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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氣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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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氣醉酒

“......你叫我什麽?”秦羽不確定地開口。

解雲瑯眨了眨眼:“烽羽,這不是你的小字麽,我覺得很好聽。”

“別這麽叫我。”秦羽臉色不甚好。

聞言,好似被一盆涼水悶頭澆下,解雲瑯也瞬間冷了下來,他看著門口的人,不解道:“為什麽?”

秦羽不知該如何向他解釋。

烽羽不是他的小字,而是他原本的名字,只是這些年為了躲藏而化名為秦羽。

除卻自己人外的任何人喚他的本名,都讓他有種身份暴露的刺激感。

尤其喊他的還是解家的人。

解雲瑯見他許久不說話,眸中的柔光褪去,轉而覆上一層寒霜,他語氣冷淡道:“哦,是因為寧長鳴這般喊的你,所以旁人都不能喊。”

秦羽感覺到了解雲瑯的失落,下意識解釋一句:“也不是這個意思......”

“不必解釋,我只是隨口一說,誰人喊你什麽也與我無關。”解雲瑯撇開了眼,起身走去屏風後:“你走吧,我忙得很,有什麽事晚宴再說。”

秦羽原本還想說什麽,但見解雲瑯回避了自己,想了想還是作罷。

畢竟這種事越解釋越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秦羽最後望了眼屋內,便默默離開了,屏風後的解雲瑯在看到他就這麽走了,心裏愈發不是滋味,咬咬牙一狠心,把肩上的蝴蝶結扯散。

“......寧長鳴,他就這般特別?”

解雲瑯垂著腦袋坐在凳子上,緊皺著眉開始胡思亂想。

直到方吉罵罵咧咧找到他,想跟他控訴秦羽的惡劣行徑,卻見解雲瑯臉色比他還要差,嚇得方吉都不敢多說什麽。

秦羽回去後正常休息,到時辰和二壯收拾收拾赴宴,而解雲瑯就這麽在屏風後坐著,坐到去赴宴的前一刻才動作。

顏府前廳,燈火通明,絲竹管弦聲繞梁不絕。

顏言昭命人在各席面擺上一盞新開的睡蓮,粉白之色點綴佳肴,令人胃口大開。

自入席開始,解雲瑯便把心思放在了睡蓮上,指尖來回撥動著花瓣,一直沈默著。

秦羽也沒有主動開口,盯著眼前的睡蓮,也不知在想什麽。

席上只有顏言昭最高興,仿佛他這一日之間不是失去得力幹將,而是鏟除了心腹大患。

侍女為他填酒,他舉起金盞,對秦羽和解雲瑯道:“秦半仙,解大人,本府先幹為敬!”

“請。”

顏言昭舉杯一飲而盡,秦羽一面應付著他,一面去看解雲瑯,見後者向顏言昭舉杯,繼而悶頭飲下,也不與他有什麽眼神交流。

這是在鬧什麽別扭?

秦羽不明白。

左不過一個稱呼而已,至於表現得像被拋棄一樣麽?

換作平日便罷了,眼下可不是鬧脾氣的時候。

秦羽垂眸想了想,還是主動夾了些菜放到碟子裏,默默給解雲瑯推了過去。

這一舉動在二壯和方吉的眼裏十分顯眼,兩個人俱是瞪大了眼睛看向這邊,饒是顏言昭也饒有意味地看了過來。

然而解雲瑯卻無視了他的舉動,在悶了幾杯酒後,忽然擡眼看向顏言昭:

“顏大人打算如何處置許善?”

此話一出,秦羽微微楞住。

說好的不多言呢?

他有些緊張地瞥向顏言昭,只見對方抿了口酒,神色如常:“許善跟隨本府多年,本府了解他。既然他決意謀害本府,自然會做好萬全的準備,一旦本府失臺他也定會為自己謀後路,所以寶船定是被他劫走。”

“倘若顏大人失勢,尋船一事自是能者居之,這可是個在祁王殿下面前邀功的好機會。”解雲瑯附和道。

顏言昭哈哈一笑:“不錯,許善這廝心比天高,早就不服本府了,這回算是自食其果。待本府回頭拷問出寶船下落,便辛苦解大人前去接應,解大人與半仙連日來的奔波,本府都記著,定會在祁王面前替二位美言。”

“多謝大人。”解雲瑯舉杯敬顏言昭,仰頭一飲而盡。

“半仙,請。”顏言昭也舉杯面向秦羽。

秦羽小抿一口,透過杯中酒看解雲瑯的倒影,對方嘴角的冷笑被水面的波折拉長,看得人心裏驀地一緊。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對解雲瑯過於信任了。

解雲瑯不是個任人宰割的良善子,他能頂著家裏的欺淩,靠著自己的能力走出來,足可見他的智謀手段。

口口聲聲讓旁人靜觀其變,自己卻拋出陷阱套話——他一直以來都在提防自己。

也是,二人自相識以來本就沒有對彼此坦誠相待,解雲瑯對自己的身份一無所知,有提防之心再尋常不過。

可自己呢?

明明知道真相是自己,明明最該有提防之心的也是自己,可偏偏就是在這廝連日的花言巧語下,自己竟然真的開始相信他的鬼話!

秦羽思及此,眸色披上一層黑霧,他端起酒杯一口氣將酒喝盡,刺激的酒水如刀般切割喉嚨,痛意和腥甜使他重新恢覆清醒。

席下又新換了一支歌舞,兩名舞姬持著水扇交相起舞,眼神中情意綿綿,一仰一合間藕斷絲連。

席上,秦羽和解雲瑯各自一杯接著一杯,像是在看誰的酒量好,不多時腳下便空了好幾壺。

顏言昭有些不剩酒力,先由侍女攙扶著離席了。

他走後,其他人也不必多待。

秦羽臉色微紅,起身時有些踉蹌,但他的意識是清醒的,在看到解雲瑯身手矯健地起身,他便也不讓二壯扶,靠自己慢慢往回走。

一路上,他以為自己走路只是慢一點,應該看不出醉意,然而在旁人眼裏,這個青衣翩翩的人走起來就像一條用尾巴尖走路的蛇。

一步一晃,左右搖擺,有許多次差點以為他要倒樹幹上,一溜煙往上爬走了。

二壯不忍直視,追著他道:“公子,要不還是我扶你吧!”

“不,我沒事。”秦羽躲開了他,二壯急道:“還說沒事,公子你都絆了好幾下了!”

“......我這叫騰雲駕霧,不走尋常路。”秦羽固執地往前邁步,身後冷不丁響起一聲無奈的笑,在他未反應過來之際,一只手攬上他的腰肢,緊接著整個人騰空而起。

“恩?言出法隨......”雙腳一離地,秦羽瞬間暈了,眼前的一切都在不停轉悠,他看不清什麽情況,只覺自己被一股力量托著在移動。

解雲瑯抱著秦羽快步往回走,懷中人嘴裏亂七八糟嘀咕著什麽,他聽不懂,只覺好笑。

“酒量這麽差還敢喝這麽多。”解雲瑯只是說了一句,立即引來一連串不滿的嘟囔,解雲瑯氣笑了,將人帶回房間後,二壯便去準備醒酒湯。

解雲瑯幫秦羽蓋好被子,坐在榻邊靜靜看著他。

秦羽本就白凈,醉後的紅暈在臉上便愈發明顯,似是月華映照的水面上浮著的粉蓮。

解雲瑯伸出指尖,在他臉頰上輕輕撥了一下。

睡著的人皺眉哼了一聲,身側響起一聲低笑。

解雲瑯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默默舒了口氣:

“罷了,就原諒你這一回。”

他幫人掖好了被角,捏著手指退出屋子,在屋外擡頭看了眼月色,弦月清輝落在他唇角,勾起相似的弧度。

·

月色清亮,照在花園裏的人身上,灑下一片陰影。

冷風一卷,顏言昭的眼神比方才清明許多,他褪了披風,揮手讓侍女離去,徑自走出後門乘車離去。

馬車在夜色中行進,吱呦呦的車輪聲在空蕩的路回轉,最終在衙門前戛然而止。

黑暗裏驟然亮起一點燭火,隨即燭火點燃了油燈,照亮陰暗潮濕的牢房。角落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許善倒在地上,被血汙渾濁的眼慢悠悠轉著,看不清眼前發生了什麽。

顏言昭命人打開牢門,捂著鼻子走了進去,在許善面前停下,俯身舉著油燈在他眼前晃了晃。

“還有氣兒麽?”顏言昭稍稍傾斜油燈,將滾燙的蠟油滴在許善的傷口上,腳下的人猛地顫抖起來。

“看來還有氣兒。”顏言昭露出一絲冷笑,盯著他轉悠著的眼珠,道:“本府給你一個機會解釋,興許可以考慮讓你痛快點走。”

許善身側的手緊緊攥著稻草,開口時氣若游絲:“我解釋什麽?害你之事,你不是都查清楚了......”

顏言昭呵呵一笑:“你以為祁王殿下不知道你在邕王那兒吃的什麽好茶麽?又或者說,你以為憑你和那鄉野幫派,真能劫走皇室的船,還能不漏痕跡地全身而退?”

聞言,許善雙眼陡然睜大,一雙瞳孔惶恐又茫然地找尋顏言昭的臉:“你......你們......”

“你身為殿下的人,這些年派在本府身邊為線人,也算是殿下與本府的心腹了,原本你若安分守己,等將來殿下一朝登基,你的榮華富貴自然取之不盡,你的家族將享受無上榮光。”

顏言昭可惜地搖搖頭:“可是你呀你,好好的路不走,偏要橫叉出去一腳。那邕王給了你什麽好處,能讓你不顧家中妻小的安危,甘心背叛殿下?”

許善忽然劇烈掙紮起來,他想起身抓住顏言昭,可惜他的骨頭都斷了,支撐不起他的身子,他只得用沙啞至極的喉嚨對著顏言昭喊道:

“朝中皇子那麽多,誰能繼承大統還說不定!祁王這些年只知道縮在荊南路,整日游山玩水,買金弄玉,好不容易送來的信上只是玩樂,你叫我如何信他?!邕王背後可是當權解家,你叫我如何不為自己謀劃?!”

“蠢。”顏言昭看他一副執著的模樣,也沒有耐心解釋什麽,只是道:“既如此,這些年你為邕王做了哪些事,老實交代清楚,殿下可以考慮從輕處置你的妻小。”

“呵呵呵呵......”許善笑著嘔出一口血:“我的妻小......我的妻小都在邕王的庇護下活得好好的!你們憑什麽處置她們。”

顏言昭從袖中摸出一支發簪:“哦?那你瞧瞧此物是什麽。”

許善仰著頭茫然張望,顏言昭把發簪塞到他手裏:“不好意思,忘了你看不見。”

許善在摸到發簪的剎那,眼珠開始快速顫動,在摸到簪身上親自刻的字跡時,他渾身僵住,如石塑般一動不動。

“不過你不說也沒關系,殿下他自會查清楚的。”顏言昭說著便起身欲走,卻被許善猛地拽住衣擺:

“顏大人!”

“顏大人......你就這麽相信祁王嗎?你不如......不如改投邕王麾下,我可以幫你舉薦!只要只要你放了我的妻小......我說,我什麽都說!只要你護下我的妻小......”

許善死死抓住顏言昭,滿是血汙的臉貼著靴子,血淚染汙了幹凈的靴面。

顏言昭狠狠皺眉,僅剩無多的耐心告磬,聲音冷硬若玄鐵:“我看就不必了。”

“顏言昭!!!”

許善被無情一腳踹開,嘔出的鮮血堵塞了呼吸,他抽搐著指向牢門外的顏言昭。

“今夜的月色不錯。”

顏言昭留下一句話,輕飄飄離去,手下拔出了劍,無聲走入牢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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