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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人畫師(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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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人畫師(1)

洛雲宮的內心亦是糾結萬分,然而這確實是她當下能夠想到的最為妥帖的法子了。唯有如此操作,這件事才能夠得以隱匿,才不會被她阿母洞悉婠婠已然失去了清白之身。她原本是打算保留幾分婠婠對柳徑庭的美好夢幻,不願將實情告知婠婠的,怎料媆媆最終還是將真相和盤托出。

其實,早在許久之前,就已經有人透露了真相。她阿母曾言,伯父也曾說過,可她卻從未將這些話語放在心上。

如今目睹這柳徑庭的心中竟有著雲儂,她也無需再絞盡腦汁、變著花樣地去尋覓柳家的差錯了。

柳徑庭當下便果斷吩咐下人道:“你們即刻差人將她們的奴契取出來,給她們每人一些銀兩,全部送出府去!”

“洛家姐姐,這下你應當安心了吧!”柳徑庭恭敬地說道,臉上滿是誠懇,眼神中透著些許期待,似乎在等著洛雲宮的回應。

“婠婠,媆媆,隨我回去。”洛雲宮輕聲說道,她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掃過,帶著不容拒絕的威嚴。

柳徑庭連忙恭敬地站起來行禮,腰彎得極低。

回到洛府之後,果然聽到了一些有關柳家正在籌備聘禮的傳言,至於這聘禮是為誰家準備的,那可謂是眾說紛紜。其中,說得最多的便是江南聶家,據傳他家小姐那可是出了名的花容月貌,在肅地素有江南“西施”的美譽。

“我如今是又驚又喜,也不知阿父阿母知道了會作何表情!”洛雲儂雙手緊緊攀在桌子邊緣,臉上泛著片片紅暈,猶如天邊絢麗的晚霞,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兒,喜氣洋洋的模樣煞是可愛,嘴角還不時掛著甜蜜的笑容,仿佛已經看到了美好的未來在向自己招手。

洛雲宮卻並未怎麽搭理她,心中只是暗自思忖:從前未曾有這般感受,如今方才真切地覺著,姐妹三人當中,將男人看得最為重要的便是她這二妹了。也難怪,她不像自己有著眾多長姐的榜樣需要效仿,也不像雲商那般被寵溺著、管束著,所以膽子自然要大一些,有著這般熱烈的性子,想做什麽便做什麽,絲毫不去考慮可能產生的後果。

洛雲儂嬌聲問道:“媆媆去哪兒了?”

雲宮緩緩答道:“今日為你那事情足足忙活了一個上午,現下想必她去那豆腐作坊幹活去了。”

雲儂滿臉詫異道:“豆腐作坊?媆媆真是絲毫不把自己的臉面放在心上。她一個嬌滴滴的閨閣女子,何必去受這份苦!好好待在屋子裏,如阿姊這般優雅地擺弄筆墨紙硯,亦或是輕盈地彈琴,再不濟去與公子小姐們悠閑地走動走動也好,非得活脫脫把自己折騰來折騰去的!”

雲宮嘴角上揚,露出一絲笑意,說道:“人家已有了門富貴的親事,哪是你我能夠比擬的。”

雲儂見洛雲宮那緊皺的眉頭一直未曾松開,神色間透著難受之意,便趕忙替雲宮排憂道:“阿姊,你不必擔心,這六皇子再怎麽鍛煉也就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廢物。從小到大,我們三個之中就屬阿姊樣樣拔尖。阿姊將來嫁的定然要比我和媆媆都好!”

洛雲宮微微放松了那一直緊繃著的眉頭,臉上浮現出一抹淺淺的笑容,說道:“不必說些客套話,這可不是你的習慣。”

而此時,媆媆靜靜地站在街邊,呆呆地望著來來往往的行人,眼睛裏透著迷茫和不知所措。

身後的萬梨無奈地搖了搖頭,伸出手輕輕摸了摸額頭,一臉憂愁地問道:“姑娘,你都站一個時辰了,若是覺得不合適,便讓我來吧!”

雲商的耳邊響起來街上此起彼伏、喧鬧非凡的叫賣聲,可奇怪的是,客人走到了她的豆腐鋪子前面,便忽地覺得周邊清凈了許多。

“林染阿姊讓我來這裏叫賣,若是讓你幫忙,哪還算是我賣出去的。”雲商滿心沮喪,像洩了氣的皮球一般,灰心地垂下了頭。

雲商又耐心地解釋道:“我只是覺得……那種扯著嗓子叫賣的方式,壓根沒法讓那些原本不想買豆腐的人,心甘情願地來買豆腐。我覺得這種做法不對。”

約莫日中的時候,這條平日裏最為熱鬧非凡的巷子,緩緩走來了一個極為奇怪的人。

那人背著一個略顯破舊的書簍,手持一根粗實的棍子,臉上嚴嚴實實地纏著一條白布,將他的眼睛遮得密不透風。

一苯驚叫道:“姑娘,這莫不是那天的那個瞎子嗎!”

雲商匆忙伸出手,緊緊捂住她的嘴,神色緊張,眼睛還不時地瞟向那個奇怪的人。待他從前方慢悠悠地走過以後,這才緩緩松開了一苯。

“好像是。”雲商微微蹙著眉頭,目光中透著些許疑惑。

只見聶如意身邊的男子小心翼翼地領著他去到了他往常慣待的位置坐下,將他那沈甸甸的書簍輕放在一旁,接著從其中拿出了筆墨紙硯,仔仔細細地擺在桌子上。

那下人仿佛對擺放的位置有著極高的要求,眉頭緊皺,左瞅瞅右看看,又極其謹慎地調整了一番。

隨即,那男子揚起嘴角,露出燦爛的笑顏,扯著嗓子高聲叫道:“走過路過不要錯過了啊!神奇的摸骨畫像!只要一百文!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

經過他這般聲嘶力竭、扯著嗓子的一喊,他那小小的鋪子前,只是短短一小會兒的工夫,便裏三層外三層地圍站滿了人。人群熙熙攘攘,嘈雜的議論聲此起彼伏。

雲商利落地將腰間圍裙解下,動作輕柔地遞給萬梨,滿臉急切,眉梢都因焦急而微微顫抖,說道:“我過去瞧瞧,馬上就回來。”

雲商遠遠瞧見聶如意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摸了摸那女子的臉,指尖從上緩緩滑到下巴,仿佛在感受每一處細微的輪廓。摸完以後,他微皺著眉頭,沈思了好一會兒,隨後扭動纖細的手腕開始作畫。那畫筆在他手中猶如靈動的精靈,在紙上歡快地翩翩起舞,將女子的形態勾勒得精準無比,氣韻更是展現得淋漓盡致。每一筆都傾註了他無比的專註和細膩,成品仿若有了生命,顯得格外好看,令人忍不住嘖嘖稱讚。

“好厲害!”雲商不禁脫口讚嘆,眼神中滿是欽佩和驚喜。

聶如意高聲叫喊:“下一個!下一個誰來!”

那日雨天光線昏暗,沒看得清楚,如今細細瞅過去,聶如意雖是男子,卻生了一副令人驚嘆的美貌皮相——他那挺直的高鼻梁,仿佛是精雕細琢而成;白皙的皮膚,恰似羊脂玉般溫潤細膩;精致的臉龐,猶如一件無瑕的藝術品。只怕是女子見了,都要心生嫉妒。

雲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人群中擠前去,脫口而出:“我我!”

她這時候倒是不再忸怩,喊出聲了。

聶如意的手指也很細長,不過因為長期執筆,這手有一處格外粗糙,在她臉上摸著,有些硌人。

“請問,好了嗎?”

“誒,你是昨夜的那個姑娘!”

他自幼便失去了雙眼,那本該充滿光亮的雙眸,如今卻深陷黑暗。然而,也正因如此,上天好似對他有所補償,賜予了他超乎常人的敏銳聽力。對於不同人說話的聲音,乃至語氣的細微變化,他都能銘記於心,清晰得宛如刻在心底的紋路。

這姑娘的語氣中挾帶著絲絲畏懼,與昨夜那姑娘的聲音、語氣如出一轍,而她的身上,散發著一股香膏的芬芳,其間還混雜著若有似無的豆腐清香。

“你……你認出我了?”雲商呆呆地伸出手,在他眼前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只聽見身後傳來一位嬸子爽朗的聲音:“姑娘不必試探了,這位公子是我們這兒出了名的盲畫師,他看不見的!”

聶如意聽聞這姑娘在試探他,不禁倏地笑出了聲,那笑聲猶如山間清泉流過石縫,清脆而明朗。

他挑眉說道:“怎麽,姑娘不會是以為我在裝瞎,靠著博取同情來賺錢吧?”

雲商瞬間緊張起來,急切地說道:“沒!沒有,我就是覺得你畫的太好了,而且你竟認出我來了,所以有些懷疑。”她的雙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臉上泛起了一層紅暈。

聶如意收回了手,那修長的手指嫻熟地拿起擱置在一旁的畫筆,猶如靈動的蝶在花叢中飛舞。等了一陣,他趁著晾畫的間歇,嘴角微揚,同姑娘打趣道:“姑娘身上有一股豆腐的味道,是街邊的豆腐小販嗎?”

雲商回頭望了望豆腐鋪子,那原本應該熱鬧的鋪子此時空無一人,她的臉上露出尷尬之色,訥訥地說:“對,我得回去賣豆腐了。”

說罷,她輕輕地將銅錢放進那個盒子裏。她小心翼翼地將畫卷起來,邁著匆匆的步伐,朝著她的鋪子走去。

聶如意無奈地抖了抖眉,那濃密的劍眉微微顫動,仿佛帶著幾分無奈的訴說。

“小嚴,幫我看看,她家豆腐生意怎麽樣?”他微微側頭,同旁邊那身形矯健的手下說道。

小嚴擡頭認真地看了看,連忙回道:“公子,當真是不怎麽樣。”

“行吧,就當是報答她昨日扶我起來。”

一提到昨日,小嚴這心又懸起來。

今日可不能再弄丟少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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