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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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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夜宴

好長一段時間,葉城主都沒召自己去知行堂,她倒也樂得自在,在葉府行走時,盡量避開通往知行堂的路,免得碰到。

轉眼,中秋已至。

這天,回首城熱鬧得不得了。

各世家、臣子們都紛紛獻上賀禮,送至知行堂,那些夫人小姐們,則紛紛前往淩煙閣,一起聊天,賞古玩....

這種場面,葉瑟濃早已司空見慣,那些禮物年年如此,毫無新意。

而花錦簇的眼睛卻一直盯著美味佳肴,在她眼裏那些珠寶古玩可沒吃的來得實在。

“你是新來的?怎麽沒見過你?”

花錦簇轉身,打量著眼前的女子,此女子眉間一點朱砂痣,平添幾分嬌俏,沖散了眉宇間幾分肅氣。

“我叫花錦簇,你叫什麽?”

“麻煩轉告葉小姐,師婉婉來過了。”

“師姑娘...”花錦簇本欲挽留,那師婉婉已轉身離開。

別亭蘭看著那遠去的背影,問道:“誰呀?”

花錦簇道:“師婉婉,剛來就要走,你認識嗎?”

別亭蘭道:“她就這樣,不喜熱鬧。”

花錦簇道:“你認識她啊?”

別亭蘭道:“當然,你想想啊,我和葉瑟濃從小便相識,師婉婉是葉瑟濃的朋友,我當然也認識她了。”

花錦簇道:“那師婉婉可曾婚配?”

別亭蘭道:“花錦簇,你的心思也太明顯了吧,是不是凡是葉瑟濃的朋友,你都要問一遍‘你婚配否?’”

自己的心思有那麽明顯嗎?被戳穿後,花錦簇惱羞道:“我能有什麽心思,是你心思多吧。”

別亭蘭不依不饒道:“你如實招來,你當時是不是也打聽我是不是婚配了?”

花錦簇想氣一氣別亭蘭,道:“你還用打聽嗎,我第一眼見到你,就知你沒人要,你又不像人家師婉婉,落落大方,優雅端莊,惹人憐愛...”

別亭蘭道:“花錦簇!看來你今日不想過中秋,想過清明了是不是?”說著就要去打花錦簇,花錦簇自然要跑,結果,剛起步,便看到葉瑟濃站在門口,旁邊還站著一位,便是那說走沒走的師婉婉。

花錦簇忙駐足,僵在原地,別亭蘭也不敢再追。

師婉婉道:“錦簇姑娘的評價,一陣見血,沒想到我此生還能和‘惹人憐愛’掛上鉤。”

花錦簇忙擺手道:“師姑娘,你別生氣,如果惹你不高興了,我給你道歉。”

師婉婉道:“送你一個禮物,聽瑟濃說,你喜歡看書,這是瑟濃托我找的詩集,方才忘在馬車上了。”

愛看書?花錦簇勉強扯起一絲微笑,看向葉瑟濃,道:“謝謝師姑娘。”

師婉婉走到別亭蘭身邊,也遞給她一本書,道:“這位別姑娘看來也是如饑似渴,見者有份,不能讓你們覺得我厚此薄彼。”

別亭蘭道:“我眼睛不好,不能總盯著書看。”

師婉婉道:“我書上的字,可比你刺繡的針尖兒大。”

別亭蘭不情願的接下書冊,道:“我看就是了。”

葉瑟濃道:“婉婉,有沒有我的份兒?”

師婉婉道:“你負責監督她們看完。”

話落,師婉婉轉身離開,臨走前,還不忘叮囑花錦簇:“我的終身大事,就勞煩錦簇姑娘多費點心了。”

花錦簇欲言又止,待葉瑟濃送師婉婉走遠後,她才敢說話,道:“你看起來有點害怕師姑娘。”

別亭蘭道:“她是回首城為數不多的女塾師,我曾在她那裏學過一陣子,也算是她的半個學生吧,學生見到老師自然會生出敬畏之心,這回首城的女子多半是她的學生。”

花錦簇道:“她看起來這麽年輕,沒想到已經桃李滿天下了。”

葉瑟濃送完人回來,道:“亭蘭,今晚的中秋宴你參加嗎?”

別亭蘭看了眼新收的禮物,道:“沒心情了,不去了,我要去看書。”

花錦簇見別亭蘭這麽努力,道:“那我是不是也應該挑燈夜讀,不去參加晚宴了。”

葉瑟濃遞給花錦簇一包糕點,道:“也不差這一晚,你就當陪我了。”

花錦簇接過糕點,沒有立即拆封,而是收好,想留到最餓的時候再吃。

就這樣熬到了晚上。

中秋節最熱鬧的便是夜晚,當晚,葉府的大戲臺上張燈結彩,熱鬧非常。

在園子裏逛了半日,眾賓客也有些乏了,葉知秋攜虞若谷坐在正中央的位置,其餘賓客依次而坐,欣賞戲臺上的表演。

花錦簇湊到葉瑟濃身邊,小聲道:“阿濃,什麽時候開飯啊?你知道只能看著卻吃不到嘴裏的滋味兒有多煎熬嗎?”

葉瑟濃看著眼前的“美味佳肴”,道:“我知道。”

催雪道:“大小姐,我也有點餓了。”

“催雪,你家小姐是不是鐵做的?都不會餓的嗎?”話落,花錦簇將耳朵附在葉瑟濃肚子上,眨巴著眼,聽了又聽,並沒有聽到葉瑟濃肚子咕嚕咕嚕叫的聲音,卻聽到從上方傳來“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你們幹嘛呢?”坐在一旁的謝了之問道。

花錦簇直起身子,道:“催雪,你有沒有發現今天了之格外好看。”

聽到此話,葉瑟濃掃了一眼謝了之,又打量起謝了之身上的衣服,道:“你見過雲錦天衣?仿得真像。”

謝了之笑容一僵,道:“有幸見過一眼,過目不忘,便找鋪子做了一件。”

葉瑟濃道:“看來你來頭不小啊,還能見到萬金都難求的雲錦天衣。”

催雪道:“了之,你這身衣服雖然是假的,但看著真不錯,這料子,這作工和大小姐的不相上下。”

謝了之道:“大小姐的吃穿用度自然是最好的,豈是我們這些下人可以相比的。”

“你真懂事。”葉瑟濃睨了謝了之一眼,轉眸看向戲臺。

催雪偷偷白了謝了之一眼,自從謝了之搬來覓花居後,吃穿用度雖不如主子但也從未少過她什麽,她如今做這幅樣子給誰看,覺得委屈離開葉府就好啦。

花錦簇轉頭看向戲臺,道:“那個...你們看,那是什麽舞蹈?真好看。”

戲臺之上,舞姬伴著琴瑟之聲,望月而舞,在月光的籠罩下,恍若天仙。

葉瑟濃道:“這是拜月舞。”

“拜月舞?原來她們是在拜月啊。”

葉瑟濃道:“傳說,有一個叫瓊女的女子,她的授業恩師外出征戰,遲遲未歸,於是她日日對月祈禱,終於,在中秋之日,她的恩師榮歸故裏。她覺得,這都是她虔誠拜月的緣故,從此以後,瓊女拜月更加虔誠了。後來這件事流傳開來,人們紛紛效仿瓊女拜月,一來是希望心想事成,二來是希望自己貌似嫦娥,面如皓月。”

花錦簇聽此,忙將雙手合攏於胸前,擡頭望月拜了起來。

她本想告訴謝了之瓊女拜月的故事,但轉頭一看,謝了之的座位空空如也,早已不知去向。

催雪笑盈盈的問道:“大小姐,剛剛故事裏的那個恩師是女子是男子呀?”

花錦簇也十分好奇,她轉頭看向葉瑟濃。

葉瑟濃道:“聽聞,是個英姿颯爽的女將軍。”

催雪笑嘻嘻道:“懂了,懂了。”

花錦簇扯了扯催雪的袖子,道:“你又懂啦?趕緊看表演吧。”

此時,舞姬退場,一陣清脆的琵琶聲驟然響起,大家精神一震。

琵琶聲悠悠傳來,卻遲遲不見彈琵琶之人。

正在大家左顧右盼之時,一位身著白衣,白紗遮面的女子翩然而落,在月色的襯托下,恍若天仙下凡。

那女子的舞姿與琵琶聲相得益彰,配合得極好。

葉知秋興味盎然,不禁嘆道:“好久沒聽到這麽好聽的琵琶了。”他看向虞若谷道:“夫人,辛苦你費心安排了。”

虞若谷淡淡一笑,轉而看向襄音,沈聲道:“這是誰安排的?”

襄音伺候虞若谷多年,從言語中察覺到主子心中不快,小心翼翼回道:“我這就去查。”

虞若谷道:“算了,算了,這琵琶也彈了,舞也跳了,下次註意吧。”

“是,夫人。”

花錦簇目不轉睛的看著戲臺,道:“好想和她一起彈琵琶,一起跳舞,可惜我不會。”

此時此刻,葉瑟濃第一次無比慶幸她的阿簇既不會彈琵琶,也不會跳舞。

“葉城主,這葉府果真有本事,都把嫦娥仙子請下凡間了。”

花錦簇看向那邊,對葉瑟濃道:“阿濃,說話的那個人是誰?”

葉瑟濃順著花錦簇的目光看去,道:“他是李太尉之子,李遇。”

花錦簇道:“他不會喜歡那白衣女子了吧?”

葉瑟濃道:“有可能。”

花錦簇小聲嘀咕道:“喜歡上也好,等他娶了那白衣女子,就沒機會做你們葉府的女婿了,嘻嘻。”

葉瑟濃湊過去,道:“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花錦簇道:“我在祈禱,祈禱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葉城主。”

葉知秋道:“劉太傅有何事,不妨直說。”

劉太傅德高望重,葉知秋很是尊重他。

劉太傅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道:“你看那臺上的女子,你不覺得她身上的玉佩很眼熟嗎?”

起初葉知秋沒怎麽註意細節,但眼下經老太傅提醒,他看向那女子腰間的玉佩,只經一眼,塵封的回憶便如潮汐一樣,席卷而來。

葉知秋端著茶杯的手微微顫抖。

劉太傅看葉知秋這幅樣子,心中也猜出了七八分,道:“那玉佩先城主從不離身,你父親逝世後,將玉佩傳給了你,如今為何會出現在一個舞姬的身上?”

葉知秋見劉太傅一副不給個合理的解釋便不罷休的樣子,他心裏不禁煩悶起來。

劉太傅見葉知秋支支吾吾的樣子,悄聲但不失威嚴,道:“城主啊,你不要告訴我是你父親欠下的情債,你父親的為人處事老夫清楚的很!否則,當年一向中立的花氏一族怎會甘願扶持你們葉家。”

這種事被一個老前輩戳穿,葉知秋不禁有些惱羞成怒,拍案而起。

欣賞表演的賓客頓時被這不和諧的聲響嚇住,紛紛看向劉太傅,欲知發生了何事。

花錦簇也是被嚇得一下攥緊葉瑟濃的袖子,不知葉知秋為何生那麽大氣?

經此一鬧,戲臺上的表演戛然而止,那女子站在臺中央,絲毫沒有因受到驚嚇而退場的意思。

虞若谷見劉太傅也有些慍色,起身對劉太傅施禮,哄道:“太傅,不知是誰惹您老人家生氣了?不管是因為何事,今兒是中秋節,要開開心心才是啊,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辜負了這麽好的月色啊。”

劉太傅道:“小谷啊,我能不急嗎,你們葉府家傳的玉佩現在落到一個舞姬的身上,我能不急嗎?”

虞若谷道:“家傳玉佩?”

劉太傅道:“你難道不知葉聖玉佩?”

虞若谷響起當年葉知秋向虞家提親時,聘禮單子上明明有葉聖玉佩的名字,可卻沒送到她手上,她為此還疑惑了好久。

襄音突然道:“大膽舞姬!竟敢偷葉府的東西,來人啊,給我抓起來!!”

那女子見事態發展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樣,忙掀開面紗,道:“襄音嬤嬤!我沒偷,還請城主明察秋毫。”

“謝了之??!”

即便是穩重的葉瑟濃也著實吃了一驚,從座位上‘彈’起。

花錦簇不可思議道:“真沒想到,謝了之一聲不吭的離開,是去獻舞去了。”

謝了之道:“城主,葉聖玉佩是我娘送我的,我沒有偷。”

葉知秋聽到這裏,心下了然。

虞若谷道:“帶下去!!”

三五個家丁,架著謝了之欲帶離現場。

謝了之大喊道:“夫人,我犯了什麽錯?你要把我關起來,也總得有個理由吧。”

襄音道:“天大的笑話!罰你一個女婢還需要理由嗎?帶下去!”

劉太傅見狀,出言阻止道:“你娘是誰?”

謝了之見有轉機,用力推開家丁,疾跑幾步,跪撲在葉知秋身前,道:“我娘是回首城有名的琵琶女,她彈得一手的好琵琶,臨走前將玉佩和琵琶留給了我,我的琵琶技藝就是我娘教的,雖然苦練了很久,但仍不如我娘彈的好。我娘還告訴我,當年我爹就是因琵琶才與她結緣,所以我娘格外珍惜那琵琶。”

葉知秋越聽越心虛。

謝了之看了眼虞若谷,道:“我娘告訴我,她和我爹很恩愛,可是我爹最後還是因為別的女人拋棄了她,不久之後,我娘便郁郁而終了。”

虞若谷揪著手裏的帕子,道:“胡言亂語!!!”

劉太傅捋著白須,道:“有名的琵琶女?難不成你娘是謝胭脂?”

虞若谷身體微微後仰,沒想到時隔多年,謝胭脂這個名字還能出現在她的生命裏。

謝了之道:“謝謝劉太傅還記得我娘的名字。我娘只是一個小人物,你還記得我娘,是我娘的榮幸。”

李遇道:“既如此,難不成葉城主便是謝了之的親生父親?”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

花錦簇、葉瑟濃面面相覷。

在眾多驚訝的面孔中,唯獨謝了之的驚訝是佯裝的,她慌道:“這位公子,你說什麽呢?我怎麽可能是葉城主的女兒呢,我只是個孤兒,這是巧合罷了。”

襄音見虞若谷臉色難堪,對著謝了之道:“你閉嘴!”

劉太傅道:“你身上這個玉佩,是葉城主的。”

謝了之慌道:“太傅大人,可是我真的沒偷啊,這玉佩真的是我娘臨終前給我的。這玉佩怎麽會是葉城主的東西呢?會不會只是相似啊?”

葉知秋扶起謝了之,道:“沒想到你竟是我的滄海遺珠,這麽多年,流落在外,委屈你了。”

謝了之道:“城主,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從小就沒有父親。”

葉知秋道:“以後不要說你沒父親了,我就是你的父親。”

就這樣,謝了之在眾目睽睽之下認了祖,歸了宗。

“你今年多大?”

“十七。”

葉知秋轉身看向一旁的葉瑟濃,道:“瑟瑟,以後她就是你的妹妹了,就算哪日我不在了,你也有個幫襯。”

謝了之聽了這話,眼裏閃過一絲寒意,難道在父親眼裏,她存在的價值就只是為了幫襯葉瑟濃嗎??

葉瑟濃覺得如鯁在喉,‘妹妹’二字卡住喉嚨裏怎麽也叫不出來。

虞若谷想著當年之事,看來那謝胭脂離開葉府之時便已有了身孕,但她為何不嚴明呢,而甘願自己一個人在外受苦,養育孩子。

襄音扶著暈倒的虞若谷,喚道:“夫人,夫人。”

花錦簇忽然想到謝了之之前向自己提過的蔔卦之事,又聯想到姥姥的卦象,暗道,這謝了之果真有親姐妹,天啊。

“阿簇,阿簇....”

花錦簇突然暈倒,搞得葉瑟濃手忙腳亂,一邊是母親,一邊是阿簇,一時之間都不知先顧及哪一方才好。

催雪不禁道:“錦簇,夫人暈就暈吧,你暈什麽嘛。”

“襄音,快帶母親回房,我一會兒過去。”言罷,葉瑟濃抱起花錦簇便趕往覓花居。

今晚,淩煙閣、覓花居亂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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