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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局(十七)歌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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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局(十七)歌謠

林一鳴笑看趙昱寧,眼裏蘊含著些許陰謀,少頃傾身過來:“是啊,那你打算怎麽哄我?”

趙昱寧:“......”

偷雞不成反蝕把米,說的應該就是他了吧。

見懟也懟不過噎也噎不成,趙昱寧只好吃癟閉嘴,悶悶不樂不再言語。

早有刺史將各郡縣的受災情況按重到輕整理成冊,並附以受災人數。

三四天後,落趙昱寧一行人一截的捐贈物資也到了,劉霍和陳天寶都是說一不二的,這批物資就是劉霍主動發起,陳天寶負責護送的。

陳天寶的人將物資送到後,就按照陳天寶的命令留下幫忙,總指揮是林一鳴,趙昱寧充當軍師幕僚的角色,成為實際掌權人。

前一天夜裏,和州級眾官員聚在一起開大會,初步擬定分配方案,又經過兩到三天的實地考察,敲定了最終方案。

之後便馬不停蹄地召集各郡縣的長官開會,將救災任務分配下去,各自按照人數標準去領人手,散會後一個時辰不到,各郡縣長官便回到了各自的崗位上。

此次物資分配極其公平,被褥、衣裳、金錢、吃喝等都嚴格按照流民人頭,趙昱寧等人將從中央帶來的賑災物資和各界人士捐贈的物資合在一起,但也不忘提前分出一半留給受災最嚴重的貞州。

大家各就各位後,房間裏就只剩下了祁姝、趙昱寧、林一鳴以及刺史馮禾,還有四五個州級官員。

新朝初立,前朝由各諸侯小國自行管理,天下一統後,無前朝官制可以沿用、借鑒,故此一切都是瞎子過河,慢慢摸索。

對高級官員任用一事,中央官員極其慎重,汲取前朝徇私舞弊、各諸侯國擁兵自重而亡的經驗,政軍權分離且壓制軍權的呼聲於是極高。

故此,五個州為一個大軍區,駐軍由持節都督統領,而持節都督則由中央直接任命且無召不得回京,否則視為叛黨,州級最高行政長官刺史基本上沒有軍權,不過些許吏卒以及州倉百十來個士兵而已。

但新朝到底隱患諸多,各州地舊貴族暗潮湧動,刺史若想護一方平安、壓制住舊貴族勢力,除了要治理好署下之外,還得和當地權貴搞好關系,也免不了拉攏山匪之流,一來謹防其鬧事,二來若有緊急情況,還能得其幫助。

中央怕極了高級官員掌軍權後的群雄割據局面,人數多了不好掌控,於是便有了如今的上級官員人數寥寥,其中不乏渾水摸魚之輩,而中下級官員人數是上級官員的數十倍不止的局面。

有些甚至為了賺錢,專為其虛增一個閑官,此人便可頂著官員的名頭去尋常百姓家行欺壓之事。

下級官員剝削嚴重,導致朝廷國庫空虛,俸祿發不出來,上級官員治下困難,治內提心吊膽,外又無俸可領,以至於各州郡刺史郡守一類的官成了臭雞蛋,看都不願看一眼,更別提上任了。

趙昱寧在設身處地地了解到他們的難處以後,對他們的態度已從最初的嫌棄到現今的視若神明了,覺得他們的背後都在發光!

刺史馮禾是個老實本分、溫文爾雅的人,即便現在上了年紀,兩鬢有些花白,兩頰有些發腮,卻也依舊能透過歲月的塵埃,看到昔日謙謙公子的風采。

年輕時一定令無數女子傾慕。

馮禾說話聲音不大,輕如流水潺潺,而他每次發聲,趙昱寧都會用心聆聽。

馮禾指著阜州輿圖,上將阜州下屬各郡縣大小城池標註得一清二楚。

此刻,輿圖上畫著幾個紅色的圈和幾個藍色的圈。

紅圈代表受災較嚴重的地區,趙昱寧等人已分派了大量人手和物資前往,讓他們擴建流民營,以收納更多的流民。

籃圈代表受災不那麽嚴重的地區,趙昱寧等人分派了不多的人手前往,統計流民不超過一百者,直接帶往隔壁城的流民營中。

“但是現在還有一個問題。”馮禾說。

“馮刺史請講。”趙昱寧目光柔和,語氣亦柔。

馮禾微頷首,道:“現今最大的兩個流民營,所納流民人數已逾千人,每日還有源源不斷的流民自發流動而來,而不往就近的流民營去,這極不利於我們統計各地人數,會直接影響分發物資和調派人手之事。”

林一鳴不屑道:“人往往會不自覺被名氣最大者吸引了目光,心之所向、趨之若鶩,人之常情,只能說明,其餘中小型流民營,要麽是物資分發不公、官員照顧不周,要麽是宣傳不到位、名氣不夠,要麽就是有官員偷懶,並沒有搜集四處流民,聽之任之。”

當大家都圍在輿圖前討論的時候,林一鳴並不參與,局外人似的端坐於眾人身後。

屋裏空間狹小,人多,還生了個小型地爐子,形成局部熱島,林一鳴不知從哪兒弄了把騷包的紅色扇子,翹著二郎腿窩在靠椅裏悠哉悠哉地扇著。

此刻他罕見地發聲,眾人目光皆齊聚而去,唯趙昱寧沒有回頭。

林一鳴盯著趙昱寧的後腦勺,又瞟了眼馮禾和祁姝,頓覺心頭堵得慌,憤憤移開眼去兀自生著悶氣。

不知情的趙昱寧此刻全副心思系在賑災一事上,聽罷林一鳴的發言不住地點著頭,然後側首問馮禾:“馮刺史覺得該當如何?”

林一鳴:“......”

馮禾微笑著低了低頭,“不愧是公爺,知道下官已有想法。”

趙昱寧:“您要是沒有,便不會提說了。”

馮禾:“那下官便拋磚引玉了。下官的提議是封路的同時,從阜州倉再調兵,加強郡縣,尤其是縣城裏的兵力,親自看管各官員將合並流民一事落到實處。”

“不可。”林一鳴搶在趙昱寧前頭說道:“阜州倉的兵力已經調派了十之七八,如若再調,萬一有人趁災禍叛亂該如何是好?況且,流民基數龐大,豈是一朝一夕可以調查清楚的?如若待人數調查清楚後再分發物資,流民早就餓死了!”

林一鳴站了起來,緩步走到馮禾身前,道:“除了這件事,本王還想起一事,最近聽聞了一首歌謠,不知馮刺史可有聽說?”

“歌謠說:若想鳳展翅,除非川沙鵲北歸,天禍不單行,若想天下平,人在王旁邊......這首歌謠,乍一看邏輯不通,前言不搭後語,可細細想來......”

他扇指東邊,“阜州城東山中有一條大裂谷,谷底流沙遍布,似川似河,故而,你們當地人又將阜東山叫川沙谷,對嗎?”

馮禾眉心溝壑又深了幾許,不願承認似的點了點頭,小小聲道了聲是。

林一鳴接著說:“而所謂的人在王旁邊,本王起初將人還真就當成了人,可仔細想想才知,這難道說的不是任之一字嗎?阜州東二百裏處的曲城,城中正有一戶人家姓任,而這戶人家,正是前辰國王室旁支血脈。歌謠中的鳳,指的可是前辰國?川沙鵲指的自然就是任家了,所謂北歸,我想,康朝都城朝鄴,正在阜州正北。你現在又提出征調阜州倉的兵力,明顯是想削弱城防,好讓賊人起事!”

林一鳴折扇直抵馮禾面門,呵道:“馮禾!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林一鳴一席話把在場人說得皆毛骨悚然,額角發汗,聞言目光皆聚向馮禾。

馮禾始終低垂著腦袋,沈默著。

此歌謠是趙昱寧與林一鳴前些日子閑逛阜州城時聽到並連夜猜出來的,趙昱寧自然知曉,但他並不覺得此事與馮禾有關,且他業已派人前往曲城探查任氏一族。

那並不是間成規模的大宅子,且整個曲城都找不出一間像樣的宅子,窮得緊。

任家若想起事,只能入山與山寇為友,但整個江南以東偏南地區,叫得上名字的山匪組織,就沒有陳天寶不知道不認識的,按照陳天寶的性格,如若真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組織造反,他即便不明說,也會給個信號暗示一番。

可偏偏他連提都沒提過,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說不定,這是不知猴年馬月的歌謠了,也說不定,任氏一族早就到別處想辦法起事去了,可調查起來難度實在太大,猶如大海撈針,任氏一族改名換姓也說不一定,於是便只能先上報朝廷,也告知陳天寶一聲,請他聯合他的匪眾們多多留意。

這世上最大的情報組織,除了乞丐流民,就數各山頭的盜匪了,他們知道的不比居於廟堂之上的上位者們少。

此時見馮禾垂首不言,想必是不知該如何作答。

趙昱寧見不得溫柔的人被為難,於是沒好氣地按下林一鳴指著馮禾臉面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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