鮫人重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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鮫人重溟
“阿澤！阿澤！”
“你在哪？阿澤！”
山野中傳來紀長風的焦急呼喚, 紀澤昏昏沈沈間好像聽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掙紮地醒來。
結果在看到身旁竟還躺了一個陌生的鮫人少年時，少年眼底閃過一絲錯愕, 似是驚訝這山野間怎麽還平白冒出一只鮫人來？
紀澤立馬轉頭朝四周看去，沒有一絲可疑的痕跡。奇怪！非常奇怪！
紀澤猶豫著要不要叫醒對方, 最終決定還是伸手去推一下他, 看看是不是還活著。
但他剛把手伸過去，那鮫人少年就忽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月華之下, 鮫人少年緩緩睜開了眼，那如瀛海般的藍瞳深沈而覆雜地盯著他, 就好像是在透過他的雙眼直接審視著他的靈魂。
紀澤被他這麽強勢地盯著, 只感覺頭皮一陣發麻。手腕間冰冷黏滑的觸感更是讓紀澤感到一陣惡寒，他渾身雞皮疙瘩都快要起來了。
“嘶——這位……”紀澤頓了頓, 似是在想該怎麽稱呼對方，很快他就找到詞匯, 清了清嗓子道：“美麗的小鮫人，你可不可以先放開一下我的手呢？”
面對少年如此放浪形骸不正經的一面，鮫人臉上神色明顯一楞, 似是根本無法將眼前的這個少年與先前那個拼死拼活救下他的小少年聯系起來。
陸地上的人類，都是如此善變的嗎？
紀澤見對方終於肯松開力道，放過他的手, 連忙悄悄用靈力洗幹凈自己的手腕，將手背過去在衣服上擦了擦。
而後心裏終於舒坦了一般, 輕呼一口氣。紀澤剛想問對方：你是深海魚還是淡水魚啊？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結果他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被循著他定位跑來的哥哥找到, 一聲大喊給打斷了，“阿澤！”
“哥……哥哥？”紀澤在看清來者何人後, 連忙高興地舉起手，大聲回道：“我在這裏！”
紀長風飛速跑來，身後還跟著一群城主府的守衛。全都是守在結界外等待接應，結果在看到只有紀長風一人出來時，魂都快嚇沒了。
幸好紀澤推他出來時，給了他一個追蹤符。紀長風這才得以在三百裏開外，都能找到自家弟弟的行蹤。
“你有沒有受傷？快讓哥哥看看！”紀長風在看到少年衣服上沾滿血跡後，眼底神色駭然一驚，幾乎都快要當場暈倒了，“你身上怎麽那麽多血？你還真去打劫了！你是被那買主給揍的嗎？！！”
搶了人家那麽大一條魚，還是花了重金拍下來的無價之寶，他一個乳臭未幹的半大渾小子去打劫，這不是找死嗎？！
“啊？”紀澤腦海一片混亂，但隱約間他仿佛確實有這麽一點模糊記憶。
“這些血好像不是我的。”紀澤摸了摸自己的身體，一點疼痛感都沒有。他又翻了翻衣袖，發現了一片被洇染的深藍色鮫人血。
他神色一驚，連忙撥開二哥的肩膀，去看那被他們所有人都給忽視了的鮫人少年。
只見鮫人趁著眾人的分神，已悄然爬行了好長一段距離。最終還是因傷勢過重，在紀澤的目睹下，又一次地直接昏倒在山野中。
*
“你醒啦？”
紀澤終於等到對方的蘇醒，連忙湊上前去開心道：“你感受一下，現在你身體還有哪些地方難受？要是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講哈！”
鮫人少年有些茫然地看著自己現在所躺的地方，一個裝滿水的……木桶？
“啊，這是我平時在家用來泡澡的浴桶，不過對於你的體型來說好像有點小，你先將就一下用吧。我已經讓下人去集市裏買了，給你買一個超大的！就放你房間，你隨時都可以泡在裏面好不好？”
現在的小少年滿眼都是善良的真誠，雖然嘴巴一直叭叭叭地說個不停，但停在鮫人的耳裏卻一點也不顯得聒噪。
或許是他的一絲魂力，在對方體內的緣故吧，所以他才會對其如此包容忍耐。鮫人如是想著，也沒有說話，就只是靜靜地看著少年，尾巴不自覺地在水底輕輕搖擺了一下，卻是直接將木桶給生生拆散了。
“嘩——”的一聲，清涼的淡水從散架的浴桶裏猛地瀉出。紀澤由於靠得太近，整個人都被洗澡水給澆了個透心涼。
“……”雙方皆是一陣沈默，鮫人似是因不通人類言語，整條魚都顯得尤為慌張局促。
紀澤平白遭了這麽一個變故也沒有生氣，反而還哈哈大笑起來。因為鮫人坐在地上這一副茫然無措的模樣，跟小孩子犯錯後無辜望著大人的樣子簡直一模一樣。
天吶，怎麽這麽可愛？
“沒關系哈哈哈真的沒關系……”紀澤笑得肚子疼，爬起來還不忘拉對方一把，他安慰道：“看來木桶還是太不經折騰了，下次給你換個金的。你要是不介意，後山蓮花池那裏倒是可以讓你暫住，只不過我有點不太敢去那裏。等會兒給你上完藥，我讓人帶你過去。”
鮫人沒有回應，紀澤也沒有放在心上，只當對方是怕生，有點不太敢與他說話。
將他拉起來扶到椅子上坐著，紀澤轉身將房間裏備好的藥拿在手上，對他說：“這金瘡藥塗抹到傷口上可能會有點疼，等會兒你忍一下。”
鮫人身上遍布傷痕，新舊交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那上面不止有鞭子抽打留下的痕跡，還有各種刑具制造出來的傷痕。
紀澤在看清鮫人身上的傷口後，不知為何心裏竟一陣揪痛難受。
他的動作十分小心翼翼，可鮫人在被他觸碰到鱗片下的肌膚時，還是忍不住地顫抖了一下。
“對不起……如果我早點找到你，將你救出，你是不是就不會受這麽多傷了……”紀澤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但他靈魂深處就好似有那麽一道聲音，在為鮫人所遭遇的苦難而痛苦悲傷。
鮫人感知到他情緒的變化，有些無措地伸手想要撫慰著對方。但他一想到此前少年偷偷背過手在衣服上擦蹭的動作，就微微停頓了一下。他眼底神色驟然冷卻下來，剛想把舉起的手收回，卻被少年給一把握住了捧在手心。
鮫人一楞，順著那雙與他掌心相握的手，和紀澤的目光交匯在一處。
“從今往後，我不會再讓人傷害你了。”他說。
鮫人神色覆雜地看向他，嘴唇動了動卻是一個字都沒有完整地說出口。鮫人還不會陸地凡人的語言，他只能模仿個大概發出一些模糊的音節。
紀澤似乎也終於意識到鮫人不會吐露人言這一點，他忽地就“撲哧”一笑，道：“你是想說‘謝謝’嗎？不用謝，我說到做到，從今往後你可以住在城主府裏，我保護你。等你傷好了，想回家了，我就親自送你回家。”
回家？這個詞眼一出，鮫人臉上的神情就開始變得有些恍惚了起來。
窗外竹葉被風吹落，他的思緒似乎也隨著輕風飄向那遙遠的大海。記憶裏浪花拍打沙灘海岸，潮濕的海風都泛著微鹹的氣息，鮫人們坐在礁石輕吟淺唱……
可是後來因為人類的到來，無盡的鮮血、肆意地捕殺。他已經……沒有家了。
但這一切紀澤全都不知曉，他還在微笑著為鮫人梳理頭發，輕聲詢問道：“對了，你有名字嗎？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呢。”
鮫人回過神來，平靜地看著他。
少年仍然沒有得到對方的回應，不過他也沒有氣餒，自顧自地開心言語：“那要不我給你取個名字？‘風波徒沸於重溟，海岳竟歸於真主’。不如，你就叫‘重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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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澤！阿澤！”
“你在哪？阿澤！”
山野中傳來紀長風的焦急呼喚, 紀澤昏昏沈沈間好像聽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掙紮地醒來。
結果在看到身旁竟還躺了一個陌生的鮫人少年時，少年眼底閃過一絲錯愕, 似是驚訝這山野間怎麽還平白冒出一只鮫人來？
紀澤立馬轉頭朝四周看去，沒有一絲可疑的痕跡。奇怪！非常奇怪！
紀澤猶豫著要不要叫醒對方, 最終決定還是伸手去推一下他, 看看是不是還活著。
但他剛把手伸過去，那鮫人少年就忽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月華之下, 鮫人少年緩緩睜開了眼，那如瀛海般的藍瞳深沈而覆雜地盯著他, 就好像是在透過他的雙眼直接審視著他的靈魂。
紀澤被他這麽強勢地盯著, 只感覺頭皮一陣發麻。手腕間冰冷黏滑的觸感更是讓紀澤感到一陣惡寒，他渾身雞皮疙瘩都快要起來了。
“嘶——這位……”紀澤頓了頓, 似是在想該怎麽稱呼對方，很快他就找到詞匯, 清了清嗓子道：“美麗的小鮫人，你可不可以先放開一下我的手呢？”
面對少年如此放浪形骸不正經的一面，鮫人臉上神色明顯一楞, 似是根本無法將眼前的這個少年與先前那個拼死拼活救下他的小少年聯系起來。
陸地上的人類，都是如此善變的嗎？
紀澤見對方終於肯松開力道，放過他的手, 連忙悄悄用靈力洗幹凈自己的手腕，將手背過去在衣服上擦了擦。
而後心裏終於舒坦了一般, 輕呼一口氣。紀澤剛想問對方：你是深海魚還是淡水魚啊？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結果他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被循著他定位跑來的哥哥找到, 一聲大喊給打斷了，“阿澤！”
“哥……哥哥？”紀澤在看清來者何人後, 連忙高興地舉起手，大聲回道：“我在這裏！”
紀長風飛速跑來，身後還跟著一群城主府的守衛。全都是守在結界外等待接應，結果在看到只有紀長風一人出來時，魂都快嚇沒了。
幸好紀澤推他出來時，給了他一個追蹤符。紀長風這才得以在三百裏開外，都能找到自家弟弟的行蹤。
“你有沒有受傷？快讓哥哥看看！”紀長風在看到少年衣服上沾滿血跡後，眼底神色駭然一驚，幾乎都快要當場暈倒了，“你身上怎麽那麽多血？你還真去打劫了！你是被那買主給揍的嗎？！！”
搶了人家那麽大一條魚，還是花了重金拍下來的無價之寶，他一個乳臭未幹的半大渾小子去打劫，這不是找死嗎？！
“啊？”紀澤腦海一片混亂，但隱約間他仿佛確實有這麽一點模糊記憶。
“這些血好像不是我的。”紀澤摸了摸自己的身體，一點疼痛感都沒有。他又翻了翻衣袖，發現了一片被洇染的深藍色鮫人血。
他神色一驚，連忙撥開二哥的肩膀，去看那被他們所有人都給忽視了的鮫人少年。
只見鮫人趁著眾人的分神，已悄然爬行了好長一段距離。最終還是因傷勢過重，在紀澤的目睹下，又一次地直接昏倒在山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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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啦？”
紀澤終於等到對方的蘇醒，連忙湊上前去開心道：“你感受一下，現在你身體還有哪些地方難受？要是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講哈！”
鮫人少年有些茫然地看著自己現在所躺的地方，一個裝滿水的……木桶？
“啊，這是我平時在家用來泡澡的浴桶，不過對於你的體型來說好像有點小，你先將就一下用吧。我已經讓下人去集市裏買了，給你買一個超大的！就放你房間，你隨時都可以泡在裏面好不好？”
現在的小少年滿眼都是善良的真誠，雖然嘴巴一直叭叭叭地說個不停，但停在鮫人的耳裏卻一點也不顯得聒噪。
或許是他的一絲魂力，在對方體內的緣故吧，所以他才會對其如此包容忍耐。鮫人如是想著，也沒有說話，就只是靜靜地看著少年，尾巴不自覺地在水底輕輕搖擺了一下，卻是直接將木桶給生生拆散了。
“嘩——”的一聲，清涼的淡水從散架的浴桶裏猛地瀉出。紀澤由於靠得太近，整個人都被洗澡水給澆了個透心涼。
“……”雙方皆是一陣沈默，鮫人似是因不通人類言語，整條魚都顯得尤為慌張局促。
紀澤平白遭了這麽一個變故也沒有生氣，反而還哈哈大笑起來。因為鮫人坐在地上這一副茫然無措的模樣，跟小孩子犯錯後無辜望著大人的樣子簡直一模一樣。
天吶，怎麽這麽可愛？
“沒關系哈哈哈真的沒關系……”紀澤笑得肚子疼，爬起來還不忘拉對方一把，他安慰道：“看來木桶還是太不經折騰了，下次給你換個金的。你要是不介意，後山蓮花池那裏倒是可以讓你暫住，只不過我有點不太敢去那裏。等會兒給你上完藥，我讓人帶你過去。”
鮫人沒有回應，紀澤也沒有放在心上，只當對方是怕生，有點不太敢與他說話。
將他拉起來扶到椅子上坐著，紀澤轉身將房間裏備好的藥拿在手上，對他說：“這金瘡藥塗抹到傷口上可能會有點疼，等會兒你忍一下。”
鮫人身上遍布傷痕，新舊交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那上面不止有鞭子抽打留下的痕跡，還有各種刑具制造出來的傷痕。
紀澤在看清鮫人身上的傷口後，不知為何心裏竟一陣揪痛難受。
他的動作十分小心翼翼，可鮫人在被他觸碰到鱗片下的肌膚時，還是忍不住地顫抖了一下。
“對不起……如果我早點找到你，將你救出，你是不是就不會受這麽多傷了……”紀澤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但他靈魂深處就好似有那麽一道聲音，在為鮫人所遭遇的苦難而痛苦悲傷。
鮫人感知到他情緒的變化，有些無措地伸手想要撫慰著對方。但他一想到此前少年偷偷背過手在衣服上擦蹭的動作，就微微停頓了一下。他眼底神色驟然冷卻下來，剛想把舉起的手收回，卻被少年給一把握住了捧在手心。
鮫人一楞，順著那雙與他掌心相握的手，和紀澤的目光交匯在一處。
“從今往後，我不會再讓人傷害你了。”他說。
鮫人神色覆雜地看向他，嘴唇動了動卻是一個字都沒有完整地說出口。鮫人還不會陸地凡人的語言，他只能模仿個大概發出一些模糊的音節。
紀澤似乎也終於意識到鮫人不會吐露人言這一點，他忽地就“撲哧”一笑，道：“你是想說‘謝謝’嗎？不用謝，我說到做到，從今往後你可以住在城主府裏，我保護你。等你傷好了，想回家了，我就親自送你回家。”
回家？這個詞眼一出，鮫人臉上的神情就開始變得有些恍惚了起來。
窗外竹葉被風吹落，他的思緒似乎也隨著輕風飄向那遙遠的大海。記憶裏浪花拍打沙灘海岸，潮濕的海風都泛著微鹹的氣息，鮫人們坐在礁石輕吟淺唱……
可是後來因為人類的到來，無盡的鮮血、肆意地捕殺。他已經……沒有家了。
但這一切紀澤全都不知曉，他還在微笑著為鮫人梳理頭發，輕聲詢問道：“對了，你有名字嗎？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呢。”
鮫人回過神來，平靜地看著他。
少年仍然沒有得到對方的回應，不過他也沒有氣餒，自顧自地開心言語：“那要不我給你取個名字？‘風波徒沸於重溟，海岳竟歸於真主’。不如，你就叫‘重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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