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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有采花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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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有采花賊

◎不報銷就算了,還吃她豆腐?◎

謝明瑞根本睡不著, 他只是強迫自己閉眼,不要亂動。

那一夜之後,再同這位便宜娘子躺在同一張床上, 他腦海裏總是時不時浮現一些過分煽情繾綣的畫面。

要不還是去書房睡吧,謝明瑞打定主意。

枕邊人先他一步醒了,躡手躡腳下穿穿鞋,悉悉索索過去好一陣,悄悄開門出了屋。謝明瑞轉頭,看向屏風外那道堪稱鬼鬼祟祟的身影, 等了大概有兩炷香的時辰, 人還沒有回來。

“勝隆客棧, 酉時三刻。”

阮阮在宣紙上把最後一個梁國符文的對應樊語寫下來, 沒有說具體的日期,只有時辰, 如果是今天的, 那麽酉時是日落西山的時辰, 早過了。

她錯過了與原身相關的人見面的時機。

也不知是福是禍。

阮阮兩手鋪在書桌上, 放松地把側臉枕到袖上閉眼。夜半書房異乎尋常地寧靜, 倦意後知後覺襲來, 她幾乎要拋棄神思沈入睡眠, 在靜得呼吸可聞的方寸間, 門軸轉動的幽微響聲鉆入她耳朵裏。

再擡頭,謝明瑞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書房外,手裏提著一盞小燈。

火苗在風中扭得飛快,暖光照在他深邃立體的五官上, 明明滅滅。他大步邁進來, 將小燈架在燈架上, 與她帶來的那盞並排,之前昏暗得暧昧的書房霎時光亮起來。

謝明瑞:“半夜不睡在書房做什麽?”

阮阮維持著原來姿勢沒有動,密文紙條就被她壓在了袖子下,“我……我睡前濃茶喝多了,沒有困意,想來書房看看書。”

謝明瑞:“是嗎?看得什麽書?”

阮阮撐起身來,借著寬大袖口的掩蓋,不動聲色把紙條收走,露出那本梁國神話互譯卷的封皮,“神話故事,是在夫君書房裏找到的。”

謝明瑞挑眉,接過她遞來的書卷,對著燈光翻了兩眼。

阮阮唯恐他下一刻就讓她講講哪個神話故事最有趣,率先輕聲細語地挑起了話題:“夫君的書架上有很多梁國風物的書,可我好像記得,夫君說只喜歡看話本子,還都給侯爺扔掉了?”

“扔了一半,燒了一半。”謝明瑞將互譯卷輕輕拋回案上,“書桌是我兄長的,這書房裏頭的大部分藏書,也都他的。”

“那夫兄想來是博洽多聞、通儒達道之人……”可惜英年早逝。

謝明瑞沒有接話,只拉過長桌另一側的太師椅,在她身旁靜坐半晌,才啟唇提起另一件事:“祖母的事情,多謝了。”

“夫君何出此言?”

“今晨出發去靈溪寺前,我去鏡心居見過祖母,她都跟我說了。”

阮阮手不自覺撚起書頁一角搓了搓,老夫人應該沒有把她賣掉。

“只是請個梳妝娘子來幫忙,算不得什麽大事。”

謝明瑞意味不明看了她一眼:“這位梳妝娘子技藝高超,說是以假亂真也不為過,我想一定費了娘子不少銀錢。”

“老夫人開心最重要,沒花多少。”

“是嗎?我還想說,讓娘子跟蘆笛報個數,在我月例銀子裏扣。”

“……”怎麽不早說?

阮阮努力控制表情,垂眸放輕聲音,哀嘆道:“真的沒有多少,平常我也不太出府,不過就是幾月不添置新夏裝,不買胭脂水粉罷了。”

餘光見謝明瑞起身,弓腰靠近,沒等來他的爽快報銷,只等來謝明瑞幹燥寬大的手掌,貼在她臉頰上,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

阮阮:“?”

不報銷就算了,還吃她豆腐?

謝明瑞今夜回來後一直興致缺缺的臉上,再度流露出笑意,顧盼風流的桃花眼蘊著灼灼暖光,“娘子孝心日月可鑒,為夫自愧不如。”

說罷轉身,繞過鏤空隔斷,去書房另一側的矮榻躺下。

阮阮深呼吸了一把:“那我不打擾夫君休息。”

她吹滅了兩盞燈,離開了這間充滿謝明瑞兄長痕跡的書房。

得知侯府要去靈溪寺上香時,她跟粉黛打聽過了。

侯府長公子叫謝明鋒,年長謝明瑞五歲。天才少年,文經武略在滿城勳貴兒郎裏出類拔萃,是朝中最年輕的少將軍。

可是謝明鋒幾年前死在了戰場上,與梁國對戰的戰場上。

謝昆林痛失愛子,縱使長子死後,膝下只有謝明瑞能夠承爵,卻也一直未曾皇帝請封,改立謝明瑞為世子。

粉黛說起這件事也一臉感慨:“阮娘子,我還聽過一則傳聞,忠勇侯曾經放過話,說謝二公子要是再這麽渾渾噩噩過下去,他就把爵位帶到棺材裏,讓謝家門楣從此沒落,也不會傳給他。”

阮阮覺得,這可能不是傳聞,是真的。

畢竟謝昆林是與謝明瑞說不上三句話就要點著火藥引線的暴脾氣。

夏季暑氣漸盛,毒辣日頭把明輝堂的植物都曬得蔫巴巴的。

謝明瑞出門卻日漸頻繁,今日去梨園聽徽南戲班最新排的折子戲《金弓射月》,明日去德如窯買一批磨喝樂,蹲在東長街上,每逮著一位學齡幼童,就送一個泥塑娃娃。

總之想起來一出是一出,待在外頭花錢的法子千奇百怪。

阮阮並不過問,趁著孫氏回娘家探望,溜出去找嚴崧。

嚴崧比她上次見面曬黑了很多,可見真的有幫她在湖城四處打聽查看符合她要求的宅子,一見阮阮來了就露出笑臉,“阮娘子,可算把你盼來了,我還以為你給了定金又臨時改主意,這宅子不租了呢!”

阮阮沒時間跟嚴崧客套,直接問道:“宅子看得如何了?”

嚴崧從櫃臺後扒拉出一疊粗裱過的圖畫,圖畫左邊是宅子布局的概括圖,右邊則是用顏彩勾勒後的宅子主屋模樣與四周街景。

雖然沒有細致描摹,但一眼過去,各個宅子的模樣清晰形象。

阮阮一張張翻看,嚴崧在她旁邊介紹房屋新舊、地段、價錢等情況。

“就這間。”她挑中了最後一套環境清幽的三進院落,分東西兩廂,布局規整清爽,看起來也很好打理。

“阮娘子好眼光啊,這宅子外頭就是繁華大街,還靠近湖城的河道,是個風水好的地方。”嚴崧張嘴就是一頓誇,最後報了個價,快要把阮阮這段時間積攢的家底掏光一大半的價格。

阮阮一咬牙付了。

嚴崧笑得快見牙不見眼:“阮娘子爽快人!什麽時候搬過去?要雇車或宅子裏要用人,我也可以給你介紹介紹。”

“最晚兩個月內,你先把宅子買下來。”

“這麽急啊?屋契文書這些,光跑衙門也得辦大半個月呢。”

阮阮又給了嚴崧一錠銀子,“我很著急。”

兩個月後,皇城裏的河水就越來越涼了,她要跳河,但不想受凍。

阮阮收好嚴崧給的字據,出了牙行,在街上又被小孩撞了一下。

她被撞出經驗,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小孩的衣袖,“等等!”定睛一看,是一個瘦不拉幾,蓬頭亂發的小男孩,唯有一雙眼睛黑白分明。

阮阮攤開掌心紙條:“誰讓你給我的?”

小男孩老實道:“一個戴面具的哥哥,說給你紙條,就給我糖吃。”

“他人呢?”

“喏!就在街角那棵樹下呢!”

小男孩伸手一指,阮阮跑過去,只見樹蔭不見人影,小男孩亦步亦趨黏在她身後,眨巴著眼睛,“哥哥跑了,姐姐給我買糖嗎?”

阮阮丟給他幾枚銅板,她現在也很窮。

很窮的阮阮在風月堂給十二位舞姬姑娘化了妝,揮動略微發酸的手臂,忍不住撓了撓上臂內側的疤痕。她之前在鏡心居給老夫人展示的疤痕是原身自帶的,時不時發癢,但最近愈發頻繁。

“阮娘子,你可是身子不適?”舞姬素靈關切問道。

“無事,就是累了。”阮阮幫她定好妝,最後整理發髻細節,素靈是最後一位要化妝的舞姬,今日的忙碌算是結束了。

她收拾好箱籠要離開風月堂,素靈看看天色,擔憂道:“阮娘子你回去路上,小心一些,最近皇城裏有采花賊呢,好多姑娘受害了。”

“什麽賊?”

“采花賊,專門把女子迷暈了拖到暗巷,圖謀不軌……有的姑娘吃了啞巴虧不敢吭聲,有的等第二天醒來被人發現,鬧著要上吊呢。”

“官府沒人去捉嗎?”

“只加強了巡邏,一直沒捉到。”素靈提醒道,“聽說,那采花賊專挑漂亮姑娘下手,阮娘子你蒙個面紗吧,一定要走在人多的大街上。”

可是從風月堂回忠勇侯府的路,勢必會經過一條不那麽繁華的長街。

若要繞路,她就趕不及在孫氏回府之前,回到明輝堂。阮阮提著兩只箱籠,還是走進了入夜後行人稀少的長街,只是腳步比尋常邁得更大。

有人在跟著她。

那種視線一直黏在後背的感覺太過強烈,阮阮回頭看了兩次,只看見長街冷冷清清,並無人影。不知是她聽了素靈的話產生錯覺,還是跟著她的人身手敏捷,在她轉頭之前,就敏銳地躲開了。

悶熱的夏夜起了一陣涼風。

街道兩旁閉門商戶的商旗與酒旗在風中搖曳,襯著冷淡月色,在石磚地板上投落一片交錯繚繞的暗影,有點陰森。

阮阮加快腳步,背後騰起一層森冷,有被緊盯的如芒在背感。

她決定相信自己的感覺,當即腳步一頓,快速跑進了前邊的巷子裏,躲進了一排靠著石壁斜放的木板後。

方才寂靜的長街響起了腳步聲,由遠及近,突然紛亂了一陣子。

緊接著再變得有序,腳步聲在離她咫尺之間的巷口停駐。

阮阮握緊了手腕上的袖箭。

原身留下的那堆暗器裏,這是為數不多的她懂得如何使用的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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