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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映湖公園(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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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映湖公園(三)

對襟立領,剪裁精美,如意雲紋及龍鳳刺繡浮動在血色嫁衣之上,喜慶洋洋。

然而仔細一看就會發現,嫁衣上的龍鳳全部是被絞死的狀態,它們的脖子噴著血,眼珠全部瞪出。如意雲紋則全都糾纏了在一起,形成一個又一個巨大的旋渦。

不詳的氣息源源不斷從這四件嫁衣上散發出來,令人毛骨悚然。

每件血色嫁衣之下都規規矩矩擺著一雙紅色繡花鞋,就像是從嫁衣上滴下來的兩滴血。

秦姜明顯更不安了:“……我們要安排好出來的先後順序嗎?”

老板爽朗回答了她:“不用,你們誰穿好了誰先出來就行!”

四個人面面相覷。

也沒什麽好再叮囑的了,木雨道:“都進去吧,小心一點,見機行事。”

他拍了下洪漾的後背,輕聲道:“不要莽撞啊。”

洪漾盯著那血色嫁衣:“知道。”

四個人一同邁入更衣間,嘩的一下,四塊簾布自動拉上,他們被彼此隔絕了開來。

……

木雨打量這間更衣間的上下。

更衣間的墻是薄薄的一層塑料板,上下沒有被封死,因而理論上就算是隔壁穿脫衣服時發出的布料摩擦聲,他這邊應該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然而此刻他卻什麽都聲音都沒聽見。

副本想要防止他們再互相交流——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他們真的就要暫時地各自為戰了。

他將這個隔間的嫁衣從衣鉤上取下。

嫁衣一到他的手裏就明顯放大了一號,放大後的尺寸顯然更符合他的身高。

整套嫁衣很厚重,捧在手裏都能感受到那股沈甸甸的重量。

木雨想了想,直接把這套嫁衣套在了自己的衣服外面。

今天他穿的衣服並不厚,因此這麽疊穿起來也不會感到悶熱,就是整個人頓時重了好幾斤。

穿好嫁衣之後,他迅速換上了那雙繡花鞋。

全部準備完畢,他去拉簾布,卻發現簾布不知何時變得跟鐵做的似的,根本拉不動。

……老板騙人啊,他們四個人出去的先後順序明明是由他來決定的!

*

秦姜換好裝後,伸手想去拉簾布,卻猶豫了下。

她小心翼翼將耳朵湊上前,想要聽聽外頭的聲音,卻什麽都沒聽見。

整個木屋好像變得很安靜,她像是被困在了一個人的天地裏。

抿了抿唇,她咬緊牙根,下定決心,再次伸出手——簾布在這時候自動拉開,把她嚇了跳!

老板的聲音在外頭響起:“小姑娘換好了?快過來。”

……秦姜戒備地走出去。

她驚訝地發現,這間小木屋竟然有一扇後門。

此刻,後門已經敞開,外頭的小樹林黑魆魆的,樹影如鬼影,在星星點點的紅色燭火下被染得幽幽幢幢。

後門的一旁擺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正放著一張紙、一支筆。

老板對她說:“來這裏坐下,在紙上寫下等會兒你想去的地方。”

“可要好好地寫,等會兒你就要在這個地方等你的新郎啦,而且這張紙條說不定會到你的新郎手上。”

秦姜心中一動,坐了過去。

真的可以自己選啊?

她和呂彬的想法和其他幾組差不多——如果位置真能自選,那當然要選最容易找到的地方。

當然了,木雨再三強調這個游戲可能不會這麽簡單,但反正,就先試試吧?

試試不吃虧。

她提起筆,一筆一劃在紙上寫下:小木屋後門正對著的樹林邊緣。

她的心臟怦怦跳。

這樣可以嗎?

要是可以,那呂彬一過來就能找到她了。

很可惜,她的最後一筆剛寫完,這行字就消失不見。

白紙重新變成了一張嶄新的白紙,儼然是要讓她重新寫過。

秦姜有些失望,想了想又寫下:靠近樹林邊緣的地方。

副本不認可她剛才選擇的位置,可能是因為那個地點太明確也太簡單了。

既然如此,那她就把位置模糊一下,模糊過後,呂彬可能需要稍微花費一番功夫才能找到她,但總體應該還是沒有什麽難度。

——然而,她剛寫下的這行字再一次消失了!

秦姜僵住了。

……這也不行?

看來被木雨說中了,這套真的行不通……那她要選擇什麽位置才好?

秦姜對映湖公園的格局其實還算了解。

她和呂彬都是大二的學生,他們從大一開始談戀愛,每次周末約出來玩,走著走著就會來映湖公園逛一圈。

後面這片小樹林他們也經常來,可此刻要她選擇一個能夠被副本認可,又能被呂彬猜到的位置,她竟一時想不出來。

她就記得小樹林北面是映湖,那片人工湖美雖美,卻在小樹林深處,走過去還有很遠的路。

……算了,遠就遠了,好歹是一個明確的地標。

她咬咬牙,寫下“映湖邊”。

——可字跡依舊消失了,副本還是不認可!

到底要怎麽寫才行啊?!

老板見她焦躁,在一旁笑呵呵道:“別急,慢慢來,好好想想你想去什麽地方,這樹林就這麽點大,你男朋友總能找過來的。”

秦姜吐出一口氣。

……雖然不信任這個npc,不過他說的這句話沒有錯。

這樹林再大,說到底也就是四五個足球場的大小,實在不行就辛苦呂彬跑個遍,總能找到她吧!

更重要的是,她接下來要在哪裏度過這將近一個小時的等待時間。

秦姜看了眼門外。

黑夜籠罩下,冷風陣陣,細雨像是隨時會飄下來。

她突然想到——

副本不認可她前面選擇的位置,會不會是因為她框定位置的思路整個就是錯誤的?

這麽想著,她坐直身體,寫下:一個安靜的,不會被風吹到、被雨淋到的地方。

這次,最後一筆寫完……字跡沒有消失!

秦姜眼睛一亮,這個寫法可以,副本認可了!

她擡起頭問老板:“那我現在——”

老板將一張紙遞到她的面前:“這是新娘註意事項,給你半分鐘時間看一下,看完我們就要走了哦。”

秦姜看著那嶄新的七條規則,臉色一變。

她連忙拿出手機來拍照,然後一條條看下去,神色越來越慌張。

半分鐘時間一到——

老板:“來,紅蓋頭蓋上,新娘走嘍!”

秦姜:“等等,我——”

她話還沒說完,就消失在了座位上。

老板神態自若地將她留在桌上的那張紙收起,拿出一張新的白紙放上去。

下一秒,嘩的一聲,第二間隔間的簾布自動拉開。

一身紅嫁衣的洪漾面無表情等在裏頭。

老板笑瞇瞇道:“來,這位新娘請坐到這裏來。”

*

木雨在隔間裏等了很久。

他不斷查看時間,等到面前的這塊簾布終於自動拉開,他迅速走出去一看,就發現另外三間更衣間全都已經空了。

……洪漾他們絕不會不等他就走,現在這狀況,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三人全都被副本強制送走了。

木雨扶了扶眼鏡,鎮定地走過去,在老板身前的桌邊坐下。

“來,寫下等會兒你想去的地方,可要想清楚再寫,你的新郎說不定會拿到你的紙條哦。”

木雨聽到這話,不假思索就在紙上寫下“木屋後門正對的樹林邊緣位置”。

果不其然,字跡沒保住,就跟上一個副本他們寫社團目標時一樣,副本不認可的內容全都直接消失了。

木雨於是停筆思索。

剛才他和陸重年在最後討論的時候,就覺得事情肯定會發展成這樣。

提前說好的等待位置根本用不上,他們現在寫下的這張紙條,npc也說了,是“新郎說不定會拿到紙條”,那這就不是一件百分百一定會發生的事。

如果拿不到紙條,那新郎就只能靠自己的判斷來尋找新娘。

但對於這個問題,剛才在木屋外面,他和陸重年一時也想不好什麽解決方法,最根本的原因就在於,他們倆都是第一次來映湖公園,對這個地方根本不了解。

陸重年就對他說:去了再說。

想要萬事考慮周全再去面對副本的關卡,本來就不現實。

“交給我,我一定會找到你。”男生當時如此對他說道。

——所以現在,他要怎麽才能定下一個能夠讓副本認可,又能讓陸重年想得到的位置?

思索間,外頭傳來林海被風拂過時發出的沙沙聲。

潮濕的空氣裏,一縷淡淡的花香飄到他的鼻間。

是桂花的香味……

木雨精神一振!

對了,桂花已經開了啊!

要是他記得沒錯,映湖公園的一大賣點好像就是“秋季的賞桂聖地”?

有一條小徑兩邊種著密集的桂花樹,那是這個時節學生們最愛打卡的地方,大學生論壇上經常有人曬圖,那好像就是在映湖公園裏頭吧?

木雨是不知道那條小徑具體在哪個位置,但他記得那些曬圖裏好像都有拍到過路引牌!

陸重年應該能順著路引牌找到那條小徑,最重要的是——

當年他們高中全班人都知道他最喜歡桂花,陸重年應該也知道這件事!

思及此,木雨立刻俯身寫下:桂花香最濃郁的地方。

這次寫完之後,字跡沒有再消失。

老板走過來遞給他一張新的規則紙:“來,看一下新娘註意事項,半分鐘後我們出發。”

木雨迅速瀏覽這張紙上七條新的規則,時間一到,一塊紅布從天而降,重重蓋住了他的頭。

他眼前一黑,暈了過去,等到清醒過來——

嘩啦啦,嘩啦啦。

林海被風拂動,海浪般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在廣闊的天地間一潮接著一潮湧來。

濃郁的桂花香隨風旋轉,一陣一陣溫柔拍打到他的臉上。

夜晚的冷意悄然無聲從四周的幽暗中爬出,緩慢向他侵襲。

紅蓋頭遮擋住了視野,木雨看不到四周,只能看到自己腳下這一方在燭火下被染得幽幽的土地,和自己那一雙猩紅的繡花鞋。

他一動不動,在心中回顧剛才看到的那七條新娘規則。

1、在新郎抵達並揭開紅蓋頭前,請勿自行揭開紅蓋頭。

2、若紅蓋頭意外掉落,請立即撿起並蓋上,坐回原位。

3、在整個游戲過程中,除指定交流情境及特殊情況之外,為防止給附近可能出現的新郎做出提示,請不要擺動肢體,不要說話,安靜等待新郎抵達並詢問“我能否揭開”。

4、可以回答“能”,或者“不能”,如要回答,請在三秒內完成,超出三秒便需等待下一次詢問。

5、當你回答“不能”,新郎卻依舊來揭紅蓋頭時,不需要反抗,這不是你的錯。

6、當新郎沒有經過問詢便來揭紅蓋頭時,請立即遠離他。

7、後方樹林內有游戲組布置的蠟燭,會保證消防安全,請參與者不要隨意吹滅。

事情的發展朝著最麻煩的方向走了。

在他被傳送到這個位置的一瞬間,他的姿勢就被副本矯正為了筆直靜坐、雙手交疊放在大腿根處。

木雨能夠感覺到自己的手機被自動收進了內層衣兜裏,新娘規則的第三條則要求他們不能動,其他三個人應該都和他一樣。

……他是記得住規則,可另外三個人呢?

不能動彈,不能使用手機,他們有按照大家提前說好的,挑重點記住這七條規則嗎?

*

木屋門外。

四位新郎一邊心情各異地等待著,一邊時不時地註意著那圍成了愛心形狀的蠟燭陣。

還好,這期間一直沒有npc不長眼地去點燃那些蠟燭,讓他們省了不少力。

葉隨兀自思索了會兒,開口道:“我覺得,我們還是得考慮一下到時候要怎麽管理這些蠟燭,後面我們肯定要把大部分時間用在游戲上面,沒辦法時時刻刻盯著這裏。”

江河覺得有道理:“那我們是輪流出來還是?”

呂彬提議:“如果我們四個人可以自由行動的話,那要不要先安排一個人在這裏守著?等到有人找到自己的新娘了,再替換一下這樣?”

葉隨:“可以是可以,但也要考慮到沒辦法這麽做的情況……”

就在這個時候,陸重年走了過來。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去找了一根樹枝回來。

這根樹枝長得粗壯,豎起來大概到他的胸口。

陸重年就把這根樹枝往地上一插,樹枝尖銳的那一端直直刺向夜空。

江河有些驚訝:“你撿這個回來幹什麽?”

陸重年從衛衣口袋裏拿出一疊小小的便利貼,晃了晃:“上個副本結束後發現的,紙張好像能自由地進出副本,所以就隨身帶了。”

他撕下一張便利貼,將其往樹枝尖端摁去。

紙張被瞬間刺破,就這麽卡在了樹枝上。

其他三人頓時明白過來——這可以作為一個信息交流基站!

他們開始游戲之後肯定會分散開,不可能一直一起行動,那到時候要是彼此之間有了發現要怎麽交流?

他們不能使用手機,光靠喊的也沒法讓分散到樹林各處的四個人立馬集合,那最好的方式就是把線索留在一個固定的,大家都知道的位置,供大家隨時回來查看。

將便利貼貼在木屋墻上不可靠,因為npc隨時有可能會把便利貼撕掉。

但現在樹枝插著的這個位置離木屋還有點距離,npc如果連這裏都要管,那真是沒天理了!

陸重年語氣平靜地說:“這場游戲要怎麽玩,具體還得看我們進木屋之後的情況,有可能會比我們想象中的更覆雜。”

“選一個人等在這裏不現實,因為每個人都只能解救自己對應的新娘,但每個新娘現在在樹林裏是什麽情況,我們不得而知,他們隨時都會有我們無法預料的危險,沒有人等得起。”

聽了這話,呂彬他們擰著眉頭點頭,覺得有道理。

“所以就只有兩種辦法。”

“第一種,我們就按照約定好的順序定時、輪流出來查看蠟燭情況,順序就按照我、葉隨、江河、呂彬這樣來,或者你們想再互相調換下位置也可以。”

江河和呂彬立刻搖頭,表示對這個順序安排沒意見。

葉隨也沒問題。

“還有種辦法——在游戲變得很無序的情況下,我們只能使用這種辦法,”陸重年緩緩道,“誰最接近樹林邊緣,誰就出來查看一次。”

“不用管會不會撞上彼此,也不用管上一個人和你之間間隔了多少時間,只要靠近了樹林邊緣,就想辦法出來。”

葉隨思考了下這個方法,道:“可以,每個出來查看的人都留下一張紙條,寫下你的名字,出來查看的時間,有沒有蠟燭被點燃,或者其他更多的情況,方便我們所有人及時掌握信息。”

呂彬和江河:“好!”

陸重年把便利貼一分為四,分給了他們。

葉隨接過便利貼的時候,多看了陸重年一眼。

……這個人的存在感其實一直很強,高中的時候就這樣。

他的外表,氣質和氣場都很容易吸引別人的註意。

可現在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葉隨經歷了兩次副本,發現現在很多時候,或因為陸重年的沈默,或因為他的冷淡,大家很少會把目光長久地停留在他身上。

他時時刻刻都站在木雨的身後,但大家只會被木雨吸引,他的存在更像是守護在木雨身後的一座沈默的高山。

直到木雨離開,他的存在感才會凸顯出來。

葉隨低頭扶了下眼鏡。

這也算是一種紳士風度?

一旁,江河和呂彬道:“那筆……”

他們當中就只有陸重年手裏有一支筆,那筆還長得怪可愛的,尾端有一個貓貓頭。

這筆也留下?

陸重年將筆收好:“剛才老板手裏有筆,木屋裏也許會有更多,直接進去拿,沒有再說。”

江河和呂彬:……懂了,就搶!

葉隨:“……”

他記得很清楚,木雨手裏有同款筆……這兩人……算了……

這時候,吱呀一聲,不遠處的木屋大門向他們敞開。

老板npc站在門口對他們微笑:“輪到你們了。”

呂彬和江河不停做深呼吸,跟在葉隨和陸重年的身後走過去。

風將木屋裏頭的吊燈吹得晃蕩。

一進去,陸重年和葉隨就不動聲色地掃視四周。

他們註意到一旁有四間更衣間,此刻裏頭都是空的,沒有人,四位新娘已經不見了,只有四件喜慶又充滿不祥氣息的新郎服掛在雪白的墻壁上。

老板讓他們進去換衣服,進去之前,陸重年問他:“門口的電子秤是用來做什麽的?”

老板只樂呵呵道:“你們玩了就知道了呀。”

無法,四個人只好進去換衣服。

換好之後出來,老板又遞給他們一人一把喜秤。

喜秤做得很漂亮,通體火紅,金色的龍鳳祥雲圖案漆在兩頭,如意結流蘇墜在一端。

一時之間,他們就像是真的要去迎娶新娘的四位新郎一般。

“等我一下,還有件東西要給你們。”老板說著就回過身往木屋深處走。

路過書桌的時候,老板發現……原本放在書桌上的那支筆不見了?

他很自然地從兜裏掏出一支新筆,放下。

等到拿完東西再回來,老板就發現……新放下的那支筆又不見了?!

他疑慮重重,再一次從兜裏掏出筆。

從頭到尾,不遠處的四位新郎官都眼觀鼻鼻觀心,一臉事不關己。

老板將四張規則紙一一分發給他們,心不在焉道:“來,都看一下規則,半分鐘後就走了啊。”

分到陸重年的時候,老板的心裏一突一突的,總覺得不踏實。

他猛地回過頭,就發現——桌上那支筆又雙叒不見了!!

這桌子是吞筆怪嗎?!

“有事嗎老板?”葉隨不動聲色地問。

“……沒、沒事!”老板一臉扭曲,接連丟失三支珍愛的小豬圓珠筆讓他的脾氣變得有些暴躁,他臭著臉問,“你們看完了吧,看完了就走了。”

“沒看完沒看完,再等等!”呂彬和江河連忙將規則拍下來,還想拖延下時間。

老板卻不想等了:“走了!”

他一揮手,四個人就眼前一黑。

等到他們回過神來時,他們就發現——

他們被打散了。

幽暗的樹林中,寫著“囍”字的紅蠟燭遍布在四處。

它們有的被放在地上,有的則被放在了樹枝上,高高低低地錯落著,像是浮動在黑暗海洋中的鬼火。

脆弱的火苗隨風搖晃,那微弱的火光也隨之不斷晃動,密集細長的樹影搖來晃去,鬼魅可怖。

四個人,此刻分別身處在廣闊樹林中的四個不同位置。

除了他們自己,周圍一個人影都見不到。

問題來了——

他們現在到底都在這片樹林的什麽位置?

*

映湖公園門口。

李明科被一個人留在了這裏,五分鐘過後,他就有點後悔了。

此刻,公園外面可以活動的空間就只剩下了一條狹窄的人行道,其餘地方全部被濃霧擠占。

四周寂靜無人,路燈射下慘白的光線。

那些黑色濃霧無聲地翻湧著,像是隨時會有東西從裏頭撲出來,徑直撲向他的後背。

李明科很緊張。

他感受到了一股視線。

他記得葉隨提起過,副本裏隨時會出現一種來源不明的視線,而此刻,這種視線感讓他如芒刺背。

他一直緊緊盯著公園裏頭那八個人的行蹤,看著他們分散開來搜查線索,集合到一起,又看著他們分批進入木屋,似乎準備開始游戲。

他的心跳莫名地加快,整個人也越來越不安。

背後淌下冷汗,喉嚨仿佛被扼緊了,無法呼吸。

李明科不斷告訴自己放輕松,他閉上眼,低下頭,深呼吸一口氣,再睜開。

——然後他就被嚇了跳!

他竟看到自己左腳的腳尖前方,灰白色的地面上浮現出了一個小小的古怪黑色文字——

嘻!

一眨眼,這個嘻字就消失了!

李明科迅速挪開腳,慌張地四處查看,地面卻一切如常,難道是他剛才一瞬間產生了幻覺?

豆大的汗珠從臉頰上滾落下來,他的指尖開始發抖。

他不斷吞咽口水,喉嚨裏的幹燥卻一點都沒有得到緩解,他終於意識到一個問題——

自己現在這樣,是正常的嗎?

從小到大,他不是沒有經歷過讓人緊張的場面,可再緊張他也從沒有難受到這個地步過。

現在,他卻覺得自己好像快死了。

等等……

李明科驟然睜大眼睛。

難道這是葉隨告訴過他們的另一個會出現在副本裏的東西……瀕死感?

可葉隨明明說過,瀕死感一旦出現就意味著玩家的身上出現了“時限”,他的身上怎麽會有“時限”?

他一直站在這裏沒有動過,也沒觸摸過什麽東西,理論上什麽機制都沒有觸發吧?

李明科站在原地,流著冷汗艱難地思考。

身上持續不斷加強的瀕死感在提醒著他,一切都不是他想太多。

而他想來想去,望著向他敞開大門的映湖公園,腦海中只冒出了一個念頭。

該不會,副本是在催促他進去……?

……不不不,規則上明明寫了單身人士要擇日再來,如果他現在進去了,那不是就違反規則了?

……可除此之外,他竟想不到“時限”降臨在他身上的其他原因了。

李明科的內心天人交戰。

他掙紮許久,越來越難受的身體反應讓他最終下定了決心。

——反正留在這裏也只是等死,不如踏進去試試看算了,不管了!

此時此刻,公園深處的八個玩家已經全部進入木屋,草坪上只剩下了游來蕩去的npc。

李明科知道自己一旦猜測錯誤,將要面臨的後果可能就是死亡,而且這個時候沒有任何人能夠出來幫他。

但他依舊鼓足勇氣,一步邁過了公園大門口那道無形的邊界線。

他狠狠閉上眼,心臟提到了嗓子眼,這一瞬間的心情就和等待懸在頭上的斷頭刀砸下來的犯人沒有差別!

他的大腦甚至已經把他短暫的十八年人生走馬燈似的播放了一遍,整個身體僵直得像是已經迎來了死亡。

可他很快就發現,自己的一只腳已經踩到了公園內的地面,身上卻什麽異變都沒有發生!

李明科驚喜地睜開眼,確認了這個事實。

他還好好的,還活著!

於是,他小心翼翼地將另一只腳也提起,踏了進去,頓時,他的呼吸都暢通了!

怎麽回事,那條關於單身人士的規則原來是假的嗎?

李明科激動地又往前走了兩步,擡起頭,然後就疑惑地停了下來。

他看到本該已經進入了木屋的陸重年、木雨、葉隨和洪漾四人正站在草坪中央那盞巨大的蠟燭燈前,四個人一臉嚴肅地說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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