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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柯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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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柯一夢

“姥姥!姥姥!”

她跑到姥姥的臥房、廚房、藥房...都看不到姥姥的身影。

“不可能,不可能。”花錦簇呢喃著。

她不相信。

她摩挲著穗鐲,這鐲子她從未取下,此刻她終於明白姥姥之前所說的最後的緣分是何意了。

“姥姥。”

木無蔭和舞步神醫默默的站在一旁,在她們看到墳墓的那一刻,便明白了一些事情。此時不管說什麽安慰的話,失去至親之痛三言兩語也難以撫平。

花錦簇回到姥姥房中,桌子上還擺著當年織羅帶留下的餘線,枕邊放著三枚銅錢,那是姥姥占蔔所用的銅錢,從不離身,現在姥姥竟將它們托付給了自己。

“姥姥因占蔔,損傷了一只眼睛,那時我便答應姥姥永遠留在她的身邊,照顧她,逗她開心...可是我卻為了葉瑟濃,離開了姥姥,為了那虛無縹緲,善變無常的感情離開了姥姥,我沒能保持初心,到最後,既沒能好好陪伴姥姥,也沒能留在阿濃身邊。現在想想,自己就像個笑話,為了她離開最愛我的姥姥,是多麽的不值得!!!!”花錦簇說著便用額頭去撞床沿,竟撞出一條血痕。

“姥姥什麽時候走的我都不知道。”

木無蔭忙制止花錦簇。

花錦簇抽泣道:“姥姥想讓我好好學醫,留在休與村過一輩子。可我總不聽姥姥的話,到現在對醫術仍是一知半解,平日還總想偷溜出村,還帶外人進村,最後逼得村子裏的人不得不遷村。姥姥心裏一定是怨我氣我的,就連過世都不想讓我知道。”

木無蔭撫上花錦簇的肩膀,以示安慰。

舞步道:“錦簇,不要哭了,你的嗓子又有些啞了,你姥姥不會怨你氣你。你若想學醫,我可以教你,也算是完成你姥姥的遺願了。”

“是啊,是啊。你如果不想去回首城,也可以跟我回邘國,幫我一起對抗我舅舅,你並不是只有留在葉瑟濃身邊才有用,你在我這裏也很有價值。”

花錦簇抹掉眼淚,眼神堅定道:“我要在姥姥墓前懺悔認錯,從此以後,再也不離開休與村,姥姥活著的時候我沒好好陪著她,如今,該是我履行承諾的時候了。”

花錦簇跪在姥姥墓前,抽噎著:“姥姥,簇兒回來了,我錯了,我太自以為是了,我當初應該聽你的話,跟你回休與村的。姥姥,我如今沒資格成為你的驕傲了,我做了好多錯事。如果我知道你會這麽早離開人世,我當初說什麽也不會離開你的,姥姥,我好想再見你一面啊,姥姥...”

她跪在姥姥墳前,懺悔,認錯。

舞步道:“國主,咱們要不要去勸勸啊?”

木無蔭搖搖頭,道:“讓她跪著吧,只有跪著她心裏才會舒服些,也只有跪著才是她唯一可以懺悔的方式,正好明日便是清明了。”

舞步哀嘆。

木無蔭道:“蕭蕭能不能順利將葉瑟濃帶到這兒?”

“不是蕭蕭帶葉瑟濃,而是葉瑟濃帶蕭蕭。”舞步道:“我去廚房,弄些吃的,你陪著錦簇吧。”

就這樣,花錦簇日日跪在姥姥墳前,一跪便是三日。

天色漸暗,風夾雜著濕氣拂面而來,樹葉沙沙作響。

“花可愛,進來吧,快要下雨了。”木無蔭喊道。

花錦簇置若罔聞,那腿似乎和地面粘連一般,一動不動。

雨滴毫不客氣的從天而下,洗滌著萬物。

花錦簇擡頭望向天空,無數雨滴襲面而來,就讓這場雨沖掉那些不該存在的思念吧,沖掉那些過往吧,只留下她和休與村的記憶便好。

忽覺周遭清凈起來,睜開雙眼一看,一把油紙傘懸在上空,雨水落在傘面之上,滴答聲臨近於耳。

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是,那持傘之人竟是葉瑟濃。

是她想忘記的人。

阿濃怎會來這兒?她一定是在做夢,她猛的起身,想摸一摸阿濃的臉,卻覺眼前一黑...

屋外,枝頭上,小鳥嘰喳叫個不停,小路上人來人往,忙個不停。

村子裏的人和往日一樣,總是喜歡趁清晨涼快的時候下地幹活。

不遠處傳來牛羊的叫聲。

“花花啊,你做好早飯了嗎?我一會過來蹭飯吃,記得多做點。”秋池隔著柵欄喊道。

花錦簇喜道:“小秋?你的臉好啦?太好了,那你是不是不恨我啦?”

秋池摸了摸自己的臉,道:“我的臉怎麽了?還有我什麽時候恨你啦?趕緊做飯去,我要吃竹筒飯。”

花錦簇開心極了,道:“好好,我這就去做。”

她正欲去廚房,卻見姥姥端著熱乎乎的紅薯和雞蛋走來,她喊道:“姥姥,姥姥,我就知道你舍不得離開我。姥姥你還活著,真好。”

花錦簇沈浸在這失而覆得的喜悅中。

她跟著姥姥坐在石凳上,見姥姥要自己剝雞蛋,她忙搶過來,道:“姥姥,你別動,我給你剝。”她剝完,放進姥姥碗裏,起身道:“姥姥,我去廚房盛兩碗粥,別噎著了。”

花離塵道:“不用了。簇兒,你坐下。”

聞言,花錦簇乖乖坐下。

花離塵道:“你當初死心塌地,一心想要留在葉瑟濃身邊幫她擺脫宿命,如今還未到最後關頭,你怎麽又回來了?難道當初那個義無反顧的你退縮了?不見了?”

“姥姥,在外面越久,越覺得自己渺小,越覺得自己無能為力。命運交錯,盤根錯節,豈是我能左右得了的。不過好在阿濃沒遇到什麽危險,所以我打算留下來陪你,姥姥。”

花離塵道:“與其固步自封,不如問問自己的心,封得住嗎?你真的能放下葉瑟濃嗎?一株花,只剩下葉子,它還有存在的必要嗎?若葉子雕零,只剩花朵獨立枝頭,那花兒離枯萎也就不遠了。”

姥姥的話,一字一句撞在她的心頭。

花離塵道:“幹涉她人命運,最終難免要反噬自身,姥姥送你的穗鐲一定要戴著,希望我的簇兒歲歲平安。”

花錦簇道:“我會的,姥姥,姥姥,你和我一起走吧,你不在我身邊,我總是無法安心。”

“松樹千年終是朽,槿花一日自為榮。何須戀世常憂死,亦莫嫌身漫厭生。生去死來都是幻,幻人哀樂系何情。 ”花離塵撫上花錦簇手腕處的穗鐲,道:“簇兒,不用替姥姥惋惜,上天能讓我陪著簇兒長大成人,姥姥已經很滿意,很知足了,不要替姥姥報仇,過好自己的生活。去吧,去給自己尋一個答案。”

“姥姥。”

姥姥今日為何如此多愁善感?

“姥姥,我聽木小國主說,你和葉家頗有淵源,那你有沒有給葉家別的什麽人占蔔過啊?比如謝了之。”

花離塵並未回答,只是靜靜的看著花錦簇,片刻,才道:“簇兒,你去姥姥枕頭下面看看。”

“好。”

枕頭下面?看什麽?花錦簇一步一回頭的看向姥姥,而姥姥只是慈愛的笑著。

她沖進姥姥房裏,枕頭下面竟放著三枚銅錢,這三枚銅錢她明明已經取走了啊?當時木小國主和舞步姑姑都在啊,帶著滿心疑惑,花錦簇拿著三枚銅錢來到屋外,道:“姥姥,我給你取來了。”

姥姥?姥姥?

石凳之上哪裏還有姥姥的身影。

花錦簇慌了,她大聲喊著姥姥,一聲又一聲。

“姥姥!!!”

葉瑟濃見花錦簇醒了,破涕為笑:“舞步姑姑,阿簇醒了,你快來瞧瞧!”

醒了?難道方才只是一場夢?空歡喜一場罷了。

花錦簇意識到這一點後,不免有些神傷。

葉瑟濃拂去花錦簇眼角未幹的淚漬,輕輕撫上著花錦簇蒼白的唇畔。

“你當初不是讓我走嗎?如今怎麽反倒追來了。”

葉瑟濃吻上花錦簇的額頭,道:“我錯了,以後我再也不會說了。”

她不想再怪阿濃什麽了,阿濃這段時日定也是度日如年,“我後來才聽聞你父親的事,當時我便後悔了,後悔為什麽在你難過的時候沒守在你身邊。”

葉瑟濃道:“我又何嘗不後悔呢,我知你被謝了之虐傷,卻無法去你身邊照顧你,當初母親中毒,解藥在謝了之手中,且每三日便要去找她討要一顆。我也曾想過找舞步姑姑配解藥,可惜的是舞步不在邘國。”

“那解藥定是不好討的吧。”花錦簇心疼的看向葉瑟濃,每三日便要去低三下氣的討解藥,謝了之肯定故作姿態,沒少為難葉瑟濃。

葉瑟濃垂眸道:“無非就是讓她撒撒氣,她心裏順暢了,就給我解藥了。別說我的事了,我知姥姥的死你很難過,但姥姥最大的心願就是你能開心快樂。”

花錦簇想起之前秋池對自己說‘死的為什麽不是你’,如今看來,姥姥死的時候秋池應該在場,姥姥因何而死?她一定要弄明白,她道:“你放心,有些心事,我會自己消化掉的,別擔心。”

葉瑟濃駁道:“如果你的心事都需要你自己消化,那我存在的意義是什麽?”

意義?存在的意義?花錦簇驚覺,如醍醐灌頂,若自己不能幫阿濃化解宿命,那自己留在阿濃身邊的意義又是什麽?

葉瑟濃道:“阿簇,我好久沒睡個好覺了,今晚,你可憐可憐本小姐,讓我陪你睡吧。”

花錦簇佯裝為難的樣子,道:“可是,我家只有兩間屋子,你來之前,我已經答應和木小國主睡一間了。”

葉瑟濃道:“啊,你答應了,我不答應,一百,一千個不答應,”

花錦簇道:“那怎麽辦啊?”

葉瑟濃瞧了眼空餘的床位,身子一傾,趴在床上,床榻空餘的位置瞬間被填滿,“她還是和舞步姑姑一起睡吧。”

“那蕭蕭怎麽辦啊?”

“打地鋪。”

花錦簇捂著心口,淺淺一笑,許是一路奔破累著了,葉瑟濃剛挨到枕頭便進入了夢鄉。

她給她蓋好被子,撫上她鬢邊的碎發,而後落下輕輕一吻。

她不禁慶幸,她並未察覺自己身上的異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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