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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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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章

和親隊伍已經跨越了山川, 邁出了大雍的邊境。

今夜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隊伍在曠野安營紮寨。

月光下黃沙萬裏,像是鋪上一層潔白的霜雪。遠方連綿的山脈之上, 當空明月,猶如彎鉤。

中央最奢華的帳篷內,善水公主無奈地看著外頭那人在篝火下, 映在營賬上高大壯碩的影子。

來了來了……

今夜他又來了。

「刷--」

爭達梅巴的驟然一驚, 愕然地看著被掀開的簾子後,露出的那一張如花似玉的臉龐。

公主會忽然掀開帳篷……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更讓爭達梅巴根本無從想象的是,善水公主嘴角微揚, 向他招了招手。

爭達梅巴:「……」公、公主,這是……在傳召自己嗎?

這個念頭剛一起來,青年俊美的臉龐頓時一片緋紅。

可是公主為什麽要傳召自己呢?難道她發現了?!

不對啊……他明明已經喬裝打扮了。

無論心中有多少念頭,無人敢忤逆公主的意志。

爭達梅巴最後硬著頭皮, 頂著大雍猛將們虎視眈眈的殺人視線, 幾乎可以說是同手同腳地進了善水公主的帳篷。

******

察覺到門口的細微動靜,善水公主也未曾擡眼看來者, 吩咐左右:「下去候著吧。」

「喏。」宮侍應聲而退。

爭達梅巴不自覺地跟著退,退到後背貼緊了帳篷的邊緣。

看見他那如同猛虎黑熊誤入人間的手足無措的模樣兒,善水公主忍俊不禁。

為避免失態, 只好擡起衣袖,遮住了半張臉。

善水公主的笑聲,令爭達梅巴更窘迫了。

高大健壯的男子,哪怕是站在匈奴人壯碩的寶馬前,也絲毫不局促, 而今卻像是個被罰站的小孩兒, 不知所措。

可手足無措的同時, 他盯著善水公主的笑顏的眼睛,又是如火炬一般燦爛而灼熱,仿佛能將人燒穿。

******

瑜4

習4

帳篷內,篝火明亮。

「我該叫你什麽?」善水公主問。

爭達梅巴心中一驚,驀地擡眸看她。

在她看來時,他會下意識地躲避,生怕自己野性而不符合大雍王朝文雅的一面,會嚇到了她,也怕唐突了公主。

但當她不看他時,她又會發現這個男人無所不在的註視……

像極了猛虎惡狼盯住了心儀的獵物。

他的眼神,專註而深邃,沈著而有力,不偏不倚,無法忽略。

若是弱者,應當會為這樣的眼神而驚懼不已。

可是……善水公主遲疑的眨了眨眼睛,如果能一生都牢牢地抓住,這樣傾盡所有註意力的,專註而深沈的註視……

想必會是一番難能可貴的,可口滋味吧?

善水公主微微勾唇,笑了。

「爭達梅巴,還是……」善水公主歪了歪頭,「器宗農讚?」

爭達梅巴難以置信地擡頭,張口時,居然結巴了起來:「您……您……發現了。」

「嗯哼。」

善水公主揚了揚眉,走近他。

爭達梅巴為了遏制自己逐漸發熱的身軀與不可名狀的渴求,又想後退,但他已經退無可退。

在爭達梅巴貼緊了帳篷,避無可避時,善水公主擡手在他故意擦黑的臉龐上,輕輕一蹭。

她輕笑一聲,假裝沒有察覺到高大男人驟然緊繃的身軀,退了開來。

她示意了一下指尖的墨色:「不然呢,就憑你這點偽裝的功夫?」

爭達梅巴抿了抿唇,心臟在戰栗,身軀在蓄力……

最後他也只能有些失落地低頭,向善水公主請罪:「我……我並非故意唐突公主。」

「我本是計劃率群臣到柏海親迎公主的……」

******

至於為什麽會隱姓埋名、喬裝打扮地出現在這裏嘛……

爭達梅巴不好意思說,臉已經紅得他黝黑的皮膚都遮擋不住了。

爭達梅巴羞赧地未盡之語,善水公主哪能不明白。

回想方纔他手足無措縮在角落的模樣兒,真是令人心中惡趣味暴漲。

他越是強大強悍,在她面前越緊張無措……就越令她心儀。

而更叫善水公主滿意的是,她擡手捏他的臉時,爭達梅巴也只是目光躲閃,睫毛撲閃不止。

根本未曾想過反抗,也沒有任何條件反射的反擊……

這是連爭達梅巴自己都沒有註意到的。

可善水公主發現了!

原來,這小黑狼,比她想象得還要更在意她。

在她面前,兇猛的惡狼就下意識會努力地藏起尖牙利爪,只顫顫巍巍地露出柔軟的肚皮……

蓄意勾引她!

真是,可愛啊~

善水公主滿意地瞇了瞇眼睛,譴責他:「王既已與群臣有言在先,自該如諾行事,可您卻……」

「罷了,便是只身前來,您也不該輕易暴露才是,可如今……」

「唉!您如此行事,成何體統?」

爭達梅巴高大的身體,在嬌小的善水公主面前,不自覺地低頭收肩,顯得畏縮的同時,又無辜極了,惹人憐愛。

被公主「責罵」後,好一會兒,低頭自閉的爭達梅巴才沒忍住,抿著唇,擡眸緊緊地盯著善水公主,目光炯炯地說:「可是看見您主動和那人說話,我忍不住。」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股不自知的委屈和怨念。

善水公主揚眉,還沒來得及問他口中的「那人」是誰,爭達梅巴就又忍不住,用力地描補道:「兩次!」

「噗哈哈哈哈哈……」這回善水公主是真的忍不住了,大笑出聲。

善水公主的取笑,讓爭達梅巴的憤憤不平猶如烈火澆油:「我都看見了,您主動和他說話,兩次!」

「哎喲……我真是,」善水公主笑得眼淚都溢出來了,「可是我的小黑狼,那是大雍名將折可克,他本不必送我出嫁,是看在小國舅的面子上,才為我臉上增光。」

「我就親自與對方兩次道謝,一次是從雍都出行時,一次是離開大雍疆域時,你這都記得清清楚楚?」

這你也要吃醋?你還把自己醋沒了?

******

爭達梅巴緊緊地看著善水公主那像桑格花一般燦爛的笑靨,他移不開目光,無論她是否在笑。

心中還是有些不平靜,別的將領、就連公主的兄長,都對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唯有那個叫折可克的,一路走來,都像是一頭守衛幼崽的猛虎,無時無刻在盯梢他……

因為這廝的存在,他根本不能輕易靠近公主的帳篷!

唯有如今,這廝沒有繼續出境,他今夜才能前來……

可是一切委屈和焦灼,都在善水公主一雙笑意盈盈的秋水剪瞳下,化作煙霧一般,消弭了。

他喜歡她笑。

哪怕她是在取笑他,他也因她的笑而心生歡喜。

******

《吐蕃王朝史》記載--

「王器宗農讚親率群臣,遠至柏海,親迎善水公主。」

「王登吐蕃王朝之鑲滿綠松石的寶座,於群臣面前,親手為善水公主加冕,封作王後。」

「佛陀之金婆羅花善水公主文武雙絕,器宗農讚深愛之……」

「為公主起居舒適、安置公主的隨嫁群臣,王器宗農讚遷都邏些後,專門為公主修築的普陀羅宮,普陀羅宮屹立於高山之巔,氣勢磅礡。共有宮室1200間,富麗堂皇。」

「普陀羅宮中保存有大量豐富而精美的壁畫,記錄了大雍皇帝永明帝如何刁難王器宗農讚求娶公主的故事,也記錄了善水公主遠嫁吐蕃的一路上,所遇到的艱難險阻,與百姓們的熱烈歡迎……」

這些構圖精巧無比,人物栩栩如生,色彩鮮艷的壁畫,在後世被稱之為中華瑰寶。

歷史迷們,甚至能從那些依然清晰可見的人物圖中,看見自己所崇拜的老祖宗們……

比如雙子星折可克的勇戰虎妖圖,就一直被無患子論壇津津樂道。

******

《器宗農讚起居註》還記載--

「器宗農讚對善水公主愛重至極,為迎合公主之所好,他脫下氈裘,穿起了中原絲綢衣裳,努力學習中原文化。」

「器宗農讚仰慕大雍國風,並派遣大量吐蕃貴族子弟,遠赴大雍,就讀於樹人書院,以學習《詩》《書》《禮》《樂》……」

「吐蕃古有的赭面之習俗,善水公主見之不喜,言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器宗農讚即下令,禁止吐蕃百姓赭面。」

「善水公主極為喜愛王器宗農讚為其建造的普陀羅宮,因普陀羅宮內日光璀璨,公主多次盛讚之,王故而將王都邏些,改名為『日光城』。」

「器宗農讚迎娶善水公主後,中土大雍與吐蕃之間關系變得極為友好,使臣和商賈往來頻繁,吐蕃之經濟迎來飛躍。」

「漢女神善水公主乃佛祖之金婆羅花,為吐蕃百姓而親身下凡,她和親至吐蕃後,親教當地群眾耕作與紡織技術。」

「善水公主是大慈大悲的女神仙,曾下令工匠協助吐蕃官吏,加固當地百姓的房屋,更令公主醫療團教導吐蕃土醫大雍之系統醫理……」

「王器宗農讚與善水公主夫妻恩愛,善水公主曾親教王讀大雍史書,王受益無窮。」

******

一枕長眠後,後人評價之功名,皆如水上書。

爭達梅巴如今還在緊巴巴地看著那迎風策馬,彎弓射箭,能百步穿楊的,恣意颯爽的紅衣女子。

他心愛的小公主,比他想象得還要更加珍貴。

她不僅學富五車,騎射更不在話下,堪稱文韜武略!

看見善水公主更多的一面的無時無刻,爭達梅巴的心都是脹滿了的。

難以言喻的滿足,仿佛心間一汪滾燙的泉水,已然沸騰,令他靈魂都在戰栗不止。

善水公主又一箭正中紅心後,迎著熱烈的歡呼,她驕傲地舉起了手中的長弓,爽朗地笑出聲。

贏了比賽後,善水公主將長弓丟給隨從,長腿一旋,直接從高大的馬背上,翻身跳了下去。

爭達梅巴見狀,緊張地立即上前一步--

健壯高大的身軀,將她穩穩地接了個滿懷。

爭達梅巴小心翼翼地將她抱緊,摸了摸她柔順的頭發,低聲道:「公主,你這樣,太不小心了。」

沒有責怪的意思,但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擔憂。

「嘻嘻,」善水公主撲到爭達梅巴的懷裏,拽著他的長發把玩,卻在他耳邊吐氣道,「駙馬,我贏了,你別忘了你和我的賭註。你答應我今晚的……」

爭達梅巴頓時面紅耳赤。

他那能透過黑色肌膚的深紅,又被圍觀的臣子下屬們大聲取笑。

******

屬下們大膽的嘲笑,讓爭達梅巴冷了臉。

笑什麽笑,他們知道公主和他說什麽了嗎!?

一群野猴子、土山豬!

他要如何解釋,他喜歡公主叫他駙馬……

這會讓他感覺到公主在占有自己,像是他那顆逐漸膨脹的野心,想要將公主徹底占有一般。

他想要占有公主,同時,更渴望自己被公主占有。

公主,愛我吧,多愛我一些吧!

像是我愛你這般,無法壓抑、無法排解,心在癲狂,靈魂也在咆哮!

爭達梅巴摟緊了懷中的溫香軟玉,情不自禁地埋首在她香肩一側,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只需要叫自己一聲駙馬,他便會為她瘋狂。

有時候,愛到了極致,他甚至會有一種詭異的瘋魔感,他恨不能生吃了她,又恨不能將她扼死在自己懷中……

但最後,所有一切瘋狂都只能被壓抑。

只剩下克制的惡狼,用盡所有的力氣,也只不過是恨不得將她融入自己的身軀中,變成他的骨中骨,肉中肉……血中血。

******

善水公主可不管旁人對她夫君的嘲笑。

她在爭達梅巴的懷中坐了起來,還自顧自地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屁股的著力點,落在爭達梅巴小臂上的,那麽硬邦邦的肌肉上。

爭達梅巴趕緊抱著自己的小妻子離開。

路上,善水公主卻還在不懷好意地玩弄著爭達梅巴的嘴唇,湊近他,低聲道:「駙馬,你說的,今晚穿什麽都聽我的。」

這也是爭達梅巴當眾鬧了個大紅臉的重要原因!

爭達梅巴抿了抿唇,將那在自己唇上放肆至極、胡作非為的細長手指含入口中,他吸吮著善水公主的指尖,有些含糊不清地抗議道:「可那不是衣服……」

「那就是一條黃金鏈子。」他的聲音低沈了下來,羞恥至極。

此話一出,善水公主頓時笑了個仰倒。

爭達梅巴趕緊撈住了在他懷裏也絲毫不安分的……

他的另一半靈魂。

******

月上梢頭。

爭達梅巴最後還是換上了那一身叫他羞恥至極的衣裳。

分明穿了喇叭褲,卻恍如未著寸縷一般的風吹淡淡(蛋蛋)涼地感覺,讓他整個人都像是被蒸熟了一般。

善水公主在寢殿內等著,聽到細微的腳步聲,她循聲看去,但見一個頎長壯碩的身影映在屏風上。

高大的男子轉過了屏風……

於是,善水公主的如有實質的目光,便放肆至極地落在他那燈火下,猶如刷上了一層蜂蜜一般光澤誘人的深色胸膛上。

黃金鑄就的精美罩衫,沒有一寸布料,只有雕刻著飛禽走獸的精美的黃金鎖鏈……

而這特別的黃金罩衫,就那般直接掛在了爭達梅巴健碩的身上。

燈火下,他上半身的黃金鏈閃爍著獨特的、華美的光澤,令那已然因本人激動而泛紅,變得蜜色的肌膚都顯得更引人犯罪。

黃金鏈條雖細而不成衣,然其襯托作用卻是前所未有的,它披在人的肩上,令寬肩更偉岸,它掛在人的腰上,令窄腰更勁瘦。

如此偉岸而健美的人類軀體,每一寸肌肉與線條,都像是女媧的得意之作。

事到如今,爭達梅巴看見妻子死死盯住自己,那如饑餓至極的虎狼一般的眼神,令他心中詭異地湧起了一種滿足與自得。

於是,他也沒有絲毫局促了,頂著善水公主仿佛癡迷了一般的目光,龍行虎步地向自己的小妻子走去。

反正是他的小妻子,在她面前,穿與不穿,又有何區別?

寬松至極的喇叭褲,乃是輕薄通透若無物的頂級綢緞制成。

爭達梅巴向善水公主走來時,善水公主能看清楚他一步一步行走時,帶動起來修長而強健的腿部上那些肌肉的線條、肌理的走向……

黑色的肌膚,黃金的璀璨,一切都是如此的相得益彰!

野性而蓬勃,令人著迷!

「咕咚~」善水公主沒忍住,咽了一下唾沫,發出一聲響亮的聲響。

啊啊啊啊啊啊啊!總算是明白了,什麽叫做「秀色可餐」,什麽叫做「色令智昏」!

她現在什麽別的念頭都沒有,只有一個想法--

嗷嗚~(惡狼咆哮)撲倒他!吃了他!

爭達梅巴敏銳地察覺到善水公主連呼吸都急促了幾分,他不僅不收斂,反而故意揚了揚眉,擡起手臂。

展示著這健美的、曾無數次抱住她的給她無限安全感的臂膀,帶動起飛揚的黃金鏈……

清脆的金屬碰撞之聲,在寂靜的夜裏玲玲作響,像是一曲催眠曲,催得善水公主頭腦都混沌了起來。

「公主……」爭達梅巴逐漸靠近,氣息危險,「喜歡嗎?」

善水公主鬧了個大紅臉,摀住自己的臉,擋住那滿臉的血脈噴張:「喜歡!」

果然,小姐妹們說的沒錯!這種要露不露的隱秘,更令人瘋狂!

啊啊啊啊啊啊,太絕了太絕了,真是引人犯罪啊!

她宣布,今天不做柳下惠了!!!

「喜歡……好喜歡,我的駙馬。」善水公主緩緩向後倒去,伸手攀住了那肌理膨脹的臂膀,又笑盈盈地仰臉往那張俊美深邃的眉眼上親了一口。

在爭達梅巴恍神時,她的手向他探去,把握住爭達梅巴命運的關鍵,囂張笑道:「也喜歡興奮向我行禮的『小駙馬』!」

爭達梅巴猛地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嗓音已然沙啞:「公主……這是你自找的,待會兒,可不許求饒。」

再睜眼,那是一雙燃燒著烈火的,深淵漩渦一般的眼睛。

從來都不是一只小奶狗,只是蓄意藏起了自己的尖牙與利爪的豺狼虎豹。

******

史料的記載,是真實的。

爭達梅巴和善水公主卻是夫妻恩愛、琴瑟和鳴。

他們一起讀書、作詩,善水公主教爭達梅巴漢語,帶他讀史書,爭達梅巴教善水公主吐蕃語,為她作充滿愛意的詩歌。

他們一起策馬揚鞭,享受無盡自然熏陶。

善水公主也曾坐在爭達梅巴的懷中,爭達梅巴將她完全擁入懷抱,坐在山頂,看那日照金山的絢爛。

隨著時光悠悠,爭達梅巴對善水公主更加愛憐而黏糊。

為了討善水公主的歡心,他沒少自己去找善水公主的心頭所好。

於是,那些來自阿拉伯商人的當地熱褲,和中東的男子金飾,爭達梅巴是大客戶。

有時候,惹了善水公主的不快,爭達梅巴便將人緊緊摟在懷裏,在她耳邊求饒道:「今夜,我任由公主處置,可好?」

「穿上我最愛的嗎?」

爭達梅巴深吸了一口氣,壓住眼底的瘋狂:「是的。」

善水公主揚眉,有些不滿:「僅僅是這樣?」

高大的王向她俯首,在她耳邊呢喃:「還可以穿著為你舞劍,舞槍。」

「好!好極了!」善水公主頓時選擇原諒自家小狼狗,「舞什麽槍?」

他不說話了,沈默,但眼神似烈火燒山。

而隨著爭達梅巴的底線步步後退,他已經幾乎沒有底線可言了。

從輕薄如沙的綢緞喇叭褲,到鏤空薄紗的燈籠褲,到外族的側開熱褲……

到金鏈條條,牽系前後,唯有前方綴著一個小小的巴掌大的綢緞兜子……不知道算什麽褲的褲。

至於上半身,真的,梅巴已經習慣從黃金罩衫,到只帶著金項鏈與嵌滿各種寶石的精美臂釧,到只有臂釧,再到連臂釧都省略……

只剩植物汁液繪制的各種圖騰。

******

有時候,善水公主能明顯地感覺到,這只不懷好意的惡狼在企圖令她與他一塊兒瘋狂……

瘋狂,這不適合他們這般身份。

可他身為吐蕃的雄主,以一己之力開創吐蕃王朝的王……已經只身率先跳入這情愛的漩渦了。

「唔!」

善水公主如噩夢驚醒一般抽了一下,她朦朧的視線逐漸定焦,她伸手抓住了淩亂鋪散在自己腰間的粗直的黑發,將爭達梅巴生生拽了上來……

「王這樣……可算是威嚴掃地?」

「不要叫我王。」爭達梅巴的聲音聽著有些不悅,他不喜歡她這樣稱呼自己。

爭達梅巴順著她的力道,湊近了她的臉,深沈地凝視著她:「向我的妻子俯首,有何不可?」

說著,爭達梅巴舔了舔自己的薄唇,令唇上那水光在燈火照耀下更顯艷麗。

他笑,像是一只勾人的妖精:「更何況……取悅我的妻子,理所應當的事情,如何算是威嚴掃地?」

善水公主眼神移開了,她不敢在看他那布滿水澤的嘴唇,怕自己克制不住。

但爭達梅巴已經先按耐不住地低頭,深深地吻住了她。

「叫我駙馬……我的公主……」

******

後來,他們有了第一個孩子。

那是一個得之不易的孩子,可善水公主敏銳地察覺到,爭達梅巴不喜歡這個孩子。

善水公主不知曉究竟為何,卻知道駙馬依然深愛自己。

套緊了小黑狼脖頸的黃金鎖鏈,還把握在她的手中,而他沒有絲毫要反噬的意思。

而與此同時,隨著時間的流逝,爭達梅巴克制住心中對長子的不喜。

他如一個完美的父親一般,教他讀書識字,教他騎馬射箭……

其實,爭達梅巴之所以不喜歡自己的大兒子,是因為他做了一個夢。

在夢裏,他心愛的妻子因為這個孩子,永遠的離開了他。

夢醒後,夢中的痛苦,依然令他撕心裂肺。因此哪怕知道那是個夢,但對這個兒子,他也沒有辦法完全的做到心無芥蒂。

原本經過時間的沈澱,他終於可以表現的毫無異樣的。

卻沒有料到,妻子用盡半條命才生下來的兒子,竟敢忤逆自己親愛的妻子!

如此,隨著長子年歲漸長,所行越發出格,爭達梅巴對長子的態度也根本好不起來。

甚至很多時候,這個孩子劇烈地排斥他的母親時,身為父親的他會對這個孩子,驟起殺心。

******

吐蕃王父子之間的爭吵,是常事。

大王子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父王察覺不到大雍朝對吐蕃的虎視眈眈。

他無數次忍不住咒罵自己的父親:「身為吐蕃王朝的開創者,吐蕃人民的神靈,難道你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吐蕃方方面面皆向看齊,完全喪失自我嗎?」

爭達梅巴也曾意氣風發,如今更似深淵不可鬥量。

對兒子的叛逆,他心平氣和地說道:「他們漢人有句話叫做『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行也。』」

「當別人優秀於我們的時候,我們就要向別人學習,正如他們也曾向胡人學習,簡化衣著,胡服騎射一般。」

「落後的文明,總是要向先進的文明學習的,這是生存之道,是無法避免的。」

「我說不過你,你已經被大雍的文化洗腦了!」大王子氣憤地揮袖而去。

爭達梅巴面無表情地看著大王子的背影,空白的神色中,帶著冷意。

善水公主從內殿走了出來,看著長子的背影,似是心痛難忍一般,轉身欲要勸爭達梅巴。

爭達梅巴卻將她拉進懷裏,令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他愛憐地低頭吻了吻善水公主的眉心:「公主,別怕,我會安排好身後之事的。」

「我絕不令你受委屈……哪怕是在我走後。」

提起此事,善水公主的註意力卻直接轉移了。

她握住了爭達梅巴的手,緊緊地凝視著那雙如雄鷹一般的眼睛:「駙馬,我不要你如此安排,我要你活得長長久久,陪我到老。」

爭達梅巴輕笑了一聲,更用力地抱緊了懷中的摯愛:「好,這可是公主自己說的,我們……生死同穴。」

******

大王子知道父親深愛母親,從前便多有作怪,都被其父嚴詞拒絕:「沒有任何人能比得上你的母親!」

「她是吐蕃子民心中的女神……也永遠是我心中不可取代,無可比擬的公主!」

待吐谷渾向大雍甸服時,大王子忍不住刺激自己的父親。

「父親深愛大雍公主,可是在她的眼裏,您想必也永遠比不上她的母國吧?!」

「哪怕您是她的丈夫,是她兒子的父親,但是她最愛的,心裏最重要的,永遠永遠都是她的母國!」

爭達梅巴當即給了這個不孝子一耳光。

他是吐蕃的雄主,頭狼未老,輪不到兒子挑釁他!

但這句話還是在爭達梅巴的心中留下的痕跡,他一生建業,失吐谷渾,便失西域要道,難免心中苦悶。

兒子的話到底是一直積壓在心頭,哪怕是爭達梅巴,面對自己深愛之人,也難免挫敗。

善水公主與他同床共枕,又如何不知爭達梅巴心中苦悶呢?

「駙馬說過與我心心相印,無所隱瞞,今心有齟齬,卻不願與我訴說麽?」

爭達梅巴深深地望著自己的妻子,隨著年歲漸長,她已經不如從前那般鮮妍嬌艷,但在他眼中,她永遠是最美麗、最珍貴的人。

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只會叫他更加迷戀她,更加為她瘋魔而不能自已。

「公主……可曾愛我?」

「當然。」

一個不需要思考的答案,令爭達梅巴的心像是被浸泡在了蜂蜜裏一般甜蜜不可言。

可他仍然有些酸澀:「那……公主對我之愛,比之大雍,又如何?」

善水公主看著鬧別扭的老狼狗,歪了歪頭,笑了:「駙馬還是那麽……」

爭達梅巴緊張地擡眸看她。

善水公主看著那雙數十年如一日註視著自己,堅定不移的如鷹如虎的眼睛,莞爾一笑,補充道:「惹人憐愛。」

「惹人憐愛」四個字一出,爭達梅巴的臉驟然一紅。

******

發現了問題後,自然應該解決問題。

善水公主拉著爭達梅巴的手,把玩了一會兒這只健壯有力還溫暖的手掌,才慢悠悠地問:「駙馬可還記得從前我們讀書的時光?」

「我曾帶駙馬讀史,華陽夫人生於楚,是楚國的貴族,她遠嫁秦國後,一生都忠於秦國,哪怕秦楚開戰,也不見她驚慌失措,更不曾為母國楚國籌謀……」

爭達梅巴安靜地聽著,任由妻子把玩自己的手掌,這裏捏一捏,那裏摸一摸,他也只不過是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

「難道說,在華陽夫人眼中,只有夫家,而母國不足一提嗎?」善水公主搖了搖頭,「當然不是呀我的傻狼狗。」

善水公主更過分了,把爭達梅巴拉到自己身側坐下,還伸手捏他的臉,笑盈盈地說:「這是因為,天下之勢,分久必合。勢如山崩地裂,人力而不可擋。」

「人……唯有,順勢而為,無人能逆天而行,除非他是神靈。」

「不要說現在的吐蕃與大雍乃是甥舅之國,只以此時之勢而言,無論是哪一方吞並另一方,都是不切實際的。而千百年後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清了?」

善水公主沖爭達梅巴眨了眨眼睛:「誰強,誰張口進食;誰弱,誰自成盤中餐。弱肉強食,亙古之道。」

語畢,善水公主將那寬厚的手掌,放在了自己的左臉一側,輕輕蹭了蹭,溫聲道:「駙馬,我並非是偏愛於誰,而是天下大勢,非我一人之力能夠阻擋,我也不願做那以身抗歷史洪流的傻子。」

公主的話多少有些理智到冷漠了。

不要怪她並不偏愛於你,要怪就怪你自己還不夠強大。

倘若吐蕃能與大雍異地而處,或許她就會是第二個華陽夫人呢!

「是我的錯,我讓公主為難了。」

爭達梅巴抿了抿唇,轉身將人又抱入懷中。

「公主愛我,已是足夠。」他珍重地在公主發頂,落下一吻。

******

善水公主深深埋入爭達梅巴懷中,這是她此生最愛的姿勢,溫暖而安全。

他的懷抱,是他以一己之身鑄成的,她一人獨享的血肉長城。

而善水公主掩下了眼底的深意,天下之勢,人力不可抗,可她要的便是由自己,順勢而為,親手為「勢」再添推力!

只要有她在,那吐蕃必然貫徹移風易俗向大雍看齊的國策!

她要活得長長久久的,選一個親切母親的故鄉的兒子,為他娶一個的大雍的公主兒媳。

選一個向往祖母的故鄉的孫子,為他娶一個大雍的公主孫媳……

最好能選到曾孫!

只要吐蕃一步一步向大雍走近,經年之後,這片土地上,綻放的都是大雍的文明!

吐蕃王朝的繼承者們,都將是大雍公主們的後代!

待到日月輪轉,子孫不肖時,吐蕃王朝若起亂,一旦力有不逮,必然求助於與他們血脈相連的,被視作母族的大雍。

而到那時……

便是「勢」成之時!

當然,在此過程中一生都支持她的丈夫,若能永久的陪伴,那再好不過了。

******

話又說回來了,若大雍的繼承者們都是酒囊飯袋,則攻守易型,角色調換也不為過。

善水公主要的就是--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們血肉相溶,終成一體!」

而她深信那個在千秋逆浪中揚帆起航的,經歷無數艱難險阻,終究擊破所有苦難的民族,哪怕會失利,也只是一時的。

他們最終會站起來,走向山阿之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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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如滾滾逝水,一方豪傑舉世難得,被盛讚為「雄主」的爭達梅巴,又哪裏可能完全不知道自己心愛之人的未曾言盡的小心思呢?

只是他既有今日之成,自有他的過人之處。

為人主者,氣量狹小定不能成,他自然也是胸襟開闊之人。

爭達梅巴不願意做善水公主的祖先們嘲笑的,「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的愚者。

世事短如春夢,兒孫自有兒孫福!

未來是子孫後代們的天下,兒孫自該為自己籌謀,他何至於杞人憂天?

由他們去罷……

天下諸事,都不影響他與妻子相愛,更不影響他貪戀她,想要千秋萬世,都與她魂靈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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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水公主在自己最放松的環境中,昏昏欲睡。

打盹時,她又忽然驚醒,迷迷糊糊地攀著爭達梅巴的臂膀,又伸手摟住了他的脖頸。

眼睛都沒睜開,卻已經輕車熟路地在爭達梅巴的下巴上親了一口,口中喃喃:「駙馬……駙馬……」

「嘶……阿帕和阿吉好肉麻!」

門外傳來了年幼的孩子們埋汰的動靜。

爭達梅巴扭頭看去時,他們又嬉笑著跑走:「哎呀,阿帕發現我們了,快跑快跑!」

看見門外的影子爭先恐後地跑開,爭達梅巴也不理會,只是垂眸看懷中的善水公主。

他目光中的愛意,幾乎要從眼眶中溢出來,他輕輕地從喉嚨裏發出一個音節:「嗯?我在。」

善水公主睜開了眼睛,抱著爭達梅巴又往他嘴角親了一口:「駙馬今晚穿我喜歡的,好不好?」

爭達梅巴忍不住笑出聲,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可是公主……你的駙馬,已經老了。」

「老了我也愛看,」善水公主笑嘻嘻的捏了捏爭達梅巴依然緊實的肌肉,「老臘肉的韌道,也別有一番滋味!」

他們之間的愛戀,就像那烈酒,不會因歲月而蒙塵,只會因歷經時間的磨練,而經久迷香。

他們是夫妻,勢均力敵,但……沒有輸贏,更不分你我。

作者有話要說:

已經結束番外6.爭善CP--想要征服你,又想被你征服。臣服於我的妻子並不丟人and黑皮黃金燈籠褲;

……

累成老黃牛,一寫就停不下來(*/ω\*)

番外嘛,大白想到哪寫到哪,沒靈感的就放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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