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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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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早晨,仟年醒來時,椿不在身邊。

他坐起來,整理了下淩亂的頭發,把手機從放在一邊的外套口袋掏出來。

打開短信,連續而快速的提示音立刻響起。

“你到底去哪裏了?”

“走的時候也不和我們說一聲!”

“你現在在哪?”

“學也不上了是嗎!”

“仟年,你等著吧!你是翅膀硬了!”

……

看著母親發來的十幾條幾乎稱得上是連珠轟炸的短信,他搖了搖頭,點擊返回。

除了母親的短信外,還有李叔叔的。

“你現在安全嗎?我們都很擔心你。”

仟年坐在那裏細想一會兒,把手機丟在一邊,起床洗漱。

椿回來時,手裏提了一袋包子和兩杯熱豆漿,她把這些都放在床頭櫃上。

仟年正好洗漱完從衛生間出來。

“你起來啦。我買了些早飯,一起吃吧。”

仟年應了一聲,走過來坐在床上,椿坐在旁邊。

他把手機拿起來,打開短信,打開李叔叔的通信框打字:

“我和朋友在一起,我們都很安全,不要擔心。”

把字打完,他點擊發送。

正吃早餐的時間裏,仟年手機一震。

是李叔叔發來的短信:

“家裏這邊交給我,只是你一定要註意安全。記得每天晚上給我們報個平安。”

仟年想到李叔叔那總可靠微笑的表情,心裏對母親的顧慮石頭落地一般放了下來。

吃過飯,他們開始討論計劃。

“有照片沒有?”仟年問道。

“沒有,就只有日華街這一條線索。”

“要是只有名字的話,也不好找啊。”

仟年盤腿坐在床上,抱住雙臂,思考了起來。

突然,他想到了什麽。

“椿?最起碼還記得你媽媽的樣子吧?”

椿思索了一會兒,說:“還記得,只不過是好幾年前的樣子了,而且那時候我還小。”

“我有辦法了!”

仟年興奮地從床上下來,腳往拖鞋裏一頂,拖沓著躥出房間。

前臺,老板悠閑地一手扳著二郎腿看電視,聽到走廊的拖沓聲音,擡起頭望了望。

“老板!你這裏有白紙沒,還有筆?”仟年走過來趴在前臺上,笑著問道。

“幹嘛?”

“要畫些東西。”

肥胖的老板坐直用手把腿扳了下來,接著從旁邊抽屜裏拿了黃皮算術本還有圓珠筆出來。

“這個行不行?”

“行,行。謝謝!”

老板本來想把本子撕開幾頁給他,但剛掀開首頁就幹脆整個丟在臺子上。

“算啦,送你了。”

“謝謝!”

仟年鞠了一躬,拿著本子抓著筆又躥了回去。

“小點聲!”聽到走廊傳來的拖沓聲響,老板呵斥一聲。

接著從走廊那邊的聲音便小了起來。

“哼,這小子。”老板笑了一下,接著用手把腿擡在另一腿上接著看電視。

仟年拿了本子和筆回來,椿立馬就猜到他要幹什麽了。

“要畫出來嗎?”

椿給仟年讓出靠床頭櫃的位置,仟年坐在那裏,把本子揭開放在床頭櫃上。

“對!你先想想你媽媽什麽樣子,然後我們就開始。”

椿閉上眼,回憶起許多年前的兒童時期。

柔軟的草地上,小小的女孩踉蹌地朝著遠處模糊的媽媽走去,因為有些著急的原因,突然向前跌在柔軟的草坪上。

這一跌不疼,但因為媽媽就在前面的緣故,小女孩傷心地大哭起來。

“唔哇……”

媽媽見狀走過來,彎下腰跪在小女孩面前。

從女孩的空中便傳來溫柔的呼喚聲。

“椿……椿……媽媽在這裏呢……你要自己站起來哦……”

女孩聽到媽媽的聲音,不再哭了,雙手撐住草地努力地爬起來。

她站起來,媽媽接著就在她額頭輕輕吻了一下。

小女孩愉快地笑了,在面前媽媽的面容於是也美麗而溫柔地笑著。

畫完時,仟年把本子拿給椿看。

畫在淺黃色本子上的畫像並不細致,但椿一眼就認出了那是誰。

“天吶!”椿吃了一驚。

“怎麽樣?”仟年湊過來,有些害羞地說。

“太像了!”

“太好了!那現在就開始吧!”

仟年為自己能幫上忙而感到興奮,接著兩人就準備開始計劃。

前臺處。

“老板!”

“又怎麽了?”

“這個人你認識嗎?”

老板把畫像接過來,仔細看了看。

“沒見過。”

仟年接過畫像,接著說聲謝謝先下樓梯。

椿在後面,對老板鞠了一躬也說了句謝謝後跟著下樓。

這一整天,兩人在本草街這一帶來回尋覓打聽著過往路人,這其中有年輕的情侶、上了年紀遛彎的老人、放了學回家的小學生,甚至到了下午連路過的幼兒園孩子們都問了一遍。

“孩子們,這個阿姨你們認識嘛?”年輕的幼兒園老師拿著畫像向後面十幾個握著繩子排成隊的戴著可愛黃色小帽子的孩子們走去。

走了一個來回,孩子們均搖了搖頭。

“那就沒辦法了。”老師把畫像還給椿說。

“謝謝!”

“謝謝大家!”椿對著那幫孩子們也鞠了一躬。

孩子們跟著老師繼續走時,回過頭朝椿與仟年乖巧而可愛地擺了擺手道別。

夜晚,回到民宿房間,仟年進門就撲倒在床上,椿抱著本子進來把本子端正放在床頭櫃上也疲倦地躺在床上。

完全看不到希望,這一天可以說除了畫了畫像外毫無進展。

“怎麽辦啊……”仟年苦惱地說道。

椿兩手放在腹上,深深呼了口氣。

“而且啊,我們錢快不夠了。”仟年接著說道。

這兩天已經把仟年帶來的錢花了一半,明天再不能結束就連回家買票的錢都沒有了。

“仟年,明天你回家去吧。”

仟年聽到這話,猛地支撐起來看向躺在一旁的椿。

“怎麽可以呢?”

“我不知道……好像沒什麽希望。”

在來木犀市前,仟年明白了一個道理——只要有椿在,一定沒問題的。可當椿說出“沒什麽希望”這樣的話時,就連篤信椿的他的心裏也有些動蕩。

“那你怎麽辦?”

“我……我……”椿痛苦地皺住眉,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她的心裏實際上是不甘心的。

仟年知道椿在顧慮什麽——她害怕連累了仟年。可就在領悟了何為友誼之後,仟年下定決心要和椿同結一心,就算椿不那麽覺得,他也要拼盡全力為了她拼出一切可能。

“明天,”仟年從床上站起來,“明天先找個臨時工作,接下來再想辦法。”

“椿,我不會走的,你也不想放棄對吧?接下來才是最重要的時候呢!我們絕對不能放棄!”

仟年伸出手遞給椿。

椿本來有些害怕,心裏也正後悔著把仟年連累進來,只是當仟年把手伸過來時,她內心的顧慮卻蒙上一層模糊的屏障,雖然難以打消,但看不見時總會好受一些。

“嗯!”椿接過仟年的手掌。

深夜,仟年在朦朧中醒來,突然聽到黑暗中悄然的抽泣聲。

他睜開眼向椿那邊看去,在那一扇窗戶透進來的微弱光亮下,正好看到從椿眼角滑下的一滴淚珠。

椿全身顫抖著哭泣,雙手緊握著,嘴唇壓抑著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

仟年閉上眼,心想著應該做些什麽,於是把手從這邊摸索著過去。

當觸碰到椿那緊繃顫抖的拳頭時,他握了上去。

椿哭得更厲害了,眼睛擠著從中流出兩行淚來。

過了很久很久,椿的手放松下來,接著同樣握住仟年遞過來的手掌。

第二天早上,正吃早飯時,仟年的手機傳來李叔叔的訊息。

“我給吾輩買了個項圈回來,但這家夥昨天又惹你媽媽生氣了。不過也不怪它,你媽現在真跟個煤氣罐一樣一點就炸!”

下面,是李叔叔拍的戴著鈴鐺項圈的吾輩坐在那裏歪著頭看向鏡頭的照片。

“椿,看!”

椿正坐一邊喝買來的杯盛豆漿,看了一眼仟年遞過來的手機。

“唔,好可愛!”

“這就是你送我的那只貓,它叫吾輩。”說這話有些奇怪,但的確是椿送的。

“下次去你家一定要好好給它打個招呼!”

吃過飯,他們上街尋找工作。

這一帶十分荒涼,而且由於他們過於年輕可疑,寫有招工告示的店鋪老板看到他們一副年輕學生模樣,都唯恐避之而不及。

可他們不放棄,仟年總是帶著頭尋找機會的。

直到中午,他們在一家寫有招工的拉面館坐下,仟年說先在這裏吃飯也許招進來的機會要大一些。

這拉面館不大,店鋪內左右兩邊統共八張桌子,墻面是下半邊綠色上半邊白色,白熾燈用金色的鐵網織成的花筐包著,這時剛中午十一點,只有椿和仟年在店內坐下。

“吃點什麽?”老板有些斑禿,個子不高,看起來年齡四十多歲,身材勻稱,但看起來又矮又胖。

他們點了兩碗拉面。不過一會兒,兩大碗面端了上來。

店內菜單上,不僅有面,就像許多家常菜館一樣,各類家常菜應有盡有,需下功夫的大菜也有幾個。

他們將要吃過飯時,有四個年輕男人挎肩搭背有說有笑走了進來。

仟年註意著,那幾個人點了好幾個菜,之後在他們前面的桌子坐下。

老板正在後廚翻炒的功夫裏,又來了好幾位客人。

“老板一碗羊肉拉面,少放蔥花。”

“好嘞!”

如此類似的對話重覆幾次,店內熱鬧得已經坐滿了。

仟年和椿吃過飯,老板才拉開後臺的白色圍布從中端著一盤爆炒羊肉閃身出來。

端上桌,那四個男人中的一個寬臉大背頭男人催促著:

“老板,快點哦!”

老板笑著應答著連忙點頭,看起來已經一副十分為難樣子。

在老板去後廚的時候,仟年拉著椿一起端著碗跟在後面。

“孩子,我們可不行添碗啊!”老板註意到他們,連忙說道。

“叔,你這兒不是招工嗎?我們是來應聘的。”仟年笑著說。

老板本來想說什麽,但張開了嘴又搖了搖頭。

後廚,一個大鍋裏熬著滾白的散發著羊肉香味的老湯,一個不銹鋼大桶裏的幾個漏鬥正煮著面,桌上擺好了幾個只放了調料的空碗。老板走到那大桶前,把面撈到碗裏,接著用大鍋裏的勺子盛了羊湯進去,撒上羊肉和其他小料,一碗面就算完成。

“你們倆,誰先把面端到前面去,我先炒菜。”

椿提議說自己去把碗洗刷幹凈,仟年則端著面出去。

“您的面來了!”

仟年先前就記住了不要蔥花的那位顧客,於是把面端在客人桌上。

回到後廚,老板面前的炒菜鍋翻騰著火焰,空氣中彌漫著炒菜的香味。

“會煮面不會?幫我把面煮了。”

“會,會!”仟年趕忙回應說。

“我去前面接待客人!”椿說完,走出後廚。

一碗面的口味如何,不在於多麽繁瑣的工序,而在於精妙的時間計算和用心熬制的高湯。

面煮差不多時,老板提醒一聲,仟年便在心裏記下大概時間,把面撈出來,接著學老板樣子盛白玉般的羊湯進碗,之後根據客人喜好撒上調料即可上桌。

沒煮的面條都是事先在旁邊案板上的電子秤上稱好再下鍋,仟年早就註意到那電子秤和一堆面條,於是在一碗面出鍋之後,他問老板:

“一碗面要多少面條?”

老板大聲跟他說過之後,他用戴著塑料手套的手抓起面條便在秤上稱重。

“不用多準!差不多就行!但一定不能少了!”

仟年應答一聲,稱完面條重量便將其放進大桶漏鬥裏。案板上面條差不多不夠時,老板從後廚後面的房間裏拿出一塊面團,揉搓滾打拉扯切剁一套工序後撒上些面粉又是新的面條。

這一中午,簡直忙極了。

椿在廚房水槽和前臺兩點一線,幾乎是收拾幹凈外面桌子就立馬進後廚刷碗,刷完碗就又出去收拾桌子;仟年這邊,稱面、下面、盛湯、上飯也幾乎沒有停過。不需要炒菜的時間裏,老板過來插手下面或盛湯,也幾乎沒有閑下來過。

三人工作得心應手,就像認識很久的同事一樣。

店內客人走完後,老板看椿正洗最後的碗,說:

“你們還再吃點東西嗎?我可是要給自己再下一碗。”

“我們來的時候就是在這裏吃的。”仟年答道。

“那行吧。”

椿刷完碗後,老板端著面招呼他們一起出來在桌前坐下,接著他去前面水櫃裏拿了兩瓶橙汁出來放在他們桌前。

“你們兩個,不錯嘛。”

老板從旁邊筷籠裏抽出一只一次性筷子,掰開後吃起面來。

“那……您看,我們的工作……”仟年說。

“你們,是學生?”老板從旁邊拿了瓣蒜撥了起來。

“是。”

“怎麽不上課?現在還沒放假吧?”

“這個……”仟年支支吾吾回答不上來。

椿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一張卷著的黃色算術本紙出來。

“我們要找這個人。”椿把畫像遞過去,老板接住打開。

老板端詳著畫上人物,接著問道:“這是誰?”

“我媽媽。”椿說。

老板點了點頭,把畫像還回去,椿接過後小心地又卷起來。

“這麽說吧,我不關心你們是幹什麽的,只要不給我添麻煩就好。你們家裏人都知道這事嗎?”

仟年與椿點了點頭。

“那好,你們要在這裏幹多長時間?”

仟年聽這話,意識到他們被錄取了,於是壓抑著幾乎踴躍而出的興奮答道:

“直到找到她為止。”

“你們這麽說,我也很為難啊,要是幹了一半就走的話。”

仟年又感覺頭上被潑一盆涼水似的失望下來。

“工資怎麽算?得要工資吧?”老板接著說。

“我們兩個只要一份工資就行了!”椿說。

“你們不是本地人吧?現在在哪裏住?”

椿回答說在附近的民宿,一夜二百。

老板思考了一會兒,說:“這麽吧,你們可以在這裏工作,工資日結,雖然不能管你們住,但吃飯沒問題,工資按兩人一起算兩百一天怎麽樣?”

一天兩百已經超乎意料地高了。

仟年聽到這,興奮地拍著桌子站起來,老板的拉面湯差點灑了出來。

“真的嗎!”

“哎呦,你這小子,咋咋呼呼的。”

“真的嗎?大叔!”

“快坐下吧,真的。”老板笑著說道。

“但是有一點,一定要給我好好幹,知道嗎?”他補充道。

“知道了!”兩人異口同聲。

夜晚,椿與仟年圍上店內老板準備的白色圍裙,奔忙於前廳與後廚之間。

“給客人看畫像可以,但是不要妨礙人家吃飯。”

聽老板這麽說過後,偶爾,當店內不那麽忙時,椿便掏出口袋裏的畫像給客人查看。

毫無意外地,無一人不搖頭否定。

面館打烊已經是晚上十點,兩人在面館內吃過晚飯,走在回去的路上。

寂寥的街道,這個時間路上空蕩著,寒冷而空寂的風從街頭吹來,呼呼作響。

雖然仍沒有決定性的線索,但仟年高興極了,椿也愉快著。

“椿?”快到民宿時,仟年把椿叫住。

椿剛扭頭看向仟年,仟年卻過來把自己緊緊擁抱在懷中。

仟年的體溫溫暖而安心,椿臉一下子紅起來,但心裏更多的是喜悅。

“我太高興了。”仟年興奮得有些顫抖。

椿安撫著仟年後背,說道:“好啦,好啦,抱得我好緊哦。”

仟年這才松開,接著幼稚地跳著擺成“大”字高舉雙臂把剩下的喜悅釋放出去。

昏黃的路燈好似也明亮起來,椿與仟年有說有笑地回到民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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