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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章 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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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章 喜歡

蕭芫笑了, 淚從眼角滴下,被他捧住。

“這就是你說的,要帶我看的東西啊?”

火海一般正荼靡的鳳凰木, 數不盡的瀲灩燈火, 漫天飛舞的螢火蟲……

仿佛在深藍的天穹下另開辟了一方天地, 皎潔的明月和星羅棋布的繁星皆成了陪襯。

她再沒見過比這更美、更震撼的風景了, 結果在他口中,就成了輕飄飄的, 一個東西?

李晁又印下一吻,瞳眸也盛不下的火樹銀星在他身後, 那般美好璀璨。

可在蕭芫眼中, 最清晰的, 卻是他如淵海一般, 繾綣深邃的眉眼。

“嗯。”

為她理順一縷發絲, 挽到耳後, 聲線溫柔溺沈得不像樣子。

“如此, 可喜歡?”

她點頭, 又點了下頭, 眸中真摯而明亮,“喜歡, 很喜歡很喜歡。”

擡手, 接過他手中盛開的鳳凰花, 璨然一笑, 語調輕快鮮亮。

應他的前一句:“四海求凰,碧落黃泉, 不如……眼前。”

說著,輕輕一蹦, 離他好近好近。

發絲蕩過來,撲了他半個肩頭,滑在頸側,也在紅紅的耳垂。

她的一切神情都直白得過火,所有的快樂開心皆躍然而出。

還有喜愛。

她說她喜歡這遍野的鳳凰花,喜歡數不盡的螢火。

他之前,便猜到她會喜歡。

她喜歡熱鬧,最愛花開,熱愛著一切明亮華美的事物,他一直都知道的。

可是現在,她的眼裏,只有他。

滿滿的,只有他一人。

胸口像是塞了棉花,又像是盛滿了溫熱的水,眸光不自禁地顫動,連擁抱和親吻都記不起來,仿佛他所有的一切,包括身體和魂靈,都因她撼然,也,只為她所攝。

黃泉碧落,不如……眼前。

她這是,在回應他……嗎。

蕭芫踮起腳尖,雙手勾上他的脖頸,俏皮地在他唇上落下一吻,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立刻溜走。

她旋著身子,裙擺揚起,像一朵燦爛盛開的花,笑聲明鈴一樣地傳過來,螢火蟲圍著她飛舞。

見他不動,又回身過來拉他的手,帶著他一同奔跑。

他一直一直地望著她,也任由她。回應她的擁抱,品嘗她的親吻,承載她所有歡樂。

幫她摘花簪發,她嫌棄他笨手笨腳,他卻只顧著笑。

也只有笑,一直停不下來的笑,才能表達他胸中情感的萬一。

今夜,像是比過往近二十年加起來,笑得還要多。

從前他並不明白所謂歡樂,為何要呈於面上。

他信奉喜怒不形於色,就像信奉所有為帝的圭臬一樣,不容置疑,永遠正確。

今日方知。

原來,心中會有這樣的情感,會不由自主,會摒棄所有只由心而發,且眨眼便至極致。

無法克制,也不想克制。

她湊到他眼前,眨眼,“李晁,你是傻了不成?”

“怎麽就知道笑啊。”

拍拍他的腦袋,“你可不能傻,你傻了,朝廷怎麽辦,姑母怎麽辦啊?”

他抱住她,問:“那你呢?”

“我?”

“若我有事,你會如何?”

他不想再想什麽謹身,什麽持重,只想確定一些,再確定一些。

蕭芫抿唇,故作思考。

一會兒,肯定道:“如果你傻了,我就把以前你欺負我的全都加倍欺負回來,然後想怎樣就怎樣,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

說完不懷好意地笑,有恃無恐的模樣。

他將她的唇堵住,很深很深,讓她的眸又泛起失神的水光,低聲喑啞:“再給你一次機會。”

蕭芫迷蒙望著他。

月輪高懸樹梢,為他的發鍍了一層霜,可俊肅的面容卻是暖的。

是燭光燃燒自身的掩映,是火紅的鳳凰花不留餘地的綻放。

義無反顧。

聽他再問一遍,她不再笑了,似水的眸中漸漸泛起哀傷。

“我會死的。”

手臂摟在他的脖頸,將自己埋入胸膛,哽咽著,“李晁,若你出事,我也會死的。”

若他出事,對這個位子虎視眈眈的人怎麽可能會放過她和姑母。

下場,只會比前世更加慘烈。

她本不足惜,可姑母不行。

攝政皇太後之所以是攝政皇太後,是因為有一個幼帝,若沒有,縱是天大的本事,又能好到哪兒去呢?

幾乎所有的肱骨之臣皆是正統的堅定維護者,一旦李晁不在,他們會立刻打著為國安穩的旗號要求另立新主。

如此,豈非正中暗處某些人的下懷。

不然,從小到大,為何有那麽多次的刺殺。

千百年來的滾滾車輪中,女子的地位從來無法與男子相抗衡,縱然是皇太後,也無法例外。

“不會的。”

李晁一下抱緊她,聲線有隱約的顫抖。

“不會的。便是我死,也定會護你無恙。”

他不允許她這樣說,不允許她有這樣的念頭。

松開,捧住她的臉,要她看著他的眼睛。

“蕭芫,你記住,無論如何,無論發生什麽,你都應好好活下去。”

“我在一日,便會護你一日,哪怕不在了,也會為你留下足夠生存的籌碼。你想,有那麽多朝皇太後,便連母後也一樣。”

蕭芫的眼神裏,懵懂中氤氳著茫然。

他在……說什麽呢?

說以後嗎,那麽那麽久遠的以後,他以為她說的意思……是他老死之後,她會為他陪葬嗎?

他怎麽,一下就想這麽遠啊。

他們還沒成婚呢,她連皇後都沒有當上,怎麽一下子,就太後了呢?

有這麽咒自己的嗎?

“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李晁皺著眉頭,嚴肅得過分。

蕭芫楞楞點頭。

“那記住了嗎?”

蕭芫再點點頭。

又被他抱緊在懷中,慢了半拍,蕭芫才真正回過味兒來他所說意味著什麽,悄悄勾起了唇角,也抱緊他。

真的完全不一樣了,她好像,一下擁有了太多太多。

今生,便應這樣一直下去。

她成為他的皇後,等到老了,可能他會先去,也可能是她。

但都沒關系,那已是圓滿的一生。

盡情相擁,盡情親吻,十指交握,衣袖纏在一處。

火紅如雲的花樹下,他為她抓來了好多好多螢火蟲,她一把握住好幾只,藏在裙擺,藏在袖中,在他面前肆意地起舞,舞得不成樣子,但螢火升騰間,已是世間最美。

足跡踏過一整片樹林,她撒嬌要他爬樹為她摘下最大的一朵,他縱容應承。

她說什麽,便是什麽。

蕭芫佯作生氣,道小時候她爬樹被他告狀,姑母罰她抄經,抄得手都痛了好幾日。

李晁以一吻聊作歉意,任由她使壞支使,將從前她想,但他不許的事通通做一遍。

可惜她太過得寸進尺,最後被忍無可忍地壓在粗壯的樹幹上,兩只纖細的皓腕被大掌一把攥住,扣在頭頂,荼蘼的鳳凰花接連不斷地落下,點綴在她發間,在她雪白的肌膚上,花瓣漸漸碾碎,和紅梅融為一體。

樹林的盡頭,有一片鳳凰花鋪就的花毯,她烏潤的長發大大散開,他被她拽著也躺下,龍袍被她散亂捏皺,她壞笑著捉弄他那總是暴露心思的耳垂,留下兩個淺淺的牙印。

那麽紅,好像真有血從牙印上滲出來。

她輕輕捏了一下,趁他粗重的喘息聲撲面之前翻滾幾圈,逃過他的大掌。

嬌小的蓮足粉嫩極了,踩在鳳凰花上奔跑笑鬧,那般白皙可人,他接住她,以袖拂去淩亂的花葉,愛憐地在眉心印下一吻。

花汁染紅了中褲和足衣,有些蹭在肌膚上,他和她都有,他還要親,蕭芫躲開。

“鳳凰花不能吃,有毒的。”

安靜下來,趴在他懷中打了個小小的哈欠,李晁問她:“還要看我劃船嗎?”

蕭芫人一下精神了,毫不猶豫地點頭。

可到底是強撐,別說一夜了,還沒劃到湖中間,蕭芫便沈沈睡著了。

李晁低頭看她的睡顏,指尖碰了下因為睡姿被擠得鼓鼓的臉蛋,蕭芫懵懵懂懂嗯了一聲,黏糊地咕噥:“晁哥哥別鬧。”

沒經住誘惑,唇在她耳邊,低聲哄她:“你說什麽?”

這下他的臉被她的巴掌推開,她手勁兒還不小,李晁摁了下面頰,隨後笑了,將她的手收好。

調整了下姿勢,輕聲安撫,“好了,睡吧,不鬧你了。”

岸的另一頭,明晝般的燭火一盞盞熄滅,火紅的鳳凰花重新隱入暗處,螢火袪不盡黑暗,明月藏入烏雲,隔遠一些,便全看不見了。

因她登場,也因她落幕。

……

可夢境卻無休止。

花落了,葉也落了,被雨雪埋起,待來年化作春泥。

【……來年?

什麽來年,

蕭芫,你等不到來年了。】

四顧茫然,她尋不到聲音的來處。

【你還相信他,這麽快就忘了?】

猛然回頭,又是那一室的暖溺,光芒亮了些,誘她向前。

可蕭芫停在了檻外。

軟榻上的人影猙獰地映在屏風上,讓人眼前發花。

一會兒是個幼小的身影,一會兒,是歇斯底裏的女娘。

榻邊的人始終不變,沈默,堅定,居高臨下。

蕭芫後退了一步,淚湧出來,心口絞痛。

【娘子。】

一只手扶住她,披頭散發,血浸了滿身。

可蕭芫認了出來。

“丹屏,你怎麽……”

【娘子,別回來,不能回來。】

她看不清她面上的神情,想去撩開她的發。

丹屏後退一步,擡起頭。

她看到她一只眼睛充了血,眼角破裂,血淚在不斷往下滴。

她想說什麽,可還未開口,突然有人從背後死死抱住她,丹屏崩潰叫了一聲,向她撲過來。

猛然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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