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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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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魅(上)

白天下了一整天的雪,到了夜裏,白雪反射月光,夜色亮如白晝。

鹿銘山浮明派的山門裏走出個瘦瘦小小的女孩,女孩兒苦著一張小臉,裹緊了身上的小襖,不滿地嘟囔著:“你們一個二個都睡得挺香,讓我一個小姑娘出來巡夜,也真是好意思!”

她一邊說一邊朝山門外走著,小心翼翼地借著光看著腳下:“遇上你們,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忽然,山門外高聳的松樹劇烈搖晃了一下。

山裏常有些猴子、松鼠之類的小動物,偶爾還會光顧浮明派弟子們的住處。

但是這絕不是猴子松鼠一類的小型動物能制造出來的動靜。

可鹿銘山上,也沒聽說過有狗熊虎狼……

小姑娘心裏狠狠一驚,在山門裏停住了腳步,楞是不敢再邁。

她目不轉睛地盯住聲音來處,靜立了片刻。

下了雪,山間路滑,她猜許是什麽動物滑了腳,從山頂滾落,砸中大樹。

她又盯看片刻,再沒什麽異樣,這才緩緩放下心來準備繼續下臺階。

然腳剛伸出去,樹冠又是一陣猛搖,樹上積雪撲簌簌往下落。

小姑娘渾身血液瞬間凝固,後背起了一層冷汗,邁出去的腳就那麽停在半空,不敢收回亦不敢落下。

她驚懼地望住那樹,樹冠尚在微晃,積雪被抖下去大半,露出綠色的松針來。

她心跳怦然,渾身冰涼。

握緊手中木棍,那是她唯一的安全感來源,“是…是誰在那裏裝神弄鬼,我、我可不怕你!”

她大腦一片空白,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發顫。

往前走是萬萬不能的了,她在心中盤算著先回去,不要輕舉妄動,叫人來,一邊想著一邊緊盯大樹,緩緩將邁出去的腳往後踩在後面的臺階上。

然剛倒著上了三個臺階,身後忽響起一聲小而輕佻的口哨聲。

就這麽小小的一聲,就讓小姑娘頭皮當即炸開,猝然回頭,一聲淒厲不似人聲的慘叫劃破夜空…

木棍當啷一聲掉在地上,順著臺階滾出了山門…

山上一幢幢木屋高低錯落,整齊排列,所有屋子此刻都黑著燈,唯有中間最大的一間院落還散發著淡淡燭光。

院門被打開,兩個穿長袍的中年男人一前一後走出,相互行禮。

面白無須的那個憂心忡忡道:“師弟啊,不是師兄膽小怕事,密信已呈上去半月之久,銀兩也原封不動地退了回去,可為何至今都沒有半點回音?就像是…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對面那個下巴底下墜了點山羊胡的男子,便是浮舟散人。

聞言,他說:“掌門師兄放心!此事因我而起,信中業已說明你們不過是幫襯一二,我已脫離門派,現今不過散人一個,明日一早我就下山,定離你們遠遠的!有事,讓他沖我來!”

掌門看他怒氣沖沖的樣子,蹙眉道:“哎呀我說師弟啊!你知道師兄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只是這心裏七上八下的,我這也是為你好嘛。”

浮舟散人鼻子裏重重哼了一聲:“那你是什麽意思?說好今日是來給師傅他老人家上香的,你可倒好,拉著我一個勁兒地纏問,都問了一整天了!你問我我問誰去?!傳信的信使前些日子還好好的,過些日子再去,人已經不見了,憑空消失了一般,你師弟我這心裏就好受??!”

這個消息無疑更加劇了掌門心中的不安,愁得直撫掌轉圈,他又要說什麽,浮舟散人卻已經撇下他,道聲告辭,兀自離去了。

浮舟散人罵罵咧咧地往回走,仿佛這寒冬裏刺骨的冷氣,也無法冷卻他心頭的怒火。

剛到院門口,一個不小心,被門前一小片冰滑了腳,整個人失去重心,朝前拍在了門板上,手腕磕在了門環上,珠串頃刻斷裂,珠子四散而下落進了雪裏。

浮舟散人頓感煩躁,一邊怒罵近日也不知中了什麽邪,幹啥啥不順,一邊揉著被磕疼的鼻子,彎腰去撿珠子。

珠子落進雪裏會砸出一個又一個小坑,天也不暗,十分好找,片刻便找到了許多,可那最後一顆,任他翻遍院門周圍的草堆、樹根、柴垛子…就是找不到。

浮舟散人直起身來活動了一下彎得太久,有些發酸的腰背。

看著手心裏的珠子,翻來覆去數了三遍,確定丟了一顆,糟心地罵了一句:“他奶奶的!”

浮舟散人的院落地處高地,一擡頭,輕易就將漫山銀裝素裹盡收眼底。

他望著這雪景站了片刻,也不知想了些什麽,一轉身,竟把好不容易找回的珠子又全撇進了雪裏,頭也不回地走了。

路過先前滑倒他的那小片冰時,擡腳狠狠跺了幾下洩憤,跨進門去,很大聲地將門合上。

他人在氣頭上,忘了珠串斷裂是不祥之兆,更忘了這小片冰,是他早上潑的洗臉水。

他滿心疲憊地推開屋門,準備好好睡一覺。

關好門穿朝裏屋床榻上走去時,卻見床簾緊閉著。

他向來獨居,從來沒有拉床簾的習慣,更不記得今早離開時合過床簾。

可能…是負責灑掃的弟子懶得收拾床鋪,用床簾遮掩吧。

這些弟子,該好好管教管教!

浮舟散人這麽想著,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上前不假思索一把拉開了床簾,然眼前的一幕,叫他遽然瞪大了雙眼,險些叫出聲來。

只見床上直挺挺地躺著個妙齡女子。

她微閉著眼,臉微微面向床外,體態安詳。

要不是腰部以下、身體兩側空無一物,滿床血跡,血腥味撲鼻,浮舟散人幾乎要以為是這丫頭巡夜完畢,迷迷糊糊進錯了屋子。

浮舟散人大腦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跑出來的,連滾帶爬沖出院子時,又被那小片冰滑了腳。

他驚懼不已,雙腿發軟,腳下又打著滑,連爬了幾次都沒能站起,只好手腳並用,四肢著地爬走。

姿態實在狼狽。

他沖進弟子們的居所,大呼救命,然不知是白日練功太累還是怎麽著,任他如何大喊大叫,滿院十間屋子,楞是沒有一個亮燈的,也無一人出來……

他仿佛身置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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