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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新蓮賓館(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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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新蓮賓館(八)

新蓮賓館,二樓走廊。

此刻,站在這裏的四個人都有點無語。

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從剛才到現在,他們一直在不斷地被傳送回一樓大廳……

先是從情侶中的那個男生王昊開始的——他正在和他女朋友許謹一起探索201房間,突然眼前一花,回過神時,他已經回到了一樓大廳的那張沙發上。

緊接著他女朋友也被傳送下來了,再然後是小卷毛(他的名字叫郁寧),最後是閆少聞。

四個人的座位順序都和初始時一模一樣,他們大眼瞪小眼,滿腦門莫名其妙,誰都說不上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蹬蹬蹬跑回二樓之後,還沒討論出個所以然,許謹和郁寧就一前一後又發生了一次傳送。

這次被傳送前,郁寧的身上出現了很不一樣的情況——他突然全身泛紅,再通體變成灰白色,一身皮肉就像是在空氣裏被作熟了一般,他們甚至隱隱聞到了一股“肉香味”,雞皮疙瘩瘋狂冒了起來。

好在那恐怖的過程被傳送打斷了,郁寧從一樓跑上來時,身體已經恢覆了正常。

此時此刻——

王昊咽了咽口水,一雙眼睛緊張地左右亂瞟,說話時下意識地壓低了嗓音:“剛才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是、是這個副本的怪物在搞我們嗎?”

閆少聞揉了揉眼角。

與其說是看不見的怪物在搞事……

這個副本多半是有其他玩家參與進來了,倒不如問問此刻不知身在何處的他們在幹什麽。

他吐出一口氣,也懶得對這三個人解釋,擡起頭看向身旁。

時間已經到了6:45。

因為剛才那接二連三的傳送,他們到現在還沒有成功探索完一個房間。

在這空間狹小的樓層裏,201、202、203、204,這四個房間橡木色的房門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包圍他們,壓向他們,像四座嵌在墻壁上的墓碑,壓迫感十足。

整個二樓就只有這四個房間,而整個賓館此刻就只有這上下兩層樓。

——這座建築顯然被副本改造過了。

“還是繼續我們剛才沒討論完的話題吧,”閆少聞站在鋪了紅色地毯的狹窄走廊中間,看向許謹和王昊,“你們剛才說201房間裏全都是化妝品和奢侈品,然後呢?”

這對小情侶回過神,看了彼此一眼。

他們現在身後就是201房間的大門。

在許謹第二次被傳送之前,他們倆剛說到他們進入201房間,沒有遇到怪物,只看到了散亂在整個房間裏的奢侈品包、鞋、衣服、首飾等等物品。

然後——

許謹的臉色變得有些尷尬。

王昊訕訕地說:“最開始我們挺小心的,沒有碰那些東西,但是檢查了整個房間也沒找到線索,我們就在想,這些東西擺出來總是給人用的吧,那是不是要我們用了才能觸發出什麽……”

小卷毛郁寧頓時用一種“哦,我懂了”的眼神看他倆。

王昊的聲音也越來越心虛:“……再後來,我們倆好像就變得有點不太對勁了。”

一開始,許謹只是試穿了一件華麗的奢牌長裙。

那條長裙穿在許謹身上很漂亮,他們倆忍不住拍了好幾張照片,等拍完了才意識到——好像也沒什麽不同啊!

許謹的身上沒有發生變化,整個房間也沒有發生變化。

東西還是那些東西,人也還是他們這兩個人,他們根本沒有觸發出任何線索!

難道這個房間裏沒有線索的嗎?

他們有些失望,但與此同時,也有一種隱秘的心思終於破除禁錮,在他們的心中悄悄升了起來——

眼下這些奢侈品,是他們在現實中根本買不起的。

……可副本竟然把這些東西送到了他們的面前。

盡管非常清楚這些東西是假的,是副本變出來的,可看著這眼花繚亂的一切,又有誰能夠忍得住?

他們的房門正關著,仔細想想,也沒有人能看到他們在幹什麽……那他們何不趁機試一下,享受一下……?

就偷偷玩一會兒,也不妨礙的吧……?

於是,他們逐漸開始放肆了。

許謹興致勃勃地試穿那些名牌衣物,搭配不同的包包,瘋狂給自己拍照片。

王昊則開始挨個試衣帽櫃裏的限量款球鞋,戴百萬級的腕表。

他們興奮極了,像是墜入了天堂,這個房間裏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們現實中夢想卻得不到的。

他們快樂地吃蛋糕,啃牛排,喝紅酒。

他們跳上床幹杯,踩在奢侈品堆裏跳舞,開心到大喊大叫,滿臉通紅……

許謹今天出門前盤好的頭發在瘋狂中散亂了,王昊的衣服上也沾滿了口紅奶油和牛排醬汁,兩個人血液激流,癲狂得忘了今夕何夕,忘了他們正身在何處,本應該要幹些什麽。

直到他們被傳送回一樓大廳,他們才驟然清醒過來,驚恐地意識到——

“我們、我們把那個房間裏的所有食物全都吃完了,就連化妝品和護膚品也全部吃了下去!”王昊哆嗦道,“在被傳送之前,我、我剛把一只手表吞下去,抱著一只球鞋在啃……”

他們兩人的肚子被各種各樣的異物撐得鼓起,像是快要臨盆的產婦一般,如果當時傳送沒有發生,他們很可能會撐死在201房間,在虛假而詭異的幸福中死去。

王昊的身邊,許謹此刻也是一臉的心有餘悸。

閆少聞瞥了瞥這兩人的肚子——他們的肚子現在是癟著的狀態,不像是裝了很多“食物”。

註意到他的眼神,王昊連忙道:“被傳送回一樓後,我們肚子裏的東西好像就全部消失了!”

“對,”許謹連忙道,“和沒吃過一樣……”

閆少聞若有所思。

所以,是201房間給這兩人制造了幻覺,讓他們以為自己吃下了很多東西,一旦他們離開房間,幻覺便停止了作用——

——還是說,一切都曾真實發生過,只是“傳送”不僅將他們的物理位置傳送回了原點,還將他們的身體狀態也打回到了原點?

是哪一種?

閆少聞一邊思索,一邊看向郁寧,用眼神示意:你呢?

這家夥剛才孤身一人闖了202房間。

郁寧撇撇嘴,舉起手機,給他們看了一句話。

“——202房間裏除我以外,還出現了兩個人。”

登時,許謹和王昊倒吸一口涼氣。

“什麽人?!”

“那你躲起來了嗎??”

郁寧低頭又打了一段字,舉起。

“因為我聽不見,所以我一進房間就先躲進了床底下,想觀察一陣確認沒危險再出去。我躲了大概半分鐘,床前就出現了兩雙腳。”

許謹和王昊瑟瑟發抖地閱讀著,閆少聞不動聲色。

郁寧的手機屏幕上還寫道:“我覺得賓館規則的第一條有點問題,我們不能老老實實按它的字面意思去理解。”

“它說每個房間最多可住兩人,如果發現第三人的蹤跡,就讓我們躲起來,等到對方離開了再聯系酒店前臺。但是當時出現在202房間裏的那兩個東西,我覺得都是怪物,是幽靈。”

“‘一個房間最多可住兩人’,其實指的應該是一個房間裏最多可以同時進兩個玩家。那麽在這種情況下,房間裏出現的第三人肯定就是怪物了,是要小心的。”

“所以我覺得這條規則提示的就是有些房間裏會出現玩家和怪物兩種陣營的情況。”

“但應該並不是說只有‘第三人’是怪物的情況下才需要警惕,我認為,只要有怪物,那麽就算只有一個玩家,一個怪物,玩家也應該要躲起來。”

郁寧低頭補上四個字:“以上,完畢!”

許謹和王昊對他心生佩服,作為一個有聽力障礙的人,他前面敢一個人冒著未知風險闖房間就已經很厲害了,現在還能這麽冷靜地條分縷析歸納總結,好牛啊!

閆少聞看完後卻問:“所以,你是怎麽確定那兩只怪物的身份是‘幽靈’的?”

王昊和許謹楞住。

郁寧一頓。

“那兩只‘幽靈’還幹了什麽?”閆少聞饒有興致地問。

郁寧低頭打字,舉起手機給他看。

這回切換回微信了。

“怎麽確定的和我個人隱私有關,我個人的事,你們知道了也沒用吧[白眼]”

閆少聞:“……”怎麽跟他說話就喜歡用emoji。

他慢吞吞道:“等會兒我們要互相交換房間測試,每個人的經歷都對下一個測試人有用。”

郁寧反問:“那你怎麽不具體說說你在204房間遇到了什麽‘荒謬的事’?”

幾分鐘前,閆少聞作為第一個闡述自己經歷的人,只說自己在204房間遇到了一些很荒謬的東西。

閆少聞:“…………”

他又回想起自己在204房間的遭遇。

那個房間裏唯一值得註意的東西就是擺在大床上的一本相冊,而那本相冊裏的照片,可謂奇葩。

有陸重年穿著他們那一屆藍白色高中校服,對著一張零分試卷發楞的。

有陸重年在籃球場上躍起投籃,籃球直接越過籃筐往外飛的。

還有木雨和班裏另一個男生勾肩搭背走遠,陸重年在鏡頭近處哀怨地盯著看的。

閆少聞至今都還沒有找回與陸重年有關的記憶,但他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這些照片不可能是真的,一看就很ooc。

副本制造出這些假照片唯一的目的可能就是想讓他笑一下吧,可惜閆少聞的笑點真的沒這麽低……

而且這麽多張和陸重年有關的照片真的很讓他懷疑副本制造者對他是不是有什麽誤解,他又不是陸重年深櫃……

閆少聞回憶完畢,無語更深了一層。

郁寧不服又探究地仰頭盯著他,一雙漂亮的眼睛炯炯有神。

閆少聞低頭看著這家夥,挑挑眉道:“是一些可能想讓我笑但我根本笑不出來的東西。”

郁寧一聽,低頭迅速打字,舉起。

閆少聞瞧過去。

“那我那邊遇到的就是兩個讓我生氣想揍但揍他們我都嫌臟手的人。”

小卷毛揚著下巴,一臉的挑釁。

閆少聞看著他,呵笑出來一聲。

兩人盯著彼此,空氣裏似乎有電光火花劈裏啪啦爆開來。

一旁的許謹和王昊默默地來回瞅他們倆。

……怪物要是這時候跳出來多好,就算是只哥斯拉也得被這兩人的電光花火給劈死……

下一秒,閆少聞和郁寧齊齊挪開目光,一個漫不經心地看左,一個一臉無所謂地看右。

王昊支支吾吾道:“咳,呃,那我們,接下來……”

“203房間目前還沒有人進去過,得有人進去看看。”閆少聞盯著他身旁這扇掛著“203”房號的門,開口說道。

王昊閉嘴了,和許謹一起面露訥訥。

經歷過201房間那麽一出,他們實在沒膽量再進陌生房間了……

閆少聞的袖子被扯了一下,他回過頭。

郁寧一臉冷酷地指指203房間的門。

“你想進去?”

郁寧點點頭。

“行吧,”閆少聞也不跟他爭,只是又多看他一眼,“那我去202——你們兩人呢?”

許謹和王昊躊躇了會兒,王昊說:“那、那我們倆去204試試吧。”

交換房間是為了確認不同的玩家進入同一個房間,是否還會遇到同樣的情況。

他們還得盡快解開那道謎題——副本到底是要他們在這四個房間裏“找回”什麽。

四人交換房卡,走向各自選擇的房間。

四具水晶棺材在狹窄的走廊上咕嚕嚕滾動,交錯滑行,跟隨在他們身後。

王昊和許謹在204門前深呼吸,非常緊張。

閆少聞和郁寧則是毫不猶豫地刷開眼前的房門,推門走了進去。

*

哢噠一聲,橡木色房門自動在身後關上。

水晶棺材被擋在了門外,就和上一輪一樣。

閆少聞按下墻壁上的燈光開關,202房間內部頓時亮堂起來。

他安安靜靜往裏走,不動聲色地打量周遭的一切。

每個房間的內部格局似乎是一樣的,進來是一個小玄關,玄關右手邊是洗浴室,左手邊有一個衣帽櫃。

再往前,入目的是一個小客廳——客廳一邊是沙發和茶幾,一邊墻上則掛著一臺電視機。

一面巨大的屏風擺在房間中間作分隔,屏風的另一頭就是臥室,有一張雙人大床。

閆少聞仔細地掃視著。

當下,這整個房間裏除了他以外就沒有第二只生物。按照郁寧說的,他也是在床底下等了半分鐘才等來幽靈。

閆少聞便在這個房間的中央站定,舉起手,看腕表。

一分鐘過後,幽靈沒有出現。

他瞇起眼。

難道一定要玩家躲起來才會出現?

線索恐怕也要等怪物出現了才會出現吧?

閆少聞瞥向面前這張大床。

……他才不會趴床底下去。

腳步一轉,他淡定地走向窗戶。

窗簾是雙層,外層厚重不透光,內層是輕薄的一層紗。

閆少聞拉開窗簾,藏到後頭,只露出半只眼睛,開始靜下來等待。

……

半分鐘過去後,他再次擡起手看時間。

房間裏還是沒有動靜,怪物還出不出現了?

還是那小卷毛在忽悠人?

閆少聞頗有些不耐。

“他還不能死。”

他一頓。

“他要活著集團才能穩固,跟醫生說,不管用什麽方法都要把老頭子的命給吊住!”

房間裏忽然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自言自語,同時響起的還有窸窸窣窣穿衣的聲音。

閆少聞緩緩擡起眼,黑眸如死水般平靜地往外看去。

一個頎長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床前。

他側對著閆少聞,鬢角摻著一些銀絲,五官很英挺,但那細長的毫無情緒的眼睛讓他看起來冷若冰霜,讓人不敢直視。

床上擺著領帶、腕表。

男人剛把西裝馬甲套上,他一邊打著電話,一邊將那根領帶撿起來,往自己衣領下戴。

他笑了一下,這突如其來的表情讓他的臉看起來稍微生動了一些。

然而這抹笑依舊毫無感情,他只是牽動了一下唇角,眼角被擠出了幾道冰冷的皺紋。

“你在說什麽,他現在根本沒有意識,哪裏感覺得到什麽痛不痛苦。”

“就算痛苦又怎麽樣?他舒服了大半輩子,這時候為整個家族犧牲一下又能如何?”

“你不如擔心下你自己,你爸要是這個時候沒了,我們還能不能守住現在的家業,你們家還能不能撐得住?”

電話那頭的人好像沈默了。

男人把領帶系好,將手機夾在肩膀和臉中間,開始戴那塊腕表。

很快,電話那頭的人好像換了個話題,男人說:“閆笑顏想回來?她在國外呆得好好的回來做什麽?”

“呵,當初為什麽把她送去國外的,她自己不記得了?把她接回來,她除了惹事還能幹什麽?”

男人的語氣冷了下來。

“告訴她,再不聽話就把她的經濟來源斷了,想用錢就讓她問張姨拿。”

“真要回來也等到她二十歲再說,到時候讓她跟徐家那個男孩見一面,能結婚再留下來,不願意結婚就給我滾回國外去。”

窗簾後頭,閆少聞面容平靜。

小卷毛說的“幽靈”原來是這麽回事。

確實是陰魂不散的幽靈。

平時到了一個屋檐下避不開也就算了,現在玩個生死游戲,副本還要把人送到他的面前來。

所以,線索呢。

閆少聞面無表情地掃視那張大床,卻並沒有在床上看到任何突然冒出來的,值得關註的“物品”。

房間裏的其他地方也是,並沒有任何變化。

唯一的變化,就是多出了一個聒噪的男人。

“她要是不肯結婚那她還有什麽價值?她死在國外也和我們閆家無關!”

“閆少聞,提他又幹什麽?”

男人一臉煩躁,頓了頓,又瞇眼道:“這小子精著呢。”

“說起來,他們這對兄妹看起來關系不如何,其實不然,把閆笑顏放在國外也能牽制牽制他……”

閆少聞的視線漠然地在整個房間裏來回逡巡。

副本就只拿得出這種東西?

“呵,他是我兒子又怎麽樣,他有把我當父親?”

“他是你親手養大的,你還不知道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什麽叫我在說什麽話!”

“這小子平常是用什麽眼神看我們的,對我們又是什麽態度?!”

啰裏吧嗦的,這把年紀了還跟只鴨子似的嘎嘎地吵,能不能閉嘴。

副本把這些搞出來是有什麽意義?純粹想惡心他?

“他不把我當爸,我也不會把他當兒子的!”

“這個家裏根本沒有親情的,你也知道,不是我一個人把這個家變成這樣的,你也有責任!”

煩死了,真的,閉嘴吧。

“不,應該說我們和你們,我們這兩個家族就是這樣,你不要在這種時候抱怨了!”

“你要是不喜歡,當初和我結婚幹什麽?”

“別說笑話了,難道是為了組成一個幸福美滿的大家庭我們兩家才聯姻的嗎?”

閉嘴吧。

“記住,閆少聞這狗崽子就算是親生的也養不熟的!”

閉嘴吧。

“他遲早有一天會吃掉我們的,連我們的骨頭渣他都會吞進去,連我們的血他都會舔幹凈!”

閉嘴吧。

“不想死就把他拴住,把他關籠子裏!”

“拔了他的牙齒,拔了他的指甲,明白嗎?!”

“要讓他哪天咬住我們的手指了,也只能跟一條狗一樣舔!”

“讓他只能對我們搖尾乞——”

——

驟然之間,窗簾被嘩一下拉開。

男人戛然而止,猛地回過頭來,面露驚愕。

閆少聞盯著他,笑了聲。

“玩家現身了也不消失?”

“留在這兒,故意找揍的?”

他驀地收起笑,眼神變得直勾勾的。

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收攏。

“說起來,”他懶懶道,“確實早就想揍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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