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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2章 纏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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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2章 纏諱

李晁微怔, 眸中滑過一抹悵惘,如淺淡的流雲,風吹即散。

他揉揉她的發, 道:“很久很久了。”

蕭芫狐疑看著他, 可追問他又不答, 只好聳聳肩, “好吧,不過你的很久, 肯定沒多久。”

也就她與他的爭吵鬧大後他才有些變化,放在之前, 他哪裏會想到這些啊, 不在她耳邊嘮叨就是好的了。

他擁過她, 就著銅鏡, 親手簪入她半挽起的烏潤蟬鬢, 手釧細細一條, 自指尖推入皓腕, 一同在他的掌心, 十指相扣。

蕭芫不好好立著, 偷懶靠在他胸膛,於鏡中視線交錯, 她微擡下頜, 努努唇, 顧盼生輝。

“夜深了, 英明神武的陛下吶,是否也該回去了?”

李晁環著她, 微微俯身,鼻息埋在她馨香的發, 是個全然契合的姿勢。

喟嘆,吐納胸口的火熱,“真想明日便大婚,往後時時刻刻都與你相伴。”

蕭芫笑出了聲,矜傲睇他一眼,“想得美。”

弱冠都不曾,親政的名頭也八字沒一撇,就想大婚,夢裏都沒這麽快。

蕭芫也沒想到,她這麽快,就又見到了他。

頭天定要哄她睡了再走,她推拒不過便應下了,哪想到第二日一睜眼,還是他威重肅穆的面容。

見她醒來,一瞬冰雪消融,春回大地,噙起了不明顯的笑意,眼中一片柔軟。

蕭芫眨眨眼睛,受不了地哎呦一聲,滾到床榻裏頭,哀叫著把被衾蒙過頭。

初醒的聲線稍啞,悶悶從被裏傳出來,“你不上朝嗎,不去政事堂的嗎?”

李晁直起身子,負手而立,“早朝已畢,政事堂過會兒便去。”

“平日裏,你便是此時才醒?”

蕭芫一聽便知他要說什麽,索性破罐子破摔,“既然過會兒才去,你上來陪我睡一會兒吧。”

讓他喚她起身,她偏不起。

說不過便喊他加入,看他怎麽答。

可過了好一會兒,都沒聽到他的聲兒,就算否定,也該說幾個字吧。

扒拉開被子,老不情願地瞅過去,一下怔住。

只見燦爛的晨光下,金黃透過輕柔的紗幔傾瀉在他面上,攀成了一片淺淡霞暈,愈來愈濃。

他身著最嚴謹肅穆的墨金龍袍,九龍盤珠金冠束發,姿態雍容井然,卻漸漸露出強撐的赧意,渾身無措緊繃。

眼神無處安放,飄忽幾下,最後堅定地眼觀鼻鼻觀心。

蕭芫被他這反應鬧得懵了一瞬,低頭看看自己。

不說被衾蓋到了胸腹,就算沒有被衾,她的寢衣也沒有散開啊,最多有些不規整,有什麽可……

思緒頓住,蕭芫胸前起伏兩下,深吸一口氣,撐起身子,拽過一旁的軟枕,忍得指節泛白,還是沒忍住。

提溜起來朝他丟過去,咬牙切齒:“你腦子裏想什麽呢!”

李晁結結實實挨了一砸,順著力道後退半步,耳根紅得滴血,聲線倒一如往常,“到時辰了,朕該去了。”

話音落下,不曾看她一眼,幾乎是落荒而逃大步行了出去。

蕭芫坐在床上,又羞又惱瞪著他離開的方向。

瞧瞧他剛說的什麽,驢頭不對馬嘴,她懷疑他根本沒聽清她說的話。

無處發洩,動作幅度很大地背過身子,指尖絞著寢衣的布料,胸前的起伏越來越明顯,也越來越快,最後潰敗地捧上發燙的面頰,嚶嚀一聲,緊閉著眼眸栽回床榻,蜷成一團。

漆陶看聖上突然快步離開,疑惑繞過屏風,“娘子?”

蕭芫把被衾胡亂往身上一團,聽見聲兒,從雲煙軟羅裏有氣無力舉起一只嫩生生的纖臂,擺了擺,羞憤到生無可戀,“你先出去,我冷靜冷靜。”

漆陶莫名其妙退了出去。

雖說有些奇怪,但聖上來了一趟娘子都沒起,看來是娘子占了上風。

可能……也算好事?

蕭芫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幾日後在禦書房後殿他的龍榻上,硬勾上脖頸捏他的耳垂。

哼聲:“你說想大婚,就是想那種事對不對,你這個壞人。”

蕭芫好不容易應下他,將每日下午的時光從慈寧宮搬到禦書房,李晁高興了一整日,此刻予舍予求,哪怕赧然也有問必答。

搖頭,堅實的手臂繞上細韌的腰肢,小心翼翼地不敢太緊,低沈的聲線真誠得有些過分。

“我只是略想想,若與你一張榻,便已經……

又哪敢想那些。”

蕭芫紅了臉,貼近他的懷抱遮住自己,嘟囔,“誰知道真假呢。就會哄我。”

他慣睡的榻,滿滿他的氣息,禦書房在前殿,臣工向他奏對的聲音幾乎傳不過來,蕭芫起初只是簿冊看累了想歇息歇息,哪知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金陽般的氣息混著龍涎香,蕩悠悠融入了夢中。

蕭芫翻了個身,握著佛珠的手松開,佛珠滑到榻沿兒,沒停住,墜落下去,堆在了地上。

睡夢中,蕭芫眉心漸漸蹙起,眼皮下不安地顫動。

一片濃霧。

她有些踉蹌地往前,追尋著始終遙遠的光亮,恍惚踏入了一室暖溺,擡眸,望不清床榻上的人,只是本能地難過。

蕭芫想看清楚些,可始終動彈不得,那一抹倩影痛苦萬分,在歇斯底裏說著什麽,讓她感同身受,淚流不斷。

心痛如絞,每一個喘息都變得艱難,榻上的人彎下了腰,破碎不堪的絕望,漸漸染上沈沈死氣。

蕭芫這才看到,還有一人,那人就在榻邊,始終不離。

“芫兒。”

那個人,是在喚榻上的女子嗎,為何是……芫兒?

“芫兒,醒醒。”

神思清明了些,模模糊糊意識到是李晁在喚她,她好像睡著了。

但夢中的意識太過無力,怎麽也支配不動軀體,眼前的畫面漸漸暗淡,獨留她一人被困在黑暗裏。

胸口沈沈壓著什麽一樣,迫得她不得不很費力地喘息。

“嗯……”

一雙手臂將她抱了起來,蕭芫指尖本能攥住,如落水攀上了浮木,又是一番掙紮,才勉力睜開眸子。

她捂著心口,彎下了身子。

“怎麽了,是疼嗎?”

“朕命人傳禦醫……”

“李晁。”她抓住了他,閉眼平覆了一會兒,“沒事,只是夢魘嚇到了。”

擡眼,看到他的神情,蕭芫彎彎唇角,指尖摁住他的眉心,“別這樣,真沒事。”

李晁沒說話,手臂收緊,牢牢抱住她。

蕭芫微楞,下頜抵在他的肩上,藕臂遲疑地也抱過他的腰。

日日習武的人身材極好,寬肩窄腰,可就是這個窄,她兩只手臂也攬得有些費力。

他看不見她的面容,蕭芫無需遮掩,明媚的眸中未盡的雨霧染上哀傷,口中還在安慰,“上午禦醫才剛請過平安脈……”

“經常這樣嗎?”

李晁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比她還難過,心疼到氣息微顫。

蕭芫抿唇,頓了頓方答:“沒有,已經好多了。”

說著,忽然覺得手中有些空蕩蕩的,反應過來,驚得身子一顫,“我的佛珠呢?”

李晁便見她匆忙在榻上尋,那模樣不知為何看得他心間發澀,他也幫她找,最後在腳踏邊上鏤雕花紋下尋到。

蕭芫舒了一口氣,拿過來為自己戴好,笑,“我最近是怎麽了,丟三落四的。”

李晁握過她的手,撥弄著珠串,看不清神情,像是有些委屈,“明明我聽底下人說,這個佛珠是為我求的。”

蕭芫把手抽回來,連珠串一同抱到懷中藏起來,擡著下頜睨他,眼裏笑意愈濃,“為你求就是你的呀,反正法師是給我又不是給你,你要想要,也去求一串啊。”

李晁把她抱回來,填滿胸膛,“為誰求,便是誰的。你這論調,我倒還不曾見過。”

蕭芫擡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佛珠相碰,聲響渾厚。

明目張膽炫耀,還強詞奪理:“那是你孤陋寡聞。”

說完,歪著腦袋伸過去觀察他的神情,唇間抿起抑不住的笑意,手中握著什麽,神神秘秘碰了下他的面頰。

俏皮眨了下眼,“這才是要送你的,猜猜,這是什麽?”

李晁不猜,直接伸手。

蕭芫睜大眼,滴溜溜轉動,看看他的大掌,再看看他,鼓腮:“禮都還沒送呢,你便伸手了,再這樣,我就像對待那一匣子珠串一樣……”

話還沒說完,李晁的手便收了回去。

肅然的面孔上沒什麽表情,但蕭芫楞是從中看出了……乖巧?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蕭芫正了正身子,背靠回他的胸膛,仰著頭,手高高懸起向他展示。

指間微松,有什麽東西輕巧掉下來,又因她捏住的銀鏈彈起,聲線明亮清脆:“鎏金纏枝團花紋銀香囊,好看吧。”

“不過香囊不重要,重要的是裏頭的香是我親自調的。”

“嗯……跟一樣東西相比,香也不重要,重要的呀……”

蕭芫吊著胃口,直到聽到他耐不住地問,“什麽?”

笑聲清悅響在耳邊,李晁不想看香囊,只想看著她,又怕她說他不捧場,心底兀自按捺。

卻……愈按耐愈躁動,像是有柔軟的羽毛在不停撩撥,手指繃緊,在她腰間克制地加了些力道。

蕭芫將圓滾滾的香囊翻轉,底部正中心特意有一塊鎏金不曾鏤空,李晁一眼便認了出來,是她刻的。

她以獨有的、瀟灑肆意的筆觸,將他與她名字的圖案,刻在了這樣一個小巧玲瓏的香囊上。

李晁喉結微動,眸底漸漸深黯,如漆墨色翻滾著,一如大動的心緒。

蕭芫指腹輕輕撫過去,像在他心底深深劃了一道無法磨滅的痕跡,他調整著呼吸,盡量輕些。

聽她輕快開口,有一種自由肆意的味道。

“我覺得這樣寫才好看,我還給它起了個名字呢,叫纏諱紋。”

“所以呀,這個銀香囊,全名該叫……鎏金纏枝纏諱團花紋銀香囊!”

這老長一串兒,說起來都費勁,蕭芫念完便笑了,笑著笑著,被他的大掌握住後腦,被迫側臉,迎接他滿腔滿懷的洶湧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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