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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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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來電之後不到半個小時舒冉的門鈴被按響。

透過貓眼可以看到是位中年婦女。

舒冉給何年月開了門。

何年月熱情問她:“小舒, 在這裏住得還算舒服嗎?有沒有哪裏缺的?”

“這兩天隔壁抽了風老去整那個電箱導致停電,我和他們說過了,下次不會了, 還有那個水管啊,我一會讓工人來給你徹底檢查一下。”

為了不麻煩何年月, 水龍頭和停電事件舒冉都沒和何年月說。

一來是因為不想麻煩他人,二來是因為舒冉是真的喜歡這間房子。

還有那麽一個原因。

許硯之住在樓上。

但為什麽何年月會知道這件事?

還是在剛剛她說要搬家的前提下?

這不禁讓舒冉有種錯覺,是許硯之告訴她的。

舒冉招呼何年月在沙發上坐下,目光註視著她,直截了當地問:“何阿姨, 水龍頭和停電的事我都沒告訴您,請問您是怎麽知道的?”

倘若不是許硯之告訴她,恐怕舒冉真要以為何年月在房子裏裝了針孔攝像頭了。

毛骨悚然。

何年月臉上的笑僵了一下, “額……這個……這個……”

舒冉順手倒了杯水給何年月,“阿姨您有話直說。”

何年月是個藏不住事的人,尤其是面對眼前這位漂亮知性的女人。

想到許硯之對舒冉的特殊照顧。

她應當有知情權。

何年月捧著水, 潤了喉, 把實話告訴她。

“你住的房子, 是許先生的。”

“在得知你要找房子時, 他連夜把房子裏的設備都換了全新的。”

……

“對, 許先生的全名叫許硯之。”

.

頂樓偌大的落地窗倒映著城市燈火闌珊, 萬家燈火。

落地窗前的沙發上, 銀薄的手機放在一旁,開著聽筒傳出老人昂揚的嗓音。

最近許游狀態不錯。

“所以她知道了是你的房子,要搬出去了?”

許硯之回想起何年月和他說的話。

“她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 只說很感謝你,回頭會來給你道謝, 沒說要搬走。”

許硯之近來的情緒波動並不是很大。

唯一的一次,還是在上次看到高中課本裏的那封紙飛機。

她暗戀他。

帶給他的震撼太多。

許硯之未曾信過命,也不信命。

更不相信什麽宿命因果輪回。

堅信唯物主義的他卻在某天鬼使神差地打開微博,主頁面給他推送了一條微博。

id名字為:2012.2.29

十六條帖子越看越熟悉。

在看到課本裏的紙飛機時一切都對上了。

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他這才恍然,上帝在某天讓你偏要做某件事時。

那一定是宿命。

他鬼使神差地再看到舒冉如此寶貝她的紙盒。

他也打開了他的紙盒,看到了那架紙飛機。

他鬼使神差地在某天打開微博。

他看到了那十六條帖子。

看到紙飛機的那個夜晚,許硯之回想了很多在芙城一中的事。

他一直記得2013年即將進入夏季的天臺夜晚。

少女青澀稚嫩的臉龐在月下緩緩落下淚,朦朧月光中她的眼眸清澈堅韌。

她說:“我也相信你。”

“相信你能完成自己所想,成為自由、不被束縛且自在翺翔的人。”

排練室塗口紅紅了臉的少女。

校慶時堅定獨自畫花的少女。

天臺上說喜歡周傑倫的少女。

星月下說相信他未來的少女。

原來,他記得很清楚。

原來,他早就看過她好多眼。

原來,重逢的第一眼,她就喚醒他從未有過的情感。

太多太多。

許硯之沈默良久,伸手撫了撫額,對著電話那頭說:“她沒說要搬走。”

許游點了點頭:“沒搬走是好事,下次有空帶她來見見我。”

“你也該有個對象了。”

“唉。”許游嘆了口氣,“真是道阻且長。”

說的話簡直就是翻版文孟達。

其實在舒冉說要搬走的那瞬間,許硯之莫名感覺到了一種客套的疏離。

許硯之的視線落在落地窗倒映出的城市燈火上,想到在地庫時舒冉緋紅的耳畔,忽而回應了許游的話:“也許行則將至吧。”

他沒那麽自信,覺得舒冉現在還喜歡他。

畢竟那麽多年了。

.

和許游掛斷電話沒多久,許硯之的門鈴忽而響起。

打開門時,舒冉端著一盤水果出現在他眼前。

“何阿姨都告訴我了。”她莞爾一笑,“正巧我洗了點水果,你要吃嗎?”

上次得知許硯之住在樓上時,出於禮貌性問候,問了句他住在哪一間房,沒曾想到今天還真的敲了他的門。

許硯之低眸看了眼舒冉手中端著的果盤。

是色澤鮮美,用心擺盤過的各類水果,果肉上的水珠滑落。

原本還在喉間的那句“夜晚不吃甜食”,硬生生變成了“可以”。

許硯之側身讓舒冉進來。

舒冉猶豫再三,還是踏進了室內。

充滿簡約冰冷的房子叫舒冉不禁打了個顫。

客廳擺放的東西不多,綠植、吧臺和咖啡機。

不過其中有一樣東西讓舒冉驚訝。

“你的音響牌子倒是和我的一樣。”她坐在沙發上把果盤放在茶幾上,笑著指了指放在吧臺旁的音響,“我還記得買Bose這個牌子的音響,花了我半個月的工資,那時候我還在醫院裏規培……”

“是嗎?”許硯之在一旁坐下。

話音落地,舒冉餘光忽而瞥見音響旁放置的架子上有一疊周傑倫的專輯。

其中一張專輯特意用透明的收納盒裝起。

定睛一看,是一張她無比熟悉的《十二新作》。

認真看下來,只有一張。

舒冉倏然全身緊繃住,深吸一口氣,裝作不經意地說:“你有好多周傑倫的專輯。”

“我聽說周傑倫的歌迷一張專輯都會有很多份,你也是嗎?”

說話時,舒冉眼眸認真地看著許硯之。

許硯之回之所望,與她對視,喉間溢出清冷的音:“其他專輯都有兩份,除了那張《十二新作》。”

‘十二新作’這四個字猶如被上了枷鎖,甚至於許硯之在說到這四個字時舒冉的背脊都一顫。

密密麻麻的滋味。

舒冉強迫自己把和他在空中交匯的目光移開:“這麽獨特嗎?是誰送的嗎?”

“一個女生。”

咯噔一聲,猶如石子落下深淵。

她不知道許硯之說的這個女生,是誰。

是其他女生嗎?

還是說……

許硯之猜到是她……

即使,這概率小到萬分之一。

舒冉眼睫輕顫,放在身側的手蜷縮。

輕柔的音猶如夏夜涼風,縹緲到快要聽不清。

“女生?”

“是。”許硯之點頭,“我猜送我這張專輯的人,是個女生。”

舒冉瞳孔怔松。

一時之間竟忘了出聲。

卻又不知是該感慨,還是該作何心境。

.

沒再繼續提這個話題,舒冉不會自作多情到許硯之猜出那張專輯是她送的。

畢竟當年喜歡他的人又不止她一個。

周傑倫那麽火,買《十二新作》的人那麽多,也許是其他女生送的呢?

許硯之也沒說那個女生是誰。

舒冉在許硯之那兒小坐了一會後便回去了。

.

之後的日子舒冉平靜地過著。

文孟達回了鄉下,舒冉沒有因為他不在而對書法產生懈怠,有時自個去工作室練習。

不過沒和許硯之撞上一次。

唯一能看出來的是工作室的綠植有被澆過的痕跡。

除此之外,舒冉偶爾也會去蘇城探望舒望。

直到那日,文孟達給她發了條消息。

說是有幾支毛筆落在了工作室,想問舒冉能否給他送上一程。

這幾支毛筆是文孟達的最愛,平日裏生怕磕了碰了。

所以並不可能寄快遞。

只能親自給文孟達送去,順帶看望他老人家一趟。

文孟達的家鄉不遠,坐上兩小時的大巴車便能到。

到達時文孟達正在教幾名孩子寫毛筆字。

畫面溫馨舒適。

舒冉走過去給他送毛筆,趁著和文孟達聊天的間隙。

孩子們開了小差,個個心思放飛,聊天的聊天,拿著毛筆在宣紙上畫起了畫。

文孟達無奈地把筆一停,說:“你瞧瞧這幾個孩子,所以還是教大人好。”

鄉下教育落後,思想觀念也不同,大批的年輕人外出打工,只留下年邁的老人和一群孩童。

環境除了空氣清新,有著大面積的綠色之外,到處都是麥田和雞鴨牛羊。

文孟達空閑之餘找了幾個孩子們教他們書法,多認識一些新的東西。

誰知這幾個孩子根本不愛學,氣得他吹胡子瞪眼。

只有一名女童王樂童,天資聰穎,性格內斂,寫得一手好毛筆楷書。

舒冉看過她的字,倘若好好培養,定成大器。

她正安靜地坐在文孟達旁,不吵不鬧地書寫著。

這時,一位中年婦女沖過來,怒目圓睜地擰住王樂童的耳朵,“你又去幹什麽?不回家做飯在這寫什麽?給你弟弟做飯了嗎!我告訴你!別天天想著跑出去,你是為你弟弟鋪路的懂不懂!”

嗓音洪亮,幾乎是惹得周圍的孩子們紛紛都靜了下來。

文孟達看得眉頭一皺,正要出聲說上兩句話。

舒冉已經走上前,把王樂童往身後擋。

“這位母親,她也是您的女兒,怎麽就一定要為弟弟鋪路呢?”

“您看過她的毛筆字嗎?”

女人皺起眉頭,“你又是什麽人?她寫的毛筆字跟我有什麽關系?寫那玩意有什麽用?可以換錢嗎?趕緊給我讓開!”

女人用手推搡舒冉,把王樂童扯到身旁,用手扭她的胳膊:“讓你偷跑,讓你偷跑,現在還敢找人跟我對著幹是吧!”

王樂童泛紅的眼眶落下淚,她一句話也沒有說,緊咬著唇任由女人這樣。

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是在點明舒冉。

幾乎是和從前如出一轍的畫面,蘇慧慧也曾這樣對她。

舒冉深吸一口氣,將王樂童帶至背後:“這位母親,我願資助她到十八歲成人的學費和生活費,只要您遵循她的意願,放她做她想做的事情。”

.

“你自己都沒多少錢,怎麽願意資助一名小女娃。”文孟達問舒冉。

王樂童的母親哪只願意舒冉資助王樂童上學的錢,還要舒冉出三萬塊錢夠他弟弟買兩年的奶粉才肯松口。

舒冉看著坐在旁邊認真寫字的王樂童,神情恍惚。

“大概是淋過雨,想給她遞把傘。”

女主看到周圍有人和她小時候一樣。

文孟達沈默了會兒,毛筆一放桌:“行,要是她願意,我就帶她學,到十八的生活費我都包了。”

舒冉笑了。

走近王樂童身旁,蹲下輕柔地問她:“樂童,你喜歡寫字嗎?”

這才發現,小小的王樂童,個子竟是如此的清瘦。

經過剛剛的事情,王樂童也認識了舒冉。

雖年紀還小的她到底也懂得明辨是非,深知剛剛發生什麽的她點了點頭:“喜歡。”

舒冉摸了摸王樂童的腦袋。

“姐姐。”衣擺被小小的手扯了扯,因哭過還濕潤的眼睛眨了眨,王樂童一臉嚴肅地看舒冉,“謝謝你,我以後也要成為像你這樣的大人。”

舒冉楞怔兩秒,嘴角輕輕綻放出笑容。

原生家庭帶來的痛苦,大約是別人朝我扔泥巴,我拿泥巴種荷花。

.

當天晚上,舒冉回去的時候收到了舒望的微信。

【舒小望:姐,我真的很想離開這個家,為什麽我會出生在這種家庭啊?】

【舒小望:為什麽別人的父母都可以遵循孩子的夢想,尊重他們,包容他們?蘇慧慧卻是控制?舒偉國卻是懦弱的?】

舒冉一時沒有答覆舒望。

她其實也不明白。

有些父母,只不過是把子女當成手中拿捏、控制的工具。

他們本質上就在將所受到的痛苦轉移給子女。

他們生來就不會愛子女。

舒冉從來就沒有在原生家庭裏走出來過。

蘇慧慧和舒偉國帶給她的並不是一時的暴雨,而是一生的潮濕。

就在今天,她又被當年的那場暴雨所淋了。

淋濕的不是她,打濕的卻是她。

盡管這麽多年來舒冉已經十分努力在用童年治愈與治愈童年,但她並非沒有情感。

舒冉坐在小區樓下的長椅上發呆。

.

南城大橋上的車輛疾速,街道燈光同一時間亮起。

雲層覆蓋月色。

車駛進小區地庫,車窗半降,男人冷白鋒利的下顎線隱約可見。

暗棕色長椅上窈窕女人的身影一閃而過。

舒冉在長椅上足足坐了十多分鐘。

長椅旁的路燈光線冷白,朦朧她的眉眼。

“怎麽在這坐著?”男人冷沈的嗓音從舒冉頭頂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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