氣這個,又不能這麽嚴重。

捏不準的時候,吳書來伺候的就格外仔細又悄無聲息。

他給弘歷按了腳,按軟了枕頭,放到一邊,先疊了兩個迎枕在後,然後伺候弘歷半躺下,又移了蠟燭過來,放在窗邊的高幾上,把昨晚未看完的書捧了過來,弘歷拿了,他調整了蠟燭的位置,才往旁邊,把小金鼎裏的熏香換了。

弘歷照例看了半時辰的書,在躺下的時候,吳書來聽他輕輕嘆了口氣。

“方才皇阿瑪給了十幾盆蘭花,開的正好。明兒送回府裏,給福晉四盆,烏拉那拉氏兩盆,高氏兩盆,蘇氏一盆。”

“是。”吳書來躬身應下。

“裏頭,有兩盆藍色的,甚清雅。給她送去罷,觀花養心。”

她,自然是溫晚。

吳書來一顆心方稍微落了地。

爺既這樣說了,便是消氣了,至少是不打算拿什麽撒氣了。

待弘歷睡了,吳書來特地出去看了看那十幾盆花,兩盆藍色的瞧著最精神,花朵也最大。

“葉子好好擦擦。”他指了指。

自有小太監點頭哈腰的上前,拿了軟布再仔細擦拭。

“師傅,這兩盆是要給貴人的?”高玉在旁小聲道。

“嗯。”

“明兒你回趟府裏,紅色黃色裏,選四盆最好的給福晉送去,兩盆給側福晉,兩盆給高格格,蘇格格也得了一盆。”

“若是福晉問話,你仔細回答。”

高玉躬身應下。

他沒有不知死活的問那兩盆給誰,他也不是瞎子傻子,心裏一想,就知道是給溫晚格格的。

物以稀為貴,藍色的蘭花不常見,竟都給了溫晚格格。

這偏寵真的是越來越明顯了啊。

高玉心思微動,多看了兩眼那藍色的蘭花,也不知道格格何時入府,他也能有機會去奉承幾句。

吳書來瞥了他一眼,就回去伺候了。

高玉之所以不如李玉,從格局上就能看出來。

李玉看的透,同吳書來似的,對後宅女眷一視同仁,尤其是不太得寵的,也態度很好。

因為後宮中,沈沈浮浮,是最說不準的。

如今爺對溫晚格格是樣樣上心,可誰知道以後呢?

花無百日紅啊。

第二日,溫晚看到送到自己面前的兩盆花,也發出了這樣的喟嘆:花無百日紅啊…

哪怕它們是藍的。

今兒是蘭花,明兒就有荷花,世間繁花種種,誰又真的能獨占鰲頭一年四季?

後宮中的女人也一樣。

溫晚又看了眼跟蘭花一起送來的兩個首飾盒子:粉玻璃葡萄花雙環耳盒,金累絲鑲寶石燒藍孔雀蓋盒。

精致奢華。

再隨手抓了把翡翠珠子,在盒子上方緩緩松手,珠子撞擊的清脆之聲,十分悅耳。

一旁的含珠笑著捧上了一盤點心:“格格喝了藥,苦的很,這玫瑰乳餅,甜而不膩,格格嘗嘗?”

溫晚咬了一口,同以前吃的鮮花餅全然不同,細膩絲滑,這才叫細糠吧?

她吃了一塊,就克制著收了手,太醫今兒又來了,說身子還是虛的很,不能多食。——原主自盡前就絕食了,又選的是溺水,救上來昏迷了數日,脾胃虛弱也太正常了。

日子不在這一時,養好了,才有日後。

只是這日子,讓一個末世裏遭了罪的人來過,著實有些經不住誘惑。

人總是貪心的。

溫晚嘆了口氣,不過是一天一夜,她就喜歡這樣的日子了。

那麽,就得想辦法過的長久一點。

後宮不是個好地兒。

如果有的選,她想著,不如帶著十裏紅妝,以熹貴妃教養過的身份,嫁一個小門戶裏,吃喝不愁,人事簡單。

熹貴妃在歷史上也是長壽的人兒,自己好好籠絡著,一輩子的靠山也就有了。

可弘歷今兒送了蘭花來,那個吳書來又暗搓搓點了她,只有這兩盆藍色,特意指給她的。

這意思就有的琢磨了,大概率,弘歷沒打算拋了她。

畢竟十年的情分,還有她這張臉…

還有額娘今兒提了一句雲隱寺,說雲隱寺在圓明園旁,而寶親王,就在圓明園。

這意思也很明了了。

弘歷要親自見她。

她如果能裝瘋賣傻,膈應對方一把,沒準兒他就不要自己了。

但她醒來,已經把這步棋錯過了,她太淡定了,在旁人眼裏,就是本能的沒忘了規矩。

不能發瘋,那就得把握住這次機會了。

她今兒也試探了含珠一些話,大概知道原主對弘歷的態度——滿心愛慕。

這樣一個嬌俏小女子,滿心滿眼都是對方,難有人不動心的,動了心就願意寵她幾分,更何況還沒有入府,她也沒有什麽能牽扯到利益牽扯到後宅平衡的。

但入了府,一切就都難說了。

她就是後宅中許多女人中的一個而已,那些女人哪個不是滿心愛慕,一個個裝也裝的死心塌地的。

到時候,也許他會覺得乏味,也許會有別的性子的女子吸引住他…

歷史上,弘歷不就是最風流最渣的大豬蹄子麽。

溫晚托著臉思索。

含珠見了,猶豫再三,還是勸道:“格格,您坐了有一會兒了。不如回床上歇歇?”

溫晚點頭:“只是總躺著,也乏的很。”

“那不如奴婢取畫出來,格格在床上賞畫?”含珠說完,又趕緊解釋:“格格原來就喜歡賞畫的。”

“好。”

含珠扶著她回床上,在後面給她放了兩個迎枕,又把簾子緊了緊,確保不遮擋她的視線。

又端了一杯蜂蜜姜水過來,溫晚喝了,她端著杯子道:“格格,我去庫房取畫,讓穗兒在外間先候著,可好?”

穗兒是另一個丫鬟,也是平日裏貼身伺候著的,但溫晚如今表現的不太愛見生人——雖然如今所有人都是生人,但含珠好歹是她醒來見的第一個。

因此,含珠也不敢貿然讓穗兒進來伺候。

“嗯。我也沒什麽事兒。”溫晚點頭。

含珠明白,這是不願意穗兒進來的意思了。

她出去囑咐了穗兒兩句,就匆匆去了庫房。

路上她在腦子裏思索:熹貴妃喜畫,格格耳熏目染,也跟著願意賞畫,寶親王向來也喜歡這些,因而給了格格不少好畫,格格每一幅畫都賞過多遍了,今兒挑哪個呢?

格格什麽都不記得了,可吃食的口味未變,那性子裏的喜好約莫不會變吧?

就拿格格最喜歡的那兩幅罷!

含珠抱著畫匣子回去,溫晚便睜開了眼。

“格格,這畫有些大,奴婢一個人撐著怕是不能,可否讓穗兒在那頭撐著?”含珠小心的問。

溫晚這才明白,這畫是怎麽賞了。

跟她想的,自己鋪在腿上一點點看…完全不一樣…

如果自己這麽要求,含珠怕是會嚇著。

她只好點了點頭。

含珠喚了穗兒進來,兩人合力慢慢的拉開了卷軸。

溫晚一眼就被畫作末端的一堆章驚住了——乾隆被罵的另一個點就是喜歡給名畫蓋章!萬萬沒想到,他還是寶親王時候就開始了…

也不知道是誰的畫這麽倒黴。

溫晚有些看不大懂那些章的字體,因而也看不出作者,只能略過那些章,看畫。

這…是一大缸子的荷花?

小裏小氣的。

她擺了擺手,意思不看了。

含珠欲言又止。

格格果真忘了,這幅畫竟然看了這麽幾眼,似乎還有些嫌棄。

溫晚看向她:“這畫是有什麽來歷麽?”

“回格格,這畫是寶親王畫的。”

溫晚?!!

這還真沒想到…

“畫的是永壽宮的荷花,格格入宮那日,荷花正好盛開,格格看了許久呢。”

溫晚瞬間懂了…

看來原主喜歡的是這幅畫背後的意義。

溫晚點頭,神色不變。

含珠只好同穗兒又打開了一幅畫。

這次是一幅風景圖。

“格格,這裏畫的是圓明園,格格第一次去園子裏住的地方。”

溫晚看了眼那一堆紅印,擺了擺手,見狀,含珠同穗兒立刻收了起來。

“我以前,是不是不善丹青?”溫晚突然問道。

不然怎麽有紀念意義的場景,都是別人畫的?

“格格雖不善此道,但格格賞畫,見解獨到,熹貴妃娘娘很是稱讚的。”

果然…

溫晚點頭,推開迎枕,躺了下去。

原主不會畫畫。

還好,我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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