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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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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我走錯了嗎?沒有啊,”楊淵後退了一步去看門牌號,語氣聽起來顯然不是很冷靜,“你到我們宿舍來找找朋友的嗎?不對,我們專業有什麽人能認識你啊。你走錯了嗎?”

一連串的提問跟連珠炮一般,霍月尋略微揚了揚眉,沈吟了兩秒後,反客為主:

“你是——?”

“哦、哦!我差點忘了自我介紹了,”楊淵聞言精神一振,笑得燦爛無比,伸出自己在T恤上狠狠擦過汗的手心,“我叫楊淵,我是油畫一班的,很高興能認識你,我好久之前就聽過你的名字了。”

“既然見了面就是朋友,我能跟你加個微信嗎?你放心,我肯定不會把你的聯系方式給別人的。”

霍月尋疏離而不失客氣地微笑了一下,依然保持著觀察和審視的姿態:

“楊淵…你就是四床嗎?”

“是啊!你認識我?”聽霍月尋這個語氣,楊淵不由自主地激動了起來,“馬上吃晚飯了,要不咱們別杵在門口了,學校外面新開了家泰式餐廳,我剛好在那辦了會員……”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有點沒素質?”

霍月尋直截了當地打斷了他。

楊淵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瞪大眼睛楞在了原地。

“自己的垃圾桶不可以往別人的桌底下踢,更不能把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部都堆在公用的陽臺上,這應該是三歲小孩都懂的道理哦。”

霍月尋的笑容弧度完美,語氣自然到仿佛沒註意到楊淵的臉一寸寸漲紅,到最後還貼心地補充道:“吃飯就不必了,我是來找我朋友的,等會我們會一塊出去吃飯。謝謝。”

“……”

楊淵的臉徹徹底底地漲成了豬肝紅,這才後知後覺地收回了自己在半空中舉到僵硬的手。

從頭到尾,霍月尋除了必要的交流之外,根本沒有與他有任何的肢體接觸。

“我知道了…我不是故意的,等一下就收拾好,”楊淵相當沒底氣地將自己的書包提了起來,話鋒一轉又帶上了些許的小心翼翼,“對了,你是來找葛子宏還是宋邁的?他們兩個現在還在青協開會呢,我帶你去辦公室?”

“不了,我不是來找他們的。”

霍月尋平靜而禮貌地婉拒完,側眸時剛好望見從衛生間裏出來的紀灼,睫羽霎時擡了起來,語氣也帶上了幾分輕快和笑意:

“——怎麽手都沒擦就出來了?”

紀灼感覺自己的手腕驀地被人攥住了。

他一臉茫然地擡起頭,便見男人細致而認真地抽了張手帕紙出來,從他濕淋淋的指尖開始往上擦。

薄薄的一層紙巾聊勝於無,兩人的手幾乎交織在一塊,一個滾燙一個冰涼。

動作親密無比。

楊淵的眼珠子快要掉了下去,整個人的周身散發著一股肉眼可見的怒火,有些不可置信地盯著紀灼。

“……謝謝。”

擦幹水,紀灼忙不疊地抽回了手,也沒回頭去看楊淵的神色,只想盡快解決眼前尷尬的局面:“霍月尋,你先去外面等我吧,我收拾一下東西,我們等下出去吃飯。”

霍月尋擡眸掃了眼楊淵,不動聲色地擡了手,撥弄了一番桌上的東西。

他很快就站直了身子說了句好,乖乖地走出了寢室。

狹窄的空間內一時只剩下了紀灼和楊淵兩人。

過了好幾秒,楊淵才臉色鐵青地開口:“紀灼,你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啊,你在這兒等著我呢是吧?”

紀灼正低著頭收拾著自己的畫架和剛剛用到的畫具,由於畫還沒有完全完成、幹透,所以他的動作相當小心,即使聽到楊淵陰陽怪氣的話,都沒分出心神來擡頭。

這副模樣落到楊淵眼裏,就成了更深一層的嘲諷。楊淵狠狠地將自己的包摔到桌子上,壓低聲音罵道:

“你他媽的什麽時候認識的霍月尋?你這種賤人配嗎?!是你跟他告的狀吧,我不就是把垃圾桶往你這裏踢了踢嗎?你至於嗎?!”

楊淵的桌子與紀灼的緊挨在一塊,他這麽一摔,差點把紀灼的畫筆也都甩下去。紀灼整理自己桌面的動作一頓,平靜地擡頭望向了楊淵。

“我跟霍月尋是普通的朋友,從來就沒跟他告過什麽狀,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

“你再裝一個試試?”

楊淵根本不相信紀灼的說辭,幾乎被氣笑出了聲,“你出去問問我們學校有誰跟霍月尋的關系好到能把他帶回宿舍的?霍月尋連手都不願意跟我握,卻願意一點點給你擦手,你告訴我你們只是普通朋友?!”

他說著說著整個人都惱了起來,直接伸手猛拽住紀灼的衣領:

“你什麽東西都要跟我搶是吧?獎學金要搶,專業第一要搶,現在連我喜歡的人都搶,紀灼,你他媽的要不要臉啊?”

“……”

紀灼的脖頸一痛,下一刻便對上了一雙通紅的雙目。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勉強壓下心底的怒意,一點點地掰開楊淵的手:“我已經說過了,你愛信不信。”

泥人都有三分火氣,紀灼這麽久以來一直都被楊淵莫名其妙地針對,說一點怨氣都沒有是不可能的;但他知道楊淵家裏有錢有權,而且同處一個學校一個宿舍,真要是鬧掰了吃虧的只能是他,所以一直都忍耐著。

可今天他實在不想再慣著楊淵了,輕而易舉地將人搡開,也懶得再收拾桌上的東西,徑直出了門找霍月尋。

“砰”地一聲,宿舍門被重重甩上。

楊淵的胸膛還在劇烈地上下起伏著,惡狠狠地盯著紀灼消失的方向看了好一會,不可置信般罵道:“我操!這個傻逼、傻逼——”

他發了瘋似的踹了一腳地上的垃圾桶,用過的餐巾紙和食物的殘渣碎屑天女散花般濺了出來,某種分不清質地的黏膩汁液蜿蜿蜒蜒地流淌了一地。

就這樣了,他還是沒滿足;心中的怒氣瘋了似的湧了上來,迫使他猛地一擡頭,就盯上了那副被紀灼仔仔細細放好的畫。

……盯著畫布上已經完成了一大半,俊逸含笑的男人看了半晌。

楊淵突然露出了一個怨毒的笑容。

-

天色徹徹底底地暗下來後,路燈便亮了。漫步在宿舍通往食堂的小徑上,紀灼聽到一聲輕嘆,抽空看了眼身旁的人。暖色的光為霍月尋鍍上了一層格外柔和的濾鏡,顯得他臉上的愧疚和後悔格外真誠。

“對不起,都怪我,”他垂著頭自責道,“是我說話不好聽,讓你跟你舍友吵架了……”

紀灼微微蹙著的眉頭下意識地松了松。

回想起主動替自己說話的霍月尋、無理取鬧的楊淵,開口的安慰幾乎不需動腦,直接走心。

“不怪你,本身我跟這個舍友的關系就不怎麽樣,”紀灼補充道,“你沒做錯什麽,也別想著要去承擔你爸那邊的責罰。”

聞言,霍月尋眨了眨眼,像是真真切切地被安慰到了。

“小紀畫家,你怎麽這麽好呀,”他說,“為表感謝,我能不能請你吃個晚飯?”

紀灼摸了摸鼻尖,他其實也沒做什麽。

“不用,而且就算要請也是我請你。謝謝你當我的模特。”

霍月尋彎著眼睛笑了:“那不行,你可是我認定了、可以分享秘密的好朋友,必須得是我請你……唔?”

“——糟糕。”

霍月尋的手摸向口袋,卻發現那裏空空如也;腳步也忍不住停在原地,有些可憐地望向紀灼。

“我手機好像落在你宿舍了。”

現代社會出行,少了什麽都不能少了手機。

紀灼沒多猶豫就回了頭:“我去拿。”

兩人原路返回。

為了避免讓霍月尋更自責,在回去的路上,紀灼沒拒絕他要請自己吃飯的提議。畢竟京雲大學的食堂內有政策補貼和優惠,菜色多樣又不昂貴,即使請客也沒有太大的負擔。

刷完校園卡,坐上電梯,一路到了六樓的宿舍。霍月尋在外面等著,紀灼則從口袋掏出鑰匙開門,鼻尖突然聞到了一陣有些難以形容的惡臭味道。

他的動作稍微頓了頓,心裏浮現了些許不妙的預感。

往裏走了兩步,看到自己凳子底下的滿地狼藉時,那份預感成了真。

紀灼蹲下身,迅速地撥開一堆垃圾,連自己的手濺上了些許變質牛奶都沒註意到;終於看到畫布時,他做了兩秒的心理建設,才慢吞吞地將自己花了一個下午的心血翻了過來。

“……楊淵。”

短短的十來分鐘不到。

原先驚艷且精致的油畫變了個樣子,中間破了個大洞,還沾滿了碎屑和不知名的液體。

紀灼擡起頭,語氣變了調:

“你把我的畫弄成了這樣?”

“喲,回來還挺早啊,”一道嘲諷的聲音從上鋪傳來,楊淵輕笑了一聲,“你說什麽畫?我不知道啊。”

“……”

紀灼眼眶通紅,手背爆出青筋,走到楊淵的床鋪旁邊,一字一句地重覆道,

“你不知道?”

“楊淵,我已經夠忍耐、夠退讓了,平常你莫名其妙找我麻煩,我都當成沒看見,”紀灼低聲,自言自語般開口,“你非要做到這一步嗎?”

“什麽叫做到這一步?”楊淵的心情顯然很好,嗤笑道,“我不是都說了嗎,我根本就不知道什麽畫!”

紀灼閉了閉眼,強壓著心中的火氣:“賠我。”

“把我的畫,賠給我。”

聽紀灼的尾音成了這樣,楊淵終於愉悅地笑了;他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唰”地一下拉開床簾,無理取鬧道:

“你有證據嗎你就說是我做的?你有本事去告我啊?有人相信嗎?”

楊淵就是在賭,賭紀灼這麽“慫”,被家裏的一堆事情拖累著,不可能把事情鬧大。

而且,紀灼跟霍月尋之間應該是交易關系,如果他猜得沒錯的話,這畫應該是霍月尋跟紀灼買的,如今被糟蹋成了這個樣子,紀灼肯定也不好交差。

宿舍又沒有監控,葛子宏和宋邁都不在,紀灼無權無勢,孤立無援。

這計劃簡直天.衣無縫。

如果,忽略了從不遠處、慢條斯理走進宿舍的霍月尋的話。

“——我有證據。”

高挑俊逸的男人不緊不慢地撥開垃圾,走到紀灼的桌前,擡手將正在錄視頻的手機從一堆畫具中翻了出來,沖楊淵展示了一番。

旋即,他擡起手,輕輕地搭上了紀灼的後背,將他攬進懷中,以一個保護者的姿態。

垂下眸,眸光幽暗且溫柔。

“我相信。”

他無條件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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