繳費室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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繳費室血案
烈日高照，巷口的過堂風一吹，卻吹得人後背發涼。
一個穿著不合季節衣裳的男人渾渾噩噩走過，竟然還攏了攏身上的皮夾克。
他面容憔悴，眼底青黑。
街道兩邊的店鋪已經開了門，店老板清早都掛著笑臉，奔一個開門大吉。
他摸了摸懷裏那冰冷的刀，粗糲的手掌顫抖，鋒利的刀口割開了繭巴，帶來一點疼痛，卻沒有流出血來。
陳永生是個普通的泥瓦工，他已經四十歲了，卻還沒有娶上媳婦。當初，他跟著潮流一起到大城市來闖蕩，當年意氣滿滿，怎麽也不會想到，他會二十年都不敢回家見爸媽。
大城市遍地是黃金，偏偏他撿不到。所有人都賺了錢，他卻連件像樣的衣服都買不起。
他沒有讀過書，不懂什麽大道理，但每次聽見做活的老板家裏有人大肆吹噓那時的風口多麽好，他就只想冷笑。
窮人始終是窮人，那些發家的大老板，哪個不是有本錢才滾起來的，像他這種純粹的泥巴地裏出身的人，就該在農村地裏一輩子刨食。
可是老天爺太狠了……
他已經二十年沒有回過家了，但上個月，他被同鄉的人找到，狠狠的揍了一頓。
他才知道，守在老家的一對父母，三年前就去世了，臨走前兩個老人都在盼著他回來。村裏人都以為陳永生是出了什麽事，才會二十年連個信也沒捎回去。
兩個老人盼星星盼月亮，甚至報了警，警方也沒有找到這麽個人。
所有人都覺得他已經死了，不然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麽會二十年都不回家看看父母呢。
他被打了兩拳，痛哭流涕。
可他也無能為力了。
他沒有賺到錢，在晉蘭市勉強活著。根本沒有像當初跟父母吹的那樣，賺得盆滿缽滿，給他們修座金屋銀屋。還讓老兩口，連棺材都是村委出的。
他好沒用啊！
二十年裏，他無數次做夢，夢見爸爸罵他是個窩囊廢，媽媽罵他是個廢物，生他不如生條狗。
陳永生也覺得是……
被打了之後，老鄉過了兩天又找過來，說是要借給他一筆錢。如果生活真的困難到這樣的地步，不如回家種地，在爸媽墳前好好道歉。
人都已經死了，他能回去做什麽？他沒有反駁他，拿著那錢，他腦子終於清明了。
他終於有本錢了，憑著他在這裏混了二十年，一定能夠成功……
然後，他被騙了！
該死的有錢人！
為什麽他們就能一直有錢，做什麽都能賺錢！而他就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錢變成廢紙！
股票跌停的那一刻，他覺得這個世界都毀了。這不是窮人能夠生活的世界。
他想從高樓跳下去，但那能引起什麽討論呢。他不要，他要幹一件大事，他註定是要死的……
陳永生已經想清楚了。
摸了摸懷裏的那把刀，眼眸更加陰沈，混著看病的人群，進入了醫院。
*
宋藝林解下圍裙往門外沖去，恨不得立刻去報警。
她知道，如果再不采取行動可能來不及。
她在視頻中看見，男子拿著一把西瓜刀，穿著這身皮夾克，在醫院砍傷了好幾個醫生病人，現場一片混亂，場面失控。
第一時間，宋藝林判定是醫鬧，背後的故事宋藝林不清楚，但是很顯然，這起事件一定很嚴重。
那畫面中血淋淋的場景，直讓人覺得驚心動魄。
宋藝林下意識的追到門口，王姐詫異的叫住她。
“小宋，你去哪兒？”
王姐嘴裏還叼著一口面，吃得滿嘴油。小宋今天剛開業，怎麽著急忙慌的就要跑。
她合計著出了什麽事。
宋藝林語氣焦急，從兜裏拿出兩塊錢道：
“王姐，我要離開一會兒，拜托你幫我守一下店成嗎？”
王姐連忙問：“怎麽了？剛剛那個人吃面沒給錢？”
“沒，有點事。”宋藝林沒有跟王姐說得太明，交代好便跑去最近的一個公共電話亭。
熱辣的太陽，跑得人滿頭大汗，後背也汗濕。
宋藝林懷念起智能手機，默默將裝一個座機的事放進清單中。
電話撥通，宋藝林呼出一口氣：“我要報警，我看見，有一個人帶著刀，念叨著要砍死幾個什麽的，去了福岡第二人民醫院。”
一句話，讓在場警察喝不下茶。
“什麽？！”
帶著刀，還去了醫院。
這話後面的意思並不難理解。
真假，需要確定。
出警，不需要再確定了。
但凡有一分的可能性，警察們都要出警。
而宋藝林報完警，也沒有回到店裏。
她糾結的看向醫院的方向，又看看回店裏的路。
去醫院，說不定能幫上忙，但也有可能一點忙都幫不上，還會添亂。
算了。
她往店的方向走了兩步，又猛地轉身沖向了醫院。
萬一能救人呢！
宋藝林剛歇過了，這會兒又有了點力氣，拼命往醫院跑。
進到醫院，宋藝林沒有絲毫的異樣，目光卻在人群中搜尋著。
她不會看錯，那個男人就是在收費口處動的手。
在這裏的多半是病人及病人家屬，人流比較大。宋藝林看了一會兒，終於在一個肥壯的男人離開後，看見了那人的身影。
他的手一直放在懷中，而她也知道，那裏放著一把刀。
宋藝林一瞬間屏住呼吸，又趕緊吐出來。
沒有人知道那男人拿著刀，那個人也不知道有人發現了他的刀。
警方應該已經快到了，她不能節外生……
！
陳永生忽然變了臉色，他的面前走過一個交錢的女人，荷包中鼓鼓囊囊，他的刀也瞬間抽了出來，向著那個女人砍去。
宋藝林預想過這男的可能會很快就動手，沒想到自己剛找到人就已經動手了。
甚至來不及通知一下這裏的安保。
而收費室，瞬間亂了起來。
尖叫聲和痛苦的驚呼，以及少數讓大家有序離場的喊叫。
宋藝林扯著嗓門維持秩序，但也有點杯水車薪。
不知道警察會什麽時候來，但這中間多一分鐘，就憑這男的那個瘋勁兒，這收費室都會多出許多的血。
宋藝林趕緊往邊上鉆，找到兩個身形魁梧的大漢。
“大哥，幫幫忙，能不能……”
宋藝林指了指陳永生的方向，其實這時候，大家都想往外跑，誰都沒那個心思想起來去救人，畢竟那是個拿著刀的壯年男人。
但是宋藝林繼續道：“大哥是我莽撞了，你們二位是自己來看病還是家人？要是生病了那就趕緊出去吧，我再去找找別人，我也有點力氣，只是我一個人可能攔不住他，只要能把他周圍的那些人撤出來就好。我已經報警了，抓人的事等警察來就好了。”
兩個壯漢一聽，當即表示：“沒什麽大問題，你說想怎麽辦？”
“那個人身上有把刀，就是怕他不小心把人傷得太重了。”這個男人剃了光頭，說話時動了動腿，似乎有點不自在。
光頭男說的話在理。
宋藝林不敢輕舉妄動也是這個原因，就怕把人又惹急了，真的砍死幾個。
他們在這兒商量，腳下也不斷地逆著人群走。
有的病人腳步虛浮，差點倒在腳下，光頭男扶了一把，把人提起來送到了身後去。
叮囑：“大家不要推擠！”
宋藝林也幫忙維持秩序：“大家不要推！有序立場更快！”
而不多時，三人也靠近了揮著刀的陳永生。
他臉上帶著血，不斷地追過來，人群像被驅趕的羔羊，他的身邊中空著，卻又有一個手上纏著繃帶的女人被抓住了頭發，發出慘烈的叫聲。
宋藝林沖過去，身後跟著兩個大漢，陳永生被嚇了一跳，手中揮刀的姿勢變了，把人揪起來，用刀比著脖子，將那女人當成了人質。
“兄弟你冷靜點，你是不是遇上啥事兒了，什麽事都能說出來慢慢解決嘛，你看你整的這事兒。”這大哥是個北方人，手上還有一道紋身。
紋身大哥努力說著話，吸引著他的註意力，同時他巨大的身形也威脅著陳永生的動作，讓他開始後退。
宋藝林趁機扶起被他砍傷的一個小姑娘，小姑娘嚎啕大哭。但宋藝林捂住了她的嘴。
“噓，先忍忍好嗎？”宋藝林眼裏也很心疼，小姑娘眼淚汪汪的，肩膀上被砍出一個口子。
陳永生揮刀沒有章法，壓根不管砍沒砍中，就是亂砍。
但是現在的局面變成了有人威懾他，雖然被他抓住了人質，但至少手中的刀沒有再傷到其他人。
這裏太近了，宋藝林怕小姑娘哭起來，會助長陳永生的士氣。
宋藝林捂著她的嘴將她搬到一邊。小女孩的大人也不知道在哪裏，她也不能順著人群出去。
她仔細聽了聽，已經聽見了警笛聲。
警方應該是第一時間便出警了，只是這人的動作太快了。
而這時，見到有人已經擋住了陳永生的步伐，也有兩個男人走了過來。他們看著還算精神，應該沒有生病。
宋藝林這時借著幾個男人的遮掩，也拿來了兩個滅火器瓶。
她小聲找到一個跑不動，被人踩了幾腳留在人後的女人，輕聲交代著一些事。女人反射性往外看了看，又轉過頭來，神情安定了不少。
宋藝林則是憑借著瘦小的身形，藏在光頭男的身後，悄聲告訴幾個男人提高嗓門，妨礙陳永生的聽力。
終於，喧鬧的人群外，終於清晰的響起了警笛。
身後的人已經疏散完畢。
被幾個男人圍住的陳永生臉色一變，與他相對應的是幾個男人的臉色明顯好看起來。
陳永生牙都要咬碎了，臉上的鮮血讓他看起來分外猙獰。
他原本想多砍幾個在黃泉路上做伴兒，但現在顯然不能如願了，那就把手上這個砍死算了！
而就在他聽見警笛的一瞬間，一股濃濃的白霧沖著他的臉而來，一瞬間，他覺得呼吸困難，手上都開始發軟。
宋藝林早就繞過去，用另一個滅火器狠狠敲在他的右肩膀。
幾個男人撲上來，搶刀的搶刀，搬人的搬人。
而白霧還在不停地蔓延。
等到幾個警察沖進來，除了血和霧，還有瘋狂抽人巴掌的一個大哥的聲音，就沒有別的了。
“死撲街！丟嘞老母！古惑仔死撲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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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人始終是窮人，那些發家的大老板，哪個不是有本錢才滾起來的，像他這種純粹的泥巴地裏出身的人，就該在農村地裏一輩子刨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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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二十年沒有回過家了，但上個月，他被同鄉的人找到，狠狠的揍了一頓。
他才知道，守在老家的一對父母，三年前就去世了，臨走前兩個老人都在盼著他回來。村裏人都以為陳永生是出了什麽事，才會二十年連個信也沒捎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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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覺得他已經死了，不然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麽會二十年都不回家看看父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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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永生也覺得是……
被打了之後，老鄉過了兩天又找過來，說是要借給他一筆錢。如果生活真的困難到這樣的地步，不如回家種地，在爸媽墳前好好道歉。
人都已經死了，他能回去做什麽？他沒有反駁他，拿著那錢，他腦子終於清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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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從高樓跳下去，但那能引起什麽討論呢。他不要，他要幹一件大事，他註定是要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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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畫面中血淋淋的場景，直讓人覺得驚心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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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宋，你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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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藝林一瞬間屏住呼吸，又趕緊吐出來。
沒有人知道那男人拿著刀，那個人也不知道有人發現了他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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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永生忽然變了臉色，他的面前走過一個交錢的女人，荷包中鼓鼓囊囊，他的刀也瞬間抽了出來，向著那個女人砍去。
宋藝林預想過這男的可能會很快就動手，沒想到自己剛找到人就已經動手了。
甚至來不及通知一下這裏的安保。
而收費室，瞬間亂了起來。
尖叫聲和痛苦的驚呼，以及少數讓大家有序離場的喊叫。
宋藝林扯著嗓門維持秩序，但也有點杯水車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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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藝林趕緊往邊上鉆，找到兩個身形魁梧的大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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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藝林指了指陳永生的方向，其實這時候，大家都想往外跑，誰都沒那個心思想起來去救人，畢竟那是個拿著刀的壯年男人。
但是宋藝林繼續道：“大哥是我莽撞了，你們二位是自己來看病還是家人？要是生病了那就趕緊出去吧，我再去找找別人，我也有點力氣，只是我一個人可能攔不住他，只要能把他周圍的那些人撤出來就好。我已經報警了，抓人的事等警察來就好了。”
兩個壯漢一聽，當即表示：“沒什麽大問題，你說想怎麽辦？”
“那個人身上有把刀，就是怕他不小心把人傷得太重了。”這個男人剃了光頭，說話時動了動腿，似乎有點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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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藝林不敢輕舉妄動也是這個原因，就怕把人又惹急了，真的砍死幾個。
他們在這兒商量，腳下也不斷地逆著人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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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藝林也幫忙維持秩序：“大家不要推！有序立場更快！”
而不多時，三人也靠近了揮著刀的陳永生。
他臉上帶著血，不斷地追過來，人群像被驅趕的羔羊，他的身邊中空著，卻又有一個手上纏著繃帶的女人被抓住了頭發，發出慘烈的叫聲。
宋藝林沖過去，身後跟著兩個大漢，陳永生被嚇了一跳，手中揮刀的姿勢變了，把人揪起來，用刀比著脖子，將那女人當成了人質。
“兄弟你冷靜點，你是不是遇上啥事兒了，什麽事都能說出來慢慢解決嘛，你看你整的這事兒。”這大哥是個北方人，手上還有一道紋身。
紋身大哥努力說著話，吸引著他的註意力，同時他巨大的身形也威脅著陳永生的動作，讓他開始後退。
宋藝林趁機扶起被他砍傷的一個小姑娘，小姑娘嚎啕大哭。但宋藝林捂住了她的嘴。
“噓，先忍忍好嗎？”宋藝林眼裏也很心疼，小姑娘眼淚汪汪的，肩膀上被砍出一個口子。
陳永生揮刀沒有章法，壓根不管砍沒砍中，就是亂砍。
但是現在的局面變成了有人威懾他，雖然被他抓住了人質，但至少手中的刀沒有再傷到其他人。
這裏太近了，宋藝林怕小姑娘哭起來，會助長陳永生的士氣。
宋藝林捂著她的嘴將她搬到一邊。小女孩的大人也不知道在哪裏，她也不能順著人群出去。
她仔細聽了聽，已經聽見了警笛聲。
警方應該是第一時間便出警了，只是這人的動作太快了。
而這時，見到有人已經擋住了陳永生的步伐，也有兩個男人走了過來。他們看著還算精神，應該沒有生病。
宋藝林這時借著幾個男人的遮掩，也拿來了兩個滅火器瓶。
她小聲找到一個跑不動，被人踩了幾腳留在人後的女人，輕聲交代著一些事。女人反射性往外看了看，又轉過頭來，神情安定了不少。
宋藝林則是憑借著瘦小的身形，藏在光頭男的身後，悄聲告訴幾個男人提高嗓門，妨礙陳永生的聽力。
終於，喧鬧的人群外，終於清晰的響起了警笛。
身後的人已經疏散完畢。
被幾個男人圍住的陳永生臉色一變，與他相對應的是幾個男人的臉色明顯好看起來。
陳永生牙都要咬碎了，臉上的鮮血讓他看起來分外猙獰。
他原本想多砍幾個在黃泉路上做伴兒，但現在顯然不能如願了，那就把手上這個砍死算了！
而就在他聽見警笛的一瞬間，一股濃濃的白霧沖著他的臉而來，一瞬間，他覺得呼吸困難，手上都開始發軟。
宋藝林早就繞過去，用另一個滅火器狠狠敲在他的右肩膀。
幾個男人撲上來，搶刀的搶刀，搬人的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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