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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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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擊

“蘇歲安,你過來一下。”

周榆路過她身邊刻意說了這麽一句話。

蘇歲安微微擡頭看見他鬢角處流了汗更加明顯的一顆痣,接著她有些狐疑卻也聽話地跟上。

周榆領著她到樹蔭下。

她站在周榆對面,兩人有點身高差,蘇歲安眼睛剛好在他下唇的位置,只要蘇歲安擡頭,隨時都可以親上他的高度。

這是蘇歲安在幾次身體接觸後測量出來的。

而此刻,她離他一米遠,像怕他會吃人一般低著頭,懷裏緊緊抱著那瓶礦泉水不說話。

周榆站得筆直,風吹起少年的頭發,露出碎發下濃黑的眉眼,也勾勒出少年人特有瘦削卻結實的身材。

忽然,周榆伸手抽走蘇歲安懷裏的水,蘇歲安看著他拿走,心裏空了一拍。

可周榆擰開了水瓶蓋,又遞還給了蘇歲安。

夏日裏,樹葉婆娑光影灑在兩個人身上,那瓶水瓶蓋虛浮著,少年手指骨節好看,指尖微微泛著粉色。

少女手指埋在長了的衣袖裏,手心在冒汗,她卻不知道要不要接那瓶水。

“接著啊!”周榆又往前遞了遞,“你要中暑了。”

蘇歲安怔了怔,不知所措接過水,周榆拿得久了,礦泉水外殼還殘留了他握過的微熱體溫。

蘇歲安這才感知到自己臉頰一發不可收拾地發燙,連腿也在發軟。

也太沒骨氣了吧。蘇歲安默默捏了下自己的大腿。

“蘇歲安,你為什麽總是逃呢?你在怕什麽?”周榆盯著蘇歲安的眼睛輕輕開口。

“我沒有逃。”蘇歲安低下頭,喉嚨底發出一聲嘶啞的怒吼,情緒在一瞬間決堤。

她微微擡頭看著周榆的眼睛,一對內雙往外延伸,精致卻也添了點冷淡。

被這麽看著,蘇歲安嘴角忍不住顫抖,那雙兔子眼紅彤彤,眼淚積蓄在眼眶裏打轉。

蘇歲安用力捏自己大腿,痛得她吸了口冷氣,左手拿著礦泉水的指尖發力泛白,瓶口微微顫抖有點漏水的痕跡。

她咬了下後槽牙,看著周榆的眼睛,聲音倔強,“那你告訴我,我還能怎麽做?”

“我只是個外地來的插班生,我不像你啊,有那麽多人喜歡你。我天生就不屬於這個地方,我不知道我應該怎麽做才能讓這裏的大家接受我一點點,哪怕就一點點...”

蘇歲安用力咬了下唇,下唇發白,左眼底一顆大淚珠忽然掉了下來。

蘇歲安忽然笑了下,她看向周榆,周榆眉頭皺了下卻沒說話。

看吧,他也有沒話說的時候。

蘇歲安迅速擦掉眼淚,吸了下鼻子。

她笑自己,最後竟然把軟肋全部暴露在周榆面前。

真丟臉。

“總之,不要你管就是。”蘇歲安轉身要走,被周榆抓著手腕往回重心不穩退了兩步。

周榆沒怎麽用力,蘇歲安卻反抗著怎麽也無法掙脫。

鼻涕眼淚糊在臉上,蘇歲安倔強地刻意不擡頭看他。

急亂中,蘇歲安大腦一片空白,鬼推磨般她俯身咬了周榆的手。

可他還是沒松手,而是壓制性地把人拉近了點,她聽見他說,

“蘇歲安,軟弱不是你被欺負的理由,被欺負就反擊,怕一時,你就會怕一輩子,你懂了嗎?”

他聲線較沈,正好與之冷臉相配,然細聽又有一絲克制的溫柔。

周榆終於松手,手背上留下了不深不淺的牙印。

蘇歲安慌了神,自顧自丟下一句“對不起”跑沒了影。

手背隱隱作痛,兩人拉扯時的觸覺還未完全脫離,周榆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盯著蘇歲安跑走的方向,眼底微動。

“周榆!”

“你怎麽在這啊,我找你好半天。”

淩超跑過來,自然而然搭上周榆的肩說,“溫燦答應我晚上去操場,你覺得她會跟我說什麽啊?”

周榆上下打量了下淩超,把長臂猿從身上卸下來,冷聲道,“晚上有晚訓。”

接著他轉身自己從礦泉水箱裏抽出瓶水,擰開,洗手。

“我知道啊。”淩超說,

周榆見淩超還不開化,“嘖”了一聲,說話聲音不帶半點溫柔,全是刀片,“我是說,晚上大家都得去操場晚訓,她這麽約你就是放個話擺脫你。”

周榆看了眼楞了一刻的淩超,遲疑半刻還是伸手摸了摸牙印。

牙印一深一淺,周榆皮又薄,再咬深一點就能看見血漬。

“你這牙印..”

兩個人一起往宿舍方向走,淩超靠近才發現這牙印,他說“剛才走的那女孩兒咬的啊?”

周榆皺眉,“你又認識了?”

接著他從口袋裏掏出紙巾,細致地再擦了遍手,特別是這牙印。

淩超見狀幹笑了下緩和氣氛,

“不認識,反正就是剛才和溫燦站一起那個女生吧。”

周榆既沒點頭也沒搖頭。

“還是你幫我拿片子那天在餐館你扶的後來還給了你幾顆糖那個女生吧?”

周榆推開淩超靠近的腦袋,一臉不耐煩,“沒見你背誦記憶這麽好啊。”

淩超就當被誇了,一臉春風得意,他再次攬上周榆肩膀說,“誒,你覺沒覺得,她其實很像陳春見。”

提到陳春見,淩超開始小心翼翼,“兩個人臉上都有一塊不大不小的胎記,你發現沒有,還有,兩個人都很膽小...”

“好勒,我閉嘴。”

每次提到這件事,周榆就像變了個人。

誰都知道那件事跟周榆沒有半點關系,可周榆始終放不下。

兩人走進陽光下,手背上的牙印漸漸淡去,周榆垂眼看了眼牙印,眼前浮現女孩泛紅的眼眶。

晚訓前,蘇歲安回宿舍洗了澡。

洗過未幹頭發纏成一團,遮不住耳側的胎記。

蘇歲安在鏡子前照了照,使勁揉搓胎記,直到搓紅皮膚胎記還在那兒。

她生來就這樣。

小時候,胎記還沒這麽淡的時候。

她同桌跟她說,“蘇歲安,你能不能離我遠一點,我媽媽說你是怪胎,會傳染給我。”

蘇歲安回去跟媽媽講,趙慧芳說,“你生來就這樣,能有什麽辦法?”

蘇歲安求不到幫助,沒人告訴她應該怎麽做,於是她只能自己哄著自己捂著耳朵奔跑著長大。

現在蘇歲安長大了,她知道那只是胎記,根本不存在什麽傳染的問題,可誰也再無法治愈當時那個年紀蘇歲安的心靈。

傷害一發生,創傷就無法避免。

“蘇歲安,軟弱不是你被欺負的理由,被欺負就反擊,怕一時,你就會怕一輩子,你懂了嗎?”

腦袋裏反覆播放著周榆的話。

曾經她以為是自己太軟弱太真誠,所以他們都來欺負她。

要麽,他們為什麽只欺負她一個呢?

而現在她漸漸發現,欺淩的發生是沒有理由的,或許是恃強淩弱,或許只是為了取笑而讓某人成為中心點。

被欺淩請反擊,怕,你就要輸掉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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