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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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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罕

葉惜兒見他那張妖艷薄情的臉說著婆婆媽媽的話。

明明風流紈絝的風格才更適合他的氣質, 此刻偏偏一臉嚴肅正經。

心裏有點想笑,又有點......開心?

她停下了腳步,轉過身面對著他, 看著他的眼睛,笑著道:“你放心的回去, 我保證, 我只是想摸摸情況, 不會有什麽動作。”

“等我回去,與你仔細商量過對策後再行事。”

葉惜兒擡了擡下巴,眉眼傲氣:“我可不是那等不動腦子喊打喊殺的莽撞之人, 那是下下策。”

殺人多恐怖, 多粗俗,不可取。

誅心才是她的拿手好戲!

魏子騫眼睫未顫,視線停留在女子白嫩嬌艷的面龐上。

冬日的日光不如夏季灼日那般熱烈驕橫, 卻細膩清冷, 灑在人的身上, 軟酥酥的。

眼前這個看著自信明媚, 張揚傲然的女子,在此刻好似與這日光融為了一體,怎麽看怎麽軟乎乎的。

讓人稀罕地不行。

魏子騫心中似被貓爪了一般癢意難消。

最終在她魅惑人心的桃花眼裏晃動了心神,鬼使神差地坐上了回錦寧縣的馬車。

直到馬車已經走出了鎮門口,他才覺察出有些許不對勁的地方。

明明昨日還覺心緒沈郁。

今日就這樣被哄騙了去?

——

葉惜兒笑瞇瞇地看著馬車走遠了,才慢悠悠地在街上閑逛了起來。

她把百花鎮的幾條主街都走了個遍才在一家茶樓前停了下來。

這家茶樓有兩層, 飛檐翹角, 牌匾上用飄逸的字體寫著茶心齋三個大字。

是個環境清雅, 陳設大氣,一眼就是消費不便宜的茶樓。

葉惜兒走了進去, 淡淡茶香撲鼻而來,大堂正中間搭著一個小臺子,是供說書先生說書的地方。

很快,小二引著她到了二樓臨街的包間。

她點了一壺這裏最便宜的茶,一盤炒栗子。

沒辦法,不是她不想喝好茶,實在是那些好茶的價格夠她跑斷腿說好幾次媒了。

葉惜兒坐在二樓的窗邊,一邊喝茶,目光瞧著茶樓下的街市人來人往,等了約莫兩刻鐘的時間。

終於,她等來了她想要等的人。

目光所及之處,街角轉過來一個穿著煙綠色長裙,披著流雲披風的女子,帶著一名丫鬟往這邊而來。

看方向,目的地應是這個茶樓。

葉惜兒挑了挑眉,捏起盤子裏一顆圓滾滾的炒栗子,看準時機往下一擲。

栗子正正好砸在了已經走到茶樓窗戶下的女子頭上。

林秋蘭驚呼一聲,吃痛地捂住額頭,雙眼冒火地擡頭往上一看。

“哪個不長眼的敢害我們小姐!”

丫鬟蓮心眼看砸到小姐的是個褐色小圓球,此時彈到了路邊,環顧四周張嘴就罵道。

她趕緊上前想安撫小姐,結果發現小姐仰著頭,呆呆楞楞地站在原地,看著上方,一動也不動。

她跟著視線往上看去,就看見二樓上大開的窗戶邊探出了一個女子的腦袋。

那女子面容美艷,春半桃花,尤其一雙瀲灩勾魂的眼睛正笑如彎月似地俯視著她們。

蓮心一時間竟看呆了去,回頭再看小姐時,發覺小姐的臉色怎的白得如此駭人?

她擔憂又疑惑的叫了一聲:“小姐......”

林秋蘭嘴唇哆嗦,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個本該粉碎在山崖下的人。

她怎的......她怎的......

葉惜兒眉眼彎彎地沖她挑釁一笑,也不說話,啪地一下關了窗戶。

林秋蘭看見那個笑容,不知是氣的,還是嚇的,手指都不自覺地微微顫抖起來。

她咬著牙,搭著丫鬟的手,眼裏劃過一絲狠意。

葉惜兒關上窗後,坐在桌邊未動,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心裏數著數。

林秋蘭此人,愛好喝茶,聽說書,逛首飾鋪,刺繡,吟詩。

且她是鎮長之女,為彰顯身份,平日常去的茶樓必定是百花鎮最好最貴的茶樓。

因此葉惜兒選了這個地方,她敢篤定,在這裏一定可以堵到人。

就在她心裏默數了不到一百個數時,門被謔的一下給推開了。

看著那帶著一臉怒氣和嘲諷的女子領著丫鬟不客氣地闖了進來。

葉惜兒不禁心想,這年頭,殺人兇手被揭穿時都這麽囂張的嗎?

“怎麽?林鎮長這家教堪憂啊,竟然不教你這孽子進門前要敲門,簡直沒禮貌。”

葉惜兒清淩淩的目光直直迎上女子陰沈的眼睛。

兩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視線相撞,隔空交鋒。

氣氛頓時凝滯。

衣著華麗妝容精致的女子鐵青著臉,眼裏閃著異樣又覆雜的情緒,她冷著臉對身後的丫鬟道:“蓮心,出去等我。”

蓮心有些踟躕,她雖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很明顯,小姐好似與這位姑娘有過節。

“小姐......”

“出去!”

林秋蘭心裏窩火,呵斥一聲。

蓮心嚇得身子一抖,趕緊行了個禮退出了門外。

葉惜兒見此,撲哧一聲笑了:“你也知道你做的事見不得人?”

“你怎的在這?”

事已至此,林秋蘭見人都找上門了,也不做遮掩,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我不在這裏,難道應該在崖底?”

林秋蘭被她字字句句挑釁的話語刺地太陽穴凸凸地跳。

她面上一陣青一陣白,既憤恨對方說話肆無忌憚,又惱怒對方命硬,那麽高的懸崖,竟然都沒摔死她!

不僅沒摔死她,整個人看樣子還全須全尾的。

“說吧,你想做什麽?”她深吸了一口氣,緊繃著臉問道。

葉惜兒慢騰騰地剝著栗子,一顆兩顆三顆,剝了放在盤子裏也不吃,她怕被對面這厚臉皮的惡毒女給氣來一下子嗆到自己。

“看來你是一點也無悔改之意,也無道歉之心啊!”

她眼眸逐漸轉冷,眉梢清寒,氣不打一處來。

是怎麽樣做到心安理得的坐在受害者面前無一絲悔意,還生出怨懟的?

多麽厚顏無恥?

“葉小姐不是完好無損的坐在這裏喝茶嗎?”

林秋蘭語氣惋惜,眼神幽幽,仿佛很是遺憾。

折騰一陣,到最後該消失的人沒消失,心儀的夫婿卻得不到了。

‘啪’——

空氣裏響起一個響亮的巴掌聲。

伴隨的是一個不可思議的痛呼聲。

林秋蘭原本沈浸在自己的思緒裏,突然眼前一晃,還沒反應過來,臉上就挨了一巴掌。

臉頰火燒火燎的痛感傳來,提醒著她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她捂著迅速紅腫起來的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對面剛剛放下手的女子,錯愕道:“你瘋了嗎?你敢打我?!”

在她心裏,葉惜兒不過是低賤的庶民,沒有背景沒有靠山。

就算知道了是她推她掉落懸崖的,也拿她毫無辦法,至多不過用些銀子打發了事。

可沒想到這瘋女人,言語挑釁還不算,竟然還敢動手打她!

“我瘋了?我精神狀態好得很,謝謝關心!”

“反而我看你才是精神病患者,缺乏自知力,行為異常,就該被關起來好好治病,省得放出來禍害百姓。”

葉惜兒早就忍不住心中燃燒的火氣了,不知三觀廉恥的狗東西!在老娘面前發癲,老娘讓你知道癲字有幾種寫法!

她站起來先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平生最大的力氣甩了一個耳光過去。

聽見咣的一聲響,滿意地收回手,隨後便直接開啟了火爆的開罵模式。

“你個恬不知恥的禍害,臭水溝養大的蛇蠍女人,從小就是吃毒藥長大的吧你,大腸小腸都被浸泡黑了。”

“長得這麽辣眼睛還敢殺人,殺了人還這麽囂張,誰給你的膽子?誰給你底氣?誰教你這麽作孽的?”

“不怕下雨天出門天打雷劈地收了你這孽畜!”

“你想男人就去搶啊!去大街上脫衣服啊!引起他的註意啊!你看他會不會回頭看你兩眼!”

“你這麽饑渴難耐,去小倌樓,任你挑選!再不濟養個野男人瀉火啊,跟瘋狗似的禍害我這個無辜的人做什麽?”

“我特麽的已經嫁人了,有夫之婦!我有病才會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跟得了狂犬病似的。”

“人家好端端的一個大好青年,被你看上了真是倒了八輩子黴,狗都嫌晦氣!”

葉惜兒罵得酣暢淋漓,只差兇神惡煞把桌子拍得啪啪作響了。

她看對面的人已經呆若木雞,疑似精神恍惚了,趁機喝了口茶潤潤嗓子,準備繼續罵她個狗血淋頭。

沒想到就這麽一歇氣的功夫,林秋蘭竟然反應了過來,瞪著她的眼裏布滿了紅血絲,裏面全是惱恨之色。

她咬牙切齒道:“葉惜兒,你是嫁去了錦寧縣,可你別忘了你父母姐弟還在百花鎮!”

葉惜兒心口一滯,她聽懂了她的言外之意,看懂了她臉上的陰毒。

她這是不僅害她性命不成,還要累及她的家人。

葉惜兒輕輕呼了一口氣,坐了下來,她也不罵了。

罵人只對人有作用,對畜生那是對牛彈琴,浪費口舌。

“威脅我是吧,拿我父母威脅我?”

“我還就告訴你了,林秋蘭,我今日能來找你,我就沒打算善罷甘休。”

“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我要讓你在剩下的人生裏,日日夜夜為你所做過的惡事懺悔到死!”

放狠話誰不會?

目無王法的孽障還敢拿家人來威脅她,她若是心慈手軟,她就不姓葉!

“你要對我做什麽?”

葉惜兒嗤笑了一聲,輕飄飄道:“你怕什麽?”

“你放心,我不對你做什麽。”

在對方疑惑之際,頓了頓,桃花眼裏噙著若有若無的諷意,睨視著她,用稀松平常的口吻一字一句道——

“準確來說,是我要對你爹做什麽。”

話落,也不管對面是什麽反應,她撂下茶杯擡腳就走出了包間。

沒理會站在門口的小丫鬟,葉惜兒一步一步地走下樓梯。

對付你?

誰不知道你的後臺是你那鎮長爹。

不把你爹幹趴下,我還能有好日子過?

就如她說的,柳媒婆一家還在百花鎮呢。

葉惜兒出了茶樓,一路沿著街道回了桂花巷。

該回去吃午飯了。

林秋蘭待人已經走出了房門,還怔楞在原地回不過神來。

她說什麽?

她要對爹做什麽?

林秋蘭懷疑是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問題,不然怎會聽見這般荒謬的話?

隨即她便哈哈哈地大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果然是不自量力的賤民,想法竟然如此天真。

還敢妄圖以卵擊石。

她爹在百花鎮經營幾十年,鎮長之位坐了幾十年,豈是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能撼動的?

真不知這位葉姑娘是天生蠢笨還是得了失心瘋。

林秋蘭笑夠了,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對葉惜兒的話絲毫沒放在心上。

她起身理了理衣裙,出了包間,此時樓下大堂的說書先生正好擺起了架勢,鏗鏘有力地說起了故事的開頭。

“話說,在那個月黑風高夜,趕考的書生......”

——

葉惜兒回到家,柳媒婆見她還真一個人回來了。

放下手裏的簸箕,唱戲似的圍著她轉了一圈,皺著眉罵道:“死丫頭,你回來做甚?”

“還真不跟你夫君回去了?”

“你倆吵架了?”

“這夫妻吵架是常事,床頭吵架床尾和。你說句軟乎話,女婿就軟了心腸,不會跟你一般見識。”

“可不興嫁了人脾氣還這般死倔,像牛一樣不知拐彎,可是要吃大虧。”

“......”

柳媒婆的嘴根本停不下來,拉著葉惜兒的手苦口婆心。

葉惜兒登時頭就有些痛,像是突然被念緊箍咒的孫大聖般莫名其妙。

她總算是知道了大姐二姐都是隨了這柳媒婆。

這幾個人簡直一模一樣,都是事情還沒弄清楚就咋咋呼呼,劈裏啪啦。

真是典型的扛著半截火車就開跑。

“娘,娘,您歇歇氣吧!”

“誰告訴你我們吵架了?”

“再說了,就算是我和魏子騫吵架了,你憑什麽就認為是我脾氣有問題,是我的過錯?”

“做飯沒?我都餓了。”

葉惜兒推著她去廚房,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繼續道:“我都說了我們沒問題,我就是在家住兩日,過兩日就回去了,你就是想留我我也不會留的。”

“哼,還留你,留你在家吃白飯?”

葉惜兒對她嫌棄的話充耳不聞,進了廚房見飯菜已經做好了,迫不及待道:“小弟和爹呢?”

“你小弟在書房背書,你爹今日去把店門開了,午飯不回來吃。”

“好,那我去叫小弟出來吃飯了。”

葉惜兒快速跑出了廚房,跑到書房前敲門。

葉文彥看見三姐還在家裏,十分驚喜。

“姐,你下午陪我出去書鋪子買書吧。”

“下午不行,姐還有事。”

葉文彥以為這是姐姐的托詞,臉上情緒明顯低落下來。

葉惜兒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安慰道:“這兩日姐真的有事要做,待我回去時,你可以跟我一起去錦寧縣玩幾日,到時我帶你到四周玩玩,吃好吃的。”

“可是夫子布置的課業我還未完成。”葉文彥眼睛一亮,想要答應下來,又有些猶豫。

“反正你還要等到元宵才開學,玩了回來再做,或者你帶過去,還可以叫你姐夫給你講講功課。”

葉惜兒拍了拍小少年的肩膀,有些得意道。

葉文彥對前面的話倒是沒有異議,只是......讓姐夫幫他講功課?

他這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學子都偶有聽聞姐夫的美名。

姐夫能給他講什麽樣的功課?

一個章臺走馬的好手會教他些什麽?

騎馬射箭打馬球技巧?還是如何搖骰子更利落?

葉惜兒見他表情一臉古怪,伸手就去捏他白白凈凈的臉蛋。

“小弟,你是讀書人,讀書人不光要讀書上的知識,還要學會有自己思考的能力。”

“要會辨別是非。”

“最重要的一點,不能偏聽偏信,聽信那些傳聞、謠言。”

“你姐夫的名聲是不太好,但你又沒接觸過,未必知道他的優點。”

“未知全貌,不予急著下判斷。”

“你還不知道吧,你姐夫一手毛筆字寫得可好了。”

葉惜兒揚揚眉,低著頭湊少年近了些,一臉的神氣十足,仿佛是在誇自己一般。

見她這眉飛眼笑的模樣,葉文彥不知為何,總覺得在他姐的眼睛裏能看到明晃晃的炫耀二字。

“他還有好多閃光點呢,只是你不知道罷了。”

說著葉惜兒直起腰身搖搖頭嘆息一聲,像是惋惜他錯過了什麽好事一般,道:“唉,小弟,你不知道這也不怪你......”

“不過以後你可得尊重你姐夫,不許以貌取人,更不許人雲亦雲。碰到有誤解你姐夫,說你姐夫壞話的人,你務必得站出來教訓教訓他。否則你姐我可不認你這個小弟。”

突然被教育了一通的葉文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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