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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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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

黃如巧已經從監護室轉出,床鋪換到了窗邊位置。

葉因枝和許聞欽到時,她正盯著窗外景色出神,看清來者,雙目立刻變得有神起來。

“奶奶。”兩人異口同聲地喊。

黃如巧心滿意足地“哎”了聲,叫他們過來坐著聊天。

只是剛坐了沒一會兒,就有主治醫生過來輕叩了兩下門——“黃如巧家屬,過來一下,了解患者情況。”

許聞欽原想陪著葉因枝一起,黃如巧卻開了口:“小枝一個人去就行 ,小許你留下吧。”

葉因枝似乎有點不情願:“噢。”

她看了許聞欽一眼,見他小弧度地頷首答應,便擡腳往外走。

病房裏的另外兩位患者,都被護工推著去其他樓做檢查了,沒多餘的人。

許聞欽看著葉因枝的背影出門,等收回視線時就和黃如巧的撞上。

她沒再一如既往笑著,而是很輕地嘆了口氣。

許聞欽捕捉到了,斂起神色問:“奶奶,你是不是有什麽想對我說?”

所以才會借著這個機會特意支開了葉因枝,和他獨處。

病房在高層,窗戶外頭就只有一望無垠的藍天。

顏色純粹到望久了就會讓人覺得有幾分茫然。

黃如巧看向窗外,平靜地問:“小許,你和小枝真的在一起了嗎?”

許聞欽掀起眼皮,眸中翻暗湧著些微訝然。

沒第一時間等來回答,黃如巧又說:“我看著小枝長大,知道她自我保護的防備心有多強,你們畢竟這麽多年沒見,哪怕彼此一直都有好感,她也不會立刻答應才是。”

她話中透著委婉,沒有挑明早已看出兩人的拙劣表演。

許聞欽抿唇,沈默半晌,才道:“奶奶,就算現在不是,以後也會是真的。”

事在人為,就算喜歡是件很不講道理的事情,但遇上葉因枝,他還是想要再試一試。

“小枝以為,奶奶是想最後看著她戀愛結婚,但其實我不過是想要她找到一個能夠真正對她好的人。”說到這,黃如巧唇邊才能有了點笑意,“她大概是誤解了我的意思,才會找來你一起演戲給我看。”

許聞欽安靜地在一旁聽她說完,用很淡的語氣說著讓人無法懷疑的話:“奶奶,我真的喜歡她,這不是演的。”

“奶奶當然能看出來。”黃如巧那雙眼睛有些濕潤。

她也算是見證了他從不馴冷淡的少年模樣,到現在沈穩疏離的轉變。

“許聞欽。”時隔多年,這是黃如巧第一次喊他全名。

她看向他,話裏有不舍,也有無奈,但更多的是交付:“如果可以的話,以後替我好好照顧小枝。”

-

坐上車回家時,葉因枝接到了個電話。

身側的許聞欽不知在想什麽,雙手搭著方向盤,絲毫沒有註意到她的動靜。

是寧思雨打來的。

她一張口就是道歉:“抱歉啊因枝,我昨天晚上喝太嗨了,剛發現你鑰匙還在我這,你現在在哪兒?我給你送過去。”

葉因枝默默把手機換到右耳:“不用了。”

寧思雨哀嚎了聲:“你就給我個彌補過錯的機會吧。”她越說越覺得自己罪大惡極,“你昨天晚上怎麽住的啊?不會流落街頭了吧,靠,我真該死啊。”

“沒有。”葉因枝看著車窗外飛逝而過的綠化帶,忽的揚唇笑道,“我有地方住。”

“那就好。”寧思雨很明顯的松了口氣。

尋思著沒什麽可聊的了,葉因枝想掛斷時,寧思雨又開始輸出:“對了因枝,跟你說個驚天大瓜。秦似那小子,他居然是個富二代!”

寧思雨的音量有些高,透過手機聽筒漏出來一些,在車廂內蔓延:“這世界上的有錢人這麽多,多我一個怎麽了?!”

捕捉到某些字眼,許聞欽終於漫不經心地瞥來一眼。

葉因枝看見他的眼神,大腦短路一瞬,順口就問:“什麽?”

“昨天聚餐回來不是淩晨了嘛,跨年夜他送我回去又叫不到車,後來打了個電話,他家司機馬上就來接我倆了。”寧思雨好像在那邊吞咽了下口水,語氣震驚,“而且還是輛紅色的法拉利,太騷包了。”

“他不是要離職了嗎?”葉因枝對這個八卦沒什麽興趣,淡淡說,“那他是不是富二代,跟我們關系也不大。”

“話是這麽說,但我還是第一次見那麽低調的富二代,平時竟然還和我們這些社畜一起加班。”

“……”聽到這,葉因枝偷瞄了一眼旁邊的許聞欽。

他也是個富二代來著。

但和秦似那種開朗陽光的小少爺又不太一樣,氣場更加偏於矜貴冷淡一些,甚至有時還會有幾分混不吝的痞性。

寧思雨又東拉西扯兩句,臨時有事才掛了電話。

葉因枝沒再側著臉看向窗外,她刻意坐正了,許聞欽卻沒像平時那般閑閑開腔逗她。

葉因枝悶得無聊,便低頭刷了會兒手機。

看見微信框彈出條推送,是之前關註過的某個探店公眾號。

等認真瀏覽過一遍內容,她心理建設許久,才出聲詢問:“許聞欽,你想看兔子嗎?”

“嗯?”許聞欽餘光掃來。

“這個元旦,雲江大廈那兒開設了個兔子展,我請你去看兔子。”葉因枝一股腦說完,又欲蓋彌彰補上,“就當是送你的新年禮物,當作圍巾的回禮。”

葉因枝把手機擱到腿上,目光直視正前方。

這個邀請,不僅是回禮,也是道歉。

在新一年的第一天,她就無理取鬧地沖他發了脾氣,確實欠他一個“對不起”。

但葉因枝有點說不出口,只能迂回著來了。

許聞欽餘光沒再看她,卻像是了然,勾唇應了個“好”,隨即問她:“下午還有事麽?”

葉因枝搖頭:“沒事。”

車子駛到路口,順勢調轉了方向。

許聞欽接道:“那現在就去。”

-

兔子展場地在雲江大廈外圍,節假日人流很多。

葉因枝在手機上提前訂了兩張票,掃碼核銷以後,跟許聞欽一同進去。

展覽被設置成幾個分區,一路過去眼見的兔子品種各不相同。

裏面還支起了許多小攤,出售與兔子有關的小物件,商業氛圍頗為濃厚。

稍微名貴一些的兔子被養在了玻璃箱裏,無法觸摸和餵食。

而最常見到的普通兔子則群養在一塊兒,四周簡單地用柵欄圍住。

每個玻璃箱前面都圍了很多人,群養的兔子反倒被冷落下來。

許聞欽走到一旁人少的圍欄旁,靜靜站定了。

他垂眸俯視著這一群兔子,神情專註。

葉因枝暗想,真沒猜錯,他果然喜歡兔子。

隨即順著他的目光向下看,便註意到了一只稍小一些的兔子,被擠在了中央。

雪白毛色,模樣呆呆的,哪怕有兔子跳到它身上胡鬧,它也乖乖的縮在一塊,像團球。

瞧了半晌,許聞欽開口:“葉因枝,我們一起養只兔子吧。”

“我們?”葉因枝側頭看他,不明所以。

這場兔子展是商展,不僅參觀需要門票,裏面的兔子也一概可以當寵物售賣。

許聞欽半蹲下身,將那只呆呆的兔子撈進手掌心裏,又順勢抱了起來。

他對葉因枝說:“取個名字。”

這只兔子的體型本就偏小,藏在許聞欽懷裏,顯得更小了。

葉因枝忍不住擡手摸了摸它的絨毛,輕聲感慨了句:“它好小只。”

許聞欽嗯了聲,不知是有意無意,含笑的語氣道:“好,那就叫小只。”

“……”葉因枝臉一紅,正想反駁,旁邊的工作人員走了過來。

他熱情地沖兩人介紹:“你好,要再看看嗎?我們這還有其他品種的兔子,也很可愛的。”

許聞欽看著懷裏的兔子,沒有擡眼,聲音清冷:“不用了,就這只。”

長相如此出眾的男人,懷裏抱著一只小白兔,冷峻的面容似乎也因此而溫柔起來。

葉因枝盯著看了一會兒,等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心虛地側過臉。

卻發現許聞欽早已吸引來不少除她之外的目光,一個比一個明目張膽。

葉因枝心血來潮,主動揚了揚手機說:“許聞欽,我幫你拍個和兔子的合影吧。”

許聞欽一怔,而後唇角揚起個似有若無的弧度,光站在那兒就是可以隨便抓拍的程度。

葉因枝趕緊後退一步,調出相機,扶穩了鏡頭。

手機沒靜音,“哢擦”一聲,畫面定格住。

屏幕裏,許聞欽眼尾正懶懶地勾起,眸子冷倦。

他今天穿了純黑色的衣服,懷裏的兔子正乖順地窩著。

黑白兩種顏色對比強烈,畫面稍怪卻格外養眼。

“好了。”葉因枝把拍好的照片轉發到他微信裏,“發你微信了。”

許聞欽單手從兜裏揣出手機,調開照片看了眼,長按保存下來,又另外點了幾下。

葉因枝彎了彎眼睛,光顧著給兔子順毛,沒註意到那多餘的動作。

後來回去,抱著兔子不肯撒手的反而成了葉因枝。

她一直拿手機對著兔子拍照,等快沒電了才停下手。

南苑小區樓下,許聞欽停好車,好整以暇地看著身側的人:“喜歡的話,先讓你抱回去養兩天?”

“還是不了,我不奪人所愛。”葉因枝把試探的指尖從籠子中收回,抿起唇角,不太放心地問,“不過你真的能照顧好它嗎?”

“不知道。”許聞欽實話實說。

他獨處慣了,既沒照顧過人,也沒照顧過小動物。

不過如果能照顧好這個“小只”,說不定也同樣能照顧好另一個小枝。

見許聞欽黑眸盯住她幾秒,葉因枝立馬解釋:“我沒什麽意思,就是問問,你別介意。”

許聞欽俯身過來,微蜷的指尖透過籠子碰上兔子,上下撫過幾遍:“我們倆一起養的兔子,你當然有權利過問。”

他視線看向兔子,說:“我會經常和你報備的。”

葉因枝順著話:“報備什麽?”

許聞欽聲線刻意變得拖腔帶調:“小只在做什麽。”

-

元旦假期沒什麽工作,葉因枝獨自在家,無其他事可做。

她隨便找了部電影,看完時發現才晚上九點多。

夜色未深,困意也姍姍來遲。

葉因枝拿著手機,不知接下來該幹什麽,無聊地點進了相冊。

手指劃過一張張兔子的照片,大概劃了十幾張以後,許聞欽和兔子的合照就這麽猝不及防地映入眼簾。

葉因枝手指停住,沒再動作,認認真真地打量起這張照片。

很久沒有看過許聞欽那麽松弛的狀態了。

自打重逢以來,他常常是一副冷漠而克制的模樣,帶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離。

但和年少時的冷僻卻有所區別,收斂起了那種不可一世的氣場,貴氣翩翩。

然而這張照片裏,許聞欽的神色是散漫懶倦的。

那雙純粹的黑眸盯著鏡頭,情緒並不強烈,他似笑非笑,卻能直覺到愉悅。

就宛若少年時候,沒有一點偽裝和試探,把一顆真心徹徹底底捧到她面前。

葉因枝把照片裁成正方形,只留下兔子。

而後發出了她的第一條朋友圈,沒有任何文字,單純地分享了一張照片。

才發出去沒幾分鐘,底下就收到了寧思雨的評論。

——「這是你的自拍嗎?」

葉因枝覺得莫名其妙,回了個問號過去。

刷新一下,又多出一條評論。

卻是秦似回覆了寧思雨:「+1,一直覺得因枝姐和兔子很像。」

葉因枝來到梳妝臺前,坐下,湊近鏡子瞧著自己的臉。

從眼睛到鼻尖,再到唇,仔仔細細地不落下一個五官。

越看越覺得不對。

不是,她和兔子哪兒像了?

最多就是皮膚白點,然後眼尾還莫名有點紅而已。

葉因枝戳開了寧思雨的私聊:「我和兔子很像嗎?」

聊天框頂的“對方正在輸入”持續了會兒,寧思雨直接甩了兩張照片過來:「?這你好意思說不像」

葉因枝點開照片,一張是她剛發的朋友圈,另一張則是昨晚聚餐合照裏截出來的。

因為被放大截過,兩張照片的畫質都有點模糊。

合照中的葉因枝喝了酒,醉意從眼睛裏跑出來。

眼角紅彤彤的,仿佛受了什麽委屈,正倔強忍著。

把兩張照片來回翻看幾遍,她發現,好像還確實挺像的。

放大了照片,寧思雨的消息便從頂部彈出來,醒目異常。

「這誰的手啊,還挺好看的。」

「不過這串珠子,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

珠子?

葉因枝眼神停在手機屏幕上,短暫楞住。

有點模糊的照片裏,許聞欽用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攬住了兔子。

他左腕一串黑色的珠子,腕骨微突,五指修長,很明顯是一個成年男性的手。

這條朋友圈馬上變得欲蓋彌彰起來,就像是在暗暗地公布什麽。

她怎麽能——

這麽蠢的!!

葉因枝手忙腳亂地退出和寧思雨的聊天框,想趁沒被發現前刪了照片,卻在為數不多的點讚中看到一個有點熟悉的頭像。

許聞欽不僅看到了這條朋友圈,還把她拍的照片設置成了頭像。

這一切就好像,她做賊心虛。

而他,光明正大,坦坦蕩蕩,恨不得把這事兒昭告全世界。

可關鍵是,壓根就沒什麽啊。

葉因枝突然覺得自己沒什麽好心虛的。

她鎖了屏,丟開手機,把臉埋進被窩裏,掩蓋躁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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