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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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聞獅醒其實一直很緊張，一路上都沒有心思去留意其他的事情。
但是怎麽說呢，人類這一種膚淺的視覺動物，總是抵擋不住一些能夠沖刷心靈和眼睛的美色的。
所以剛剛在瞧見那個僧人第一眼的時候，聞獅醒她下意識地忘卻了令自己緊張的事情，有些呆楞地看著對方行雲流水的一舉一動，明明只是簡單地行禮、頷首，卻似乎依舊風華無限。
等到對方走遠後，聞獅醒才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和湛兮說：「哇！小國舅，我現在有點理解，為什麽其他姐妹們總是嗷嗷嗷地叫著說，想要把神靈拉下神壇，就熱衷於看男主是和尚或者道士的小說了！」
湛兮起先是輕笑了一聲，但沒有過多的反應，他撩開了自己的衣擺，邁過了門坎。
聞獅醒跟在湛兮的身後，還在有些興奮地小聲雀躍著：「小國舅你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誒，可是剛剛那個人，他真的好……好絕！」
這一刻，聞獅醒再一次暗恨自己書到用時方恨少，又沒有報選修一下漢語言文學的課程。
湛兮頓了一頓，有些感嘆地說道：「大概是因為我見過比他更『絕』的和尚吧。」
說起此事，湛兮恍然想起自己已經許久沒有戴那一串佛珠了。
但他的情緒也隨著不斷地在無盡的世界中穿梭的閱歷，而沈澱了下來，不再有著過度的反應，逐漸凝聚成一泊看不見底的深潭。
「曾經滄海難為水嘛，我倒是能理解。」聞獅醒小聲嘀咕著，「不過小國舅你到底是在哪裏見過更絕的僧人吶？要知道剛剛那一個……」
聞獅醒不知道要怎麽說下去了，她忽然驚覺，大雍朝的老祖宗們和自己所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他們根本不是畫像上那種模樣。
整個大雍朝，它像是投資過十億的絢爛的大型古風網游一樣，有好幾個重要角色，他們的美貌已經難以用語言形容。
那似乎是游戲公司砸了上百萬才畫出來的絕美活動限定SSR卡！還是加各種動態特效的那種！甚至是360°全景的！
剛剛那個和尚也是這樣的，聞獅醒其實在未來的世界，看過不少因為容貌俊秀而一度爆紅網絡的，全國各處的和尚僧人，但是怎麽說呢？
活生生的人，怎麽比得大雍朝這些跟紙片人成精從屏幕裏走出來的美男媲美啊！
小國舅到底在哪裏能見到更絕的和尚？
聞獅醒求知若渴地看著湛兮，但湛兮卻沒有回答她。
甚至，湛兮見到聞獅醒這般開心地議論紛紛，忍不住促狹地想要打破別人的開心，於是，湛兮冷不丁地哪壺不開提哪壺：「猛獅啊，你現在不緊張了？」
「緊張什麽……」聞獅醒下意識地反問，結果下一秒，她反應了過來，瞬間就伸手摀住了自己的臉，差點當場土撥鼠尖叫，天吶！天吶！這是看美男的時候嗎？
這可是她這個連茅廬都沒出的菜雞，借著小國舅的東邊狂風，越級來面見世界級文豪的時候啊！
聞獅醒緊張得要死了，因為小國舅的一句話，她的心跳瞬時飆升的兩三倍不止。
見她如此真情實感的緊張，連臉都瞬間嚇白了，湛兮嘆了一口氣，又安慰地說：「好啦好啦，你不必太緊張，我外公他是個很和藹的老人家。」
湛兮話音剛落，書房裏就傳來了一聲蒼老但爽朗的笑聲，聞獅醒放下了捂臉的手，呆呆地看著那彩繪琉璃窗，日光落在其上，反射著七彩的光芒，她看不清裏面的情況。
書房內的老人笑停了後，便說道：「不錯！老夫向來不熱衷於為難年輕人，小姑娘不必怕，跟著金童子進來吧。」
******
聞獅醒跟著湛兮走進了那間因裝上了琉璃窗，采光變得極好的書房。
甫一進入，聞獅醒便屏住了呼吸，她沒有被書房內令人應接不暇的博古架，亦或者是墻壁上隨意掛著的書畫所奪取註意力。
她下意識地擡頭，看到了端坐在偌大的案牘之後的老者。
老者頭戴黑色帕頭，蒼蒼白發一絲不茍地藏於帽內，只板正地餘留耳鬢的些許銀絲，他身穿聞獅醒見過最多的、樣式最普通的圓領廣袖長袍。
他的打扮，平平無奇，但平平無奇的穿著，卻掩蓋不了他仙風道骨的氣度。
老者雖然雞皮鶴發，但精神矍鑠，嘴角邊是一抹淺淺的笑意。
乍一看，這確實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家。
然而就在聞獅醒繼續打量對方的時候，這本正執筆勾勒著什麽的老者，忽然擡眸看了過來－－
只一瞬，聞獅醒竟覺得那雙蒼老的眼睛裏，射出一道銳利如刀鋒一般的目光！
這個眼神，像是浩瀚的洪水自天上奔騰而來，要將眼前的人沖刷一遍，勘破所有。
聞獅醒的身體驟然僵硬住，無法動彈，無法躲避，只能任由那驚濤駭浪，從頭砸下，將她整個人都徹底淹沒。
不過這種犀利而鋒銳的審視，入木三分地直剖靈魂的眼神，在下一剎那就被其所有者收了回去。
聞獅醒硬著頭皮站在原地，牙齒不自覺地微微打著顫，天知道，她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才克制住了心中的惶恐，沒有讓自己怯懦地後退。
再一回神，聞獅醒就發現那老者正眉眼含笑地看著自己。
那蒼老的眼睛，像是利劍入鞘了一般，滔天的洪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靜靜流淌的、柔和而溫暖的春日山溪。
這樣一具垂垂老矣、風燭殘年的軀殼中，竟棲息著一個敏銳而強大的靈魂啊……
「猛獅，你過來。」湛兮回首對她笑，「先叫一聲太師吧！來日再改口，便是叫師祖了。」
聞獅醒回過神，趕緊上前，向謝靈雲行禮：「見過太師大人。」
謝靈雲笑吟吟地看著對方，捋了捋自己保養極佳的白胡子：「小姑娘叫什麽？」
「我叫聞獅醒。」聞獅醒下意識地回答。
謝靈雲聽了之後，眼底笑意更深了一些，他似乎是有些感嘆地開口：「哦？倒是個特別的好名字啊，仿佛是打盹的猛獸從睡夢中醒來時威懾十足的模樣呢。」
哎呀！這還是除了小國舅之外，第二個能精準理解到她的姓名的人！還是這樣一個德高望重的三代帝師！
聞獅醒忍不住倏地擡起了頭，眼睛亮亮地看著謝靈雲。
湛兮見狀，頗有些無奈，心想：如果聞獅醒是一條狗子成精的話，這會兒她應該已經搖晃起尾巴來了。
******
謝靈雲以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樣，與聞獅醒簡單地聊了幾句後，便輕而易舉地就在不知不覺中，如春水潤物一般，化解了對方的緊張和無措。
緊接著他話鋒一轉，問起了聞獅醒的關於校園管理方面的知識。
只聽謝靈雲說道：「金童子他說你這姑娘極為不一般，腦中有許許多多旁人都不會有的奇思妙想，或許能在這皇家書院的管理上，讓老夫開拓眼界。」
聞獅醒先是有些害羞地紅了臉，她撓了撓臉之後，先是嘀咕著說了一句：「其實我也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緊接著，沒有等謝靈雲繼續問這句話的意思，聞獅醒就態度端正地掏出自己前些日子就寫好的關於校園管理方面的，一些現代管理經驗。
謝靈雲見狀，揚了揚眉毛，眼神不自覺地往湛兮的方向撇了一下。
湛兮古靈精怪地給謝靈雲做了個誇張的笑臉，又努著嘴，用唇語說了什麽話，意思是叫謝靈雲先看。
謝靈雲有些無奈地失笑，但他沒有拂了湛兮的意思。
接過了聞獅醒手中的資料，謝靈雲先是為聞獅醒這特別至極的字跡所弄得呆了一下。
但他到底是一個經歷過不少風風雨雨的老人了，這點兒定力還是有的，所以謝靈雲什麽多餘的表情都沒有，態度坦然自若地繼續往下看。
進入了工作的狀態後，兩人之間的地位差異似乎在不知不覺中消弭了。
謝靈雲忍不住為這一份東西中提到的某些細節措施，而感到驚異至極，甚至有許多課程安排和管理方法，竟令他忍不住要拍案叫絕。
看到了最後，謝靈雲又想起了方才聞獅醒說的那句話，她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的人……
巨人？巨人可是指那些真正在不斷的試錯與實踐中，總結出了這些經驗的人呢？
沒錯，謝靈雲的心中已經有了某些奇異的猜測，畢竟以他的閱歷和敏銳，他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些東西絕不是某個人突發奇想就能提出來的。
但是謝靈雲卻沒有立即提出來自己的某些猜測，他態度如常地與聞獅醒商議者這些事，詢問著自己的某些看法和不了解的地方。
聞獅醒很努力地在聽，並且努力地在做出解答。
隨著越來越深入地交流，謝靈雲終於明白了聞獅醒所說的那句話的意思，她只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人，她不是「巨人」本人。
所以她這個姑娘確實知道許許多多的東西，但是她知道的這些東西並不深入，也不夠本質，這似乎是他人的經驗所得，而不是她本人的實踐所得。
不過雖說是如此，謝靈雲也依然覺得自己今日收獲頗豐，甚至可以說是大開眼界。
如果說一開始，他想要為自己早逝的小弟子收一個徒弟，是因為這是由湛兮提出來的話，那麽現在，他想要為自己的小弟子，收了這個姑娘當徒弟，是因為這個姑娘她本身。
******
謝靈雲註意到湛兮在一旁已經悠哉悠哉地逛的許久，而且他和聞獅醒的交流也差不多了。
接下來，他需要整理自己的思緒，調整皇家書院的管理細節，聞獅醒也幫不了更多更深入的東西。
於是謝靈雲忽然轉移了話題，問道：「老夫聽金童子說你這小姑娘很擅長於種植？」
聞獅醒有些不好意思地撇了湛兮一眼，難道說，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小國舅就是這樣子到處誇讚她的嗎？聞獅醒一時之間，心中感嘆萬千，恨不得當場給湛兮發一面「大雍好老板」的錦旗。
回過神來後，聞獅醒倉促地應了一聲：「略懂略懂……」
她的專業是這個，但她不敢說自己精通於這個呀，誰知道這位三代帝師想要她去做什麽呢？
聞獅醒的謹慎回答，反而讓謝靈雲樂呵地笑了出來，他說：「小姑娘不必緊張，前些日子老夫的一位朋友從遠方移植過來了一棵無患子樹，但這段時日，老夫忽然發現那無患子樹的樹葉似乎是變黃了一些，不知道小姑娘你可否替老夫去瞧一瞧這棵樹？」
樹葉變黃？聞獅醒差點開口就問是新葉還是舊葉，如果是新葉發黃，那應該就是缺鐵和鈣，如果是老葉發黃，那就很有可能是缺氮、磷、鎂，還有磷……
管家進來了，恭恭敬敬地說要給聞獅醒帶路。
聞獅醒看向了湛兮，湛兮笑道：「既然是這樣，那就麻煩猛獅你替我外公看看那棵寶貝樹吧。」
「好嘞！」得了湛兮的話，聞獅醒立即站起身跟管家出去了。
******
偌大的書房，再一次只剩下爺孫二人。
湛兮笑嘻嘻地瞧著謝靈雲：「怎麽樣啊外公！猛獅她是不是一個很好的姑娘？」
「確實是個好姑娘，」謝靈雲笑盈盈地向湛兮招了招手，「金童子啊，這姑娘你到底哪裏找到的？」
「都說是天上掉下來的咯，您怎麽又問這個了？」
謝靈雲一時之間，不知要如何訴說，他沈吟了一會兒，指著那好幾層的書架說：「上面那一格，是大雍朝各地的游記。」
湛兮靜靜地等他繼續說。
「你和一個人打交道的時候，並不僅僅只是和這個人打交道，你是在和他的出身背景、人生閱歷……等等東西打交道。」
謝靈雲繼續說：「聽到某些人說話輕清柔美，老夫便大致知道，他或許是吳地之人；看到某些人的行走姿勢，老夫或許能對他的性格略知一二……」
哦~湛兮壞笑著挑了挑眉毛，好嘛，他外公似乎發現了一些什麽，你瞧，他所說的話，不正是現代人的那種－－「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文化背景」的觀點麽？
謝靈雲笑了：「但你帶來的這個小姑娘不一樣，她很特別，特別到，老夫無法第一時間判斷出，她是什麽地方的人，又大概是什麽家庭教養出來的人。」
「唔－－」湛兮無辜地捧著自己的臉，沖謝靈雲眨了眨眼睛，「那外公你對她是什麽感覺？」
「一定要形容的話，這個小姑娘，就像是一陣自由而快活的微風。」謝靈雲含笑說。
他的未盡之意是……這「自由和快活」似乎和當代不太吻合，而「微風」，則是指這個小姑娘特別歸特別，但她如今正如一株幼苗一般，柔弱。
「也許，」謝靈雲笑著看著湛兮，「老夫隱約有個猜想，也許在她的『故鄉』，有許多『自由而暢快的狂風巨浪』，她是學著它們在成長的。」
******
湛兮和謝靈雲沒有繼續再深入地探討聞獅醒這股「微風」的與世格格不入，湛兮只要知道謝靈雲答應代替自己的小弟子，收了聞獅醒當徒孫就好了。
比起這個，湛兮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的秋季任務的破局關鍵，來了！
「外公，方纔我來的時候，在門外遇見了一個和尚。」湛兮說。
「哦，你說他啊，」謝靈雲依然是笑容滿面的，不過笑意稍稍減了一些，「那是大慈恩寺的鑒慧方丈。」
湛兮一副很感興趣的模樣：「那這位鑒慧方丈來找您，是為了什麽事？」
不錯，湛兮已經找到了秋季任務破局的關鍵了！是這位鑒慧方丈的及時出現，給了他靈感！
湛兮起先覺得秋季任務要讓善水公主「更風光」似乎有些無厘頭，因為善水公主已經是「和親公主」風光等級的滿級了。
但是就在剛剛進門之前，湛兮忽然靈機一動－－作為和親公主，善水公主已經是滿級的風光了。
也就是說，作為「凡人」，她的風光是滿級的。
既然輔助系統想要讓她更風光，那麽唯有將她從「凡人」的群體中，升級到高於凡人的群體中去。
比如－－神佛。
說白了，就像湛兮現在這樣，說起來他是小國舅，但許許多多的人，卻是將他是太上老君身邊的小金童這個概念，信以為真的。
如果善水公主不再是普通的凡間公主，而是佛陀的蓮花啊、眼淚啊之類的東西下凡而來，那她自然能「更風光」！
作為「神」，當然要比凡人更風光啦！
（小國舅－－幹啥啥不行，營銷第一名！JPG.）
至於湛兮為什麽把主意打到了和尚身上，而不是打到道士身上……唔，大概是佛陀與那片土地有著最深的羈絆和不解之緣吧。
而且……湛兮燦爛的笑容下，是不動聲色的冷銳刀鋒。
文化與文化之間的殊死搏鬥，肉眼所不能見，但其影響卻絕對至關重要，而在這一賽道上，精神信仰則是世所公認的雄兵。
尤其是在貧苦之地，「今生受苦受難，來世享福安樂」的輪回轉世之說，絕對是最有市場的。
湛兮想，這大概是他能為善水公主，那位明眸燦爛的九姑娘，做到的，最大的幫助了。
******
總之，會特意來太師府的，多半就是有事要求謝靈雲的，哪怕是鑒慧方丈也絕不會是例外。
湛兮尋思著，要是不是什麽大事的話，不如就讓他來和這一位鑒慧方丈做一場交易好了。
湛兮鬼精地想了許多，卻不料謝靈雲說：「他啊……他想來皇家書院講課。」
皇家書院已經確定會在明年初春就開學，秋季中旬將會開始各種考試選拔學生。
其實皇都最近就熱鬧了起來了，雨後春筍一般地冒出了各地豪強的子弟，還有風塵仆仆從各地趕考而來的農門學子。
當然，這時候的皇家書院暫時在永明帝的郊外行宮中講學，待到多年後真正的皇家書院的各大建築物修繕完畢，再遷移過去。
既然要率先講課，那當然少不了老師。
皇家書院的課程還是很多的，甚至方才聞獅醒提到的「選修課程」，其實皇家書院也是有的。
比如道經、佛經也專門開設了課程。
「他想來講課？」湛兮有些驚訝，「看外公您的意思，您是沒答應呀？」
「是，」謝靈雲也不扭捏，「佛經的課程，老夫已經與千佛寺的了悟方丈取得了聯系。」
「但是大慈恩寺要比千佛寺更有名吧？這位鑒慧方丈可是被稱為當世佛子的誒？」湛兮眨巴眨巴眼睛沖謝靈雲賣萌，「而且大慈恩寺距離皇都更近哦，您為什麽舍近求遠？還舍最好的，取次一等的？」
謝靈雲無奈極了，他忍不住揪揪自己的胡須：「金童子啊，你真不知道？」
湛兮心裏一個咯噔，啥東西，他應該知道嗎？
對上湛兮那當真是毫無了解一般的眼睛，謝靈雲嘆了一口氣：「罷了罷了，你當年到底年歲小，老夫直接說吧，鑒慧方丈出家之前，是滑縣首屈一指的名士。」
隨著謝靈雲的話，湛兮瘋狂啟動自己的大腦搜索引擎。
滑縣在河南道的管轄下，如今山東那片地，被大雍朝一分為二，分為河南道與河北道，也就是說，滑縣在山東境內，山東……
山東士族……王氏！？
電光火石之間，有什麽東西福至心靈，湛兮的眼睛倏地睜大：「您是說，這一位就是當年的那個……？」
「對。」謝靈雲也沖湛兮眨了眨眼睛，「這就是為什麽老夫要『舍近求遠』呀……」
湛兮皺了皺眉：「我只是大概聽說過一些那些往事，但細節卻不清楚。不過外公，他為什麽會主動來拜見您呢？」
「我是說，他為什麽忽然想給人當老師了？這一位才華橫溢的僧人，不是據說在王皇後身死後，就萬念俱灰，深居簡出？」
謝靈雲看著自己未完成的畫作，最後還是無奈地擱筆：「金童子啊……你當真不知道他為什麽想來皇家書院麽？」
這話說的，湛兮嘴角抽搐了一下：「總不能是沖著小太子來的吧？」
「你說呢？」
湛兮：「……還真是？！」
謝靈雲模棱兩可：「誰知道呢，你外公我又不是鑒慧方丈。」
湛兮糾結：「可是外公，我有件事可能還會用上他，我剛剛還尋思著，他求您的不是什麽大事的話，就幹脆做個交換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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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獅醒其實一直很緊張，一路上都沒有心思去留意其他的事情。
但是怎麽說呢，人類這一種膚淺的視覺動物，總是抵擋不住一些能夠沖刷心靈和眼睛的美色的。
所以剛剛在瞧見那個僧人第一眼的時候，聞獅醒她下意識地忘卻了令自己緊張的事情，有些呆楞地看著對方行雲流水的一舉一動，明明只是簡單地行禮、頷首，卻似乎依舊風華無限。
等到對方走遠後，聞獅醒才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和湛兮說：「哇！小國舅，我現在有點理解，為什麽其他姐妹們總是嗷嗷嗷地叫著說，想要把神靈拉下神壇，就熱衷於看男主是和尚或者道士的小說了！」
湛兮起先是輕笑了一聲，但沒有過多的反應，他撩開了自己的衣擺，邁過了門坎。
聞獅醒跟在湛兮的身後，還在有些興奮地小聲雀躍著：「小國舅你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誒，可是剛剛那個人，他真的好……好絕！」
這一刻，聞獅醒再一次暗恨自己書到用時方恨少，又沒有報選修一下漢語言文學的課程。
湛兮頓了一頓，有些感嘆地說道：「大概是因為我見過比他更『絕』的和尚吧。」
說起此事，湛兮恍然想起自己已經許久沒有戴那一串佛珠了。
但他的情緒也隨著不斷地在無盡的世界中穿梭的閱歷，而沈澱了下來，不再有著過度的反應，逐漸凝聚成一泊看不見底的深潭。
「曾經滄海難為水嘛，我倒是能理解。」聞獅醒小聲嘀咕著，「不過小國舅你到底是在哪裏見過更絕的僧人吶？要知道剛剛那一個……」
聞獅醒不知道要怎麽說下去了，她忽然驚覺，大雍朝的老祖宗們和自己所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他們根本不是畫像上那種模樣。
整個大雍朝，它像是投資過十億的絢爛的大型古風網游一樣，有好幾個重要角色，他們的美貌已經難以用語言形容。
那似乎是游戲公司砸了上百萬才畫出來的絕美活動限定SSR卡！還是加各種動態特效的那種！甚至是360°全景的！
剛剛那個和尚也是這樣的，聞獅醒其實在未來的世界，看過不少因為容貌俊秀而一度爆紅網絡的，全國各處的和尚僧人，但是怎麽說呢？
活生生的人，怎麽比得大雍朝這些跟紙片人成精從屏幕裏走出來的美男媲美啊！
小國舅到底在哪裏能見到更絕的和尚？
聞獅醒求知若渴地看著湛兮，但湛兮卻沒有回答她。
甚至，湛兮見到聞獅醒這般開心地議論紛紛，忍不住促狹地想要打破別人的開心，於是，湛兮冷不丁地哪壺不開提哪壺：「猛獅啊，你現在不緊張了？」
「緊張什麽……」聞獅醒下意識地反問，結果下一秒，她反應了過來，瞬間就伸手摀住了自己的臉，差點當場土撥鼠尖叫，天吶！天吶！這是看美男的時候嗎？
這可是她這個連茅廬都沒出的菜雞，借著小國舅的東邊狂風，越級來面見世界級文豪的時候啊！
聞獅醒緊張得要死了，因為小國舅的一句話，她的心跳瞬時飆升的兩三倍不止。
見她如此真情實感的緊張，連臉都瞬間嚇白了，湛兮嘆了一口氣，又安慰地說：「好啦好啦，你不必太緊張，我外公他是個很和藹的老人家。」
湛兮話音剛落，書房裏就傳來了一聲蒼老但爽朗的笑聲，聞獅醒放下了捂臉的手，呆呆地看著那彩繪琉璃窗，日光落在其上，反射著七彩的光芒，她看不清裏面的情況。
書房內的老人笑停了後，便說道：「不錯！老夫向來不熱衷於為難年輕人，小姑娘不必怕，跟著金童子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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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獅醒跟著湛兮走進了那間因裝上了琉璃窗，采光變得極好的書房。
甫一進入，聞獅醒便屏住了呼吸，她沒有被書房內令人應接不暇的博古架，亦或者是墻壁上隨意掛著的書畫所奪取註意力。
她下意識地擡頭，看到了端坐在偌大的案牘之後的老者。
老者頭戴黑色帕頭，蒼蒼白發一絲不茍地藏於帽內，只板正地餘留耳鬢的些許銀絲，他身穿聞獅醒見過最多的、樣式最普通的圓領廣袖長袍。
他的打扮，平平無奇，但平平無奇的穿著，卻掩蓋不了他仙風道骨的氣度。
老者雖然雞皮鶴發，但精神矍鑠，嘴角邊是一抹淺淺的笑意。
乍一看，這確實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家。
然而就在聞獅醒繼續打量對方的時候，這本正執筆勾勒著什麽的老者，忽然擡眸看了過來－－
只一瞬，聞獅醒竟覺得那雙蒼老的眼睛裏，射出一道銳利如刀鋒一般的目光！
這個眼神，像是浩瀚的洪水自天上奔騰而來，要將眼前的人沖刷一遍，勘破所有。
聞獅醒的身體驟然僵硬住，無法動彈，無法躲避，只能任由那驚濤駭浪，從頭砸下，將她整個人都徹底淹沒。
不過這種犀利而鋒銳的審視，入木三分地直剖靈魂的眼神，在下一剎那就被其所有者收了回去。
聞獅醒硬著頭皮站在原地，牙齒不自覺地微微打著顫，天知道，她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才克制住了心中的惶恐，沒有讓自己怯懦地後退。
再一回神，聞獅醒就發現那老者正眉眼含笑地看著自己。
那蒼老的眼睛，像是利劍入鞘了一般，滔天的洪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靜靜流淌的、柔和而溫暖的春日山溪。
這樣一具垂垂老矣、風燭殘年的軀殼中，竟棲息著一個敏銳而強大的靈魂啊……
「猛獅，你過來。」湛兮回首對她笑，「先叫一聲太師吧！來日再改口，便是叫師祖了。」
聞獅醒回過神，趕緊上前，向謝靈雲行禮：「見過太師大人。」
謝靈雲笑吟吟地看著對方，捋了捋自己保養極佳的白胡子：「小姑娘叫什麽？」
「我叫聞獅醒。」聞獅醒下意識地回答。
謝靈雲聽了之後，眼底笑意更深了一些，他似乎是有些感嘆地開口：「哦？倒是個特別的好名字啊，仿佛是打盹的猛獸從睡夢中醒來時威懾十足的模樣呢。」
哎呀！這還是除了小國舅之外，第二個能精準理解到她的姓名的人！還是這樣一個德高望重的三代帝師！
聞獅醒忍不住倏地擡起了頭，眼睛亮亮地看著謝靈雲。
湛兮見狀，頗有些無奈，心想：如果聞獅醒是一條狗子成精的話，這會兒她應該已經搖晃起尾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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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靈雲以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樣，與聞獅醒簡單地聊了幾句後，便輕而易舉地就在不知不覺中，如春水潤物一般，化解了對方的緊張和無措。
緊接著他話鋒一轉，問起了聞獅醒的關於校園管理方面的知識。
只聽謝靈雲說道：「金童子他說你這姑娘極為不一般，腦中有許許多多旁人都不會有的奇思妙想，或許能在這皇家書院的管理上，讓老夫開拓眼界。」
聞獅醒先是有些害羞地紅了臉，她撓了撓臉之後，先是嘀咕著說了一句：「其實我也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緊接著，沒有等謝靈雲繼續問這句話的意思，聞獅醒就態度端正地掏出自己前些日子就寫好的關於校園管理方面的，一些現代管理經驗。
謝靈雲見狀，揚了揚眉毛，眼神不自覺地往湛兮的方向撇了一下。
湛兮古靈精怪地給謝靈雲做了個誇張的笑臉，又努著嘴，用唇語說了什麽話，意思是叫謝靈雲先看。
謝靈雲有些無奈地失笑，但他沒有拂了湛兮的意思。
接過了聞獅醒手中的資料，謝靈雲先是為聞獅醒這特別至極的字跡所弄得呆了一下。
但他到底是一個經歷過不少風風雨雨的老人了，這點兒定力還是有的，所以謝靈雲什麽多餘的表情都沒有，態度坦然自若地繼續往下看。
進入了工作的狀態後，兩人之間的地位差異似乎在不知不覺中消弭了。
謝靈雲忍不住為這一份東西中提到的某些細節措施，而感到驚異至極，甚至有許多課程安排和管理方法，竟令他忍不住要拍案叫絕。
看到了最後，謝靈雲又想起了方才聞獅醒說的那句話，她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的人……
巨人？巨人可是指那些真正在不斷的試錯與實踐中，總結出了這些經驗的人呢？
沒錯，謝靈雲的心中已經有了某些奇異的猜測，畢竟以他的閱歷和敏銳，他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些東西絕不是某個人突發奇想就能提出來的。
但是謝靈雲卻沒有立即提出來自己的某些猜測，他態度如常地與聞獅醒商議者這些事，詢問著自己的某些看法和不了解的地方。
聞獅醒很努力地在聽，並且努力地在做出解答。
隨著越來越深入地交流，謝靈雲終於明白了聞獅醒所說的那句話的意思，她只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人，她不是「巨人」本人。
所以她這個姑娘確實知道許許多多的東西，但是她知道的這些東西並不深入，也不夠本質，這似乎是他人的經驗所得，而不是她本人的實踐所得。
不過雖說是如此，謝靈雲也依然覺得自己今日收獲頗豐，甚至可以說是大開眼界。
如果說一開始，他想要為自己早逝的小弟子收一個徒弟，是因為這是由湛兮提出來的話，那麽現在，他想要為自己的小弟子，收了這個姑娘當徒弟，是因為這個姑娘她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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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靈雲註意到湛兮在一旁已經悠哉悠哉地逛的許久，而且他和聞獅醒的交流也差不多了。
接下來，他需要整理自己的思緒，調整皇家書院的管理細節，聞獅醒也幫不了更多更深入的東西。
於是謝靈雲忽然轉移了話題，問道：「老夫聽金童子說你這小姑娘很擅長於種植？」
聞獅醒有些不好意思地撇了湛兮一眼，難道說，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小國舅就是這樣子到處誇讚她的嗎？聞獅醒一時之間，心中感嘆萬千，恨不得當場給湛兮發一面「大雍好老板」的錦旗。
回過神來後，聞獅醒倉促地應了一聲：「略懂略懂……」
她的專業是這個，但她不敢說自己精通於這個呀，誰知道這位三代帝師想要她去做什麽呢？
聞獅醒的謹慎回答，反而讓謝靈雲樂呵地笑了出來，他說：「小姑娘不必緊張，前些日子老夫的一位朋友從遠方移植過來了一棵無患子樹，但這段時日，老夫忽然發現那無患子樹的樹葉似乎是變黃了一些，不知道小姑娘你可否替老夫去瞧一瞧這棵樹？」
樹葉變黃？聞獅醒差點開口就問是新葉還是舊葉，如果是新葉發黃，那應該就是缺鐵和鈣，如果是老葉發黃，那就很有可能是缺氮、磷、鎂，還有磷……
管家進來了，恭恭敬敬地說要給聞獅醒帶路。
聞獅醒看向了湛兮，湛兮笑道：「既然是這樣，那就麻煩猛獅你替我外公看看那棵寶貝樹吧。」
「好嘞！」得了湛兮的話，聞獅醒立即站起身跟管家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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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書房，再一次只剩下爺孫二人。
湛兮笑嘻嘻地瞧著謝靈雲：「怎麽樣啊外公！猛獅她是不是一個很好的姑娘？」
「確實是個好姑娘，」謝靈雲笑盈盈地向湛兮招了招手，「金童子啊，這姑娘你到底哪裏找到的？」
「都說是天上掉下來的咯，您怎麽又問這個了？」
謝靈雲一時之間，不知要如何訴說，他沈吟了一會兒，指著那好幾層的書架說：「上面那一格，是大雍朝各地的游記。」
湛兮靜靜地等他繼續說。
「你和一個人打交道的時候，並不僅僅只是和這個人打交道，你是在和他的出身背景、人生閱歷……等等東西打交道。」
謝靈雲繼續說：「聽到某些人說話輕清柔美，老夫便大致知道，他或許是吳地之人；看到某些人的行走姿勢，老夫或許能對他的性格略知一二……」
哦~湛兮壞笑著挑了挑眉毛，好嘛，他外公似乎發現了一些什麽，你瞧，他所說的話，不正是現代人的那種－－「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文化背景」的觀點麽？
謝靈雲笑了：「但你帶來的這個小姑娘不一樣，她很特別，特別到，老夫無法第一時間判斷出，她是什麽地方的人，又大概是什麽家庭教養出來的人。」
「唔－－」湛兮無辜地捧著自己的臉，沖謝靈雲眨了眨眼睛，「那外公你對她是什麽感覺？」
「一定要形容的話，這個小姑娘，就像是一陣自由而快活的微風。」謝靈雲含笑說。
他的未盡之意是……這「自由和快活」似乎和當代不太吻合，而「微風」，則是指這個小姑娘特別歸特別，但她如今正如一株幼苗一般，柔弱。
「也許，」謝靈雲笑著看著湛兮，「老夫隱約有個猜想，也許在她的『故鄉』，有許多『自由而暢快的狂風巨浪』，她是學著它們在成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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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和謝靈雲沒有繼續再深入地探討聞獅醒這股「微風」的與世格格不入，湛兮只要知道謝靈雲答應代替自己的小弟子，收了聞獅醒當徒孫就好了。
比起這個，湛兮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的秋季任務的破局關鍵，來了！
「外公，方纔我來的時候，在門外遇見了一個和尚。」湛兮說。
「哦，你說他啊，」謝靈雲依然是笑容滿面的，不過笑意稍稍減了一些，「那是大慈恩寺的鑒慧方丈。」
湛兮一副很感興趣的模樣：「那這位鑒慧方丈來找您，是為了什麽事？」
不錯，湛兮已經找到了秋季任務破局的關鍵了！是這位鑒慧方丈的及時出現，給了他靈感！
湛兮起先覺得秋季任務要讓善水公主「更風光」似乎有些無厘頭，因為善水公主已經是「和親公主」風光等級的滿級了。
但是就在剛剛進門之前，湛兮忽然靈機一動－－作為和親公主，善水公主已經是滿級的風光了。
也就是說，作為「凡人」，她的風光是滿級的。
既然輔助系統想要讓她更風光，那麽唯有將她從「凡人」的群體中，升級到高於凡人的群體中去。
比如－－神佛。
說白了，就像湛兮現在這樣，說起來他是小國舅，但許許多多的人，卻是將他是太上老君身邊的小金童這個概念，信以為真的。
如果善水公主不再是普通的凡間公主，而是佛陀的蓮花啊、眼淚啊之類的東西下凡而來，那她自然能「更風光」！
作為「神」，當然要比凡人更風光啦！
（小國舅－－幹啥啥不行，營銷第一名！JPG.）
至於湛兮為什麽把主意打到了和尚身上，而不是打到道士身上……唔，大概是佛陀與那片土地有著最深的羈絆和不解之緣吧。
而且……湛兮燦爛的笑容下，是不動聲色的冷銳刀鋒。
文化與文化之間的殊死搏鬥，肉眼所不能見，但其影響卻絕對至關重要，而在這一賽道上，精神信仰則是世所公認的雄兵。
尤其是在貧苦之地，「今生受苦受難，來世享福安樂」的輪回轉世之說，絕對是最有市場的。
湛兮想，這大概是他能為善水公主，那位明眸燦爛的九姑娘，做到的，最大的幫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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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會特意來太師府的，多半就是有事要求謝靈雲的，哪怕是鑒慧方丈也絕不會是例外。
湛兮尋思著，要是不是什麽大事的話，不如就讓他來和這一位鑒慧方丈做一場交易好了。
湛兮鬼精地想了許多，卻不料謝靈雲說：「他啊……他想來皇家書院講課。」
皇家書院已經確定會在明年初春就開學，秋季中旬將會開始各種考試選拔學生。
其實皇都最近就熱鬧了起來了，雨後春筍一般地冒出了各地豪強的子弟，還有風塵仆仆從各地趕考而來的農門學子。
當然，這時候的皇家書院暫時在永明帝的郊外行宮中講學，待到多年後真正的皇家書院的各大建築物修繕完畢，再遷移過去。
既然要率先講課，那當然少不了老師。
皇家書院的課程還是很多的，甚至方才聞獅醒提到的「選修課程」，其實皇家書院也是有的。
比如道經、佛經也專門開設了課程。
「他想來講課？」湛兮有些驚訝，「看外公您的意思，您是沒答應呀？」
「是，」謝靈雲也不扭捏，「佛經的課程，老夫已經與千佛寺的了悟方丈取得了聯系。」
「但是大慈恩寺要比千佛寺更有名吧？這位鑒慧方丈可是被稱為當世佛子的誒？」湛兮眨巴眨巴眼睛沖謝靈雲賣萌，「而且大慈恩寺距離皇都更近哦，您為什麽舍近求遠？還舍最好的，取次一等的？」
謝靈雲無奈極了，他忍不住揪揪自己的胡須：「金童子啊，你真不知道？」
湛兮心裏一個咯噔，啥東西，他應該知道嗎？
對上湛兮那當真是毫無了解一般的眼睛，謝靈雲嘆了一口氣：「罷了罷了，你當年到底年歲小，老夫直接說吧，鑒慧方丈出家之前，是滑縣首屈一指的名士。」
隨著謝靈雲的話，湛兮瘋狂啟動自己的大腦搜索引擎。
滑縣在河南道的管轄下，如今山東那片地，被大雍朝一分為二，分為河南道與河北道，也就是說，滑縣在山東境內，山東……
山東士族……王氏！？
電光火石之間，有什麽東西福至心靈，湛兮的眼睛倏地睜大：「您是說，這一位就是當年的那個……？」
「對。」謝靈雲也沖湛兮眨了眨眼睛，「這就是為什麽老夫要『舍近求遠』呀……」
湛兮皺了皺眉：「我只是大概聽說過一些那些往事，但細節卻不清楚。不過外公，他為什麽會主動來拜見您呢？」
「我是說，他為什麽忽然想給人當老師了？這一位才華橫溢的僧人，不是據說在王皇後身死後，就萬念俱灰，深居簡出？」
謝靈雲看著自己未完成的畫作，最後還是無奈地擱筆：「金童子啊……你當真不知道他為什麽想來皇家書院麽？」
這話說的，湛兮嘴角抽搐了一下：「總不能是沖著小太子來的吧？」
「你說呢？」
湛兮：「……還真是？！」
謝靈雲模棱兩可：「誰知道呢，你外公我又不是鑒慧方丈。」
湛兮糾結：「可是外公，我有件事可能還會用上他，我剛剛還尋思著，他求您的不是什麽大事的話，就幹脆做個交換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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