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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試的那天盛電動睡了個昏天暗地，醒來以後考試還差幾分鐘結束，又不能提前交卷子，他看著空了大半邊的卷子嘆了口氣，覺得自己在學習這方面已經無藥可醫了，黃雨默在他的餘光裏奮筆疾書，看起來就是上清北的料子。
最後一天考完，盛電動和黃雨默照例一起離開，卻在教學樓裏碰到出來的洛晴，黃雨默看著洛晴手裏的一沓子紙心裏一沈。
但又明白，到底是拖了又拖，他們能一起上學到初二結束都是自己占便宜了，黃雨默如往常一樣乖巧的叫人，洛晴過來摸了摸她的頭發，“走，阿姨今天開車了，先把你送回家。”
跟盛電動他們家不用客氣，黃雨默也沒有推辭，她聽著洛晴在前面嘰嘰喳喳的跟盛電動講關於“退學”，“離開”和“將來”，那些詞語聽到自己耳朵裏是朦朧的，卻又格外的真實。
下車的時候盛電動扯了一下黃雨默的胳膊，小姑娘回頭看他的時候眸子深沈，像是洶湧的海浪猛烈的拍打著懸崖峭壁，這個眼神太覆雜了，盛電動一時間有些發怔，等到洛晴催促他才趕緊說出了自己想講的話，“後天你早一些到道館。”
似乎是心有靈犀一般，黃雨默好像知道分別不過是這兩天的事情，她點了點頭，感覺自己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好”。
雖然時時刻刻都在寬慰自己，一直不停的麻痹著說服自己什麽才是現實，但真到了這一刻黃雨默還是覺得渾身發涼，她咬著唇下了車，站到地上的那一剎那感覺腿窩一軟，她手撫了下還沒開走的車撐了下身體，顛顛撞撞的跑回家。
第二天黃雨默聲稱身體不舒服沒去道館，只去了下午的補習班，後來開始後悔，其實補習班也應該請一次假的，她註意力不集中，只能吸收百分之三十的知識，把錢都糟蹋了。
這一天晚上黃雨默和劉林夕聯系了一次，她告訴盛電動要離開的事情，劉林夕短暫的停頓了一下，沖動之後的話不過腦子的脫口而出，“你確定不告訴他嗎？”
“這一走不知道多久，省隊的訓練那麽緊張，小默，如果你不敢明說，至少暗示一下啊？”她看起來比黃雨默還‖操‖心，苦口婆心的勸著，青春期喜歡上一個人其實是非常單純美好的，可黃雨默卻把這些珍品藏得嚴嚴實實，除了自己透露的這一個人，任何人都不得而知，包括當事人。
黃雨默仰著頭看天花板，她張了張嘴，覺得喉頭有些梗，怕明天讓盛電動瞧出些什麽來，趕緊深呼吸了一口氣，繼續調整心態，她灰溜溜的垂下腦袋，對著脖間夾著的電話道，“我們才初中，做一個大膽的假設，我明天沖動下告白成功了，然後呢？”
那邊的劉林夕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說話。
“現在這年紀，且不說成熟與否，能否理智的判斷事情，同齡人搞對象隔著班都算異地戀了，那我們呢？隔著好幾百公裏煲電話粥？”黃雨默心裏的壓抑瞞過天去，她眼前黑乎乎的一片，有些暈，繼續說，“且不說他訓練那麽密集有沒有時間，我呢？我就要中考了。”
劉林夕只插進去兩個字，“可是……”就再次被黃雨默打斷。
“距離太遠，結締越多，我們註定要分開。”黃雨默的語氣平淡的像是尋常的聊天，說到這一句卻驀然紅了眼眶，“分開之後就連朋友也做不成了……我這個年紀，再喜歡一個人都得收著，感情不能成為一個人生活的全部，我得有立身之本，才有資格愛人。”
所以所有的假設都不現實。
這是黃雨默第一次提及“愛”，這個字像是警鐘，一下把劉林夕的腦袋敲清醒了，她們明明在同一年出生，可黃雨默的眼睛可以看得到很遠的，她們觸及不到的未來。
有的人活的太過清醒了。
那天晚上黃雨默做了一個夢，夢裏面她依然坐在班裏面的座位上，盛電動坐在她旁邊，但不是現在這個位置，而是初一上學期最開始的時候，她身上穿著校服，額上冒汗，衣服上繡著的號碼牌還沒來得及撕。
運動會已經開完了，再過一會兒等班主任講兩句話完事兒就可以走人。
盛電動躲著後面追他的人，氣喘籲籲的把黃雨默桌子上的水拿過來倒在自己杯子裏喝，“等我會兒昂小默，一會兒咱就走。”
班主任講話的時候很模糊，黃雨默看不清別人的臉，畫面一轉，教室裏所有人都走了，她卻依然漂浮在驚訝與悸動中，無措的眸子轉了下，扭頭瞧著盛電動。
踟躕了一會兒，她點了點盛電動的肩膀，長相清秀的少年回頭看她咧著嘴笑，“怎麽了？快收拾啊，回家了。”
“我好像有點喜歡你。”黃雨默說。
狹窄的視線中盛電動敞亮的笑起來，那個笑容特別燦爛，露出了兩個尖銳的小虎牙，他的眼睛也瞇了起來，“我也喜歡你呀。”
那幹凈的眸子讓黃雨默不忍直視，她別開臉說，“不是你講的那種喜歡，是……男生和女生之間的那種喜歡。”更露骨的話說不出口了。
盛電動臉色劇變，但可能現實中黃雨默沒有見過盛電動變臉的樣子，所以更多的都靠她的自我感知，男生後退了一步，眼神也逐漸變得覆雜。
“我們不應該這樣。”好像黃雨默自己也知道，更重的話盛電動沒說，但他的表情卻像是一跟尖刺般紮進了心口，疼的喘不過氣，黃雨默音樂明白，這七個字就是他能對自己說的最重的話了，隔著家長，隔著教練，隔著他們身邊所有的朋友。
黃雨默醒來的時候看了眼時間，淩晨三點十分，她像是劫後餘生一般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起床後自己悄咪咪的進入洗手間沖了個澡，剛剛身上都是汗，粘的難受，黃雨默悄咪咪的沒驚動任何人，把濕透了的睡衣塞進洗衣機就回了臥室。
大半夜這麽折騰一通她有些睡不著，腦子裏很亂，這是她第一次這麽直面自己那些心思，可能是因為盛電動要走了，她著急。
早上起來的時候黃雨默無精打采的，她一共睡了沒幾個小時，心裏全都是事兒，去廁所洗了臉後清醒了點，眼眶還有點疼，知道今天大概就是初中時代最後一次和盛電動見面，做了那麽久的心理準備，想起來的時候還是覺得窒息，像是心口滋養的那朵花還沒完全盛開就被人掐去了，殘缺的根流下血一樣的汁液。
黃雨默到的時候盛電動已經給一圈人發完了禮物，正在辦公室和教練還有館長寒暄，看得出來教練舍不得自己從小教到大的學生，他們上幼兒園，上小學，上初中都是會畢業的，但在這裏不會，他們可以永遠都是學生。
“小默來了。”盛電動背對著門口，教練對著盛電動身後指了一下。
盛電動今天穿著一身休閑裝，米白色的短袖，上面印的亂七八糟的字母，穿著黑色的直筒褲和一雙白球鞋，前兩天學校體檢，盛電動已經有一米七八那麽高了，站起來的時候從背面看過去與成年男子無異，寬肩窄腰，那雙腿筆直修長，正面看的時候卻能很清晰的捕捉那份青春洋溢，他的笑容和亮晶晶的眼睛。
“不是讓你早點來麽？”盛電動走過來低著頭問她，話雖然這麽說，但語氣卻沒有一點不耐煩的意思，他回過頭，沖著教練和館長露出一個微笑，“那我先走了，有空再來看您。”
誰也不知道這個“有空”是多久以後，黃雨默出著神想。
盛電動拎著一個白色的袋子，那是他今天沒有送出去的最後一份禮物，要送給在這邊最放心不下的朋友。
今天天氣很好，不悶還有點風，層層雲霭遮住藍色的天空，太陽就變得沒那麽毒，盛電動把黃雨默帶到了那個晚上小姑娘躲起來的角落，人少還有陰涼，不至於給人曬著了。
黃雨默呆呆的跟著他往前走，等盛電動停下來的時候她也站定，像是一個肢體僵硬的機器人，她想讓自己看起來自在一些，甚至有時候會想，其實還不如盛電動直接離開不要告訴自己，就像上次一樣，讓自己慢慢去調整，總不會一直陷在坑兒裏出不來。
直到盛電動彎下腰，兩個人平行了視線，黃雨默才突然醒過來，她看著面前這個小竹馬，發現今天他好像也不那麽高興，那漆黑的眸子裏映著兩個小小的自己，倒影裏的黃雨默表情凝重，顯而易見的不開心。
忽而又有些忐忑，怕盛電動會發現些什麽。
“我明天早上就要走了，這次一走，應該很久都不會回來，我在那邊會直升高中本部，成為一名專業運動員。”盛電動看著她說，樹上有葉子掉下來，在空中飄了飄，落在了黃雨默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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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試的那天盛電動睡了個昏天暗地，醒來以後考試還差幾分鐘結束，又不能提前交卷子，他看著空了大半邊的卷子嘆了口氣，覺得自己在學習這方面已經無藥可醫了，黃雨默在他的餘光裏奮筆疾書，看起來就是上清北的料子。
最後一天考完，盛電動和黃雨默照例一起離開，卻在教學樓裏碰到出來的洛晴，黃雨默看著洛晴手裏的一沓子紙心裏一沈。
但又明白，到底是拖了又拖，他們能一起上學到初二結束都是自己占便宜了，黃雨默如往常一樣乖巧的叫人，洛晴過來摸了摸她的頭發，“走，阿姨今天開車了，先把你送回家。”
跟盛電動他們家不用客氣，黃雨默也沒有推辭，她聽著洛晴在前面嘰嘰喳喳的跟盛電動講關於“退學”，“離開”和“將來”，那些詞語聽到自己耳朵裏是朦朧的，卻又格外的真實。
下車的時候盛電動扯了一下黃雨默的胳膊，小姑娘回頭看他的時候眸子深沈，像是洶湧的海浪猛烈的拍打著懸崖峭壁，這個眼神太覆雜了，盛電動一時間有些發怔，等到洛晴催促他才趕緊說出了自己想講的話，“後天你早一些到道館。”
似乎是心有靈犀一般，黃雨默好像知道分別不過是這兩天的事情，她點了點頭，感覺自己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好”。
雖然時時刻刻都在寬慰自己，一直不停的麻痹著說服自己什麽才是現實，但真到了這一刻黃雨默還是覺得渾身發涼，她咬著唇下了車，站到地上的那一剎那感覺腿窩一軟，她手撫了下還沒開走的車撐了下身體，顛顛撞撞的跑回家。
第二天黃雨默聲稱身體不舒服沒去道館，只去了下午的補習班，後來開始後悔，其實補習班也應該請一次假的，她註意力不集中，只能吸收百分之三十的知識，把錢都糟蹋了。
這一天晚上黃雨默和劉林夕聯系了一次，她告訴盛電動要離開的事情，劉林夕短暫的停頓了一下，沖動之後的話不過腦子的脫口而出，“你確定不告訴他嗎？”
“這一走不知道多久，省隊的訓練那麽緊張，小默，如果你不敢明說，至少暗示一下啊？”她看起來比黃雨默還‖操‖心，苦口婆心的勸著，青春期喜歡上一個人其實是非常單純美好的，可黃雨默卻把這些珍品藏得嚴嚴實實，除了自己透露的這一個人，任何人都不得而知，包括當事人。
黃雨默仰著頭看天花板，她張了張嘴，覺得喉頭有些梗，怕明天讓盛電動瞧出些什麽來，趕緊深呼吸了一口氣，繼續調整心態，她灰溜溜的垂下腦袋，對著脖間夾著的電話道，“我們才初中，做一個大膽的假設，我明天沖動下告白成功了，然後呢？”
那邊的劉林夕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說話。
“現在這年紀，且不說成熟與否，能否理智的判斷事情，同齡人搞對象隔著班都算異地戀了，那我們呢？隔著好幾百公裏煲電話粥？”黃雨默心裏的壓抑瞞過天去，她眼前黑乎乎的一片，有些暈，繼續說，“且不說他訓練那麽密集有沒有時間，我呢？我就要中考了。”
劉林夕只插進去兩個字，“可是……”就再次被黃雨默打斷。
“距離太遠，結締越多，我們註定要分開。”黃雨默的語氣平淡的像是尋常的聊天，說到這一句卻驀然紅了眼眶，“分開之後就連朋友也做不成了……我這個年紀，再喜歡一個人都得收著，感情不能成為一個人生活的全部，我得有立身之本，才有資格愛人。”
所以所有的假設都不現實。
這是黃雨默第一次提及“愛”，這個字像是警鐘，一下把劉林夕的腦袋敲清醒了，她們明明在同一年出生，可黃雨默的眼睛可以看得到很遠的，她們觸及不到的未來。
有的人活的太過清醒了。
那天晚上黃雨默做了一個夢，夢裏面她依然坐在班裏面的座位上，盛電動坐在她旁邊，但不是現在這個位置，而是初一上學期最開始的時候，她身上穿著校服，額上冒汗，衣服上繡著的號碼牌還沒來得及撕。
運動會已經開完了，再過一會兒等班主任講兩句話完事兒就可以走人。
盛電動躲著後面追他的人，氣喘籲籲的把黃雨默桌子上的水拿過來倒在自己杯子裏喝，“等我會兒昂小默，一會兒咱就走。”
班主任講話的時候很模糊，黃雨默看不清別人的臉，畫面一轉，教室裏所有人都走了，她卻依然漂浮在驚訝與悸動中，無措的眸子轉了下，扭頭瞧著盛電動。
踟躕了一會兒，她點了點盛電動的肩膀，長相清秀的少年回頭看她咧著嘴笑，“怎麽了？快收拾啊，回家了。”
“我好像有點喜歡你。”黃雨默說。
狹窄的視線中盛電動敞亮的笑起來，那個笑容特別燦爛，露出了兩個尖銳的小虎牙，他的眼睛也瞇了起來，“我也喜歡你呀。”
那幹凈的眸子讓黃雨默不忍直視，她別開臉說，“不是你講的那種喜歡，是……男生和女生之間的那種喜歡。”更露骨的話說不出口了。
盛電動臉色劇變，但可能現實中黃雨默沒有見過盛電動變臉的樣子，所以更多的都靠她的自我感知，男生後退了一步，眼神也逐漸變得覆雜。
“我們不應該這樣。”好像黃雨默自己也知道，更重的話盛電動沒說，但他的表情卻像是一跟尖刺般紮進了心口，疼的喘不過氣，黃雨默音樂明白，這七個字就是他能對自己說的最重的話了，隔著家長，隔著教練，隔著他們身邊所有的朋友。
黃雨默醒來的時候看了眼時間，淩晨三點十分，她像是劫後餘生一般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起床後自己悄咪咪的進入洗手間沖了個澡，剛剛身上都是汗，粘的難受，黃雨默悄咪咪的沒驚動任何人，把濕透了的睡衣塞進洗衣機就回了臥室。
大半夜這麽折騰一通她有些睡不著，腦子裏很亂，這是她第一次這麽直面自己那些心思，可能是因為盛電動要走了，她著急。
早上起來的時候黃雨默無精打采的，她一共睡了沒幾個小時，心裏全都是事兒，去廁所洗了臉後清醒了點，眼眶還有點疼，知道今天大概就是初中時代最後一次和盛電動見面，做了那麽久的心理準備，想起來的時候還是覺得窒息，像是心口滋養的那朵花還沒完全盛開就被人掐去了，殘缺的根流下血一樣的汁液。
黃雨默到的時候盛電動已經給一圈人發完了禮物，正在辦公室和教練還有館長寒暄，看得出來教練舍不得自己從小教到大的學生，他們上幼兒園，上小學，上初中都是會畢業的，但在這裏不會，他們可以永遠都是學生。
“小默來了。”盛電動背對著門口，教練對著盛電動身後指了一下。
盛電動今天穿著一身休閑裝，米白色的短袖，上面印的亂七八糟的字母，穿著黑色的直筒褲和一雙白球鞋，前兩天學校體檢，盛電動已經有一米七八那麽高了，站起來的時候從背面看過去與成年男子無異，寬肩窄腰，那雙腿筆直修長，正面看的時候卻能很清晰的捕捉那份青春洋溢，他的笑容和亮晶晶的眼睛。
“不是讓你早點來麽？”盛電動走過來低著頭問她，話雖然這麽說，但語氣卻沒有一點不耐煩的意思，他回過頭，沖著教練和館長露出一個微笑，“那我先走了，有空再來看您。”
誰也不知道這個“有空”是多久以後，黃雨默出著神想。
盛電動拎著一個白色的袋子，那是他今天沒有送出去的最後一份禮物，要送給在這邊最放心不下的朋友。
今天天氣很好，不悶還有點風，層層雲霭遮住藍色的天空，太陽就變得沒那麽毒，盛電動把黃雨默帶到了那個晚上小姑娘躲起來的角落，人少還有陰涼，不至於給人曬著了。
黃雨默呆呆的跟著他往前走，等盛電動停下來的時候她也站定，像是一個肢體僵硬的機器人，她想讓自己看起來自在一些，甚至有時候會想，其實還不如盛電動直接離開不要告訴自己，就像上次一樣，讓自己慢慢去調整，總不會一直陷在坑兒裏出不來。
直到盛電動彎下腰，兩個人平行了視線，黃雨默才突然醒過來，她看著面前這個小竹馬，發現今天他好像也不那麽高興，那漆黑的眸子裏映著兩個小小的自己，倒影裏的黃雨默表情凝重，顯而易見的不開心。
忽而又有些忐忑，怕盛電動會發現些什麽。
“我明天早上就要走了，這次一走，應該很久都不會回來，我在那邊會直升高中本部，成為一名專業運動員。”盛電動看著她說，樹上有葉子掉下來，在空中飄了飄，落在了黃雨默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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