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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局(九)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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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局(九)新的開始

林一鳴所作所為對阿寧造成了不小的傷害,魏安原準備去碰碰運氣,阿寧就算拒絕不來,他自然也可以理解,卻沒想到,轉頭就看見了阿寧,不禁動容不已。

阿寧一身男裝,藥篋子斜挎著背在身上,墜得她身體朝另一側彎著。

魏安恍惚回到初見她時的情景。

只是現今,人還是那個人,衣裳也還是那身衣裳,卻一切都已經不同了。

魏安微笑著迎她走近,阿寧深深凝視了一眼林一鳴所在的屋子,才將視線轉向魏安,行了一禮:“臣一聽聞禦華殿內發生的事,就急忙趕了過來,希望不遲。”

魏安嘆她胸懷寬廣,自愧不如,避開臉去擦掉淚水,虛托了一把:“快起,感謝你能來。”

阿寧看到他流淚,不動聲色,“臣應該的。”

有阿寧在,魏安就放心了不少。

雖然阿寧醫術不比太醫們強,但魏安離宮太久,對太醫們的醫術早已經沒有概念,回宮後又一直是阿寧悉心照料他的身體,免不了心生依賴。

趙昱寧獨坐桌邊,偌大一個長樂宮,此刻只他一人。

他眉頭微蹙,神色凝重,眼良久不眨一下,看似在發呆,實則心裏早亂成了一團,置於桌上虛握著的手,大拇指無意識地搓著食指外側。

今日所發生的一切,走馬燈似的在他心頭輪轉。

除了想不通還是想不通。

他想相信林一鳴此番是徹底醒悟悔過了,可就是有另一個念頭始終壓著這個想法,似乎想阻止他墜入謬誤的深淵。

真相到底是什麽……

他試圖通過林一鳴自穿越而來至今的所有言行舉止,甚至微表情去推斷,可越想思緒越混亂,慢慢就攪成了一鍋粥。

不知是趙昱寧煩悶至極還是什麽原因,直到窗外透進薄光,他才意識到自己竟一夜未眠,心裏始終有根弦提著,將他腳無實地地吊在半空,倒也覺不出乏困來,起身朝林一鳴的寢宮去。

魏安一夜未歸,在林一鳴寢宮的偏殿住下了。

趙昱寧披著一身晨露微涼,輕輕將林一鳴暖閣的門開了一條僅供一人進入的縫,側身擠了進去。

林一鳴側身躺著,背朝外。

他傷在後背,不能仰面朝天,更不能一直壓著胸腔俯趴著,於是太醫在離開時,將他調整為側躺的姿勢。

趙昱寧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前傾身子,伸長脖子打量他的正臉。

林一鳴長發如瀑披散一枕,側臉恬淡安靜,睫毛長而翹,不時微顫一下,轉動的眼珠子頂著眼皮微微起伏,看樣子是在做夢,但胸腔有規律地緩緩起伏著,眉心也是舒展的,趙昱寧判斷,應該不是噩夢。

林一鳴的睡顏說不出的乖巧可愛,趙昱寧的心莫名微顫一下,一股暖意遍及全身,眉眼一彎,笑意就流淌了出來。

趙昱寧的視線移向林一鳴的後背。

細布將他上身整個包裹,有淡淡血跡滲出,摻了水的紅墨在紙上洇開似的。

趙昱寧方才看林一鳴睡顏時,不知覺站得離床有些近,衣裳的一角蹭到了床邊,趙昱寧忙用手按住,盡管離林一鳴後背還有十萬八千裏,可還是擔心碰到他背上的傷口。

在看到林一鳴的那一刻,趙昱寧懸了一天的心總算安了些,整個人一放松,充血充了一夜的腦子便有些眩暈,困意隨即襲來。

趙昱寧忙輕手輕腳地出去,做賊似的將門扇合上,一轉身一堵黑墻映入眼簾,心臟驟然緊縮,險些叫出聲來,趙昱寧忙捂住嘴巴,驚魂甫定,才看清是穿一身黑色裏衣的魏安。

魏安站得離他極近,許是打算進門,遇上了剛出門的他,也被嚇了一跳,跳出兩步遠去。

趙昱寧忙拉住魏安遠離屋子,才放心發出聲音:“嚇死我了你,天還沒亮,怎麽起來了……你不會是一夜沒睡吧?”

魏安同樣是驚魂甫定,沒好氣地瞥眼看著他:“你嚇死我了,還以為是昭離醒了,要偷偷離宮出走呢。我倒是想問你,長樂宮離這裏那麽遠,你怎麽這麽早就來了?不會也是一夜沒睡吧。”

趙昱寧聞言嘆了口氣,“怎麽可能睡得著,他受了那麽重的傷......”

昨日那些殘忍的景象,也讓趙昱寧受驚不小,但他唯恐露餡,不便說明,畢竟齊都征戰沙場,見慣血肉橫飛,怎會被那樣的小場面嚇到。

魏安同樣憂心忡忡,“你都睡不著,我就更睡不著了……”

二人各自心情沈重著沈默了一會兒,趙昱寧問道:“他何時能醒?”

魏安搖搖頭:“不好說。”

“有阿寧在,我相信,他一定能很快醒來。”

魏安點了兩下頭才反應過來,奇道:“你怎麽知道她來了?”

趙昱寧:“我見過她給你包紮傷口,右壓左的繩結,一看就是她的手筆。”

魏安恍然一笑:“還是你觀察的仔細。”

趙昱寧欣慰又心疼:“也真是委屈阿寧了。”

“身為醫者,懸壺濟世為先,生死面前,個人恩怨不計,這是她說的。”

趙昱寧不禁動容,佩服阿寧心懷寬廣、格局高。

又沈默了一會兒,趙昱寧斂去笑容,神色緊張地問道:“那他的傷口呢?你可有看到?嚴不嚴重?”

魏安聞言,也斂去了笑容,神色凝重,不忍回憶似的皺起了眉:“血肉模糊。”

四個字讓趙昱寧的心沈了底,“不知,此舉他們可滿意。”

“你是說,那些大臣?”

趙昱寧點頭。

魏安嘆了口氣,緩緩在地上踱步:“正如李鐘所言,此番昭離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並懲治了犯人和他自己,無論如何,效果都已達到,震懾天下也好,給世人一個交代也罷,往後,應該不會再有人說什麽,如若再提,便是蓄意謀害皇室血脈了。”

雖然皇位候選人只剩魏安和魏權兩個,但魏安從沒有獨擁天下、殘害手足的念頭,相反,天不天下於他而言並不重要,親人才是最重要的。

正如當初舉兵而反,也是因前朝逼人太甚,殺害他手足親人無數,暴虐無道之主,天下必不會安寧,始於覆仇,安於替天下百姓謀福祉。

‘其實,我只適合打天下,不適合擁天下。’這是他常掛在嘴邊的。

所以才會有將天下交給魏權、對重登帝位猶豫不決之舉。

在他心裏,手足兄弟就是比天下重要。

一月後,林一鳴蘇醒,已經可以坐起靠在軟墊上喝湯了,只是氣力還有些不濟,時常感到乏累,終日昏昏欲睡。

康朝盛安五年,八月立秋這日,盛安帝魏權正式退位,魏安重臨帝位,年號康阜。

福泰富強曰康,民殷物饒曰阜,跨年計元年伊始,國號沿用魏權所定的大康。

正如魏安所言,這個國家,是他們兄弟二人及數以萬計的大臣、將士們共同的心血,而非他一人的功勞。

*

霜清霧冷,秋葉落黃,轉眼已是深秋時節,林一鳴在趙昱寧的攙扶下,緩緩在地上走動。

自他徹底退位,不問朝政,沒了瑣碎的煩心事打擾,日子越發清靜,有大把時間休養生息,心情逐漸轉好,睡眠安穩,他身上終於長了二兩肉,臉頰日漸飽滿,整個人竟透出一種說不出的祥和來。

這樣的林一鳴看上去順眼多了。

早有小內侍給院中木凳鋪了軟墊,趙昱寧扶林一鳴在凳上坐下,繞去他身後:“還癢嗎?”

“有點。”林一鳴聳動肩膀:“也說不上是不是癢,反正就是不舒服。”

趙昱寧兩掌對在一起將掌心搓熱,輕輕用掌心摩擦他背部。

“傷口組織修覆時,刺激神經末梢,就是會產生異感,有時候是癢有時候是燒,很正常,千萬不能撓,我替你輕輕搓一搓,會好受些。”

林一鳴笑道:“這麽專業?”

“這是常識好嗎?”趙昱寧道:“馬上就是冬天了,天氣幹燥,容易引起皮膚幹燥,到時候還會發癢,新長出來的皮膚嬌嫩,你清洗時一定要小心,輕輕以幹凈的清水沾一沾,盡量避免揉搓,千萬不要蹭破了。”

林一鳴:“你這麽專業又細心,不如你幫我洗。”

趙昱寧掀起眼皮,盯看他的後腦勺:“你又貧嘴。”

林一鳴嘆口氣,拖著長調道:“動又不能動,想去哪也不能去,再不讓我說話,你想憋死我?”

趙昱寧沒好氣道:“你說點正常的話。”

“是正常的話啊,都是男人,你害什麽羞,再說了,你渾身上下哪兒我沒見過,現在害羞,晚了吧?”

趙昱寧嘖了一聲,不輕不重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說好再不許提這事的!”

林一鳴痛得心頭一煩,皺眉側視了趙昱寧一眼:“發生過就是發生過,為什麽不提。”

趙昱寧沒辦法,只好說:“你再這樣,我就不管你了。”

林一鳴心不甘情不願:“好好好,不說了還不行嘛,小氣鬼。”

林一鳴說什麽趙昱寧都要回懟一句,他說:“你才是小氣鬼。”

趙昱寧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面微微有些出神,湖面在陽光下泛著細碎的光。

他手上動作不停,悵然道:“我們來到這裏,居然已經快一年了。”

林一鳴面無表情:“怎麽,你是想說,一年了都沒能讓你愛上我,我特沒本事是嗎?”

趙昱寧又給他肩膀上來了一下,情緒沒斷,接著說道:“記得剛來的時候,還是飄雪的時節,天寒地凍的,你把我打成重傷,扔在牢裏......”

林一鳴蹙眉將他打斷:“好端端的提這做什麽?沒話說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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