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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8章 龐嘉雯,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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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8章 龐嘉雯,你敢!

宮裏內侍捧著出來的錦盒被打翻在地,染了不知是誰的血,就這樣滾落在趙翼的面前。

明黃色的聖旨被劃破,碎成了幾塊,卻隱約可以看見,上面有傳位於懷王的字跡……

不知是誰大驚,又劃去一塊,鮮血染紅,再也看不清楚。

如今的懷王不需要這樣的聖旨,今天過後,趙翼是大燕歷史上詬病的帝王,他的傳位聖旨就像是什麽臟東西一樣。身為嫡系一脈的懷王,有著承和太子親筆寫下的祭文,還有無數將領擁戴,他的上位,必定是大燕歷史嶄新的一頁,所以不能是同流合汙。

只能是萬古流芳。

趙翼死不瞑目,雙眸圓瞪,屍體被無數人踐踏,又被人潑糞洩憤,場面慘不忍睹。

當他眼中光芒散盡的那一刻,他這一生也匆匆被翻閱著,最終停留在他與郭老夫人談話的那一刻。

那時,他曾信誓旦旦地說:“在這個世上,所有人都會騙我,但是惠惠不會。”

其實當時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說。

那就是:就算惠惠騙他,哪怕是要他的命,他也認了。

並非是遲來的深情,也並非是他內疚時的後悔。

而是他心裏真真實實,最想做的事,從認識郭惠,到後來的背叛,到如今的揭露。

他其實都等在等著郭惠反殺,然後死在她的手裏。

成王敗寇,他輸得心服口服。當年那個驕陽般的姑娘,到底還是帶著她一身的驕傲走了,最後看他那一眼,他如今也明白了。

在她的眼中,要殺他易如反掌。

可那時,她並沒有那樣做,而是看他猶如螻蟻。

原來,在很久很久之前……她就已經將他所有的尊嚴和驕傲踩在了腳底。

郭惠啊郭惠。

你是想告訴我,你愛我時,我便如璀璨明珠,世人不及我半分風華。你不愛我時,我便如低賤螻蟻,連死都會臟了你的眼嗎?

只可惜,縱然他死不瞑目,屍骨化成了灰。

然而浮世三千,卻再無一人來回答他的話。

……

張朔去了魏王府,發現整個魏王府清靜得很,連個趁亂摸魚的都沒有。

他正狐疑呢,見侍衛迎了出來,便問道:“皇上的人沒來吧?”

那侍衛搖了搖頭道:“不曾,今日府中戒嚴,一律不準進出。”

張朔道:“那郡主也在裏面?”

那侍衛點頭道:“王妃在的。”

張朔當即奔了進去,連日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

眼下他有一肚子的話跟龐嘉雯說,比如關於紫微星的。

他想好了,實在是破不了這個局,又怕君洛有什麽意外的話,他們還是回雲南好了。

然而,就在他奔入燕歸堂時,卻看見秦盼趴在敞廳裏的茶桌上,不省人事。

他驚覺不妥,當即闖入內室。

內室中,軟塌上歪歪斜斜睡了一個身影。

他定睛看去,發現竟然是如意那丫頭。

嘉雯人呢?

張朔突然想起來,在那新嫁娘的轎子邊上,好像有一個丫鬟像嘉雯的身影。

張朔急匆匆地奔出大門,慌亂地抓住那個侍衛問道:“你說今天沒有人外出對不對?”

那侍衛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道:“是的。”

張朔又問:“那程芝是什麽時候走的?”

那侍衛道:“天還沒亮就走了。”

“那你家王爺是什麽時候離府的?”

“天亮以後。”

“這不對!”

“肯定不對!”

張朔說著,沖上大街,他要去找龐嘉雯。

他心很慌,他總感覺要出事。

君洛暗示過他還做了別的安排,那就是魏王府的暗道,嘉雯一定是知道了魏王府的暗道,她是從暗道裏離開的。

剛剛還慌亂的大街,這會除了雜亂無章的木桶扁擔等物,但凡活著的,就是只雞都躲進墻角裏了。

張朔抿了抿幹燥的唇瓣,第一次知道了什麽烈日灼心。

倏爾,他身邊響起一道熟悉的嗓音。

蒼老,疲倦,帶著無可奈何的輕嘆。

“別找了。”

怎麽不找?

要找!

不找會出人命的。

他想說,急急朝那聲音看去。

卻見瘋道人頂著有亂糟糟的頭發,從墻角站了起來。

張朔著急道:“老匹夫,又是你。”

“引魂令呢,你來幹什麽?”

瘋道人不答,第一次沒有瘋瘋癲癲,而是撩開了頭發。

他臟兮兮的臉上,五官好像更清晰了些,不過面容更憔悴就是了。

張朔一臉狐疑:“你想給我看什麽?”

瘋道人走上前來,握住他的手覆上臉頰。

張朔嚇得罵了一聲娘,往後退了十幾步,狂甩手。

瘋道人笑著看向他,直到眼中帶了淚。

“我沒瘋了。”

張朔沒好氣道:“你沒瘋就沒瘋,跟我說什麽?”

話落,他驚覺不對,突然提高音量:“你沒瘋了?”

瘋道人點頭:“對,我好了。”

張朔圍著他走了兩圈,問道:“你沒有瘋,那你是誰?”

瘋道人看著他,目光幽深,指著他道:“我是你,我是張朔。”

張朔嚇得跳起來,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驚恐道:“你閉嘴!”

“娘啊,瘋得更厲害了。”

“我的天,我沒空跟你瞎扯。”

“引魂令呢,給我,我要去找嘉雯。”

瘋道人攤開手,淡淡道:“你不信我也沒有辦法,引魂令被嘉雯帶走了。”

“什麽?”

“嘉雯帶走了?”

“她帶去幹什麽?”

張朔大驚,有些埋怨地看向瘋道人。

瘋道人沒有回答他,反而問道:“你真的不認識我?”

張朔:“……”

瘋道人惆悵地嘆了一聲,淡淡道:“你們還不如嘉雯呢,我真沒有想到,第一個認出我的人會是她。”

說著,指著自己左手食指內側的小黑痣給張朔看。

“我現在清醒了,我知道自己是誰。”

張朔無比清楚,他自己在同一個位置也有一顆小黑痣,但他還是不信。

他看向他,滿臉嫌棄。

瘋道人又老,又醜,又瘋。

就算他老了,神智不清了,也絕不會是瘋道人。

張朔道:“我不知道你要打什麽主意,但你找我沒用。”

張朔說完,甩下瘋道人,急匆匆地走了。

瘋道人見他不信,也不勉強,只是朝他的背影喊道:“如果我們兩個只能活一個,那你好好活著,告訴君洛真相。”

“說不定會有……”後面的話,瘋道人說不出來,嘴巴像是被人給封住了一樣。

張朔回頭去看他,見他滿目蒼涼,突然間腳步微頓,隨即像見鬼一般,跑得更快了。

慌不擇路的張朔跑到懷王府,迎面就和趙律撞到一起。

他四處找了找,沒有看見那個小丫鬟的影子,心裏更不安了。

他對趙律道:“嘉雯根本沒有在魏王府,門口的侍衛說她沒有出去,你是不是告訴她暗道了?”

趙律倏爾一變,當即推開張朔往前奔去。

張朔一邊追,一邊問。

趙律不答,搶了街邊的馬,縱馬往成國公府。

耳邊的風呼嘯而過,他突然想起第一次遇見龐嘉雯的時候,她急急地撞上他的馬車,還想問他這個主人受驚與否。

再後來,同一天內他們第一次面對面地說話,是在成國公府。

她拿著舅舅那桿長槍,非要從正門進。

守門的人要攔她,她便打定主意要硬闖的,仿佛她受傷可以,但決不能讓那桿長槍受委屈。

她骨子裏那股英雄氣,到底還是讓他刮目相看了。

所以後來,他才數次與她結緣,始終不忍看她受欺負。

如今輪到他長街縱馬,為了他的小姑娘。

她可要在成國公府平平安安等他才好,否則他做了這麽多,又還有什麽意義呢?

不知不覺,趙律連張朔的聲音都聽不見了。

他魔怔一般闖入定安堂,看著孤身一人坐在主位上的母親,眼淚霎時落下。

“母親,嘉雯呢?”

他急急地說,聲音裏滿是哀意。

李老夫人被嚇了一跳,連忙道:“早上是來過,說是去容懷堂了。”

趙律聞言,轉身奔出定安堂,連門都來不及走,翻墻入的容懷堂。

容懷堂裏到處都是舊物闌珊,廳門打開,內室空無一人。

明間的茶幾上,茶水早就涼了。

與此同時,趙律的心也涼了。

張朔從後面奔進來,將他的身體撞出去,剛好磕在茶幾上。

巨痛讓他找回一點理智,他轉頭,目光深深地望向張朔。

張朔一急,唇瓣幹裂出血也不知道,還抿了抿,入口腥甜。

“君洛,你先別急,你聽我說……”

趙律將張朔按在墻上,他眼中全是急劇加重的痛苦,宛如海水般淹沒過來,壓抑窒息。

“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張朔,別逼我動手。”

張朔只是猶豫了一會,趙律就摁住他的腦袋撞在墻上。

“嘭”的一聲,張朔仿佛看見電火石光。

他嚇傻了,雙眸呆滯地看著趙律。

可趙律不給他一點走神的機會,繼續逼問道:“說!”

張朔顫抖著,心裏第一次對趙律起了懼意。

他很清楚,倘若龐嘉雯出了什麽事的話,趙律一定不會獨活的。

心裏的悲戚宛如陰雨天,纏綿著下個不停,他自己也不知道要怎麽辦,只得抹了一把眼淚,難過道:“我也不知道。我們在院子裏推算出,你可能用帝王命獻祭,換得了嘉雯的重生。不過那個時候我們還不敢肯定,只是猜測。”

趙律冷笑,又狠狠地撞了一下張朔,逼問道:“那你現在怎麽知道了?”

張朔捏緊拳頭,想推開他,卻發現根本推不動。

無奈,他又道:“後來白若瑾告訴我,你不會順利登基,好像有什麽地方出了錯,你不會有什麽好結果的。”

“可這些沒有實據,當不得真……”

趙律突然打斷他道:“嘉雯是不是沒有喝下留白?”

張朔瞬間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道:“你不知道嗎?二姐把留白換了……”

話落,只見趙律的臉色瞬間煞白,然後他放開張朔,急急往外而去。

張朔朝他的背影喊道:“君洛,君洛!”

趙律不理他,走得更快了。

天邊的濃煙四起,不知是不是有人乘亂殺人放火。

大街上,龐嘉榮打馬而來,看見趙律,高興道:“妹夫,我告訴你,原來白若瑾一直藏在江居別苑。”

趙律一把抓住他,眼眸猩紅,沙啞著問:“你怎麽知道的?”

龐嘉榮見他神色不對,以為他想報仇想瘋了,並沒有計較他的失禮,而是道:“我的人看見了,他知道逃不掉,把整個江居別苑都燒了。”

話落,趙律的膝蓋一軟,險些跪倒。

龐嘉榮扶了他一把,不過一息的功夫,趙律就冷靜下來,而且還搶了龐嘉榮的馬。

龐嘉榮跟在馬屁股後面追,無奈地喊道:“你別去了,他都快被燒死了,有什麽好看的?”

“妹夫,趙律,江懷!”

“你回來啊,我爹他們在找你,讓你入宮呢!”

可惜,人馬絕跡,很快就不見蹤影了。

趙律的目光從未如此深刻過,仿佛要將入目這一切碾碎成灰。直到看到他眼中那抹朝陽。

他壓抑著,隱忍著,痛苦著。

他在心裏無數次咆哮,龐嘉雯,你敢!

你要是敢丟下我,那我就舍了你最看中的這條命,我要你後悔一輩子!

此時此刻的趙律,宛如瘋了一般。

然而,若是倒回四年前,看到如此瘋魔的青年,他定會悠閑地躺在馬車裏,喝著酒,愜意地說上一兩句風涼話。

原來事情落不到自己頭上,誰都能當個寬容大度的聖賢啊。

有那麽一刻,他好像理解了白若瑾的瘋魔了。

盡管如此,他還是在心裏祈求著,哀嚎著,憤怒著,告訴自己一切都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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