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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二百二十三斬·英魂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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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二百二十三斬·英魂歸來

京城,槐柳巷,斬春書肆。

胡煦的文集已刊印上架,適逢國子監與各書塾覆課,書肆被來買書之人擠得水洩不通。

再加之胡煦閑時來書肆打點,眾待考士子聞訊,紛紛前來取經,直將狹小的書肆塞得沒地兒下腳。

梁墨將茵茵派到門口去守人,以防有人趁亂攜書逃單。

見還有人不斷往書肆裏擠,來幫忙的汪掌櫃與曾追忙將胡煦從人縫裏推了出去,然後讓薛、祝兩位護衛幫忙架案桌,設展臺讓胡煦坐陣,這才將客人分出去了。

槐柳巷街坊鄰居們一邊看熱鬧一邊幫忙,對他們這僻陋小巷忽然湧進來這麽多讀書人驚奇不已。家中有小兒的,忙將其拉出來溜溜,沾些詩書文氣。

茵茵站在門口,瞪大眼睛盯著出來的人,見有‘忘了’給錢的,就將人攔回去,要麽歸還書,要麽補錢。

有見她年紀小想欺負她的,牛高馬大的祝護衛和薛護衛往她旁邊一站,便慫垮了,扔了書悻悻離去。

不過這都是少數,大多數都是按規矩選書、寫契、交錢,然後到外頭樹下,去找胡煦討教。

胡煦說得口幹舌燥,興致卻高昂,與這些士子們論文辨理,對他也深有啟發。

秦氏見書肆裏眾人忙得腳不沾地,連水都沒得喝,便煮了茶,讓自家鋪子裏的夥計給幾人分去。

這一日直忙得快閉坊,書肆的人才漸漸散了。

梁墨、汪掌櫃、曾追都癱坐在門前的水臺上,一邊扇風一邊喘氣,再也不想多說一句話。

胡煦面前疊著一沓文稿,都是與士子們交流所得,他嗓子幹得冒煙,手也寫得發軟,腦子也攪成一攤漿糊,只覺得從未這般疲累過。

曾追瞧見了那一沓文稿,手腳並用地爬過去,然後順著胡煦攀到石凳上坐下,氣若游絲地抓起文稿來讀。

讀到最後他捶胸頓足,最後兩眼一翻,砸在了胡煦身上。

比的,氣的。

胡煦差點被他砸下桌,忙將他推起來,然後看了眼天色,說道:“起開,該回去了,明日我還得去史館上值。”

“你這文稿借我回去拜讀,順道替你謄抄訂冊,也讓林夫子瞧瞧。”曾追直起身,將文稿卷了塞進懷裏。

胡煦本想先拿去給自己老師袁祖之先批閱,聽曾追這麽說便同意了。他還未得過林夫子指教,若能獲良言一二,想必受益無窮。

眾人起身,幫忙收拾展臺,茵茵與梁墨則整理書肆,待收拾完畢,天邊已起紅霞。

梁墨對幾人拱手道:“今日多虧大家幫忙,不然光憑我跟茵茵,書肆就該亂套了。”

汪掌櫃將手搭在他肩上,調侃道:“瞧瞧,咱們家梁墨說話越來越有掌櫃的架勢了。”

曾追也往梁墨身上壓,“可不是?辦事也越來越老到了。”

胡煦誇道:“難怪東家放心將書肆交給你,果然沒看錯人,好樣的。”

梁墨被他們三人誇得不好意思,謙虛道:“還要多虧了各位兄長照拂。”

見茵茵在一旁看著他,又補了一句道:“也多虧茵茵協理。”

茵茵瞇起眼滿意地笑了。

胡煦擔憂道:“明日我來不了,你能忙得過來麽?”

梁墨想了想道:“眼下這第一版文集已賣得差不多了,想必明日人會少些,應該能應付。”

胡煦的文集首刊出了兩百本,等這兩百本賣完之後,會將刻板租借給其他書局刊印,屆時書肆便不會這麽忙了。

這也是胥姜臨走前的安排。

曾追拍著胸膛說道:“你來不了還有我呢,就放心吧。”

汪掌櫃大咧咧道:“你不來說不定還清凈些,今日好些人都是奔你來的,給我擠得都瘦了二兩。”

胡煦拱手笑道:“罪過罪過,改日我請大夥好吃一頓,給大夥賠罪,也向大夥道謝。”

汪掌櫃道:“那感情好,咱們也宰狀元一頓。”

曾追拍了拍汪掌櫃身上厚實的肉,說道:“宰他做什麽?去外頭吃多不劃算?待這陣子忙完,咱們就在這兒聚一聚,我做桌好菜,給你補一補。”

“也行,那我就等著了,說來說還真念你這手藝。屆時我出酒,你出菜,胡兄弟嘛……出人就行。”說著,汪掌櫃眼一轉,補了一句,“兩個人,不能少。”

曾追和梁墨不解地望著他,他卻看著胡煦‘嘿嘿’直笑。

胡煦咳嗽兩聲,遁了,“天色不早,我該回了,告辭,告辭。”

“竹春兄,等我一起。”曾追一邊追上去,一邊朝幾人揮手,“走了啊。”

“我也回去歇著了,這一日下來,可比我去鄉裏跑一圈累。”汪掌櫃捶了捶腰,對梁墨和茵茵道:“你們也早些回去吧,這幾日還有得忙呢。”

梁墨點頭,“好,馬上就走。”

送走汪掌櫃,梁墨和茵茵也關門打烊,薛護衛和祝護衛則照例留下守肆。

梁墨將今日進帳盡數交給茵茵,將她送上馬車後,才騎驢往家裏走。

胥姜走後,犟驢便主動成為他的坐騎,每日跟著他混吃混喝,不亦樂乎。

茵茵抱著沈甸甸的匣子,坐在馬車裏樂呵呵地暢想,往後要是每日都有這麽多銀錢進賬該多好。

馬車行至主街,突然停了下來。外頭傳來喧嘩之聲,茵茵掀簾,正要問是什麽個情況,卻見五隊大理寺巡衛,個個身系白麻,一邊鳴鑼開道,一邊朝金光門飛馳而去。

街上行人皆茫然對視,議論紛紛。

茵茵問道:“這是出什麽事了?”

駕車護衛皺眉,“瞧這模樣,應當是去迎喪。”

“迎喪?”茵茵一楞,“大理寺的人,往城門去迎喪?”

護衛心頭一緊,忙對她說道:“茵茵,你坐穩了,我們去城門。”

茵茵心頭發慌,“去城門做什麽?”

護衛沈聲道:“去探探情況。”說完,他便調轉車頭,跟著巡衛朝金光門奔去。

茵茵緊緊抱著錢匣,腦子漸漸轉了過來。

大理寺的人去城門迎喪,說明他們有人犧牲了,瞧著這麽大的陣勢,想來情況並不尋常。

金光門,那是朝西而開的城門。

茵茵想起前夜聽夫人說,算日子少爺應當回來了……她身上頓時陣陣發涼。

她掀開車簾,句不成調地喊道:“快……快!”

馬車行至半路,被胡煦和曾追攔下。

攔停馬車之後,兩人也顧不得禮節與茵茵一起擠在車廂裏,催促著護衛驅車往金光門去。

來到金光門主街,馬車便被巡衛攔停,街道兩旁已擠滿了人,曾追與胡煦立即跳下馬車,叮囑茵茵好生待在車上,隨後擠進人群。

茵茵撩開車簾站在車頭眺望,卻見守城衛與巡衛身上都系了白麻,神色皆十分沈重。

而在人群最前方,有一群披麻戴孝之人,正相扶而哭。

少爺,少爺……茵茵揪緊衣擺,只覺得一顆心都快蹦出來了。

曾追與胡煦擠到前方,發現袁祖之和林夫子也在,兩人又趕緊朝二人擠過去。

不多時,樓家的馬車也來了,樓敬臉上沒了往日淡然,神情十分凝重,顯然也十分緊張。

茵茵想叫他,卻又不敢,只好呆立在車頭,癡癡望向城門。

待到黃昏將盡,城樓上吹起角聲,隨後鼓聲、鐘聲、雲板齊響,城門內則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

沒有人私語閑話,所有目光都沈沈投向城門。

一陣風起,重重白幡飄進眾人眼裏,幡下一隊人馬,正引著三副棺槨,踏進城門。

“少爺!”茵茵看清領頭那人,捂嘴哭叫:“是少爺。”

領頭那人正是樓雲春。

樓雲春身旁的老段,舉幡高喊:“兄弟們,咱們回家了——!”

大理寺的所有巡衛皆下馬,忍淚附和:“兄弟們,回家了——!”

樓雲春下馬,一名巡衛連忙接過他手中的白幡,他走到戰死的三名巡衛家人面前,紅著眼朝他們深深鞠禮。

“是我對不住你們,沒能將他們安然帶回來。”

三人家眷忍著悲痛朝他回了一禮,隨後都奔向了各自的兒子、夫君、父親、兄弟,趴在靈柩上,哭成了一片。

巡衛們也紛紛上前去迎接自己的同僚、兄弟,替他們安撫家人。

不少圍觀百姓見此情景也不禁灑淚,唯有那心懷鬼胎之人,在見到隊伍末尾的囚車之時,悄悄溜出人群,散往各處通風報信。

樓敬踉蹌著上前,見兒子比去時消瘦不少,又見其臉色蠟黃,嘴唇蒼白,一臉的病氣,也忍不住掉下老淚。

“兒子,你回來了。”他將樓雲春摟進懷裏,拍著他的背,哽咽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父親。”樓雲春抱了抱他,歉疚道:“讓您擔心了。”隨後又問:“母親一向可好?”

樓敬拭淚道:“好,她一切安好。”

隨後看向城門前停放的靈柩,心頭一陣後怕。他想過此行兇險,卻不曾想竟折損這麽幾條性命,這可都是大理寺百裏挑一的精銳。

他捏了捏兒子的手臂、肩膀,見他頸間露出繃帶,身上也帶著藥味兒,心頭更是揪得死緊。

樓雲春握了握他的手,安撫道:“父親,別怕,我沒事。”

樓敬喉頭發堵,心疼得說不出話來。

袁祖之、林夫子、胡煦、曾追四人也圍了上來,神色沈重又欣慰。

樓雲春朝幾人各行一禮。

曾追握著他的臂膀,感慨道:“樓兄,總算回來了。”

胡煦見他滿臉倦色,又形容憔悴,便知此行艱苦,再看他身後一片哀哭,心頭微微嘆氣,安慰道:“一路辛苦,回來了就好。”

回來那人也能安心了。

“職責所在不敢言苦。”樓雲春在陣陣哭聲中,低沈道:“況且,與他們相比,這點苦也算不得什麽。”

眾人望去,心頭難免悲戚。

袁祖之眼眶裏也泛起淚意,連連哀嘆,見好友心有餘悸的模樣,拍著他的背勸道:“人既已歸,你也收一收,年紀不小了,別傷了身子。”

樓敬緩過氣,搖頭道:“讓諸位看笑話了。”

“關心則亂,人之常情。”林夫子見樓雲春一身蕭索疲倦,神情也是難得的柔和,關懷道:“過會兒可還要進宮述職?”

樓雲春點頭,“得先回大理寺安置好人犯,再整理卷宗述寫奏折,進宮面聖。”

林夫子看了看天色,說道:“那就別耽擱了,早去早回。”也能早點歇息。

樓敬替他抖了抖身上的風沙,又摸了摸他消瘦的臉,也道:“去吧,我也回去將消息告訴你母親,再做一桌好菜給你接風。”

“好。”樓雲春環視四周,見到不遠處馬車上的茵茵,微微一楞,再往她身旁看,除了侍衛卻再無旁人。

樓敬循著他的目光看去,頓時了然。

“阿姜不在,她的事幾句話也難說得清,你先去辦事,等回家我再同你細談。”

樓雲春看向林夫子。

林夫子朝他點頭,“她一切安好,去吧。”

樓雲春這才放心,轉去向巡衛們分配任務。

先各派一隊人扶送英烈之靈柩回家,同其家人一起料理後事,再吩咐另外兩隊巡衛重整隊伍,押送人犯前往大理寺。

靈柩先行,分入不同的街道,哭靈之聲久久不絕,引遠方英魂,尋路回家。

送走靈柩,樓雲春重新上馬與眾人告別,隨後領著巡衛與黑甲兵,押送著十幾輛囚車往大理寺行進。

囚車蓋著黑布,是樓雲春給北庭的體面。

隊伍最後是幾輛馬車,外加十幾架箱籠。

一輛馬車在經過樓敬等人面前時停下,車內一人撩開車簾,另一人探頭對袁祖之招呼道:“袁大人,許久不見。”

袁祖之一楞,還未來得及應話,身旁的曾追先驚道:“趙秀?”

其餘幾人也十分意外,趙秀怎會大搖大擺地出現在此處?

趙秀又朝林噙年、樓敬各自打了招呼,最後看向胡煦和曾追,“二位也久違了。”

曾追眉毛一豎,正要上前,卻被胡煦拉住。

趙秀既與樓雲春一同回京,想必也是一同出去辦事的,不好當街起沖突。

胡煦將曾追擋在身後,朝趙秀一拱手,客氣道:“趙兄,久違。”

趙秀微微一笑,隨後轉向袁祖之道:“袁大人,學生想向您引見一人。”

袁祖之覺得奇怪,“哦?”

趙秀還未答話,曾追便截斷道:“袁先生別上他當,誰知他又憋著什麽壞水。”

林夫子轉頭朝曾追看了一眼,曾追悻悻閉嘴。

趙秀掃了一眼曾追,對袁祖之說道:“見不見在袁大人您自己。不過別怪學生沒提醒,若是錯過此人,您定會抱憾終身。”

聽罷,眾人都忍不住好奇。

袁祖之問道:“此人是誰?”

趙秀笑了笑,然後探出身子沖身後那輛馬車喊道:“荀先生,還請出來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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