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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儂的喜事(2)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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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儂的喜事(2)新生

本來在兩年前,這門親事就已然定了下來,雲儂也已行及笄之禮,此時操辦婚事,實乃情理之中之事。

可當回到家中方才得知,阿母如此急匆匆地為雲儂籌辦婚事,竟是因為雲儂有了身孕。就在兩個月前,雲儂瞞著眾人與柳徑庭偷偷見了面。自那回來以後,她總是覺得惡心難耐,請來府上的醫師一看,說是有了身孕。蘇婉雲趕忙遞給崔醫師一些錢財,神色凝重地囑咐他千萬莫要將此消息散播出去。

為雲儂送親的人眾多,大大小小的匣子堆堆疊疊,將整條巷子塞得滿滿當當。

原本阿母是請了嘉然堂兄來送親的,可堂兄生來膽小,一想到要騎馬走在隊伍前頭的那般場面,便嚇得渾身發抖,無論如何都不應允。阿母無奈,只得硬生生強迫肖霖表兄前來。

臨走之時,肖霖滿心憂慮著雲商,緊握著她的手說道:“媆媆,我已經求過我姑姑了,可她現今無論怎樣都不肯見我。但你莫要擔心,一定會有法子的!咱們在路上好好想想辦法,大不了我帶你逃走!”

倘若能夠選擇,雲商是當真希望出嫁之時能有肖霖阿兄相送。

出嫁的姑娘或許都像婠婠這般,一邊懷著滿心的喜悅,一邊又難舍娘家的親人吧!

洛雲儂一如往常那般,將她平素所鐘愛的珠釵玉簪盡數戴在了頭上。

今日的發絲梳理得一絲不茍,發髻更是別出心裁。雲商暗想,雲儂該是極其極其喜歡柳徑庭的吧,畢竟每一個得償所願的新娘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要將自己裝扮得明艷動人,她亦是如此。

只見她頭戴紅巾,蓮步輕移,緩緩從屋子走了出來。那放在阿母身上的手,先是微微顫抖著,而後慢慢落到了肖霖的袖子上。

她輕擡玉足,跨步上了花轎,阿母的淚水頓時奪眶而出,隨即掩面抽泣起來。雲商從未見過阿母這般悲痛欲絕的模樣。

雲商也準備跟著送親的隊伍離開,卻見蘇婉雲急匆匆地攔住她,壓低聲音說道:“媆媆,我有一只玉鐲落下了,原本是打算給你二姐的,就放在東庭院的第一間屋子裏了,你快去幫我尋來。”

“好。”雲商應了一聲,不經意間瞥見阿母望著她的眼睛裏,盈滿了無盡的悲涼。

待雲商轉身小跑著離開,蘇婉雲當即命令肖霖帶著一行人先行出發。

她一路小跑著,生怕誤了這良辰吉時。

待她輕緩地推開門,小心翼翼地進入阿母所說的那間屋子,只見屋內光線略顯昏暗。她一眼便瞧見桌子上那只色澤溫潤的玉鐲,伸手拿起正準備離開時,門卻忽地從外面被關上了,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關上的門,雲商使足了勁兒怎麽推也推不開,額頭上都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瞧見一陣又一陣濃煙宛如張牙舞爪的怪獸從門外肆無忌憚地滲入,雲商這才如夢初醒般反應過來——這個向來寧靜且平日裏幾乎沒什麽人的庭院,此刻竟彌漫著令人恐懼的氣息。

阿母莫非是想燒死她?替她減輕些被活埋的痛苦?

還是怕她會逃跑,從而連累了整個洛家……

正當雲商神情恍惚之際,一陣火光猶如猙獰的毒蛇從門縫中滲進來。

火勢迅速蔓延開來,猶如一頭狂暴的巨獸,瘋狂地吞噬著一切。那扇門、布簾都在火焰中熊熊燃燒,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一股股濃煙滾滾騰空而起,如雲如霧,雲商只覺得咽喉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扼住,呼吸困難起來。

倏地,一只手從身後猛地拽住她,雲商媆媆猛地回頭,發現萬梨不知何時從桌子底下冒了出來,臉上沾染著些許灰塵。

“姑娘,快!先跟我走!我待會再與你慢慢說。”萬梨神色焦急,聲音急切而帶著顫抖。

雲商跟著萬梨進入那個地道裏,彎著腰在黑暗中摸索前行,最終從洛府之外的枯井中爬了出來。出來以後,她便看見面前有一輛停好的馬車,駕馬的是一臉憨厚的一苯,看起來是專門等在這裏接她的。

上了馬車,萬梨這才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擡手擦了擦額角的汗珠,總算是完成任務了。

萬梨說道:“姑娘,這金蟬脫殼的計謀是女君想出來的!我就說女君與家主沒那麽狠心,哪能看著你同那六殿下一起埋在地底下呢。”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我們就這麽離開嗎?”雲商嗓音沙啞,神情滿是疑惑地問。

“女君也不想這麽做,這樣也是迫不得已。待會兒洛府就會把走水的消息放出來,屋子裏會出現一具與姑娘身形相仿的屍體。想必聖上與聖後也不會任憑一具燒焦的屍體入皇陵。”萬梨神色凝重,邊說邊小心地觀察著雲商的表情。

“這可是欺君之罪……當真要因為我搭上整個洛家嗎?”雲商眉頭緊皺,雙手不自覺地絞著衣角,眼中滿是憂慮與不安。

雲商忽地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瞪大眼睛,身體微微顫抖著,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坐在外面駕馬的一苯大聲說道:“姑娘別怕,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就我們和女君,家主五個人知道。再說了,就算是有心之人查起來,我們再想對策就是了。我和萬梨可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出賣姑娘的,我們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這樣逃走總比走投無路的好。我們先舒舒服服地離開都城,換個地方待一陣子,等風頭過了再回來。”她一邊說著,一邊熟練地揮舞著馬鞭,額頭也冒出了汗珠。

萬梨又一臉認真地囑咐道:“不過姑娘,日後可得小心點了。”她的眼神中滿是關切,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我知道,在他們的回憶裏,我已經死在這場火災裏了,我暫時不能出現在他們眼前,不能與那些我認識的人見面。”雲商緩緩低下頭,幾縷發絲垂落在她蒼白的臉頰上。

可是,紙終究包不住火,只要她還活著,事情總有敗露的一天。若是她今日真走了,阿父阿母可就坐實了這欺君的罪名!

洛雲商心中焦灼萬分,她咬著嘴唇,掀開簾子,卻見豐沛鮮盈的正午的太陽光如金色的瀑布灑下來,柔柔暖暖的,噴香流溢,那光芒似乎永恒熠彩,卻無法溫暖她此刻冰冷的心。

若是她真能這麽不計後果地離開便好了。可是離開了,然後呢?去一個沒人認識她的地方生活,再也不能回來,再也不能見到阿父阿母,見到表兄,再也不能回到這個從小生活的地方,這和死了有什麽區別。

“這是阿母的決定嗎?”雲商問。

在她印象裏,阿母永遠是那個心思縝密,規規矩矩的阿母,竟肯願意為了她全然不顧整個洛家的安危,做出如此不合規矩的舉動。

萬梨點了點頭。

“姑娘,莫要害怕,這件事定不會有旁的人知曉的。且等這風頭過去,咱們再回去!好死總歸不如賴活著呀。” 說話的人目光堅定,緊緊握住姑娘的手,試圖傳遞些許溫暖和力量。

“若是事情敗露了,我便狠狠咬牙,一口咬定是我一人的主意,絕不會牽連阿母!”雲商面色決然,眼中透著一股倔強與決絕。

可這哪是僅僅動動嘴皮子便能輕易過去的事情。

她向來是個膽小怕事之人,斷不想就這般草草結束自己的一生。現今有了逃離的契機,又為何不離開呢?

萬梨接著又道:“姑娘,女君早早就安排妥當了。咱們這便前往安平。女君在安平有個關系極好的結拜姐妹,您應當管她稱作秦姨娘。秦姨娘只曉得有個遠方親戚家的姑娘要來她府上叨擾一陣子。秦姨娘從前不曾見過姑娘您,自然也不知道您是洛三小姐。也就是說,這名號暫時是不能用了。” 萬梨邊說邊輕拍姑娘的肩膀,以示安撫。

雲商稍稍停頓了片刻,緩緩說道:“阿梨,讓她喚我媆媆便好。我著實也不習慣更換別的名字。”

若是換了名字,便仿佛洛雲商這個人正逐漸被人遺忘。

這個乳名,也唯有與她親近之人才清楚知曉。

雲商一手支著下巴,出神地望著外邊兒的風景,嘴角微微上揚,似乎心情頗為不錯。那模樣,就像是被囚禁許久的鳥兒終於重獲自由,即將振翅高飛一般。

是啊,仿佛忽然之間,便重獲新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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