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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章 考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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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章 考教

李晁不著痕跡瞥了她一眼,接著與太後稟報商議。

每日政事堂要議的事總是又多又覆雜,賑災只是其中一項,可能在李晁與太後眼中較為順利,所以也沒有多說什麽,很快轉到了其它事項上。

蕭芫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他們再繞回來,又不敢離開,怕錯過。

最後等他們議完,她光吃茶吃點心都把肚子填飽了,直身時淺淺地打了個飽嗝兒。

李晁要告退時,蕭芫緊緊貼在姑母身邊,沒有一點兒要隨他走的意思。

她已經決定了,左右姑母也是知道的,她多磨磨姑母就行了,能躲一日是一日。

“蕭芫。”

蕭芫身子一僵。

心裏大呼不妙,這家夥不是告退了嗎,怎麽還沒出去?

太後步子不停,慢悠悠向前,蕭芫剛伸手想喚,李晁就到了她身邊。

在她耳邊低語:“蕭娘子作為以後要母儀天下的天下女子之表率,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不會這麽快就後悔了吧?”

特意將兩個天下加了重音。

蕭芫深吸一口氣,不理他,往姑母離開的方向擡步。

“拿到政事堂明面上商討的事,一般,都不會是全部。”

李晁語氣淡淡的,從她身後傳來。

蕭芫回身,看見他勾起笑容,胸有成竹,“這下,可願領我去頤華殿書房了?”

說是她領他,可實際上,是李晁的禦駕在前,蕭芫老不情願地遠遠墜在後面。

漆陶都替娘子緊張,耳語:“聖上不會是生氣了吧?”

蕭芫搖搖頭。

漆陶松口氣,“沒生氣便好。”

蕭芫:“不是。我不知道,也不想管。”

漆陶:……

丹屏噗嗤笑出了聲,“娘子好樣的!”

緊接著就被漆陶拍了一巴掌,嗔道:“哪有你這樣攛掇娘子的。”

說完自個兒也笑了。

……

頤華殿書房,是承載蕭芫與李晁最多記憶的地方。

從她幼時剛入宮,一直到長大及笄,他總是如現在這般負手立在她的書案前,看著她磨磨蹭蹭地挪進去。

對每一個年歲的她來說,他都如一座山岳般,高大挺拔,很有威勢。

他很聰明,甚至可以說是極聰明,世間少有。

只比她大兩歲,進學的年紀也差不多,可他懂得的永遠比她多得多,越長大就越明顯。

又從不因此自傲,永遠沈穩有度,老成果斷。是她除了姑母以外,第一個崇拜的人,可惜這種崇拜,很快就成了被過多管束的不耐。

他的能力本事伴隨著與生俱來的自信、古板與固執,凡是他認定且堅持的事,他會想盡辦法達到,從不輕易放棄。

比如他認為他的皇後應該是什麽樣的,便一直致力於讓她變成那個模樣。

這其中,甚至包括許多儒家的迂腐思想,但除了讀書這一件事,其它的大多他都不曾得逞。

拋卻因為出身自卑的那點事,她其實對於現在的他沒那麽多怨恨與不滿。

從小到大,一路吵吵鬧鬧,她與他有不開心的時候,就有開心的時候。

他雖管束她太多,但從不讓旁人欺負她,哪怕這個旁人是公主,是他的親妹妹。

他會懲罰她的各種調皮與不聽話,可偶爾,也會幫她在姑母面前遮掩闖下的禍,陪她一起跪奉先殿。

他對欣賞什麽美景,看什麽花開從來沒有興趣,但每一回到她的書房,他總會親自折花帶過來,還附贈一個美輪美奐的珍貴花瓶。

前世她想過的,想過與他成婚是什麽模樣,也真心覺得就這麽一輩子與他過下去,與他一同孝順姑母,確實很好。

可是後來……

後來,她一夕之間,失去了所有。

原本觸手可及的未來成了夢中的奢望,那之前越美好,那之後便越痛苦。

才知原來世間最殘忍,是給予之後毫不留情的剝奪。

她以為,總能剩下些什麽的。

可是最後,不止他,不止皇後之位,她連自己的性命,都不曾多擁有些日子。

……

蕭芫擡步,邁了進去。

沒離他多近,隔了幾步立著,擡眼看向他。

“你查出來了是不是?”

李晁不語,垂下的手以指節點了兩下桌案。

蕭芫:“你先告訴我。”

李晁勾唇,面上嚴肅褪去幾分,露出少許少年人的意氣,“交易自是有來有往,空手套白狼,不好吧?”

蕭芫不說話了,儂麗的眉目間浮現幾分不耐,大有他不說她就走人的架勢。

李晁無奈,思及昨日想來找她結果撲了個空,她殿中的人還一問三不知,讓他空耗了許多時間。

沈聲:“過來。”

蕭芫不動,甚至後退了一小步。

李晁:“過來,我便告訴你。”

蕭芫確實想著隨時開溜,他都已經這麽大了,總不能還像小時候一樣追上來把她拖回去吧。

但又想想,這明明就是她的書房,要走的話,該走的也是他才對。

於是微昂起頭,挺直了脊背,理所當然幾步行了過去。

她不止過去,還當著他的面,毫不客氣坐在了圈椅上。

且一舉一動皆十分優美雍貴,將自小學的宮廷儀態發揮到了極致。

李晁渾然的肅正面孔上出現了一絲裂痕,沒忍住磨了磨後槽牙。

好得很,現在脾氣見長啊。

蕭芫伸手將桌上今日他帶過來的齊紫梅瓶拿過來,細細賞了賞上頭插著的兩枝桃花。

挑三揀四:“花兒是繁盛,可全都開到荼靡,怕是兩日不到便會全謝了吧。”

哼,他不急,她也不急,看誰耗得過誰。

李晁:……

他敢說,要是花枝上帶幾個花骨朵,她嫌棄得會更多。

李晁伸手將花瓶從她手中抽走,“你不要我便帶回去。”

蕭芫好整以暇,優雅地雙手交疊,置於膝上,“嗯,那你拿回去吧。”

拿回去看他擺在何處。

果然,不出三息,花瓶便被他咚地一聲放回了原處。

“那個監察禦史……”

李晁看她迅速轉頭看他,挑了下眉。

蕭芫一觸及他的眼神,又轉了回來。

李晁隨手拉過一把椅子,坐下,自袖中拿出一張紙,以兩指夾著,放到了她面前。

蕭芫立刻拿起,打開。

上頭都是蠅頭小楷,一塊一塊在紙上分布,像是一份份密報被維持原樣專門謄抄下來的。

蕭芫自左上開始看。

上頭詳細寫著這位監察禦史近日所行所言,大到對時事發表的政見,小到在酒桌上吹的牛皮,但凡瞧著有些可疑的,全都記錄其上。

這種詳細的程度,簡直就像在他肚子裏放了個蛔蟲。

李晁尚未親政便可做到這般,若是以後親政了……

幸好那些臣工不知曉具體皇家的手腳能伸多長,不然非得日日食不甘味,寢不成寐不可。

看了上頭探得的幾樁事,蕭芫直接循著李晁朱批的痕跡向下。

被朱批點出來的,都是關於黔方洪災的言辭,種種輕慢不屑,話語間已經將賑災的錢糧視為己有,看得蕭芫眉心深深蹙起。

時間是在朝堂推舉他監察賑災呼聲最高的幾日,地點是在金尊裕樓的頂樓廂房。

短短幾日內,他見了不止一人。

氣得蕭芫一把將紙拍在案上,忿忿:“怎的就提議讓他去監察賑災之事,這簡直就是放碩鼠進了糧倉!”

李晁睨她:“我還以為你未蔔先知,知道些什麽。”

這隨口一句,聽得蕭芫心漏跳了一拍。

她沒有遮掩,直直看過去,“我就是未蔔先知,之前看二公主的樣子就知道她母族不是什麽好東西。”

“老說她舅父如何如何,搞得好像那麽一個八品小官有多了不起呢。”

說著說著開始怪李晁,“這麽個貪官汙吏,你之前怎麽就沒查出來呢?”

問的是之前,想知道的卻是前世。

她想知道,為何前世直到黔方災情成了慘案再也瞞不住,才宛如挖肉剔骨一般去除這些毒瘤。

李晁眼神睇了睇她面前的這張紙:“你覺得,能得到這麽詳細的密報,需派出多少人?”

蕭芫有些懵:“多少人啊?”

李晁:“十幾個頂尖高手。”

“十幾個?”蕭芫震驚。

還是頂尖高手,能稱為頂尖的,算上暗衛,也沒有多少人吧。

李晁耐心與她解釋:“首先需調查他日常所有的出入場所,提前埋伏,每一個地方都是不同的人。探查時會詳細記錄時刻,確保他的行蹤盡在掌控,不曾逃出視線。之後便是輪守,這樣事無巨細的探查與記錄,一日最少要三波人。”

蕭芫再看這張紙,瞬間覺得,這真是一張無比昂貴的紙。

這樣的差事,她光是想想,便覺得十分艱難。

這還只是幾日,若多些日子,所費的人力物力更是難以估量。

想到什麽,蕭芫狐疑地看向他,“你用這樣的交易換我讀幾本兵書,未免也太……”

“奢侈?”

蕭芫點頭。

李晁將紙拿回,收到袖中,“兵書呢,既然知道自己占了便宜,總得讀快些吧。”

一提起書,蕭芫肩膀塌了下來,有氣無力地靠上書案,吸吸鼻子,拖著嗓音悲戚道:“在書架上。”

李晁眸中浮起幾分笑意,很快斂去,也不計較,親自起身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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