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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 白頭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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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白頭偕老

◎“我們這樣,算不算白頭偕老了?”◎

謝明瑞攏著她蓬松的輕裘披風, 感受掌下比分別時明顯清減的身量,細細端詳她臉龐,還好除了瘦了些, 沒有受傷的痕跡。

“怎麽找到我的?從湖城這一路到這兒,就一個人來?”

阮阮退開一些,撿起那只被她摔在他肩膀上的小竹筒,“靠著它找到你的。”這裏面裝的是謝明瑞手臂裏蠱毒的母蟲。

她已經恢覆了記憶,也記得清楚,梁國安插在湖城的據點都在哪裏, 除了被聽風監搗破的那幾個, 還有隱藏得更深的。

“我用記得的情報與老邵做了交易, 他帶人把剩下的據點都搜查一番, 搜查的疑似與蠱毒有關的東西,都會給我檢查。”

原身義兄薛厲曾經透露過, 能夠憑借蠱毒來找到她的行蹤, 換而言之, 她也能夠用它來找謝明瑞。

謝明瑞靜靜聽著, 聽她描述怎麽找到老邵, 怎麽恢覆記憶, 怎麽靠著一只小小竹筒, 從千裏之外的湖城來到這裏, 頓覺自己在溪邊包紮傷口時,斤斤計較誰愛得多一些,顯得庸人自擾。

阮阮的描述,條理清晰, 不帶多餘情緒, 但略作推敲, 不難想到她這一路上如何忍著焦灼憂懼,披星戴月地追過來。

謝明瑞越聽,越覺得心尖最軟的地方好似浸泡在溫泉水裏,輕飄飄地冒著熨帖的泡泡。

她還在溫聲細語地講怎麽用蠱蟲活動辨認方向,謝明瑞已經沒有心思聽下去了,手臂被她輕輕戳了一下,“是你先問的。”

謝明瑞點頭,“是我問的,但我不能再聽下去了。”

她急道:“累了?還是痛?我隨身帶了傷藥,給你敷上。”

“不累不痛,就是再聽下去……”謝明瑞按住她翻藥的手,“容易得隴望蜀,貪心不足。”

他不再解釋,湊過去,吻上日思夜想的意中人。

這感覺太久違了,明明只是溫情脈脈的親吻,讓人恍惚有了一種天荒地老的錯覺。

拴在溪邊休憩的駿馬踱步,發出短促的噴鼻聲。

阮阮從沈浸中回神,撿起她丟下地上的包裹,“你的傷口要重新處理,我知道附近可以躲避藏身的地方,我帶你去。”

謝明瑞撐著她的手站起來,“我們副指揮為了救我,自己先把敵人引走了,你知道梁國人有可能把他關押在哪裏嗎?”

阮阮點頭,“我知道有一個地方。”

三日之後,風雪稍停。

梁國邊陲小鎮的一間四方院落打開了院門,一對衣衫樸素的中年夫妻推著泔水桶出來。男人甕聲甕氣地跟女人說著話,女人松開板車,兩手飛快地打著手勢回應他,她是個啞巴。

謝明瑞一直跟著他們到倒泔水的偏僻地方,手刀利索劈暈了二人,與阮阮一起,同夫妻二人調換了外裳。

阮阮將暈倒的二人安置妥當:“他們會不會很快醒?”

謝明瑞環顧四周,撿起一捆稻草將二人手腳綁好,“待會兒再餵兩顆藥,就穩妥了。”

這夫妻二人是在梁國探子據點裏幹活的仆役,不少梁國探子都熟悉他們。阮阮與謝明瑞除了衣衫發飾,五官外貌也要偽裝。

阮阮微微躬身,一邊對照暈倒過去的中年男子樣貌,一邊往謝明瑞臉上塗抹質地像粘土,能夠短暫修飾面部骨骼的東西。

謝明瑞一雙桃花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看,數次欲言又止。

阮阮沒轍:“你要是有正事,先說了,說完就不要動,要不嘴唇一動,貼在下頷的泥膏還未風幹定型,就會裂開。”

謝明瑞看她神情嚴肅,把不太正經的話憋了回去,直到阮阮給他撲了一層粉,示意他可以講話。

“你給別的小娘子梳妝畫眉的時候,也是湊這麽近的嗎?”

“不湊近怎麽畫?離得太遠手會抖的。”

“這樣啊……”謝明瑞若有所思,“可是也太近了。”

近到呼吸相聞,都能夠看清楚她臉上一層細毛絨,像蜜桃。

幸好喜愛梳妝打扮的都是些小娘子,謝明瑞松口氣,轉念一想,也不對,還有像德嘉郡主的夫婿聞鏡如那樣的男人呢。

他酸溜溜地,沒想好怎麽旁敲側擊,被阮阮輕輕推開。

“你的好了,再等我一下。”

謝明瑞頓時忘記了還在糾結的問題,饒有興致地看阮阮大變活人,將自己易容成眼尾泛起細紋,眉眼耷拉的滄桑模樣,甚至精益求精地染白了她與他的幾根頭發絲。

阮阮將巴掌大的銅鏡舉得遠遠的,從整體觀察最終的效果,謝明瑞擠進了小小鏡面的映照裏,看映出的一對滄桑夫妻。

他想了想:“我們這樣,算不算白頭偕老了?”

阮阮哭笑不得:“你認真些,你們鶴指揮還關在裏面。”

謝明瑞不怎麽擔心,“鶴三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說不準正在裏頭騙得梁國人團團轉,想著法子往外遞消息。”

兩人推起倒空了的泔水桶,通過了門口守衛的盤查。

原身曾經來過這個院落,阮阮憑借記憶,給謝明瑞示意了最有可能用於關押鶴三的房間,自己繞去了另一個方向。

謝明瑞難得遲疑:“你不跟我一起去?”

“……我想去找找,有沒有蠱毒的解藥。”她記得有個房間存放了梁國探子慣用的毒藥與解藥。

兩人分頭行動,約定好了等會兒在這裏碰頭。

阮阮一路摸到了記憶中的房間。

抽屜裏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都是迷藥毒藥,用梁國文字貼著標簽。就像一道無形的屏障被打碎,她恢覆記憶之後,歪七扭八的梁文,在她目光掃過時,腦內會自動對應出樊文。

蒙汗藥、冥蓮粉末、啞藥、迷香……

她一一翻過,目光一黯,裏面沒有與蠱毒有關的解藥。

屋外有動靜傳來。

阮阮用最快的速度將抽屜合上,抓起案臺上的抹布,做出打掃浮塵的模樣,聽得身後的梁國探子使喚她:“你過來一下。”

另一邊,謝明瑞很順利地找到了鶴三。

也不知道鶴三給梁國人都忽悠了什麽,待遇不像階下囚,像什麽值得以禮相待的貴賓,沒有關在房間裏,反而在庭院中央的小石桌上,好吃好喝地供起來了,只是守著三個梁國守衛。

謝明瑞推著空泔水桶經過,車轍卡在地面一道凹陷縫隙裏,老半天推不出來。

他每推一下,泔水桶就在板車上晃一下,圓底與車板碰撞,發出“哐當”的聲音,時長時短,時快時慢——打出了鶴三專門為聽風監研究出來的交流密文。

“那邊磨磨唧唧在幹什麽呢?連個車都推不動?”

守衛鶴三的梁國人被哐當聲惹得心煩,罵罵咧咧,抽出手中鞭子,啪一下甩在空桶上,催促謝明瑞快點走開。

謝明瑞嚇得瑟縮一下,頂著經過易容的臉,露出老實討好的笑容,悶哼一聲發力,在鶴三側目的註視下,將車推走了。

他走得穩穩當當,身影消失在不遠處的柴房。

鶴三舉著酒壺起身,腳步顛三倒四,被謝明瑞方才碾過的地縫絆倒,坐在地上抓了一把,像個醉鬼一樣嘿嘿發笑。

梁國守衛揣著手看笑話,鶴三自己拍拍屁股坐起來,朝最東邊的梁國守衛走去,嚷著要敬他喝酒,其餘兩人放任他去了。

這人被抓回來第一天打了一頓,就老老實實,只是他們指揮說看著毫不起眼的男人,身居樊國聽風監要職,很有利用價值,才令他們好酒好菜招待著,嚴加守衛起來。

片刻後,二人聽見鶴三用半生不熟的梁語,急急嚷道:“餵,你怎麽了?喝一杯酒就倒,你到底行不行啊大兄弟?”

轉頭驚覺,同伴雙目緊閉,倒在了鶴三懷裏。

“你對他做了……”一人急急沖鶴三去,後半句話,被一根突然晃過眼前,拴在咽喉處的繩索狠狠勒住了。

剩餘的梁國同夥要出手解救,向謝明瑞襲擊而去,鶴三早早摸出第一個梁國守衛的短刃,直插入對方心口。

謝明瑞待勒緊的人沒了動靜:“別留血跡。”

“知道。”鶴三將人擡起,兩人默契自成,先後將三個梁國守衛的屍體塞入了柴房裏。

鶴三拖過柴堆遮掩:“下一步怎麽樣?”

謝明瑞打開了另一桶只剩下一半的泔水。

鶴三:“……”

他捏著鼻子跳進去,“你動作快些,不然我沒死在梁國人手下,就先被熏死了。”他這些天也觀察出來,謝明瑞易容的仆役每天都這個時辰往外送泔水,有時候多了,會分兩趟運送。

泔水桶蓋子遲遲沒有落下來。

鶴三催促:“走不走啊?梁國守衛快要換防了。”

“再等等。”謝明瑞看向他與阮阮分別的回廊,那張易容後變得陌生的臉遲遲沒有出現。

新一隊換防的梁國守衛從院門入,三人說說笑笑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剩下多少。

鶴三眸光銳利,下一瞬,頭頂被謝明瑞蓋上了蓋子。

謝明瑞面無表情地推著泔水桶,朝路過的換防守衛點頭。

他推著陳舊發黑的板車手柄,掌心冒出微汗。他理應推得快一些,在換防守衛發現端倪前,帶鶴三離開。可他忍不住想放慢腳步,想時間過得慢一點。

內院愈發吵吵嚷嚷,換防侍衛發現鶴三失蹤了。

同一時間,謝明瑞已經帶著鶴三,離開了梁國探子的地盤。

不遠處的僻靜死胡同裏。

鶴三猛地頂開泔水桶蓋,狼狽地大口呼吸,見謝明瑞將臉上易容卸下,“你要去哪裏?這裏附近也有樊國的暗樁,我先帶你去找接應。”

謝明瑞搖頭:“我娘子還在裏面,我去找她。”

鶴三瞠目:“你瘋了嗎?這個節骨眼進去,不要命了?”

謝明瑞很清楚鶴三的意思,找到接應,人手充足了,再進去把她救出來。可他一刻都不想等,他很惜命,他的命就在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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