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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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萬箭穿心的那一刻，相柳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墜落在荒島之上。他看著夜空中的那一輪滿月，皎潔如玉，同當時在海上的一般好看。
只是這次懷裏沒有了小夭。哪怕小夭在這裏，他怕是也沒有力氣絮絮叨叨的和她講話了。
視線漸漸模糊，月亮暈成了一個光點，相柳疲憊地閉上眼睛不再去看，也不知道臨死前還有沒有力氣再睜開眼睛去看看這世界。
他終於不用再以自己的血和肉去廝殺，不用再背負著沈重的道義和擔當，只能感受到心臟處的鈍痛和血液流失帶來的冷意。
他此行本就是向死而生，拿這命，還了恩，了了願，從此也算是個自由身了。
她不是總說，希望他是自由自在的防風邶，不欠任何人的恩，不欠任何人的情，沒有責任和道義的束縛。就只是輕松又快樂的防風邶。
那他現在，是不是……是不是就有放棄一切，帶小夭走的資格了？
只是......只是......
“小夭，我好疼啊......”一滴熱淚從相柳眼角滑落，帶走他的溫度和生氣，“不過只要你不疼，我便不疼了......”
雪花一片片洋洋灑灑，落在銀發之間，落在血染之處；撫過他的眉間、眼睫。他嘴角微微勾起，不知道在笑什麽......
小夭想要尋一座海島定居，塗山璟自然沒意見。一路上馬車顛顛走走，極少停下。
小夭待塗山璟還如之前一般，敬重，親近。可塗山璟總覺得，自從得知相柳的死訊之後，小夭便有些不一樣了。塗山璟估摸不準，便也不敢主動去與小夭親近。而小夭……竟然也未主動對自己做出夫妻一般的親密舉動。
有一次塗山璟攬著小夭，想順勢去親吻小夭的脖子。可是他剛一靠近，就被小夭扭頭躲開了。
“有些癢......”小夭笑了一下，眼睛裏卻沒有他，只有濃濃的思念和哀傷，像是想起了別的什麽人。
打那之後兩人更像是多年的好友一同出游，最多牽著手或者抱一下，相視一笑，看看沿途路上的風土人情。
“璟，你看那棵老槐樹！”
“璟，剛才有個兔子妖經過，不知道和清水鎮的那只是不是親戚！”
……
其實塗山璟很想問：“小夭，你為什麽不叫我……十七？”
“璟你看！”小夭興致沖沖地拍拍塗山璟的手臂，“你看那個木頭娃娃，是不是和我的大肚娃娃很像！”
“是，不過那是普通桃木做的，定然比不上獙君親手用扶桑木為你雕刻的笑娃娃那般珍貴。”塗山璟看小夭有些得意的把笑娃娃湊近自己，用臉頰愛惜的蹭著，嘴角蕩漾著笑著。“也不知阿獙和烈陽在孤寂的玉山上過的如何。”
塗山璟溫柔的笑著，將小夭攬入懷中，“你若想知道，我們可以先去玉山看看他們再去海邊。”
“還是不要了。”小夭笑著，手指在大肚娃娃臉上亂動著，一會兒扣扣眼睛，一會兒摸摸嘴巴，“我想快點兒去海島上。”
塗山璟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為什麽？”
“嗯？”小夭擡頭看了他一眼，“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那麽著急去海島呢？”著急到從出發開始就吩咐左耳和苗莆要日夜兼程，馬不停蹄。甚至都不會停下來找驛站休息，寧願蜷縮在馬車裏挨過一夜又一夜，也要快速趕往海邊。
小夭手指一頓，沈默了好久，久到璟以為不會聽到她的回答。
“我想去那座荒島看看。”小夭正色道。
塗山璟內心一緊，低頭斂了神色，牙齒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雖然相柳可能不太想和我告別，但我還是想去看看。”小夭苦笑了下說，“雖然可能在他心裏，我們認識百年也不過如此，可我確實沒辦法像他那樣灑脫。他什麽都沒給我留下，心狠到連狌狌鏡裏的記憶都要抹去。可我還是忘不掉。我想去他的葬身之處，哪怕是一杯清酒祭奠，也好過冷心冷情的裝作遺忘。”小夭轉過頭看向塗山璟，“璟，我想去看看他。”
這還是相柳身死之後，小夭第一次這樣平靜的提起他。雖然聲音裏的顫和大肚娃娃上用力到發白的指尖暴露了她的偽裝，可塗山璟願意當做沒發覺，願意當做不知道，只要小夭還願意裝作淡忘，然後留在他身邊，就足夠了。
恰巧路過一個賣鮫珠和貝殼的攤子，塗山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笑得有些悲痛，又有些自嘲，“好。那我們抓緊趕路。”
“謝謝你，璟。”小夭朝塗山璟粲然一笑，眼波瀲灩，竟比路邊的桃樹還要美艷動人。塗山璟也回以淡然一笑，只餘下滿腔的苦澀無人知曉。
說起狌狌鏡，小夭把大肚娃娃在一邊放好，掏出了隨身帶在身上的那個神器。只可惜當時她心裏太傷，太恨，把對相柳的怨懟都發洩到了狌狌鏡上。如今鏡面無損，鏡框卻被摔出好多個缺角，破碎的像當時失去了相柳的自己。
小夭靜靜摩挲著鏡子，馬車一晃，鋒利的尖角在小夭手指上劃破了一道小口子，帶出幾縷血絲。小夭從來不是什麽嬌滴滴的小姑娘，什麽也沒說，默默地蜷起手指。
苗莆這時候掀了簾子進來，“小姐，前邊據說有座什麽火焰山，越往近處走越熱。我拿來兩串冰晶風鈴掛上，可以舒爽些。自前方戰事大獲全勝那天起，您身子就有些虛弱，還是小心點兒為好。”說著便帶好厚毛皮手套，小心的捏著冰晶往車廂四角掛著。
小夭只是笑笑。相柳的離開和狠心讓小夭險些丟了半條命，只不過她不想被人看出，便對外說自己那天晚上在外邊看月亮受了風寒。苗莆收拾東西時問狌狌鏡怎麽摔的，小夭也只道是自己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手套太厚顯得有些笨拙，好一會苗莆才將四個冰晶風鈴都掛好，粉色，靛色，隨著馬車搖晃發出叮當脆響，煞是好玩兒。
冰晶來自極寒之地，冷意入骨。除非像她給相柳做的那個冰晶球，經過特殊的處理才能直接觸碰，不然就只能像苗莆這樣拿一層屏障抵消掉寒氣。想當初她為了給相柳打磨那個冰晶球不知花了多少心思，著實吃了不少的苦頭。
小夭突然想起阿獙做的大肚娃娃。用的是數萬年的扶桑神木，無火自燃，灼熱無比。應當像冰晶一樣不能直接觸碰來著，也不知道阿獙到底用了什麽方法才讓這大肚娃娃不燙手。
隨手拿起手邊的笑娃娃，小夭上看看下看看，看不出門道。剛想重新放下，可當被割傷的手指微微觸碰到大肚娃娃底座時，小夭感受到那娃娃在她手心猛晃了幾下，像是有什麽要裂開的動靜。
“怎麽了？”察覺到小夭的情緒浮動，塗山璟關切的問道。
小夭立馬把娃娃的底座翻上來，用手指摩挲著尋找裂痕，卻不知她手上的血就是解這陣法的關鍵。
哢噠一聲悶響，原本被相柳以血布陣緊緊封上的底座，如今卻浮現出一道平整的切口。
小夭莫名的心頭一震，卻還是故作輕松的笑著說：“這個獙君，故弄什麽玄虛。送人的禮物居然藏了個機關在裏邊，還不告訴我！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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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箭穿心的那一刻，相柳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墜落在荒島之上。他看著夜空中的那一輪滿月，皎潔如玉，同當時在海上的一般好看。
只是這次懷裏沒有了小夭。哪怕小夭在這裏，他怕是也沒有力氣絮絮叨叨的和她講話了。
視線漸漸模糊，月亮暈成了一個光點，相柳疲憊地閉上眼睛不再去看，也不知道臨死前還有沒有力氣再睜開眼睛去看看這世界。
他終於不用再以自己的血和肉去廝殺，不用再背負著沈重的道義和擔當，只能感受到心臟處的鈍痛和血液流失帶來的冷意。
他此行本就是向死而生，拿這命，還了恩，了了願，從此也算是個自由身了。
她不是總說，希望他是自由自在的防風邶，不欠任何人的恩，不欠任何人的情，沒有責任和道義的束縛。就只是輕松又快樂的防風邶。
那他現在，是不是……是不是就有放棄一切，帶小夭走的資格了？
只是......只是......
“小夭，我好疼啊......”一滴熱淚從相柳眼角滑落，帶走他的溫度和生氣，“不過只要你不疼，我便不疼了......”
雪花一片片洋洋灑灑，落在銀發之間，落在血染之處；撫過他的眉間、眼睫。他嘴角微微勾起，不知道在笑什麽......
小夭想要尋一座海島定居，塗山璟自然沒意見。一路上馬車顛顛走走，極少停下。
小夭待塗山璟還如之前一般，敬重，親近。可塗山璟總覺得，自從得知相柳的死訊之後，小夭便有些不一樣了。塗山璟估摸不準，便也不敢主動去與小夭親近。而小夭……竟然也未主動對自己做出夫妻一般的親密舉動。
有一次塗山璟攬著小夭，想順勢去親吻小夭的脖子。可是他剛一靠近，就被小夭扭頭躲開了。
“有些癢......”小夭笑了一下，眼睛裏卻沒有他，只有濃濃的思念和哀傷，像是想起了別的什麽人。
打那之後兩人更像是多年的好友一同出游，最多牽著手或者抱一下，相視一笑，看看沿途路上的風土人情。
“璟，你看那棵老槐樹！”
“璟，剛才有個兔子妖經過，不知道和清水鎮的那只是不是親戚！”
……
其實塗山璟很想問：“小夭，你為什麽不叫我……十七？”
“璟你看！”小夭興致沖沖地拍拍塗山璟的手臂，“你看那個木頭娃娃，是不是和我的大肚娃娃很像！”
“是，不過那是普通桃木做的，定然比不上獙君親手用扶桑木為你雕刻的笑娃娃那般珍貴。”塗山璟看小夭有些得意的把笑娃娃湊近自己，用臉頰愛惜的蹭著，嘴角蕩漾著笑著。“也不知阿獙和烈陽在孤寂的玉山上過的如何。”
塗山璟溫柔的笑著，將小夭攬入懷中，“你若想知道，我們可以先去玉山看看他們再去海邊。”
“還是不要了。”小夭笑著，手指在大肚娃娃臉上亂動著，一會兒扣扣眼睛，一會兒摸摸嘴巴，“我想快點兒去海島上。”
塗山璟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為什麽？”
“嗯？”小夭擡頭看了他一眼，“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那麽著急去海島呢？”著急到從出發開始就吩咐左耳和苗莆要日夜兼程，馬不停蹄。甚至都不會停下來找驛站休息，寧願蜷縮在馬車裏挨過一夜又一夜，也要快速趕往海邊。
小夭手指一頓，沈默了好久，久到璟以為不會聽到她的回答。
“我想去那座荒島看看。”小夭正色道。
塗山璟內心一緊，低頭斂了神色，牙齒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雖然相柳可能不太想和我告別，但我還是想去看看。”小夭苦笑了下說，“雖然可能在他心裏，我們認識百年也不過如此，可我確實沒辦法像他那樣灑脫。他什麽都沒給我留下，心狠到連狌狌鏡裏的記憶都要抹去。可我還是忘不掉。我想去他的葬身之處，哪怕是一杯清酒祭奠，也好過冷心冷情的裝作遺忘。”小夭轉過頭看向塗山璟，“璟，我想去看看他。”
這還是相柳身死之後，小夭第一次這樣平靜的提起他。雖然聲音裏的顫和大肚娃娃上用力到發白的指尖暴露了她的偽裝，可塗山璟願意當做沒發覺，願意當做不知道，只要小夭還願意裝作淡忘，然後留在他身邊，就足夠了。
恰巧路過一個賣鮫珠和貝殼的攤子，塗山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笑得有些悲痛，又有些自嘲，“好。那我們抓緊趕路。”
“謝謝你，璟。”小夭朝塗山璟粲然一笑，眼波瀲灩，竟比路邊的桃樹還要美艷動人。塗山璟也回以淡然一笑，只餘下滿腔的苦澀無人知曉。
說起狌狌鏡，小夭把大肚娃娃在一邊放好，掏出了隨身帶在身上的那個神器。只可惜當時她心裏太傷，太恨，把對相柳的怨懟都發洩到了狌狌鏡上。如今鏡面無損，鏡框卻被摔出好多個缺角，破碎的像當時失去了相柳的自己。
小夭靜靜摩挲著鏡子，馬車一晃，鋒利的尖角在小夭手指上劃破了一道小口子，帶出幾縷血絲。小夭從來不是什麽嬌滴滴的小姑娘，什麽也沒說，默默地蜷起手指。
苗莆這時候掀了簾子進來，“小姐，前邊據說有座什麽火焰山，越往近處走越熱。我拿來兩串冰晶風鈴掛上，可以舒爽些。自前方戰事大獲全勝那天起，您身子就有些虛弱，還是小心點兒為好。”說著便帶好厚毛皮手套，小心的捏著冰晶往車廂四角掛著。
小夭只是笑笑。相柳的離開和狠心讓小夭險些丟了半條命，只不過她不想被人看出，便對外說自己那天晚上在外邊看月亮受了風寒。苗莆收拾東西時問狌狌鏡怎麽摔的，小夭也只道是自己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手套太厚顯得有些笨拙，好一會苗莆才將四個冰晶風鈴都掛好，粉色，靛色，隨著馬車搖晃發出叮當脆響，煞是好玩兒。
冰晶來自極寒之地，冷意入骨。除非像她給相柳做的那個冰晶球，經過特殊的處理才能直接觸碰，不然就只能像苗莆這樣拿一層屏障抵消掉寒氣。想當初她為了給相柳打磨那個冰晶球不知花了多少心思，著實吃了不少的苦頭。
小夭突然想起阿獙做的大肚娃娃。用的是數萬年的扶桑神木，無火自燃，灼熱無比。應當像冰晶一樣不能直接觸碰來著，也不知道阿獙到底用了什麽方法才讓這大肚娃娃不燙手。
隨手拿起手邊的笑娃娃，小夭上看看下看看，看不出門道。剛想重新放下，可當被割傷的手指微微觸碰到大肚娃娃底座時，小夭感受到那娃娃在她手心猛晃了幾下，像是有什麽要裂開的動靜。
“怎麽了？”察覺到小夭的情緒浮動，塗山璟關切的問道。
小夭立馬把娃娃的底座翻上來，用手指摩挲著尋找裂痕，卻不知她手上的血就是解這陣法的關鍵。
哢噠一聲悶響，原本被相柳以血布陣緊緊封上的底座，如今卻浮現出一道平整的切口。
小夭莫名的心頭一震，卻還是故作輕松的笑著說：“這個獙君，故弄什麽玄虛。送人的禮物居然藏了個機關在裏邊，還不告訴我！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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