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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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抉擇

葉惜兒猝不及防被推下了懸崖, 極速下墜的失重感讓她連驚呼聲都沒發出來。

她蒙了一瞬,下一秒就發現自己在迅速地往下墜落,視線變得模糊, 耳邊都是乎乎割裂的風聲,寒冬的冷風刮得她臉頰生疼。

葉惜兒的心跳開始加速, 她之前沒去玩過蹦極, 就是因為害怕。

沒想到到了古代, 竟然還要免費送她一次游戲體驗,還是沒掛安全繩的那種。

懸崖很高,下降的速度卻很快, 還沒等她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把心裏的祈禱說完, 她就感覺自己‘砰’地一下砸進了水裏。

巨大的擠壓力讓她全身都傳來劇痛,耳朵都嗡嗡著耳鳴了。

平靜的湖面飛濺起了很高的水花,而後一圈一圈的蕩起水波紋, 漣漪傳地很遠很遠。

湖水冰冷刺骨, 葉惜兒被摔得七葷八素, 險些直接暈厥過去。

葉惜兒只覺得全世界安靜極了, 渾身都疼痛的難以忍受,耳朵和口鼻迅速灌進了湖水,呼吸頓時變得困難,仿佛下一秒就會窒息而亡。

她很想就這樣任由著自己昏死過去,缺氧和疼痛讓她麻木的感受不到四面八方極冷的水溫了。

身體漸漸沈入湖底,胸腔裏的壓力越來越重, 意識逐漸模糊, 眼皮也越來越沈重。

“惜兒, 快蹬腳,上來爸爸給你買草莓冰激淩。”

“惜兒, 你看我都學會了,我比你厲害。”

“惜兒,別怕,沈下心,千萬別慌張,手和腳配合好就能浮出水面。”

男人的聲音含著鼓勵,不斷用禮物誘惑她。女人的聲音略有焦急卻含著信任。

還有一個在旁邊咯咯笑著的男孩。

是她的爸爸媽媽和弟弟。

他們一家四口在家裏的游泳池邊,全都看著她在水裏胡亂撲騰。

那年她八歲,看見同桌小美會游泳,還有好多漂亮的泳衣,回家就嚷嚷著要學游泳。

只用了那一個夏天,喝了好多泳池裏的水,她就學會了。然後就讓她媽買了好多各種顏色款式的泳衣。

嘚瑟得她經常裝備齊全叫上家裏的小孩們要挑戰。

葉惜兒的手動了動,牙齒咬破了舌尖,刺痛讓她混沌的意識換回了一絲清明。

肺部的空氣逐漸稀薄,她睜了睜似千斤重的眼皮,依稀看到了水裏飄蕩著五光十色的光束。

這些漂亮的光束隨著晃蕩的水波晃來晃去,光彩奪目,閃閃發亮。

‘惜兒,別怕,沈下心。’

‘惜兒,蹬腳。’

葉惜兒的手和腳一起動了,她渾身麻木地已然無知覺了,手臂和小腿機械式的隨著肌肉記憶配合著往上蹬。

不知道劃拉了多久,蹬了多久,久到憋著一口氣的葉惜兒感覺肺部疼得都快炸裂了。

她之前本就嗆了許多水進鼻喉裏,此刻火辣辣地疼,再不呼吸到空氣,她真的就要在此處結束古代之旅了。

葉惜兒費勁地半睜著雙眼,擡著頭去分辨離水面的距離,可視線裏模糊又朦朧。

冷沁沁的水裏似乎昏暗又亮堂,她一時間意識混亂,都分不清身在何處了。

就在她的窒息感漸漸加重,腦子也開始失去意識時,她隱約感覺到水壓在減輕,潛意識讓她使勁蹬出一腳,腦袋下一秒就突然沖出了水面。

視線忽然一亮,眼皮上照射著明晃晃的日光,頭頂的天空一望無際,耀眼的不成樣子。

葉惜兒不顧一切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肺部裏的疼痛終於有所緩解。

她不敢停留太久,全身的力氣和能量正在大幅度的流失。

葉惜兒一直往前游去,手臂和腿都像是灌了鉛似的動彈不得,大腦好像已經控制不了僵硬的四肢了,全都依照本能在機械劃動。

時間好像走得很緩慢,又好像已經停止流逝。

葉惜兒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沒這麽努力過,也沒這麽狼狽過。

她撐著一口氣使勁地往前游,使勁地往前游,這湖面卻像是有太平洋那麽寬,永遠都抵達不了岸邊。

葉惜兒的意志力和體力都快用光時,她終於觸摸到了湖岸邊硬硬的石頭塊。

她手腳並用,花盡最後一絲力氣艱難地爬了上去,爬到了岸上一塊平坦的大石頭上。

葉惜兒卸了渾身緊繃的勁,癱軟地倒在了石頭上,腦子裏硬撐的那根玄也斷了。

她全身上下都濕漉漉的滴著水,很快就把身下的石頭浸濕了一大片。

此時的葉惜兒狼狽至極,宛若擱淺在岸邊幹涸脆弱的魚,奄奄一息。

她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呼吸微弱,仿佛下一秒就要斷氣了。

頭發散亂下來,有幾縷還濕淋淋的貼在蒼白的臉頰上,細弱的脖頸猶如一折就斷的蘆葦,輕輕的耷拉在石頭上。

身上杏黃色的衣裳和百褶裙全吸飽了冰冷的湖水,沈甸甸濕噠噠的貼著肌膚,上岸後,風一吹過來,冷入骨髓。

葉惜兒難受得咳都咳不出來,她一放松下來沒過幾秒意識就陷入了黑暗。

——

魏香巧在梅花林裏休息了好大一會兒,靜靜地等著嫂子回來。

先前還沒覺得不對,直到她都等了好久還不見葉惜兒回來,林子裏本就不多的游客也漸漸走光了,她才意識到嫂子似乎已經去了很長時間了。

魏香巧坐不住了,她起身順著之前葉惜兒走的方向找了過去。

一直走一直走都沒見到葉惜兒,她心裏有些慌了。

最後都走到了梅林的盡頭,不僅沒看到嫂子,一個人影都沒看到。

魏香巧面上漸漸焦急起來,嫂子不會走丟了吧?

她左右張望著,這邊也沒什麽可以待的地方,梅林外只有一點延伸出去的平地,連個休息的涼亭都沒有。

她不知道嫂子會待在哪兒。

魏香巧試著叫了幾聲嫂子,梅林裏寂靜無聲,無人應答。

她既害怕又擔憂,試著走出了梅花林。

突然,她的腳步頓住了,叫喊著的聲音戛然而止,目光直直定在一處不動了。

下一秒,魏香巧的心臟開始咚咚狂跳,她三兩步跑了過去,看著懸崖邊上躺著的梅花束和花環腿就是一軟。

她站立不穩的跌落在地上,被地上的小石子硌地生疼也沒感覺到。

魏香巧伸手把花瓣散落一地的梅花拿起來,仔細確認後,手就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

這是嫂子的梅花!

下面拿細藤綁的蝴蝶結還是她親自看著嫂子綁的。

邊上的花環也是嫂子頭上的!

魏香巧緊緊地握著花環,慌忙地扭著頭四處看,最後她把目光停留在了前面的懸崖下。

她臉上逐漸褪去了血色,整個人都不知所措地發起抖來。

嫂子,嫂子......

魏香巧不敢猜想嫂子是不是掉下懸崖了,可事實擺在這裏,她心底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地告訴她,嫂子很大可能是跌下懸崖了。

她的眼淚一下就流了下來,嗚咽地哭出了聲。

魏香巧腦子發懵地哭了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要去找嫂子。

她往下看了看懸崖,陡峭且望不到頭,連怎麽下去的路都找不到。

魏香巧拿著梅花和花環飛快地往來時的方向跑了回去。

穿過了梅花林,下了寺廟,雇了馬車,以最快的速度回了魏家。

她飛奔進了魏家,撲進了哥哥嫂嫂的屋子,卻發現哥哥不在家。

魏香巧急得又哭了出來,轉身就跑出了家門,一刻不敢停歇地跑到了碼頭。

管事的卻說今日魏子騫沒來上工。

魏香巧雙眼迷茫地站在大街上,天地之大,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去。

她看著街上人來人往的行人,心裏無助又恐慌。

不行,嫂子還不知所蹤,甚至生死不知,她一定要盡快找到哥哥。

魏香巧又轉身回了魏家,卻不敢進去面對魏母。

若是驚動了娘,看見她一個人回來,一定會問她是怎麽回事,那她該如何解釋?

魏香巧回憶起爹爹沒了的那段時日母親的精神狀態,她不由就有些發怵。

她就這樣站在門外等著,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眼看天色昏暗下來,魏香巧再也支撐不住內心巨大的惶恐,咬著發顫的牙,邁著酸疼的腳進了院門。

一進屋瞧見魏母淚水就決了堤,哭著說嫂子不見了。

魏母聞言臉色難看,站來的身子晃了晃,她一把撐住邊上的書案,揚聲道:“快叫何管家......”

話音未落,聲音就消了下去。猛然憶起魏家倒了,魏府的下人散了個幹凈。

她閉了閉眼,盯著哭得快厥過去的女兒問道:“你哥呢?”

魏香巧搖著頭,眼睛紅腫:“不...不知道,我去碼頭找過了,哥今日沒上工。”

“去找!”楊氏一聲呵令,當家主母的氣勢出來,把魏香巧嚇得肩膀抖了抖。

她怯怯看著魏母,哭聲都小了三分:“去哪兒找啊娘?”

“那幾個尋歡樓挨個找!”

魏香巧瞬間明白了娘說的是何地方,臉色突地爆紅,卻還是轉頭就想往外跑,還沒跑出門就被魏母阻止了。

魏母也反應過來,那種腌臜地怎合適讓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進去?

她受不住地往後面的圈椅裏靠去,一時之間竟想不到人選去尋兒子。

眼前的事實再次讓她認清魏家已然今非昔比......

偌大的城,沒有一個可以幫魏家一把的。

正當娘倆一籌莫展時,窗戶外傳來一個低低的男聲:“娘?”

魏子騫在春南樓待得心慌又百無聊賴,酒喝不下,曲兒聽不進。

王恒那狗東西說是陪他喝酒,卻是一去就沒回來過,估摸今夜都未必回府。

他坐立難安,獨自磨蹭到約莫家裏人都睡下的時間才回了家。

進門時眼睛不由自主地往西廂房掠去,看見漆黑一片,莫名的松了一口氣。

本想打水洗漱,卻發現娘的屋子還亮著燈,隱約還有說話聲。

他上前去站在窗戶前壓著聲音試探地喊了一聲。

魏母和魏香巧被這一聲驚了一下,齊齊看向被燭火映在窗戶紙上男人頎長的身影。

還沒等魏母開口,魏香巧率先反應了過來,像離弦的箭般沖了出去,雙眼含淚地望著她找了一日的人:“哥......”

魏香巧憋住眼淚,似搬到救兵般,焦急卻吐字清晰地把今日發生的事情一口氣說了個幹凈。

“哥,嫂子......”

她本想問問該如何去尋嫂子,畢竟方才在娘的房裏她也清楚地知道,沒有人可以供魏家差使了,更找不到大量的人去懸崖尋人。

可話還沒說完,她哥丟下一句和娘待在家就往院門跑了,夜色中的背影眨眼間就消失了。

魏香巧眨了眨酸澀的眼睛,盯著院門的方向擔憂不已。

方才她就著窗戶紙上透來微弱的光,真切地看到了她哥聽到嫂子不見了時臉上霎時的蒼白和瞳孔裏掩藏不住的不安。

猶如當初爹身亡的消息傳來時一般模樣。

魏香巧紅腫的眼睛又開始掉起了淚,她看著茫茫夜色,心裏既心疼又自責。

都怪她,是她沒看好嫂子,是她把嫂子弄丟了!

——

魏子騫沖出家門,黑色的夜幕,一顆星子也沒有,只一輪淺月掛在上方。

街上的商鋪都已關門閉戶,白日裏熙攘喧囂的街道此時顯得空蕩又靜謐。

他跑到馬車行,敲了半晌的門也無人應答。

一聲又一聲的敲門聲回蕩在空曠的街道,急切又無望。

魏子騫咬了咬牙,盯著緊閉的木板門眼裏盡是掙紮。

心裏還沒做下抉擇,腳步卻快過腦子的往另一個胡同奔去了。

在漆黑狹窄的巷子裏七彎八拐,來到了一戶普通的小院前。

院子裏沒有亮燈,顯然裏面的人已經睡下了。

魏子騫上前就把門敲地砰砰作響。

這次幾乎是立刻就有了回應。

“誰呀?”

出聲的是一個女人,聲音裏含著不悅,還有一絲媚意。

同時裏屋的燈也跟著亮了起來。

心中再惱,也依依妖妖推開身上的男人,撐著發軟的身子起來披衣出去開門。

若是再不開門,外面的人怕是要把她家的門給拆了。

她頂著夜裏的寒風,一把拉開院門,想看清楚是何人,大晚上的不睡覺來擾人清靜?

還沒待她看清,那人就出聲道:“我找孟五。”

男子的嗓音在朦朧夜色中極為清晰。

女人撇了撇嘴,她就知道是來找五爺的,不是求辦事就是來借銀子的。

她頓時沒了興趣,朝裏面喊了一聲:“五爺,有人找。”自顧自扭著身子就進了屋。

沒一會兒就出來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一邊裹緊身上的厚衣一邊往外走。

到了門邊瞇著眼睛一瞧,哎喲一聲,笑著把人領進了堂屋。

他手腳忙慌的,又是點燈,又是倒茶,嘴上還不住說著稀客稀客。

心裏那股子被人打斷沒發洩完的邪火也被他壓了下去。

“阿騫,這大晚上的,有急事?”孟五打量著年輕男子的神色,還真有些猜不準。

這混小子,大半年沒出來活動了,也一直沒什麽他的消息。

前兒聽說是一直在碼頭老老實實窩著。

老實?

孟五在心裏存疑,這小子能老實?同時也暗暗警惕他突然夜訪的目的。

魏子騫看著面上笑得熱情的人,不跟他繞彎兒,直截了當道:“孟五,我要你的人跟我去北山走一趟。”

孟五扯開的嘴角一頓,皺眉道:“北山?去那兒做什麽?”

“尋人。”

孟五恍然,怪不得他就覺得今日見這小子有哪兒不對勁。

原來是收了往日那副慣常散漫放浪的做派。

他眼裏的暗光閃了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為難道:“人我是有的,可這三更天,我也不好去擾了兄弟們不是?”

魏子騫斂下眼瞼,神情未變分毫,他哪會不懂孟五的意思?

“錢塘綢緞水運路線和供貨商。”

這句話一出來,孟五驚詫地挑起了右眉,懷疑自己聽錯了。

錢塘的綢緞出名,尤其是古香緞近兩年賣得最好。

誰不知道魏家的綢緞進貨商在錦寧縣乃至府城都是頭家?同樣是錢塘的貨,就他家進的料子款式新穎,品質上乘,關鍵價格比之其他家都低。

誰看了不眼紅?可誰也摸不到魏家是從哪搞來的貨。

除了最緊要的貨源,這運貨路線也是其中關鍵的一環。

他孟老五若是吃下了這塊肥肉,還用得著風裏來雨裏去的刀尖上舔血嗎?

一面驚訝於這小子出口就是大手筆,一面又在心裏活泛開了。

魏家一夜之間倒了,在一旁暗中觀望的人很多。

有點腦子的都不相信魏家沒點壓箱底的東西,都想趁著這節骨眼分一杯羹,他孟五也是其中一個。

可這魏家唯一的一根獨苗苗這大半年都沒動靜,弄得眾人紛紛猜測是不是自己想岔了。

若是還有點家底,那混天混地的金貴少爺能為了一口飯吃去碼頭做那等低賤的苦力工?

今日這機會送上門了,他除了想撈點好處,也存了試探魏家還剩多少家底的心思。

沒想到啊!不愧是曾經的錦寧縣首富之商,破船還有三千釘這老話真沒說錯。

“既然騫小子都找到這地方來了,我孟五也不是那不講義氣的。這樣,我現下就去叫十個兄弟,跟你上北山。”

孟五得了這麽大的實惠,臉上的笑就沒落下過,自然是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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