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344章

關燈
第344章

幽州節度使幾乎可以說是一路疾奔趕往城門,中年謀士左遙思無奈地緊隨其後。

好在幽州節度使此人一向謹慎,對民寬和,士兵與百姓並無太大怨懟,故而他趕到的時候,大松了一口氣。

只因為他派去驅趕「鬧事刁民」的士兵,只是與那些「刁民」在僵持,並沒有為了完成他交代的任務,就動粗,讓事態繼續失態與上升。

氣喘籲籲的幽州節度使墊了墊腳,往前一看,果然,不遠處就停放著一輛……哦不,不是一輛,是好多輛!

好多、好多輛精雕細琢,華麗典雅,奢華精美的馬車!

馬車上周圍站著不少錦衣玉佩、朱纓寶飾的文人雅士,恐怖如斯的是,這群人一邊在往這邊瞭望,一邊手裏捧著紙和筆在刷刷刷地奮筆疾書著什麽東西。

「哎呀--」幽州節度使差點嚇得一屁股坐地上了,恐怖如斯啊,恐怖如斯,這群人居然在現場記錄幽州城門下發生的事情!

該不會他們待會兒就要把他驅趕刁民的事情再三誇大,然後傳遍天下吧!?

幽州節度使崩潰了,差點「汪」的一聲哭出來。

這一大群仿佛貴冑子弟游山玩水的馬車中,最前方的是一輛駟馬高車,車上的玄黑水德的華蓋精美非常,傘頂是大雍朝最豪奢的頂級刺繡--蹙金繡。

蹙金繡所成的飛龍在天圖,在日光下燁燁生輝。

光芒流轉在矯健的龍軀上,令人目眩神迷。

涼意徘徊在幽州節度使的心頭上,令他腿腳發軟。

******

幽州節度使幾乎可以說是顫顫巍巍地被自己的謀士和隨從半拖、半架到湛兮那輛馬車前。

領頭拉車的棗紅駿馬,湛兮的坐騎,紅棗見有軟腳蝦湊近,頓時就是一個鄙視的響鼻,嚇得幽州節度使真的要當場爆哭。

「曹、曹小國舅,下官乃是幽州節度使……」幽州節度使磕磕絆絆地介紹自己。

湛兮倒是沒有端著架子,他一下子便打開了車窗,含笑道:「幽州節度使,我知道你……」

「啊、啊?」幽州節度使蒙圈地看著湛兮,尋思著他為何會知曉自己。

湛兮並沒有要拿捏他的意思,含笑解釋道:「崔長公子曾不止在我面前誇讚過你內秀於心、大智若愚、大巧若拙,今日一見,節度使大人果真不同凡響。」

這話裏,沒有真誠,只有套路。

一則,崔大公子崔蘊不曾向湛兮提及過幽州節度使此人,湛兮之所以提及崔蘊,只不過是因為幽州節度使的妻子是他們清河崔氏旁支的崔氏女。

他能上位幽州節度使,是大雍中央與河北道士族權衡利弊、各種周旋的結果,但不能不說,幽州節度使妻子背後的清河崔氏絕對出了不少力。

二則,說幽州節度使此人「大智若愚、大巧若拙」雖然是直白的誇讚的套話,但也不盡然是水分。

能坐上幽州節度使的位置,能只靠妻族外力與幸運嗎?

就算只靠著運氣與妻族支持坐上了幽州節度使的位置,但他能坐穩到現在,也絕對有自己的兩把刷子。

別看這廝戰戰兢兢,一副恨不得屁滾尿流的鬼樣,湛兮才不會上當,小看他的危險性。

沒有一個上位者,會是真正的蠢材,就算有,那他身邊也絕對有聰明人在出謀劃策,否則德不配位,如何能坐得穩當?

如此想著,湛兮意味深長地看向了幽州節度使身側一副沈默謙卑模樣的中年謀士,這些……可都不是簡單角色。

左遙思自然註意到了湛兮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輕飄飄的,又似乎有萬鈞之重,他心下一凜,卻只能選擇默不作聲,以靜待動。

******

關系和氣氛,多是通過拉扯共同聯系人達成的,湛兮打出了崔蘊這張牌後,幽州節度使眸光微動,而後便憨憨地笑開了。

「早就聽說大公子與曹小國舅交好,只可惜某粗鄙,一直不得大公子引薦。」

湛兮哼笑了幾聲,伸手拍了拍幽州節度使的肩膀:「好了,別跟我打太極了,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湛兮之所以選擇在幽州鬧事,也是權衡利弊過後的結果。

一則是幽州的地理位置在整個河朔三鎮都至關重要,是交通要塞,是傳播消息的好地方,喊冤哭慘,也得要傳播得遠一些才行。

二則,幽州節度使背後的清河崔氏實則與丐幫采生折割一事應當是毫無關系的,如果屁股藏屎,不幹凈的話,他們可沒膽子那麽拽。

事情一爆發,關涉到河北道,清河崔氏立即站出來公開表示「崔氏百年清名,絕不與汙水同流合汙!若有崔氏子弟涉其事者,天下當共誅之!」

要不是在京都為官的崔氏族人,為了促成崔蘊和平城公主和離,被永明帝發配到祖國的大好河山去搞基建了,湛兮這一波高低得把崔蘊拉扯出來,把崔氏捆綁上自己的戰車。

不過問題不大,暫時綁住一個幽州節度使也足夠湛兮發揮了。

選擇幽州的第三個原因嘛,幽州節度使是個左右逢源的聰明人,在河朔三鎮的三個節度使中,對大雍態度最符合「臣下」標準的,是他。

而且最重要的是,湛兮其實對幽州節度使和他的謀士左遙思都挺有好感的。

******

因為原劇情中,小青雀駕崩後,其子登基不久,即天下大亂,那戰亂可不止邊關都護府失守,上升無望的精英階層領導苦不堪言的老百姓反叛,還有乘機作亂的節度使。

河北道舉起反旗的時候,中央雖頭痛,但更令人心碎的是河朔三鎮中除卻幽州節度使以外的節度使實則都是外族血統,他們在進行著一場巨大的陰謀。

他們將叛亂,美其名曰「為河朔百姓反抗壓迫」,實則是意圖趁亂奪取漢族王朝的政權。

叛軍的核心與主力,實則是蕃族部落,即大雍邊境羈糜州的胡人。

他們都並不把河北道的百姓當人,他們根本就是趁火打劫,趁著中央無法全力打壓,便瘋狂地攻城略地。

河北道當地的城池慘遭蹂躪,叛軍大肆屠戮百姓,所經之處,必將城內所有財產搜刮一空,強迫壯年男子為苦力,奸||淫所有婦女,老弱病幼則直接殺死。

河北士族與百姓,也曾奮起反抗,但根本阻擋不了如豺狼虎豹一般的叛軍。

幽州節度使與其謀士左遙思曾在關鍵時刻曾想過守住幽州,但最終幽州失守。

他又跑到了定州,掌控定州後,與河北諸郡一同響應大雍朝廷中央的號召,與叛軍展開拉鋸戰。

僅這一點,湛兮就不會對幽州節度使態度惡劣,哪怕他在他面前虛假裝蒜。

湛兮知道,後續的河北叛亂,實則根源在於嚴重的民族矛盾。

大雍開放繁榮的政策在努力的進行民族融合,融合過程中的碰撞是難以避免的,但發展到能成績叛亂的程度……

就是有些人該早點去死了!

湛兮掩下了眼底的冷意。

******

湛兮說要「打開天窗說亮話」。

幽州節度使一臉茫然地看著湛兮,仿佛不知道湛兮在說什麽。

「還在裝蒜,」湛兮眉尾一挑,「罷了,你繼續裝吧,也不礙事……」

湛兮尊重個人愛好,哪怕那人的愛好是裝傻子。

湛兮直接挑明了所有的事情:「我們的人不會入城,受害者也不會入城,我自會控制他們,不叫他們擾亂幽州的秩序,此事你可安心。」

「你只管裝聾作啞,靜待結果就是。」湛兮說。

「倘若有人為難你,要你表態,你便直接將所有的難處,都推於我身上便可。」湛兮笑了笑,「我劣名遠揚,想必還是能背起這一口黑鍋的。」

「至於城內百姓自發的為此事發聲……」湛兮嘆息了一聲,「節度使大人難道不知麽?大凡物不得其平則鳴啊,天下仁為先,何必非要他們閉上為不公而吶喊的嘴巴呢?」

「幽州在你的治下,想必你是有辦法安撫住百姓的,我也不攔著你。」

「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湛兮微微一笑,「如此,我們相安無事。」

比起後期哀鴻遍野、流血漂櫓的血腥反叛,河朔如今與朝廷的微妙的平衡其實都算不了什麽。

因為湛兮他姐夫並沒有要打壓河朔士族的意思,你看清河崔氏不就在中央朝廷混得風生水起麽,這些小齟齬,是可以化解的。

如今的發展趨勢,也是已然破冰,冰川在融化的過程中。

所以湛兮對大部分的河朔士族、對河朔的百姓並無惡感,河朔的百姓不也在努力為受害人發聲麽?

******

湛兮這一次,並沒有打算要搞改天換地的大動作。

他只是要采生折割的丐幫受到應有的懲處而已,無論丐幫背後的保護傘,究竟是誰。

他是如此的單純,而不奢求。

至於還存在的,暗處的隱患,那些不完全歸順、叛逆深藏的胡兵,還須得徐徐圖之,謀定而後動。

雖然偶爾也同小太子和九賢王一般,有些蠢蠢欲動地想要順勢而為,但深究災難的根源後,湛兮又醒悟了過來自己不可太過急切。

他這一趟親自過來,除了是為了威懾暗中之人,令其投鼠忌器,不敢起「殺人滅口」的心思外,湛兮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他須得親自來一趟河北道,特意親自「視察」一番,如此才能有根有據地向姐夫提出要留心河北道的軍官成分,更要整頓嚴重胡化的地區,頒布相應的政策以推進漢化過程,緩和民族矛盾,直至化解。

湛兮心中苦笑,他忽然覺得,他做事,似乎一件事的背後,總有無數種不得不如此的理由。

每一個大動作,都要符合一石二鳥、一箭雙鵰的「效率最高化」的原則,為天下換來更多、更多的影響。

湛兮雖然傷心於自己未能徹底鹹魚,但最令他痛苦的卻是--

(我身上好像有了老狐貍的狐騷味、老油條的地溝油味JPG.)

******

與湛兮對視一眼後,幽州節度使也不再裝了,只平平淡淡地道了一句:「如此,便如曹小國舅所言,下官……等著便是。」

等什麽?

自然是等已經必須要出現的結果。

如此同時,滄王府。

身著錦衣華服的中年男人,面容平靜地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青年,他的平靜中,隱藏著令人心寒的漠然。

「你太令我失望了。」

李耀白怪異地呵呵低笑出聲:「阿耶是失望什麽?失望我參與了這件事,還是失望我沒能按住這件事,使得它暴露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