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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丟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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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丟不掉了

敞廳裏,洪嬤嬤把人都打發出去了。

李老夫人問道:“你怎麽會來得這麽及時?”

江懷就道:“你們前腳剛走,我後腳就聽說若瑾請林起去肅州提親,便趕過來了。”

李老夫人冷哼道:“這件事我們已經知道了。”

江懷詫異道:“知道?若瑾說的?”

李老夫人搖了搖頭:“王夫人說的。”

江懷聽後冷眸微瞇,輕嗤道:“如果是王夫人說的,那今天的刺客便不算無緣無故了。”

李老夫人心領神會地勾了勾嘴角,冷怒道:“你也猜到了?”

江懷點了點頭,說道:“王夫人與南陽府的南陽郡王妃是手帕交,兩個人常來常往,眼看白沐和雲陽縣主都大了卻沒有議親,那多半是另有打算的。”

“若瑾遣人去肅州提親之前,王夫人或許對南陽王妃承諾了什麽,但沒有想到若瑾提親的對象是嘉雯,而您又帶著嘉雯來洛陽了。王夫人無法,只得照實話說。”

“南陽王妃覺得她和王夫人商量好的事情,嘉雯仗著您的寵愛來洛陽與若瑾議親,半道搶了她女兒的婚事,心生怨恨便出手報覆。”

李老夫人惱怒道:“這些人成天困於後宅爭鬥,以為她們看上的別人就一定都會看上。嘉雯好好一個姑娘家,她們不僅想毀去她的名譽,更是想置她於死地。”

江懷拉了拉李老夫人的袖子,李老夫人不滿,爆喝道:“你拉我幹什麽,難不成我還說錯了?”

江懷輕笑,提醒道:“你口中的那個別人可是你的好外孫,他是挺招人惦記的。”

李老夫人捏了捏拳,忍著一肚子的憤懣道:“我當然知道若瑾是個好的,可嘉雯不好嗎?嘉雯做錯了什麽要承受這些?若瑾既然喜歡嘉雯,就應該保護好她。可他三番五次讓嘉雯陷入險境,這叫我怎麽能放心把嘉雯交給他?”

院外似乎有枯葉被踩碎的聲音,細微但卻真實。

江懷撐著手肘,富有閑情地問:“可若是龐彪已經同意了呢,您還怎麽管?”

李老夫人冷哼:“你也不必激我,龐彪同意又如何?嘉雯若不爭氣,我若護不住便罷了。但凡她向我訴苦,但凡我護得住,就算他們成親了我也照樣要為嘉雯做主。”

江懷見母親如此激動,頓時便後悔了。

他連忙給母親斟茶,給她順了順氣道:“就像您說的,除非嘉雯不爭氣,否則怎麽就護不住了呢?您若是老了,那還有我呢?”

李老夫人狠狠瞪了他一眼,才接過茶抿了一口,便聽見洪嬤嬤在門外道:“老夫人,若瑾少爺來了。”

李老夫人恍惚間感覺被兒子擺了一道,伸手便要去打他。

江懷一邊躲一邊道:“娘打我做什麽,難不成您還會說出兩種不同的話?”

那到是不會。

可至少她會婉轉一點,不會說得如此不留情面。

然而說出去的話覆水難收,李老夫人驅趕著江懷道:“滾出去。”

江懷笑著道:“那我先走了,晚點再來給您請安。”

江懷出房門那一刻,面容冷肅,眼神懾人,哪裏還有半分笑意?

白若瑾看著他出來,面容平靜,眼眸幽深。他輕抿著唇,一身錦袍褶皺不堪,緊貼在身上,看起來都還沒有幹透。

江懷問他:“查到幕後主使者沒有?”

白若瑾點頭:“查到了,南陽郡王府。”

江懷頷首,往外去。

白若瑾叫住他:“小舅舅,嘉雯她怎麽樣了?”

江懷蹙眉,不悅道:“你自己不會去看?”

白若瑾微微松了口氣,道了聲:“謝謝。”

江懷狐疑,不知道他在謝什麽?龐嘉雯是他的徒弟,論親疏遠近,輪不到他謝。

更何況,他已經打算給嘉雯重新物色一個好夫君,不會再考慮白若瑾了。

……

龐嘉雯剛穿戴好就聽秦姑姑說白若瑾來探望她了。

她走出去,看見白若瑾站在院子裏,濕濕的衣服緊貼在他的身上,讓他看起來很瘦。

記憶裏,白若瑾好像比現在還要瘦一些,那個時候他比現在更高,然而卻沒有什麽肉。有好幾次他換衣服的時候她偷偷瞧了,看見他的肋骨,一根一根的,清晰可見。

明明那個時候他已經身居高位,還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地報了仇。

但他看起來還是很陰郁,一點也不開心,仿佛失去了生命中最為重要意義,活著不過是茍且而已。

龐嘉雯突然覺得,前世今生,白若瑾都不曾好過。他太沈重了,一個人背負了好多,明明比她大不了多少,卻總感覺已經歷經這世間上最艱難最痛苦的事情一樣。

龐嘉雯嘆了口氣,主動揚起自己的右手給他看,並道:“已經沒事了。”

白若瑾道:“我把人抓來了,就在外院,你要看嗎?”

龐嘉雯道:“那個傷了我的人?”

白若瑾點頭:“是他。”

龐嘉雯當即道:“那肯定要啊,走。”

說著,人先往外院去。

白若瑾緊跟著她,見她步伐穩健,行動如風,便知道她真的沒事,心裏也踏實了些許。

他們出去以後,白汲和幾個白家護衛守在那裏。

但他們只是守著,因為地上那個人已經被打斷雙腿跑不了了。

江懷也在,他拿著白汲撿回來的劍遞給龐嘉雯。

龐嘉雯用左手握著,不太習慣地揮舞兩下,問道:“師父,你是讓我砍回來嗎?”

江懷擡眼,似笑非笑地望著她:“你說呢?”

龐嘉雯看著地上那個痛到渾身痙攣,雙眼赤紅瞪著她的殺手頭子,沒好氣地吼道:“你看什麽看?”

她吼完,比劃兩下,想著從哪裏開始?

可她還沒有動呢,那個殺手頭子陰戾地瞪著她。

江懷不悅,冷聲道:“龐嘉雯!”

龐嘉雯咽了咽口水,應聲道:“我知道了師父,我可以的。”

她說完,一鼓作氣從那人的手心往上,狠狠劃了一刀,傷口大約比她那個還長兩倍。

然後看向江懷,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道:“師父,我報仇了,你們拖下去審吧!”

江懷瞥了一眼那個連哼都沒有哼一聲的殺手頭子,目光冰涼地盯著龐嘉雯。

龐嘉雯頓時就慌了,腦海裏開始回憶白若瑾折磨人的殘酷刑法,但每回憶一起她就往後面縮一步,最後都快臨陣脫逃了。

江懷怒了,走過去想拽她。

白若瑾連忙擋在她的面前,出聲道:“還是我來吧。”

江懷也沒有再繼續逼近,只是冷冷道:“龐嘉雯,你是要自己來,還是要讓他替你?”

龐嘉雯探了個頭,小聲問:“那我不殺人可以嗎?”

江懷冷笑,眼中幽芒暗現,嗤道:“當然可以。你順便還可以想想你父親,想想你兩位哥哥,想想他們是怎麽上陣殺敵的,想想別人又是怎麽處心積慮想殺掉他們的。”

龐嘉雯只感覺一陣寒風襲來,她仿佛還在西寧,冰冷嚴寒的冬季裏,鐵槍上都是冰,那些從擔架上擡回來的士兵們渾身是血,身體都僵硬了人卻還沒有死,吊著一口熱乎氣卻是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那個時候,可憐他們的,或許下一場大戰就會被人給擡回來了,周而覆始。

父親練兵時總是會說,誰不害怕流血,誰不害怕戰死,可入了戰場害怕就能有用嗎?要想不流血,要想活下去,要想邊關有十年二十年的太平,那就得打,豁出命去打,打得韃靼聞風喪膽,再也不敢侵擾邊界。

父親何等英勇,負傷也不會叫韃靼越邊界一步。她身為父親的女兒,怎麽能心慈手軟放過害自己的人,她這不是要讓天下人恥笑嗎?

龐嘉雯紅著眼睛從白若瑾的身後走出來,握著長劍步步逼近那個殺手頭子,然後長劍狠狠一斬,便將那個殺手頭子的右手給斬下來了。

鮮血噴濺到她的臉上,她看見地上的人哀嚎,那破碎的聲音像是從胸腔裏吼出來的。

她以為夠了,擡頭看著江懷,眼睛裏覆上了一層水霧。

江懷卻視而不見,走過來握緊她的手,將那殺手頭子的左手手指,一根根削斷,再斷其掌。

由始至終她都將那把劍捏得緊緊的,身體繃得像是一根弦,好似隨時都會斷掉一樣。可她到底撐住了,沒有慫,也沒有哭,更沒有覺得害怕。她只是覺得紅色太刺眼了,還有那個人痛苦的聲音太破碎了,一點也不好聽。

終於,都結束了。

江懷也放開她。

龐嘉雯還是握著那把劍,還是站在那裏,身體僵硬得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

這時耳邊傳來江懷冰冷的聲音道:“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我希望你習武不僅僅是為了自保,更多是為了讓別人知道,欺負你是要付出代價的。”

“而代價是他的命!”

他說完,將那個人一劍殺了。

龐嘉雯的身體忍不住輕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被嚇到了。

白若瑾不忍,想上前扶著她。

江懷攔住白若瑾,冷冷道:“如果這就是你對她的愛意,那還不如沒有。”

江懷說完,丟下長劍,徑直離開。

龐嘉雯感覺身體都冷透了,手腳也不聽使喚。但不知道為什麽,她的目光一直追隨著江懷,生怕他會將她丟下。

於是在江懷跨出院門那一刻,龐嘉雯顫抖地喊道:“師父。”

“師父,你等等我。”

那麽短的一段距離,龐嘉雯卻仿佛耗盡全身力氣去追。

她哭著,哽咽著,眼淚大滴大滴地掉。可她很清楚地知道,她不是害怕師父殺了人,她只是害怕師父不要她了。

“師父……”

龐嘉雯在最後一步的時候絆倒了,卻再難以爬起來。她就那樣慌亂地往前爬,直到抱住了江懷的腳。

像孩子拼命留住自己的依靠,因為實在是沒有其他辦法了,所以只有哭,只有用力抱緊才能表達自己的需要。

“師父,你不要走,我會變得像你一樣強大的。”龐嘉雯哭著,慘兮兮地說。

從她追上來那一刻,江懷就知道自己扔不掉她了。

他想做什麽她都知道,他想要讓她做什麽她也知道。別人不理解的,別人望而生畏的,只有她懂,她不怕。

江懷捏了捏拳,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不要失態,卻在低頭時看見她掌心的紗布被染紅時,眼眸緊縮,心也跟著疼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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