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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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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第六章

“虞氏祖訓的根本,在於對百姓的守護,疆土的守護。”

“那麽,我們怎能拘泥於一州一府!”

“你們追隨虞氏的根本,亦在守護。”

“你們又豈能拘泥於一州一府!”

“虞氏要守護天下百姓,守護天下疆土!”

虞昉問:“你們敢不敢?”

虞氏守護天下啊!

虞馮眼眶再次泛紅,這次是激動的淚。

“屬下敢!”

“屬下敢!”

從老錢到虞老鷲,一聲接一聲,堅定有力。

激昂的聲音回蕩在牌位間,詭異又熱血。

他們都不懼死,只是要死得其所!

“屬下腿瘸了,但屬下還有眼,還有雙手!屬下的竹杖也能打,牙齒還能撕咬。屬下當年在戰場上,就是靠著這口牙與西梁狗拼,拼著活了一條命下來!”

虞老鷲臉上的皺紋如花盛開,咧嘴笑著露出一口缺了的牙,雙手撐在地上,朝著牌位磕了幾個頭。

“將軍,你當年就憂心,虞氏的兒郎們再好,也難以為繼,守不住邊關。如今,我們不只守邊關了,要守護全天下!”

虞昉道:“能活著,當然要好好活,我們都不要輕易言死。死得再悲壯,也沒甚用,不過成了閑人口中的談資,敵人的助興。”

“最好他們死。”虞昉微笑著補充了句。

“當然是他們死!”老錢興奮得眉飛色舞,本想手舞足蹈一下,見是祠堂,裝模作樣莊重了下。

“我可以給他們哭墳。我擅長哭,哭墳天下無雙!”老錢認真又得意。

“徐黑塔,你若有異心,我可以給你哭墳。”老錢再看向黑塔,無比真誠。

黑塔本名徐蓮安,出身名門徐氏,自幼不喜讀書,愛好拳腳功夫。偷偷從家中跑出來從了軍,徐氏氣得揚言要將他逐出族。

以前黑塔仰慕虞懷昭,後來仰慕虞昉,打過入贅,面首,娶她為妻,冥婚,活殉等主意。

“滾。”黑塔言簡意賅罵。

“將軍。”黑塔凝望著虞昉,準備說些什麽。

待虞昉看來,他馬上變得緊張,羞赧垂下頭,只感到心砰砰跳,忙擡手捂住胸口,話說不出口,又不敢說。

虞昉死而覆生,黑塔猶疑糾結甚至痛苦過。只長久以來的習慣,他還是不敢直視虞昉。

虞邵南默默放下了放在刀柄上的手,黑塔若敢說胡話,他會立即翻臉。

他是虞昉的親衛,在虞懷昭面前起過誓,定將誓死守護她,任何人都別想打她的主意。

哪怕是景元帝也不行,虞邵南起初難受,憤怒,後來就釋懷了。

他會跟著虞昉左右,她若心甘情願進宮,他便自宮成為閹人守護她左右。

若她不願意,他便會不顧一切,殺了景元帝。

虞昉習慣了他們互罵吵鬧,沒有他們,她只能老實聽召。

立後的旨意,有好有壞。

逼人太過,不行啊,尤其是對有聲望,有兵的將軍。

不過,僅僅有熱血還不夠。雍州府的兵馬糧草都不足,得從長計議。

虞昉安排了下去:“老錢,你先去餘家拿銀子,順道借些吃食酒水。記得了,立好借據。”

老錢響亮地應了,虞馮這時回歸了冷靜,遲疑著道:“將軍可是從餘家借了錢糧?屬下恐一時還不起。”

“等還得起的時候再還。”虞昉道。

虞馮將何時還得起收了回去,總有還得起的那天,還不起,他們都死了,餘家得以虞氏庇佑這麽多年,這些就當做是他們的供奉香火。

虞昉安排了幾句,“天色不早,快去吧。”

大家起身離開祠堂,各自前去忙碌。

黃宗尚在驛館裏歇了一陣,心中怨氣更大了。

驛館破破爛爛,被褥硬邦邦,茶湯渾濁,真是讓人坐立難安。

虞馮親自上門來請,黃宗尚黑著臉,抱怨道:“虞長史,驛館乃是一州一府的臉面,雍州府的驛館破敗至此,為何不修繕?”

老錢從餘家拿來了酒菜,虞馮去竈房看過,想到那些能供他們吃上一兩月的酒肉,今晚要拿來招待黃宗尚,就疼得心抽抽。

虞馮有個秘密,大家皆知曉他是虞懷昭的副將,卻不知他真正的來歷底細。

他本在山賊窩裏長大,被虞懷昭擒住,後來追隨其左右,主動提出改姓虞。

望著細皮嫩肉的黃宗尚,虞馮心底翻滾著久違的感覺。

真是好大一頭肥羊,烤起來會滋滋冒油,鮮嫩無比!

虞馮很是惆悵,他如今穿著公服,束手束腳啊!

黃宗尚見虞馮一言不發,發散了抱怨也就及時住了嘴。

畢竟是粗魯的武將,在別人的地盤上,挨揍就顏面盡失了。

到了將軍府,酒菜已經擺好,黃宗尚掃了一眼,那股怨氣散了七七八八。

比起中午的飯食,這頓接風宴堪稱珍饈美饌。

大家落座,虞昉道:“我身子不大好,虞長史你們多陪黃郎中多吃幾杯。”

到底是未來的皇後,黃宗尚客氣地道:“將軍保重身子要緊。”

虞昉舉起茶水代酒,道:“黃郎中遠道而來,一路著實辛苦。請。”

黃宗尚飲了杯中酒,酒水滋味很是不錯,羊肉向來貴,雍州府的羊肉比京城,不腥不膻,他吃得很是滿足。

老錢他們不斷敬酒,黃宗尚不知不覺就多吃了幾杯,白臉上浮起了紅暈。

“黃郎中文采飛揚,聰明能幹,乃是治世之人才,可惜被那些庸碌之才占了位置,可惜吶!”虞昉道。

黃宗尚心裏高興,腦子卻存著幾分清明,謙虛道:“不敢不敢,將軍謬讚了。”

再幾杯酒下去,虞昉道:“京官難做,京城到處都是權貴,黃郎中不屑與汙濁為伍,錚錚鐵骨兩袖清風。可惜了,大楚就缺黃郎中這般的官員啊!”

來雍州府宣旨,聽起來是肥差,雍州府是什麽地方,剛經歷過戰亂,又是窮鄉僻壤,誰都不肯來。

上峰就是欺負他無背景,欺負他能幹老實!

黃宗尚打了個酒嗝,想著苦讀的辛苦,考中進士後蹉跎多年,卻壯志難酬,憤憤道:“我等清流,如何能與那些溜須拍馬之輩爭,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

虞昉雖是武將,女流之輩,倒也有些見識,黃宗尚對自己的懷才不遇,頓時遇到了知音,滔滔不絕倒了出來。

“當年讀書時,先生無不誇讚。十裏八鄉,誰見到我不恭敬羨慕!我二十歲中舉,三十不到考中二甲。偏生升遷,被朝中的蠢貨占了去!”

虞昉看向虞馮,他嘴角抽搐著,十分心疼提壺替黃宗尚的酒盞斟滿。

黃宗尚生氣地端起杯,仰頭將酒吃了,酒從杯中灑出來,再從他嘴角溢出。

虞馮心猶如被紮了幾刀,同時又起了將他活剮的念頭。

將軍真是,她都不知道黃宗尚履歷,張嘴就來。如他這般的庸才,哪是揣著才,不過揣了滿肚子的油與大糞!

黃宗尚語氣憤怒鄙夷,艷羨卻掩飾不住:“他們都去巴結嚴相,送禮的馬車,將嚴相府前的巷子堵得水洩不通,讀書人的臉面,被他們丟得一幹二凈!這次陛下選後,順道充實了後宮,嚴相的孫女也被選做了妃。這下更了不得,恨不得嚴相入了廁,他們親自舔舐幹凈!”

虞馮頓時怔楞了下,不由得看向虞昉。

虞昉面色不變,淡淡看了他一眼。

嚴相權傾朝野,姚太後得賣他個面子,選了他孫女為妃。

虞氏的名聲在,既是皇後,又是武將,同嚴相孫女鬥,鹿死誰手還難說。

無論虞昉輸贏,對姚太後來說都是贏面。贏了,嚴相被打壓。輸了,解除了她的兵權,虞氏威脅不再。

姚太後真是工於心計,待雍州軍與西梁大戰之後,才下立後的詔書。

兩邊都損傷巨大,西梁至少十年起不了兵,雍州軍也不敢在這時造反,還順手遏制權臣嚴相。

可惜,姚太後算不到虞昉換了芯子,她膽大包天,無所顧忌。

虞昉附和著黃宗尚,很是替他不平了好一會。

“黃郎中,看你也是性情中人,值得深交。我有些事,就不好藏著掖著,不然黃郎中這趟差使就辦砸了,得寒了黃郎中的心。”

黃郎中腦中還有一絲清明,大著舌頭道:“不知將軍所指是何事?”

虞昉道:“唉,先前陜州將軍張達善說要與我聯姻,我回絕了。陜州與雍州兩地的兵馬加起來,那絕對是勢不可擋,我不敢猜測張將軍的心思,只虞氏百年忠臣的名聲,絕不能沾上任何的臟東西。惹得他惱羞成怒,雍州軍苦戰西梁,我寫信求援,他硬是一兵不發。”

黃宗尚聽得酒醒了大半,瞠目結舌盯著虞昉,心裏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虞馮他們都聽得呆住了,一瞬不瞬望著虞昉。

她真是能信口胡來,難道天上的神仙都如她這般嗎?

虞昉面不改色,繼續道:“還有甘州知府趙秉持,唉,我說起來都不好意思,他稱愛慕我,想要與我雙宿雙飛。唉,我本不想提,只是這些事,我不能瞞著,要是被陛下知曉,就是欺君之罪啊!”

黃宗尚眼珠都快瞪出了眼眶,心道這真是天大的事!

官員竟然與天子爭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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