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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西辭(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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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西辭(3)

快要行至城門的時候,雲商便瞧見她們馬車的前方,正有一隊人馬在那兒候著等待放行。

她的目光穿過人群,望見了那隊伍最後邊兒騎在馬上的那個人。

那少年端坐在馬背之上,身著一身玄色繡雲紋的襟褂,外面還搭配著同色的玄色外套。他那高高紮起的馬尾隨風飄動,從背面能夠清晰地瞧見那鑲著金色的冠束,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她心中正暗自思忖:此人的背影怎會如此熟悉?

還容不得她再細細凝視幾分,前邊的隊伍便已然開始緩緩前進了。在那隱隱約約的間隙之中,她隱約聽見那守門之人恭敬地說著“恭送將軍”,這才恍然知曉前邊的隊伍竟是將軍西去邊關的隊伍。她的身體剎那間變得無比僵硬,腦海裏猛地竄出一個急切的念頭:她好想下去遠遠地見韓休璟一面,哪怕只是遠遠地瞧上他一眼也好。

萬梨眼見就要過城門了,忙出聲叫姑娘放下布簾來。她們都說,尚未出閣的女子不能成天拋頭露面,免得被人記熟了面容,至於究竟為什麽,卻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雲商的內心激烈地掙紮了好一陣子,最終卻還是緩緩選擇了放下了布簾。

洛雲宮擡起一只纖細的手,輕輕地揉著太陽穴,悠悠說道:“前邊兒估摸著是將軍的人馬吧。我方才還在琢磨呢,這鉑然郡主那般心悅那個跟班,如今這跟班走了,她該哭得有多肝腸寸斷呀,一想到這兒便覺得著實有些好笑。我最想不通的便是這鉑然郡主了,雖說那小跟班是有幾分姿色,可這都城裏比他有錢有身份的世家公子那是數不勝數,她也不至於如此眼巴巴地趕著要嫁過去吧?”

雲儂聽了她這番話,誤以為是在指責自己,當下便說道:“阿姊這話裏話外的意思,無非是在指摘我。我可不覺得我有錯。若是心悅一個人,又怎會因為那身份、地位之類外在的東西就望而卻步呢。”

雲宮睜開雙眼,伸手扶著她的肩膀,柔聲說道:“好妹妹,我哪裏是在指摘你啊!這柳徑庭好歹也是江南首富的兒子,比起那小跟班可是強了太多太多了!”

雲商微微抿了抿嘴唇,弱弱地補充了一句:“他不是小跟班……他有名字,叫韓休璟。”

“媆媆,你這般急切地維護他,該不會是也心悅了他吧?”

雲商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當機立斷答道:“沒有!沒有的事。”

雲宮繼續慵懶地倚靠在馬車壁上,漫不經心地說道:“沒有就好。你是爭不過鉑然郡主的。”

“我壓根沒想過要爭。”雲商的聲音小得如同蚊蠅一般。

雲儂卻氣得雙頰通紅,高聲說道:“憑什麽對方是郡主咱們就要讓步。”

雲宮輕嘆了一聲,緩緩說道:“這世上有些東西,不是你鐵了心非要去爭,便能爭得過來的。有些東西原本就不屬於你,爭來爭去也只是徒勞無功,不過是白白浪費時間精力,徒增許多煩惱罷了!就像我,從來不會在這樣虛無縹緲的心意上頭浪費半分時間。在我洛雲宮的眼中,唯有足夠強大的權勢才能主宰一切。”

她又轉頭對雲商說道:“你二姐犯糊塗,你可千萬別跟她一樣。媆媆,你仔細想想,若是當初你的權勢能壓過這六殿下,是否就不必被逼著當這個六皇子的側妃了。所以你看呀。若你到時候真的嫁了過去,便一定要時時刻刻攥緊六皇子的心,就算正妃進門了,也休想欺負到你的頭上。”

雲商先是楞了楞,神情恍惚,千頭萬緒瞬間湧上心頭。

她忽地感到一陣深深的疲憊襲來,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一般。於是,緩緩地倚靠在了邊上,輕輕合上雙眸,養神去了。耳邊不時傳來些嘈雜的聲響,可她似乎完全沒有往心裏去,只隱隱約約記得她們的話語越來越狂躁。

而此時,在另一邊,韓將軍率領的隊伍已經和洛家的隊伍分道揚鑣。

沈跡達閑著實在無趣,便一臉戲謔地取笑韓休璟道:“這入了將軍府果真不一樣!這佛靠金裝,人靠衣衫,說的還真不假!你們瞧瞧,瞧瞧他這一身,嘖嘖嘖,那威風凜凜的樣子,還真像那麽回事。”他那略帶誇張的聲調,引得眾人紛紛側目,許多目光瞬間駐足在韓休璟的身上。

這一路的士兵大多都是從韓將軍府中帶出來的,只有韓休璟身後緊緊跟著的吳果是個例外。

韓休璟也不甘示弱,反擊道:“聽聞六殿下幾次入洛府想要見自己的未婚妻都未曾見到?”

“你!”沈跡達一聽這話,頓時火冒三丈,臉色漲得通紅。韓休璟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偏偏就挑他最在意的這件事情來說。

“若我是這洛家三姑娘,我也會如此。六殿下您流連酒樓,當著她的面與舞女嬉戲打鬧,似乎壓根就沒把洛家三姑娘放在眼裏。”韓休璟依舊挺直了腰桿,神情嚴肅地說道,“六殿下若當真瞧不上這洛三姑娘,不如將這婚事作廢了,也莫要耽誤人家姑娘的終身大事。”

沈跡達一把拽住韁繩,策馬快速靠他近了些,雙目圓睜,氣急敗壞地說道:“韓休狗!我忍你很久了!你胡說八道些什麽呢!媆媆只是,只是一時間在氣頭上罷了,再說了,她不過就我一玩物,我想換就換,但也絕不會讓給別人!”

韓休璟微微擡頭,望了望那走在最前面、遠在前方的韓將軍,眸色微微沈了沈,猶如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緩緩說道:“你最好是祈禱你能有命回去,六殿下。”

“切,本殿下一身武藝也不是蓋的。你得意什麽!韓休璟啊韓休璟,你曾經就是我的一條狗,而且我於你有救命之恩,按理說,若是我們都上了戰場,你也得拼死保護著我才是。”沈跡達咬牙切齒地說道。

韓休璟冷笑一聲,腦子裏不禁閃現那日吳果同他說的話——

“璟,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這廢物若是也要去邊關,你便借機找個機會將他除去。如今右丞已然是我們的人了,一個沈跡辰莫非還對付不了了。”

可他若是解決了六殿下,洛雲商便會背上克夫的惡名。到時,若是皇上不撤回那道聖旨,她便會莫名地成了未婚的寡婦。

他微微垂下眼簾,沈聲道:“曾經是,現在不是了。臣為君死,雖死得其所,也要看護的是怎樣的君。若是要讓我護著這麽一個廢物皇子,不如不護。”

他緊接著又高聲說道:“六殿下請放心,您雖同我們一路來了西關,但將軍實難擔起您出事的責任。聖上決然不會希望您出事,所以您不會有要上戰場的那一天,只能站在那高高在上、威風凜凜的指揮臺。”

沈跡達聽到這個,頓時長舒了一口氣,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那就好。”沈跡達一手輕柔地撫摸著腰間精致的香包,一邊無奈地嘆氣,“韓休璟,我就這麽個性子,從小到大,也就你能忍受得了我了。”

“這香包是媆媆送我的,她定會等著我回去!”沈跡達微微仰頭,眼中閃爍著興奮與驕傲的光芒,大聲說道,“媆媆她曾說要找一個一心一意對她的郎君,可自古以來,王侯就沒有只娶一位夫人的先例。韓休璟,你說我要如何是好?”

韓休璟側過頭,目光定定地看了看那繡工精美的香包,神色黯然的臉上帶著一抹難以掩飾的淒然之色。

就算沒有什麽具體的物件去懷念,也能靠著心中那的回憶去一遍又一遍記得一個人吧。

他緩緩答道:“那就為她開創先例。做不到,便將這門婚事退了。”

“不可能!”

沈跡達向來是個固執的,從小被寵得沒了邊際,忘了形,越是得不到,便越是心急火燎、不顧一切地想要去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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