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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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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筆記

早課第一節是邊城的語文課,淩超上課前往溫燦桌上塞了個紙飛機被溫燦攆開,而這會兒淩超憑借超絕地形優勢,半張臉埋在衣領裏露出雙單眼皮狐貍眼睛看溫燦。

溫燦的視線不斷被拉扯,扯到某人如火如荼的視線軌道上。

溫燦:?

淩超做了個口勢  :看 紙條

溫燦也做了個口勢:不看

...

五分鐘後,淩超的目光依舊像小貓抓撓不依不饒,溫燦從課本底下拿出被壓扁的紙飛機,還是打開了。

紙飛機是由歷史卷子折成的,上面還密密麻麻趴著淩超的小學生字體。

溫燦嘖了聲,朝淩超瞪眼。

淩超的眼神無辜,嘴上輔助手上動作揮舞著,就差沖過去了。

分數!快看分數啊姑奶奶!

“淩超!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你給我分析下表達了作者什麽情感?”邊城把粉筆放回紙盒裏,手指在木質講臺邊蹭了蹭說話。

淩超磨磨蹭蹭站起來,盯著講臺上剛寫下的字。

用典;莊生望帝

“表達了...”淩超低頭,自己桌上還擺著歷史課本。

邊城一如既往是個善於循循善誘的老師,他說道,“莊生曉夢,說的是莊周夢見自己身化為蝶,栩栩然而飛,渾忘自家是“莊周”其人了,後來夢醒,自家仍然是莊周,不知蝴蝶已經何往。”

“那你現在回頭再看看這句詩,講的是什麽?”

淩超腦袋轉了轉,“沒睡夠?”

話一出半個班級在哄笑。

邊城一聽差點兩眼一黑,拉下臉嘆氣,“你坐著吧。”

“哦,謝謝老師。”淩超嘴角一勾坐下來。

溫燦在淩超被喊起來間隙抽空掃了眼分數,78分。

本緊繃的眉頭忽然舒展開來,她擡頭看向淩超,淩超也看過來。

怎麽樣?我說到做到。

淩超揚著臉笑了。

大課間,淩超一下課就跑來溫燦這邊得瑟,把歷史卷子貼到周榆面前晃悠腦袋,

“緊不緊張?按照我這個速度,可很快就要趕超你了。”

溫燦只聽著瞪大眼睛,這家夥真是給點陽光就燦爛。

周榆一頭黑線,手裏動作沒停。

淩超的需求沒被滿足,又不死心湊過去,“不是你這寫什麽呢?”

溫燦也有點好奇地把臉湊過去,這人從語文課就在下面奮筆疾書,到課間還在那兒當雕塑。

周榆也不藏著掖著,他說,“物理筆記。”

溫燦掃了眼,發現筆記本上事無巨細,甚至還標註了貼心提示,雖然心裏明了一半,但作為個合格的愛八卦的女生,她還是要故意拔高音調問一嘴,“給別人寫的吧?”

淩超腦回路短,腦溝淺,這回還沒反應過來,“給我啊?”

周榆筆一停,擡眼看了眼淩超,“你不是要學文嗎,給你幹嘛?”

淩超話鋒一轉,寧願給自己圓回來也沒往別處想,“你難道想通過這個挽留我?”淩超拍了拍周榆肩膀,“我太感動了兄嘚,但不好意思啊,班長去哪我去哪。”

周榆低頭輕笑了聲,把筆記合上了,伸展了下胳膊。

溫燦皺著眉向淩超投過去的目光覆雜。

萬一她放棄了呢?那他怎麽辦。

“我去哪你去哪?”溫燦重覆了遍,有些遲疑開口,“那你歷史考這點分可不夠啊。”

沒想到淩超沒任何怨言,拍了拍肩膀說,“不管幾分我都能考到,你就說你信不信吧?”

溫燦沒說話,默默垂下眼眸。

淩超急了,“不是吧,唐傑都覺得我有天賦呢,不信你問他?”說著淩超扭頭喊人,“唐傑!”

唐傑和蘇歲安剛好兩個腦袋靠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些什麽,肩膀一下沒一下地互相觸碰著。

“幹嘛?”唐傑回頭,跟著蘇歲安也回頭。

“你說下個月期末考我歷史能上班級前十的吧?”

唐傑不假思索道,“那當然。”

倆人之間的縫隙能看見桌上擺的卷子。

在講題呢。什麽題要講一節課講不完?

某人手指一勾物理筆記,噌一聲收回筆記本。

“看吧,唐傑都說了...”淩超半個屁股已經挪到前桌的位置上,半個腦袋恨不得趴在溫燦桌上。

“知道了知道了。”溫燦剛好把被淩超墊在下巴下面的課本抽出了,他下巴磕到桌面。

淩超委屈巴巴地摸著下巴把腦袋擡高點,就看見周榆噌一聲站起來,

“不是你幹嘛去,要上課了。”

“上課就回自己座位去。”

周少爺有自己的節奏,手裏捏著筆記本大步離開。

淩超搖頭晃腦變聲重覆周榆的話,“上課就回自己座位去~”溫燦實在忍不了了只好邊笑一邊拿課本砸淩超,“你正常點!”

說話間周榆繞過後面已經走到蘇歲安邊上。

蘇歲安剛好拿出歷史卷才順手問唐傑一句,“誒你歷史卷最後論述題借我看看唄。”

也就那麽剛剛好,周榆站在蘇歲安桌邊一秒之前,蘇歲安拿到接近滿分的論述題,驚呼了聲,“哇!你歷史原來這麽好的嗎?大神耶!”

好了吧。現在另一個大神一臉黑地站在桌邊,一言不發。

蘇歲安擡頭,看見某人出神入化的神顏略微有些怔住,手裏還抓著兩份歷史卷,另一只手不自主松了松。

“額...周..”

周榆把物理筆記本放在蘇歲安桌上,淡淡擡眼看了眼唐傑,然後開口,“物理筆記幫你整理好了,上次那種問題確實有些難度,不過我都整理進去了,下次直接看筆記或者來問我吧。”

“啊好...”蘇歲安楞了半秒,略顯遲疑地眨了眨眼。

他剛剛臉上是寫了歡迎光臨兩個字嗎?

周榆正要離開,蘇歲安忽然又叫住周榆,

“誒,你幫我整理這個會不會太辛苦了下次我可以自己...”

“不會。”

興許是覺得自己回覆得太快,他摸了摸脖子稍加掩飾,然後說,“舉手之勞。”

“?”蘇歲安歪了歪腦袋。

這麽厚一本你跟我說舉手之勞?

說完話周榆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蘇歲安扭頭,唐傑的眼神都不對了。

“?”

你又幹嘛?

唐傑訕訕地說,“你有沒有聞到什麽?”

“什麽?”蘇歲安歪頭。

唐傑:“酸,太酸了。”

“...”

真是腦子抽了。

周少爺整節英語課都在戳手心。

英語沈老師在上面表揚,“上周小測我看了,班級最高分還是我們周榆同學,閱讀聽力一分沒扣。”

全班在鼓掌並且投來目光,周少爺這才回過神。

方蓉是國際教育研究生畢業的,自然周榆從小耳濡目染,再加上初中去的國際中學,漢英講學系統下再學不好英語,那他就不叫周榆。

周少爺繞過去拿卷子,從講臺邊回座位,只無心往右側瞥了眼。

女生頭發濃密且毛茸茸翹著些碎發,正埋著腦袋偷偷看些什麽。

某人又無心瞇了瞇眼。

哦,是物理筆記啊。

回到座位上,有些人自己把自己就哄好了。

/

最後一節才響鈴,淩超和唐傑蹭一聲就站起來往外跑,蘇歲安慌忙站起來給唐傑讓位置。

淩超已經站在門口了,抱著球喊人,“快點呢場都讓人占了咱還打啥?”

唐傑回頭看了眼問,“周榆不去啊?”

淩超嘖了聲,揚頭視線跨越整個班級,“周榆,打球不?”

周少爺已經單肩背上包要往外走,“不打。”

淩超毫不意外,對著唐傑一攤手,“你看吧,人少爺不打。”

蘇歲安眼珠子提溜轉,回頭看眼周榆,立馬收了幾本書往外追上去。

剛下課沒多久,其它幾個班拖課的這才放人,樓梯上腳步踢踏,蘇歲安順著扶手往下,急著喊了下周榆。

沒人應。

蘇歲安下了樓梯,蘇歲安以為周榆已經走了,四處看了眼準備擡腳離開,轉過樓梯轉角,蘇歲安低著頭,眼神光處卻感覺到有人靠著墻壁站得筆直。



蘇歲安本都走了,又倒回來看人。

看見是周榆後她噗嗤一聲笑出來,“不是,你怎麽在這兒啊?”

對啊,在這幹嘛?拍畫報嗎?難不成在等她啊?開玩笑。

“等你啊。”周榆說得坦坦蕩蕩,字正腔圓。

“等我?我有讓你等我嗎?”蘇歲安揚臉,手扯著書包肩帶。

反正你也沒聽見,我現在說什麽都是對的。

周榆站直了些又換了個姿勢,依舊一手抄兜,他說,“那剛是豬在喊我?”

蘇歲安:“...”

對,我是豬。

周榆不是那種讓人下不來臺階的人,懟完人之後還要自己哄,於是少爺往前走了幾步,回頭一看,蘇歲安還傻傻地站在原地,氣笑了,“那走唄。”

算了,還是主動點吧,少得有某人說生人勿近。

蘇歲安跟上去,和周榆並肩走。

上次和他一起回家已經過去了...上次還是在春節,那次他一個人走在街上,莫名其妙覺得自己和他很像,至少她能共情那種感覺。

這次蘇歲安跟在周榆邊上,她能感覺到周榆有意地會放慢速度以迎合自己的步伐,她本加快的腳步也因此得以慢下來。

身邊學生匆匆而過,她和周榆走在一起,忽然覺得自己格外幸運,像擁有主角光環的人物,站在人群中被攝像頭所聚焦著,就算安靜平庸的青春也有處安放。

蘇歲安一擡頭一低頭,發現竟然已經上了天橋。

她腳步一慢,周榆就進入她的眼底。人們說,想要記住一個人除了用相機,就是把他裝進一塵不染的眼睛裏。

相機可能有很多人,但眼底只容得下他一人。

“你幹嘛?”周榆回頭,發梢微微被風吹起。

蘇歲安往前趕了幾步,說道,“這位周同學,你出了校門真和教室裏一點也不一樣。”

周榆不假思索地問,“怎麽不一樣?”

蘇歲安低頭一笑,校內是清冷學霸男高,校外走的是鄰居家那個沒有耐心的學霸帥哥。

周榆低頭看見某人在偷笑,就知道自己問得有多愚蠢。

算了,這幾天幹的蠢事還少嗎?

周少爺自己都笑自己。

下了天橋,路過長青書店。

長青書店被隱藏在一片綠意中,張大爺一如往常坐在門口喝茶,今天卻在打盹。

對啊,最近張大爺好經常打盹。

周榆說,“溫度高了犯困很正常。”

蘇歲安問,“你怎麽知道就正常了?”

周榆說,“那你下午物理課在幹嘛?做廣播體操嗎?”

蘇歲安啞口無言,好吧,她確實在睡覺。

不過,他眼睛很閑嗎?幹嘛放在她身上看她睡覺哇?

兩個人往坡上走,一大一小的身影落在馬路牙子上。

蘇歲安順著話題往下聊,其實也是轉移,“你...還經常去店裏嗎?”

其實她想問的是,你還會不開心嗎?

張大爺跟她說過,周榆有段時間經常來店裏,一排書架的書整理得整整齊齊,把每本書的角都展平,幾乎強迫癥到了病態的程度。

後來在書店裏遇到他那次,剛和七班那些人打過架,她竟然後來才知道七班那些人做的事。

“去啊,張大爺年紀大了也身體不好,平時有空就去那兒幫著收拾點。”周榆的回答像是偏離了原先的軌道,卻非常真誠。

“嗯。”蘇歲安又問,“周榆,你覺不覺得張大爺最近有點難過?”

周榆輕嘆了口氣說,“很多人說,生命的價值在於什麽在於什麽,但對張大爺來講,生命的全部意義就是張奶奶,張奶奶不在了之後,這座書屋就是他生命的整個依托,一個老人成天守著這老房子,能不孤獨嗎?”

生命的全部意義只是為了愛一個人人,這原本該是多麽浪漫的事,可現在卻成了最令人悲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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