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烈的長夏
關燈
小
中
大
熱烈的長夏
但是你的長夏永遠不會雕落，
也不會損失你這皎潔的紅芳，
或死神誇口你在他影裏漂泊，
當你在不朽的詩裏與時同長。
——《十四行詩》（十八）莎士比亞①
鄭克魯編選,外國文學作品選 第3版,覆旦大學出版社,2019.05,第20頁
師大體育館旁邊有三個核酸亭，三個核酸亭前都排著長長的隊伍。
六月的陽光灼熱，十點鐘的太陽散發出的熱量足以地球給烤熟了，人們被空氣中的熱浪裹挾得無處可逃。
哪怕穿著網眼鞋，走起路來，腳上跟踩了風火輪一樣熱，真羨慕那些在炎熱季節裏穿厚重鞋子的人。
易言打著遮陽傘，為自己和站在前面的張欣悅遮擋來自太陽的擁抱。
“今天天氣好熱啊，還好核酸亭裏有空調，不然那麽熱的天氣還上班，得多辛苦啊！”
說到上班，張欣悅轉過身講自己的朋友上班趣事。
“前兩天學校解封，來找我玩的那個朋友，她在一個私立學校當老師。
她說學校一丁點兒都不正規，工資也很低，要求還多，家長總投訴，然後她總是被罵，哈哈哈哈——”
易言和張欣悅開始聊了起來：“我同學也是！我本科的同學被家長投訴到教育局，因為那個家長給她打電話，說孩子的椅子腿壞了一個，要修，結果那天維修工沒上班，沒來得及修，然後家長就舉報到教育局，說我同學歧視他們家孩子。
我同學可委屈了，她給我說她被投訴的原因都不是因為教育教學問題，都是這種零碎小事，她抱怨說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來教書育人的。”
“我朋友也是這樣，我還記得她當初一心一意要做老師，說為學生指點迷津會有一種成就感，感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她還說能夠教書育人是她的榮幸。
現在，她決定做完這學期，呃，就是這個月就辭職轉行了，她還說她對有關教育的一切都感到很失望。”
張欣悅摸了摸臉上的口罩，想拿下來喘喘氣，一想到自己在做核酸就放下了手。
易言說：“我同學考的教師編制，體制內的工作在小縣城算得上不錯了，至少穩定，所以她沒打算辭職。
我還記得她剛畢業的時候特別意氣風發，她當時是以最後一名的成績考上了農村小學的教師編，她還說她要一邊工作一邊考試，爭取明年考到市裏小學，這樣能離家近。
她家住市裏，每次上班都要自己開一個小時的車從市裏到農村，周一到周五住在小學附近的出租房裏，周末兩天回家住。
她男朋友在市裏上班，她開玩笑說她好像在談異地戀，因為一周只有周末兩天能見男友，周末兩天還時不時要參加教師培訓和基本功競賽。”
想起同學的“苦中作樂”，易言憋不住笑，“她還說，再這樣過下去，說不定男朋友劈腿了，她都不知道。哈哈哈哈哈~”
笑完又開始感慨，“不過，她現在好像接受了這種生活，她在參加工作的第二年就放棄了繼續考編的計劃，我問為什麽，她說她太累了。”
張欣悅握住易言空閑的手，“我朋友也是這麽說的，她說她工作後超級累，下班了什麽都不想幹，只想癱在床上刷手機短視頻，餓了就點外賣，不自己做。
戀愛也不談，也很少和朋友聯系，工資又很低，錢也沒剩下幾個，我感覺她整個人都滄桑了。
她才工作兩年啊，她今年才24歲啊，她的生活比老年人還淒涼，我真心覺得她很可憐。”
易言握住了張欣悅的手，“沒事，寶，不用可憐她們，明年咱倆畢業了也這樣哈哈哈哈哈，這種悲慘生活，明年！明年就輪到咱們頭上啦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說的也是哦！”張欣悅也笑了起來。
笑聲吸引到了身穿藍色馬甲的學生會志願者，其中一人朝著易言和張欣悅走過來，溫柔地提醒她們，“同學，核酸排隊期間請不要聊天，謝謝。”
“對不起啊。”張欣悅轉過身配合志願者。
易言在心裏想：小年輕，你怎麽會懂得我們的兔死狐悲呢。
關於學校解封的事情，易言每次想起來都要笑發財了。
學校通知畢業生6月1日前必須離校，因為這個原因，易言師門的謝師宴倉促在學校食堂裏舉辦，草草了事。
學校又提前了學期考試，讓本科學生盡快完成考試，考完試的學生盡早離校，並且批準沒有課的研究生可以提前離校。
於是、最後、學校在歡送了一大批學生離校的情況後，發出通知：允許學生刷校園卡進出校門。
學校解封第一天，張欣悅迫不及待地和魏明一起出去吃火鍋，大失所望。
回來對易言抱怨：“火鍋店的食材都不新鮮，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顧客少的原因，食材消耗低，賣不出去，反覆保存。”
易言道：“可能是的。”
張欣悅還描述了火鍋店的熱鬧景象，“我和魏明吃著，經理就走了過來，說你們是師大的學生吧？加個微信吧，我給你打八折。你都沒見到，那個經理笑得有多開心。”
“大學生的消費能力還是有的，沒有大學生，沒有年輕人，社會的經濟環境怎麽會好轉起來呢。”
陰陽怪氣的易言把吃完的金槍魚拌飯盒子裝好，準備下樓時扔掉。
易言不喜歡魚，也不喜歡拌飯。
夏雪茗強烈推薦易言要嘗一嘗金槍魚拌飯，易言去買了一份，吃完感覺不錯，每當不知道吃什麽的時候，就會去買一份金槍魚拌飯吃。
今天去買金槍魚拌飯，結賬時易言拿出充值卡給老板，老板說：“你有充值卡呀？要抓緊用嘍！”
充值卡是研一入學時辦的，現在研二了，店面的生意不如從前了，感覺要關店了。
易言心裏冷笑：金槍魚拌飯，研一時的價格是9.9元，看到買的人多，老板就把價格提高到11.9元，生意怎麽會好？
看到生意好就漲價，哪有這麽做生意的。
吃飽了飯，易言拿起剪刀對著陽光減掉頭發上的分叉。
易言沒有閑錢做頭發護理，頭發長了就會分叉，把分叉剪了可以讓頭發長得更快更長。
小時候，易母嫌棄每天紮頭發很麻煩，易言一直剪短發。
易言也希望自己可以像其他女孩子一樣，有長長的頭發，漂亮的發卡和發帶。
她再羨慕也沒用，沒有長發，有漂亮的發夾也沒用。
有次，趙阿姨送了她一對漂亮的發卡，上面的圖案是黃色的小星星，易言滿臉笑容地回到家，她跟易母展示，期望得到誇獎。
小孩子就是不長記性。
和以前一樣，易言聽到的只是易母的陰陽怪氣：
“呦，從哪偷來的發卡？你是短發，發卡根本沒必要！
再說了，你長得那麽醜，也配不上那麽漂亮的發卡。
小小年紀就知道打扮，也不學習，考那兩三分，都不知道你哪來的臉面吃飯，還有臉笑！”
易言紅撲撲的小圓臉不敢笑了，她像是一只生活在臭水溝的老鼠輕手輕腳地躲回自己的角落。
留長頭發，成為了易言不敢說出口的夢想。
小學的時候，自己不會紮頭發，中學要學習，沒時間打理頭發，到了大學，她才開始留長發。
“我終於有長頭發了。”
沒想到，她真的活到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年紀了。
修修剪剪，現在的頭發已經長到了腰部。
當下的易言不是為了小時候的夢想打理頭發，而是作為儲備金耐心培養，分叉少的頭發可以賣出高價。
另外，減分叉還有一個附加的精神價值——減壓。
減分叉需要時間和耐心。
時間是窮光蛋易言最不值錢，也是她目前最不缺的東西。
耐心，呵，易言在父母的精神磋磨下，保持耐心就像保持貧窮一樣簡單。
易言放下頭發，擡起頭看向張欣悅，眼睛發射出讓張欣悅一看就懂的光芒，“你什麽時候有空？咱們去吃燒烤吧~”
小時候家裏窮，易言想吃燒烤，易母說燒烤不健康，不能吃，
然而，在易學想吃燒烤的時候，易母就帶他去吃了。
現在想想真可笑，直接承認窮不就好了，幹嘛說燒烤不健康？
吃什麽健康食物不死人？
當下社會，死法眾多，什麽喝奶茶會早死，熬夜會早死，不運動會早死，吃外賣會早死。
怎麽沒有專家說加班會早死？怎麽不出臺法律禁止公司要求加班？
就欺負燒烤沒後臺，沒人替它說話罷了。
話又說多了，繞回到易言邀請張欣悅共赴“燒烤之約”。
易言知道張欣悅朋友多，她前兩天還念叨著有兩個朋友都要來許城找她玩。
張欣悅翻了翻手機裏的備忘錄，又看了看日期，“那下周，下周四好了，這幾天有事情要忙，還有幾個小夥伴來找我玩。”
易言讚成張欣悅的安排：“好。”
她梳了梳頭發，再調出一縷，對著陽光，仔細查找分叉的頭發。
易言不喜歡許城，她認為許城不愛她。
作為故鄉，許城在許多事情上苛待了她。不得不承認，許城在美食上沒有虧待過她。
以前根本沒有察覺到這件事，自從到外地上學、旅游，加上和外地同學的交流才知道，原來許城是一座美食之城，只是沒有名頭罷了。
易言嘗試運用自己學過的理論知識解讀這一現象，她猜測：也許是因為許城地理位置特殊，每次爆發戰爭，它都會首當其沖地成為重要戰場，所以許城百姓苦不堪言，於是做出了各種美食填飽肚子。②
有吃頭才有盼頭。只要有一口吃的，就要活下去。③
生死別離的坎坷造就了許城的民風彪悍，以及——讓人無法忽視的生命韌勁。
當然，作為重要的交通樞紐也是原因之一，南來北往的人們帶著來自家鄉的美食途徑許城，機緣巧合下把美食留在許城，所以許城融合了北方和南方的各種美食，既有饅頭，也有面條和煎餅，還有烙饃。
燒烤，也是許城的代表性美食之一。
聽評書的時候，易言才知道許城是國內燒烤的發源地。
要不是旅游博主來許城拍短視頻，她還不知道原來自己的故鄉是一座有著悠久歷史和深厚文化底蘊的城市。
原來自己的低調謙遜，除了父母的“細心教導”，好像也少不了許城的熏陶。
剛做完美甲的易言坐在燒烤店前的凳子上等號，旁邊還有很多人等著叫號，這家店生意很好，張欣悅在手機看到了推廣，她前兩天和兩個朋友吃過，覺得好吃，帶著易言試一試。
易言給張欣悅發微信：【你出校門了嗎？】
對於就業，張欣悅選擇了公務員，正在準備考公，為了提前熟悉行政工作，參加了學校的“三助一輔”④，在文學院做助管，今天需要值班。
易言和張欣悅提前商量好，自己先去做美甲，做完美甲就直接去燒烤店等號，張欣悅下班來到燒烤店，差不多就能等到位置了。
張欣悅回覆：【我馬上就到！我看到你啦！】
“嗨——小言我到啦——”
張欣悅明亮的聲音吸引了周圍人的關註。
易言聽到張欣悅的聲音，有些尷尬，她現在很想夏雪茗。
如果老夏也在的話，就不止她一個人尷尬了。
易言站起身向張欣悅迎去，“看我的美甲~是粉綠色噠~和我的新書包是一個顏色的~”
黑色的舊書包壞了，易言在加購時選了喜歡的水綠色，本想著付款時再調整成黑色，沒想到忘記了。
到貨了，才發現是好看、不耐臟的水綠色。既然到貨了，那就算了，易言也不是喜歡退貨的人。
張欣悅一如既往地捧場：“哇哦~好好看~”
一個姐妹看到那是不夠的，易言道：“我要拍張照片，發到群裏，讓老夏誇誇我~”
如果做了新美甲不和姐妹分享，那就是白做！
易言拍好照片發到群裏。
易大師：【看我的新美甲！】【照片】
夏洛特：【好看！夏天就是要這種清新的顏色！】
易大師：（表情包：臭屁小貓）
炫耀完美甲，易言和好姐妹吐槽美甲師，“我去做美甲的時候，那個美甲師可煩了！她一會說什麽我的指甲太小了，不好做，一會說什麽我們店顏色多，其他店都沒有，一會說什麽你用優惠券，總共花不到15塊做純色美甲，我們不掙錢的，一會兒又說，其他店都不做這麽仔細，也就是我會給使用優惠券的顧客做那麽仔細了。
我當時就想吐槽，做活動不劃算那就不要做，我做了那麽多次美甲，都是使用優惠券，其他店鋪服務也很好，做得很仔細。
她開了團購優惠，我也沒有得寸進尺讓她做其他項目。”
“她就是想通過貶低我的方式，擡高她自己的價值！惡心！！”易言氣笑了，“我真是服了，我做個美甲都會遇到PUA我的人，我這是什麽體質，凈是遇到這種人。”
張欣悅附和道：“這個美甲師真過分！”
易言翻出團購評價，“你看這家評價，有一個給了三顆星，她還在下面回覆，‘大美妞，有啥地方不滿意嗎？’怎麽滿意啊！就她那副嘴臉，怎麽讓人滿意？！”
前臺服務員叫到了易言的號，易言拉著張欣悅跟在服務員身後，在一張桌子旁坐下。
看到旁邊的家長和孩子，易言在心裏起了嘀咕：媽呀，過會兒不會又是孩子哭家長喊的場景吧~燒烤店就是吵！
掃碼點餐後，易言和張欣悅開始聊天。
燒烤店熱鬧非凡，聲音嘈雜無比，張欣悅大聲道：“我今天聽辦公室老師聊天，說報道證⑤今年就此取消了，那個老師感慨自己幹了一輩子的工作，就這麽沒了。”
易言也放大聲音，抽了兩張桌上的抽紙擦桌子，“取消了就取消吧，這個證早就沒用了。”
張欣悅問：“這個證是幹嘛的？我本科畢業就直接在本校讀研，沒有報到證這東西。”
易言比張欣悅大三歲，經歷也比她多一些。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之前在網上搜過，好像是說以前高校包分配，用報到證來證明畢業生身份。
就是說，學校開一份報到證，畢業生拿著報到證到分配好的工作單位，工作單位收下報到證，並且給畢業生辦理入職手續。
這工作包分配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專科畢業升本科，沒有報到證。
四年前本科畢業的時候，我自己找的工作，填了信息，學校發報到證，把我的學生檔案調到了許城的人才服務中心。
沒有這個證，學校沒辦法把學生檔案從學校轉出去的。”
張欣悅點點頭，把服務員端來的羊肉串放到烤架上，“那確實沒必要存在了，退出歷史舞臺也是必然。”
“是啊，又一輪新的開始。”易言把雞翅放到烤架上。
張欣悅拍了張照片發到宿舍群。
張大聰明：【我和小言出來吃燒烤啦~】
夏洛特：（表情包：GOOD）
易言按住手機，發出一條語音：
【老夏，我跟你講，昨天老張跟我說，今天吃燒烤可不可以帶魏明，我一聽心裏有點不開心，我想姐妹們的聚會怎麽可以帶男人？！
沒想到，老張接著說，她想讓魏明給我倆燒烤，我倆就負責吃。
因為她和她朋友一起吃燒烤的時候遇到了魏明，魏明腸胃不好不能吃重口，所以就變成她朋友和她傾訴工作之苦，魏明負責燒烤，她負責安慰朋友受傷的心靈，享受魏明的代烤服務。
老張這個殘忍又現實的女人！】
易言說完，在一旁聽著的張欣悅樂得笑不出聲了。
夏洛特：【老張就是這樣——（表情包：搖頭）沒關系，魏明願意，他老早就想加入咱們宿舍了】
張大聰明：【對，他一直想和咱們一起玩，我沒同意。咱們不帶他玩兒，又古板又不愛聽八卦，一點好奇心都沒有，不符合咱們宿舍的風格】
夏洛特：（表情包：GOOD）
“嘭——”隔壁小女孩打翻了果汁，易言看向隔壁桌，她可以預見女孩父母的反應了，他們一定會大聲斥責小女孩：
“你怎麽這麽沒用！一瓶飲料都能打翻！
之前就跟你說過了，要小心！你怎麽這麽不小心！
飯店裏的飲料本來就貴，你非得要！
給你點了！你還給打翻了！真煩人！
本來今天吃的高高興興的，真掃興，真晦氣！”
易言小時候就是這樣被易母斥責的。
那瓶飲料很貴，在外面要賣兩塊錢，在飯店裏要三塊錢。
那瓶飲料真得很貴，貴到隔了20年，易言還記得那瓶被打翻的飲料。
這一切只是易言的問題，只是她的傷痛幻覺。
現實是，隔壁桌與小女孩坐在同側的父親平靜地說：“把飲料瓶扶起來。”用抽紙擦了擦小女孩站上飲料的手臂。
小女孩把飲料瓶扶起來。
坐在對面的媽媽問：“身上沾到了嗎？”用抽紙擦了擦桌上的飲料。
小女孩回答：“沒有。”
父親對小女孩說：“下次要小心別讓飲料又倒了。”
小女孩甜甜地笑：“好~”
這一切都很平靜。
燒烤店的吵鬧絲毫沒有打擾到這一家的溫馨。
易言看著這一家，嘴裏嚼著羊肉，羊肉裏的奶香味刺激到神經，口水分泌得更多了。
這家燒烤店確實好吃。
張欣悅把烤好的雞翅分給易言，“你嘗嘗好不好吃？”
“我們一人一個。”易言道。
剛才擔心雞翅烤不熟，只點了一串，一串上有兩個雞翅。
張欣悅晃了晃筷子，婉拒了易言的好意，“不用，你先吃，你看看熟沒熟，熟了我在吃。”
易言張大嘴巴，有些震驚：“張欣悅，你居然是這種人！咱倆的姐妹關系就這麽塑料嗎？”
張欣悅嘴裏吃著烤饅頭片，“昂，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
易言哈哈大笑，忘記了剛才傷心。
烤雞翅很好吃，外焦裏嫩，剛剛好。
剛剛好。
真的剛剛好。
真的很好吃。
易言吃著雞翅，有些扭捏，支支吾吾道：“那個這周六，工大畢業典禮，溫聽邀請我去參加，我準備去。”
張欣悅兩眼放光，就像渴了很久下一秒就發現瓜田的猹，“溫聽主動聯系你了？”
“要是能鼓起勇氣，我就接受邀請。⑥”
燒烤店溫度有點高，熏得易言臉頰紅彤彤，猶如熟透了的蘋果，“你和老夏說得對，我要向前看！我要學會勇敢地接觸這個世界！”
張欣悅舉起手裏的烤面包片，為勇敢的姐妹歡呼：“好！為了你的勇敢而歡呼、慶祝！”
易言拿起烤土豆片，碰了面包片一下，“為了勇敢而歡呼。”
身後傳來一陣巨大的爭吵聲，易言對張欣悅道：“咱們快吃，吃完就走，天黑了。”
張欣悅吃著雞翅，“好！”
回宿舍的路上，易言從快遞櫃拿了一件快遞，打開是一袋垃圾袋，她驕傲地向張欣悅炫耀：
“看！這是我在購物平臺用簽到積分換的！只要一分錢！”
“啊？！這麽便宜！”張欣悅大聲佩服道：“我真佩服你，每天簽到這事我做不來，你居然這麽有毅力。”
易言：“這不是我有毅力，這是被貧困所逼。”
只要能達到目的，無論花費多長的時間，要廢多少心思，易言都願意。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但是你的長夏永遠不會雕落，
也不會損失你這皎潔的紅芳，
或死神誇口你在他影裏漂泊，
當你在不朽的詩裏與時同長。
——《十四行詩》（十八）莎士比亞①
鄭克魯編選,外國文學作品選 第3版,覆旦大學出版社,2019.05,第20頁
師大體育館旁邊有三個核酸亭，三個核酸亭前都排著長長的隊伍。
六月的陽光灼熱，十點鐘的太陽散發出的熱量足以地球給烤熟了，人們被空氣中的熱浪裹挾得無處可逃。
哪怕穿著網眼鞋，走起路來，腳上跟踩了風火輪一樣熱，真羨慕那些在炎熱季節裏穿厚重鞋子的人。
易言打著遮陽傘，為自己和站在前面的張欣悅遮擋來自太陽的擁抱。
“今天天氣好熱啊，還好核酸亭裏有空調，不然那麽熱的天氣還上班，得多辛苦啊！”
說到上班，張欣悅轉過身講自己的朋友上班趣事。
“前兩天學校解封，來找我玩的那個朋友，她在一個私立學校當老師。
她說學校一丁點兒都不正規，工資也很低，要求還多，家長總投訴，然後她總是被罵，哈哈哈哈——”
易言和張欣悅開始聊了起來：“我同學也是！我本科的同學被家長投訴到教育局，因為那個家長給她打電話，說孩子的椅子腿壞了一個，要修，結果那天維修工沒上班，沒來得及修，然後家長就舉報到教育局，說我同學歧視他們家孩子。
我同學可委屈了，她給我說她被投訴的原因都不是因為教育教學問題，都是這種零碎小事，她抱怨說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來教書育人的。”
“我朋友也是這樣，我還記得她當初一心一意要做老師，說為學生指點迷津會有一種成就感，感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她還說能夠教書育人是她的榮幸。
現在，她決定做完這學期，呃，就是這個月就辭職轉行了，她還說她對有關教育的一切都感到很失望。”
張欣悅摸了摸臉上的口罩，想拿下來喘喘氣，一想到自己在做核酸就放下了手。
易言說：“我同學考的教師編制，體制內的工作在小縣城算得上不錯了，至少穩定，所以她沒打算辭職。
我還記得她剛畢業的時候特別意氣風發，她當時是以最後一名的成績考上了農村小學的教師編，她還說她要一邊工作一邊考試，爭取明年考到市裏小學，這樣能離家近。
她家住市裏，每次上班都要自己開一個小時的車從市裏到農村，周一到周五住在小學附近的出租房裏，周末兩天回家住。
她男朋友在市裏上班，她開玩笑說她好像在談異地戀，因為一周只有周末兩天能見男友，周末兩天還時不時要參加教師培訓和基本功競賽。”
想起同學的“苦中作樂”，易言憋不住笑，“她還說，再這樣過下去，說不定男朋友劈腿了，她都不知道。哈哈哈哈哈~”
笑完又開始感慨，“不過，她現在好像接受了這種生活，她在參加工作的第二年就放棄了繼續考編的計劃，我問為什麽，她說她太累了。”
張欣悅握住易言空閑的手，“我朋友也是這麽說的，她說她工作後超級累，下班了什麽都不想幹，只想癱在床上刷手機短視頻，餓了就點外賣，不自己做。
戀愛也不談，也很少和朋友聯系，工資又很低，錢也沒剩下幾個，我感覺她整個人都滄桑了。
她才工作兩年啊，她今年才24歲啊，她的生活比老年人還淒涼，我真心覺得她很可憐。”
易言握住了張欣悅的手，“沒事，寶，不用可憐她們，明年咱倆畢業了也這樣哈哈哈哈哈，這種悲慘生活，明年！明年就輪到咱們頭上啦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說的也是哦！”張欣悅也笑了起來。
笑聲吸引到了身穿藍色馬甲的學生會志願者，其中一人朝著易言和張欣悅走過來，溫柔地提醒她們，“同學，核酸排隊期間請不要聊天，謝謝。”
“對不起啊。”張欣悅轉過身配合志願者。
易言在心裏想：小年輕，你怎麽會懂得我們的兔死狐悲呢。
關於學校解封的事情，易言每次想起來都要笑發財了。
學校通知畢業生6月1日前必須離校，因為這個原因，易言師門的謝師宴倉促在學校食堂裏舉辦，草草了事。
學校又提前了學期考試，讓本科學生盡快完成考試，考完試的學生盡早離校，並且批準沒有課的研究生可以提前離校。
於是、最後、學校在歡送了一大批學生離校的情況後，發出通知：允許學生刷校園卡進出校門。
學校解封第一天，張欣悅迫不及待地和魏明一起出去吃火鍋，大失所望。
回來對易言抱怨：“火鍋店的食材都不新鮮，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顧客少的原因，食材消耗低，賣不出去，反覆保存。”
易言道：“可能是的。”
張欣悅還描述了火鍋店的熱鬧景象，“我和魏明吃著，經理就走了過來，說你們是師大的學生吧？加個微信吧，我給你打八折。你都沒見到，那個經理笑得有多開心。”
“大學生的消費能力還是有的，沒有大學生，沒有年輕人，社會的經濟環境怎麽會好轉起來呢。”
陰陽怪氣的易言把吃完的金槍魚拌飯盒子裝好，準備下樓時扔掉。
易言不喜歡魚，也不喜歡拌飯。
夏雪茗強烈推薦易言要嘗一嘗金槍魚拌飯，易言去買了一份，吃完感覺不錯，每當不知道吃什麽的時候，就會去買一份金槍魚拌飯吃。
今天去買金槍魚拌飯，結賬時易言拿出充值卡給老板，老板說：“你有充值卡呀？要抓緊用嘍！”
充值卡是研一入學時辦的，現在研二了，店面的生意不如從前了，感覺要關店了。
易言心裏冷笑：金槍魚拌飯，研一時的價格是9.9元，看到買的人多，老板就把價格提高到11.9元，生意怎麽會好？
看到生意好就漲價，哪有這麽做生意的。
吃飽了飯，易言拿起剪刀對著陽光減掉頭發上的分叉。
易言沒有閑錢做頭發護理，頭發長了就會分叉，把分叉剪了可以讓頭發長得更快更長。
小時候，易母嫌棄每天紮頭發很麻煩，易言一直剪短發。
易言也希望自己可以像其他女孩子一樣，有長長的頭發，漂亮的發卡和發帶。
她再羨慕也沒用，沒有長發，有漂亮的發夾也沒用。
有次，趙阿姨送了她一對漂亮的發卡，上面的圖案是黃色的小星星，易言滿臉笑容地回到家，她跟易母展示，期望得到誇獎。
小孩子就是不長記性。
和以前一樣，易言聽到的只是易母的陰陽怪氣：
“呦，從哪偷來的發卡？你是短發，發卡根本沒必要！
再說了，你長得那麽醜，也配不上那麽漂亮的發卡。
小小年紀就知道打扮，也不學習，考那兩三分，都不知道你哪來的臉面吃飯，還有臉笑！”
易言紅撲撲的小圓臉不敢笑了，她像是一只生活在臭水溝的老鼠輕手輕腳地躲回自己的角落。
留長頭發，成為了易言不敢說出口的夢想。
小學的時候，自己不會紮頭發，中學要學習，沒時間打理頭發，到了大學，她才開始留長發。
“我終於有長頭發了。”
沒想到，她真的活到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年紀了。
修修剪剪，現在的頭發已經長到了腰部。
當下的易言不是為了小時候的夢想打理頭發，而是作為儲備金耐心培養，分叉少的頭發可以賣出高價。
另外，減分叉還有一個附加的精神價值——減壓。
減分叉需要時間和耐心。
時間是窮光蛋易言最不值錢，也是她目前最不缺的東西。
耐心，呵，易言在父母的精神磋磨下，保持耐心就像保持貧窮一樣簡單。
易言放下頭發，擡起頭看向張欣悅，眼睛發射出讓張欣悅一看就懂的光芒，“你什麽時候有空？咱們去吃燒烤吧~”
小時候家裏窮，易言想吃燒烤，易母說燒烤不健康，不能吃，
然而，在易學想吃燒烤的時候，易母就帶他去吃了。
現在想想真可笑，直接承認窮不就好了，幹嘛說燒烤不健康？
吃什麽健康食物不死人？
當下社會，死法眾多，什麽喝奶茶會早死，熬夜會早死，不運動會早死，吃外賣會早死。
怎麽沒有專家說加班會早死？怎麽不出臺法律禁止公司要求加班？
就欺負燒烤沒後臺，沒人替它說話罷了。
話又說多了，繞回到易言邀請張欣悅共赴“燒烤之約”。
易言知道張欣悅朋友多，她前兩天還念叨著有兩個朋友都要來許城找她玩。
張欣悅翻了翻手機裏的備忘錄，又看了看日期，“那下周，下周四好了，這幾天有事情要忙，還有幾個小夥伴來找我玩。”
易言讚成張欣悅的安排：“好。”
她梳了梳頭發，再調出一縷，對著陽光，仔細查找分叉的頭發。
易言不喜歡許城，她認為許城不愛她。
作為故鄉，許城在許多事情上苛待了她。不得不承認，許城在美食上沒有虧待過她。
以前根本沒有察覺到這件事，自從到外地上學、旅游，加上和外地同學的交流才知道，原來許城是一座美食之城，只是沒有名頭罷了。
易言嘗試運用自己學過的理論知識解讀這一現象，她猜測：也許是因為許城地理位置特殊，每次爆發戰爭，它都會首當其沖地成為重要戰場，所以許城百姓苦不堪言，於是做出了各種美食填飽肚子。②
有吃頭才有盼頭。只要有一口吃的，就要活下去。③
生死別離的坎坷造就了許城的民風彪悍，以及——讓人無法忽視的生命韌勁。
當然，作為重要的交通樞紐也是原因之一，南來北往的人們帶著來自家鄉的美食途徑許城，機緣巧合下把美食留在許城，所以許城融合了北方和南方的各種美食，既有饅頭，也有面條和煎餅，還有烙饃。
燒烤，也是許城的代表性美食之一。
聽評書的時候，易言才知道許城是國內燒烤的發源地。
要不是旅游博主來許城拍短視頻，她還不知道原來自己的故鄉是一座有著悠久歷史和深厚文化底蘊的城市。
原來自己的低調謙遜，除了父母的“細心教導”，好像也少不了許城的熏陶。
剛做完美甲的易言坐在燒烤店前的凳子上等號，旁邊還有很多人等著叫號，這家店生意很好，張欣悅在手機看到了推廣，她前兩天和兩個朋友吃過，覺得好吃，帶著易言試一試。
易言給張欣悅發微信：【你出校門了嗎？】
對於就業，張欣悅選擇了公務員，正在準備考公，為了提前熟悉行政工作，參加了學校的“三助一輔”④，在文學院做助管，今天需要值班。
易言和張欣悅提前商量好，自己先去做美甲，做完美甲就直接去燒烤店等號，張欣悅下班來到燒烤店，差不多就能等到位置了。
張欣悅回覆：【我馬上就到！我看到你啦！】
“嗨——小言我到啦——”
張欣悅明亮的聲音吸引了周圍人的關註。
易言聽到張欣悅的聲音，有些尷尬，她現在很想夏雪茗。
如果老夏也在的話，就不止她一個人尷尬了。
易言站起身向張欣悅迎去，“看我的美甲~是粉綠色噠~和我的新書包是一個顏色的~”
黑色的舊書包壞了，易言在加購時選了喜歡的水綠色，本想著付款時再調整成黑色，沒想到忘記了。
到貨了，才發現是好看、不耐臟的水綠色。既然到貨了，那就算了，易言也不是喜歡退貨的人。
張欣悅一如既往地捧場：“哇哦~好好看~”
一個姐妹看到那是不夠的，易言道：“我要拍張照片，發到群裏，讓老夏誇誇我~”
如果做了新美甲不和姐妹分享，那就是白做！
易言拍好照片發到群裏。
易大師：【看我的新美甲！】【照片】
夏洛特：【好看！夏天就是要這種清新的顏色！】
易大師：（表情包：臭屁小貓）
炫耀完美甲，易言和好姐妹吐槽美甲師，“我去做美甲的時候，那個美甲師可煩了！她一會說什麽我的指甲太小了，不好做，一會說什麽我們店顏色多，其他店都沒有，一會說什麽你用優惠券，總共花不到15塊做純色美甲，我們不掙錢的，一會兒又說，其他店都不做這麽仔細，也就是我會給使用優惠券的顧客做那麽仔細了。
我當時就想吐槽，做活動不劃算那就不要做，我做了那麽多次美甲，都是使用優惠券，其他店鋪服務也很好，做得很仔細。
她開了團購優惠，我也沒有得寸進尺讓她做其他項目。”
“她就是想通過貶低我的方式，擡高她自己的價值！惡心！！”易言氣笑了，“我真是服了，我做個美甲都會遇到PUA我的人，我這是什麽體質，凈是遇到這種人。”
張欣悅附和道：“這個美甲師真過分！”
易言翻出團購評價，“你看這家評價，有一個給了三顆星，她還在下面回覆，‘大美妞，有啥地方不滿意嗎？’怎麽滿意啊！就她那副嘴臉，怎麽讓人滿意？！”
前臺服務員叫到了易言的號，易言拉著張欣悅跟在服務員身後，在一張桌子旁坐下。
看到旁邊的家長和孩子，易言在心裏起了嘀咕：媽呀，過會兒不會又是孩子哭家長喊的場景吧~燒烤店就是吵！
掃碼點餐後，易言和張欣悅開始聊天。
燒烤店熱鬧非凡，聲音嘈雜無比，張欣悅大聲道：“我今天聽辦公室老師聊天，說報道證⑤今年就此取消了，那個老師感慨自己幹了一輩子的工作，就這麽沒了。”
易言也放大聲音，抽了兩張桌上的抽紙擦桌子，“取消了就取消吧，這個證早就沒用了。”
張欣悅問：“這個證是幹嘛的？我本科畢業就直接在本校讀研，沒有報到證這東西。”
易言比張欣悅大三歲，經歷也比她多一些。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之前在網上搜過，好像是說以前高校包分配，用報到證來證明畢業生身份。
就是說，學校開一份報到證，畢業生拿著報到證到分配好的工作單位，工作單位收下報到證，並且給畢業生辦理入職手續。
這工作包分配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專科畢業升本科，沒有報到證。
四年前本科畢業的時候，我自己找的工作，填了信息，學校發報到證，把我的學生檔案調到了許城的人才服務中心。
沒有這個證，學校沒辦法把學生檔案從學校轉出去的。”
張欣悅點點頭，把服務員端來的羊肉串放到烤架上，“那確實沒必要存在了，退出歷史舞臺也是必然。”
“是啊，又一輪新的開始。”易言把雞翅放到烤架上。
張欣悅拍了張照片發到宿舍群。
張大聰明：【我和小言出來吃燒烤啦~】
夏洛特：（表情包：GOOD）
易言按住手機，發出一條語音：
【老夏，我跟你講，昨天老張跟我說，今天吃燒烤可不可以帶魏明，我一聽心裏有點不開心，我想姐妹們的聚會怎麽可以帶男人？！
沒想到，老張接著說，她想讓魏明給我倆燒烤，我倆就負責吃。
因為她和她朋友一起吃燒烤的時候遇到了魏明，魏明腸胃不好不能吃重口，所以就變成她朋友和她傾訴工作之苦，魏明負責燒烤，她負責安慰朋友受傷的心靈，享受魏明的代烤服務。
老張這個殘忍又現實的女人！】
易言說完，在一旁聽著的張欣悅樂得笑不出聲了。
夏洛特：【老張就是這樣——（表情包：搖頭）沒關系，魏明願意，他老早就想加入咱們宿舍了】
張大聰明：【對，他一直想和咱們一起玩，我沒同意。咱們不帶他玩兒，又古板又不愛聽八卦，一點好奇心都沒有，不符合咱們宿舍的風格】
夏洛特：（表情包：GOOD）
“嘭——”隔壁小女孩打翻了果汁，易言看向隔壁桌，她可以預見女孩父母的反應了，他們一定會大聲斥責小女孩：
“你怎麽這麽沒用！一瓶飲料都能打翻！
之前就跟你說過了，要小心！你怎麽這麽不小心！
飯店裏的飲料本來就貴，你非得要！
給你點了！你還給打翻了！真煩人！
本來今天吃的高高興興的，真掃興，真晦氣！”
易言小時候就是這樣被易母斥責的。
那瓶飲料很貴，在外面要賣兩塊錢，在飯店裏要三塊錢。
那瓶飲料真得很貴，貴到隔了20年，易言還記得那瓶被打翻的飲料。
這一切只是易言的問題，只是她的傷痛幻覺。
現實是，隔壁桌與小女孩坐在同側的父親平靜地說：“把飲料瓶扶起來。”用抽紙擦了擦小女孩站上飲料的手臂。
小女孩把飲料瓶扶起來。
坐在對面的媽媽問：“身上沾到了嗎？”用抽紙擦了擦桌上的飲料。
小女孩回答：“沒有。”
父親對小女孩說：“下次要小心別讓飲料又倒了。”
小女孩甜甜地笑：“好~”
這一切都很平靜。
燒烤店的吵鬧絲毫沒有打擾到這一家的溫馨。
易言看著這一家，嘴裏嚼著羊肉，羊肉裏的奶香味刺激到神經，口水分泌得更多了。
這家燒烤店確實好吃。
張欣悅把烤好的雞翅分給易言，“你嘗嘗好不好吃？”
“我們一人一個。”易言道。
剛才擔心雞翅烤不熟，只點了一串，一串上有兩個雞翅。
張欣悅晃了晃筷子，婉拒了易言的好意，“不用，你先吃，你看看熟沒熟，熟了我在吃。”
易言張大嘴巴，有些震驚：“張欣悅，你居然是這種人！咱倆的姐妹關系就這麽塑料嗎？”
張欣悅嘴裏吃著烤饅頭片，“昂，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
易言哈哈大笑，忘記了剛才傷心。
烤雞翅很好吃，外焦裏嫩，剛剛好。
剛剛好。
真的剛剛好。
真的很好吃。
易言吃著雞翅，有些扭捏，支支吾吾道：“那個這周六，工大畢業典禮，溫聽邀請我去參加，我準備去。”
張欣悅兩眼放光，就像渴了很久下一秒就發現瓜田的猹，“溫聽主動聯系你了？”
“要是能鼓起勇氣，我就接受邀請。⑥”
燒烤店溫度有點高，熏得易言臉頰紅彤彤，猶如熟透了的蘋果，“你和老夏說得對，我要向前看！我要學會勇敢地接觸這個世界！”
張欣悅舉起手裏的烤面包片，為勇敢的姐妹歡呼：“好！為了你的勇敢而歡呼、慶祝！”
易言拿起烤土豆片，碰了面包片一下，“為了勇敢而歡呼。”
身後傳來一陣巨大的爭吵聲，易言對張欣悅道：“咱們快吃，吃完就走，天黑了。”
張欣悅吃著雞翅，“好！”
回宿舍的路上，易言從快遞櫃拿了一件快遞，打開是一袋垃圾袋，她驕傲地向張欣悅炫耀：
“看！這是我在購物平臺用簽到積分換的！只要一分錢！”
“啊？！這麽便宜！”張欣悅大聲佩服道：“我真佩服你，每天簽到這事我做不來，你居然這麽有毅力。”
易言：“這不是我有毅力，這是被貧困所逼。”
只要能達到目的，無論花費多長的時間，要廢多少心思，易言都願意。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