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蘇州游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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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蘇州游第一天
蘇州老城墻根下有一條老街, 隔著幾條街巷，就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平江路。
蕩漾著堤岸垂柳的水流倒影穿過一座座斑駁青石板的橋。
一座橋岸邊是粗糙青石做的斜梯，洗衣服的一個中年女人正用棒槌砰砰砰地打著濕衣服, 和身旁的婦人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講著家長裏短。
“宋二嫂嫂, 倷阿曉得啊，今朝李阿伯家那個小娘魚, 在井邊洗衣服洗得歡勢，拿衣服擱勒搓衣板上，使勁搓，衣裳哪個臟啊。”
宋二嫂平時就不愛講這些個姑娘家的蜚短流長, 她彎下腰, 從盒子裏撿起些皂角在木盆裏。
“哎呦, 張昊媽媽, 說話弗要太刮毒，現在小青年哪裏曉得個這些, 平常日子都歡喜用洗衣機。”
一旁另外一個嗑瓜子的婦人撇了撇嘴。
“長得儂個標致有啥子用？手硬懶怠，以後找不到好婆家，小娘魚啊，要心手伶俐，才能過得好日子。”
就在眾人聊天時, 一個女人扶著腰站起來歇氣, 正看到不遠處的青石板橋上有說有笑走過的三男一女，其中一個黑眼鏡框的小子, 居然還是老宋家的大孫子。
至於宋小子身旁的那個男人，淺金色波狀短發在暖陽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這個顏色……染可是染不出來的, 女人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瞧。
這個穿著襯衫和深色西裝長褲, 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好像是個外國男人？
再看旁邊那個，正和外國男人肩並肩笑著聊天的女人，穿著一身淡藍色裙褲，珍珠腰鏈襯得腰肢盈盈一握。
這個女子身量窈窕得很，倒不像外國女人一樣粗壯，不過這一頭微卷長發……女人也拿捏不定主意，她推了推身旁的宋二嫂，“爾等瞧瞧，橋頂上伊幾個是不是外國人，還有俚俚個宋小子？”
宋二嫂擡頭一看，太陽穴頓時一陣一陣的跳，護士長退休的她也算是見多識廣，那個女子身旁腆著個大臉，探頭探腦的臭小子，除了自己家的大孫子還能是誰？
這個時候來蘇州旅游的外國人沒有二十年後那麽常見，一聽到宋小子和外國人在一起，眾人都好奇地循聲望去。
一陣微風吹過，橋上女子擡手，將微卷發絲掖到耳後，露出宛若天鵝頸般優美修長的瑩白脖頸。
“真額嘞，你們看一看，逮個囡囡長得漂俚像個神仙女子。”
“俚俚做你個孫子媳婦，要不要得起？”
“倷哪能擔當得起？皇帝老兒也擔當不起。”
聽到橋下嘀嘀咕咕的吳儂軟語，圖南好奇地將視線投過去。
宋二嫂回過神來，把衣服朝盆裏一扔，抱起盆就朝階梯上走，這可不得了了，她得趕緊回家告訴老宋，大孫子帶回來個比畫上仙女還要俊的外國小娘魚。
剩下的女人們又開始嘰嘰喳喳，外國人年年有，今年特別新鮮，這個美得不像樣子的外國女子，身上竟然還有東方人的神韻氣質在裏頭。
巷子入口處，擡頭就能看到青磚黛瓦的老房子，院子裏隨處可見的水井和晾衣桿。
“我爺爺退休後就在這裏開了一個中醫小診所，街坊鄰居們平時沒事就喜歡在他這裏做做針灸、拔罐。”
和宋二嫂想象中對著女孩獻殷勤的“猥瑣”孫子形象不一樣，年輕的實習醫生宋家俊只是在喋喋不休地和圖南介紹爺爺退休後的光輝歷史。
“平時沒事的時候，他還喜歡在這裏和爺爺們一起下下象棋什麽的。”
圖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既然老人家還想要繼續發光發熱，她就有把握能夠說服他。
舍甫琴科聽不懂中國話，更別說是蘇州方言了，他轉頭看向身旁的隨身翻譯兼導游。
正看著圖南背影神游的李翻譯立馬上前，小聲地將宋醫生的話傳到他的耳中。
巷口大柳樹下，還有穿著白背心的老人坐在藤椅上，和對面戴著老花鏡的老頭在下象棋，周圍圍了一圈的看客，有老人，有穿著牛仔褲的年輕人，還有彈彈珠的小孩跑來跑去。
一個穿開襠褲的小娃娃徑直撞到圖南的腿上，哎呦一聲，摔了個屁股蹲，他坐在地上，兩只小胖手揉揉眼睛，剛想哇哇大哭。
圖南最怕的就是小孩哭，她連忙蹲下來，把小孩抱起來，拍拍他屁股蛋上的灰，又摸了摸他的沖天揪。
“呼嚕呼嚕毛，嚇不著。”
小孩張大嘴巴，看著面前這個漂亮得不像是真人的大姐姐，連哭都忘了哭。
下棋的看下棋的一群人也都停了下來。
老街在平江路旁邊，街坊鄰居們外國人都不少見，但長這麽好看的外國女子，這輩子算是頭一回。
高跟鞋蹲下去，再站起來不太好方便，舍甫琴科紳士地將圖南攙扶起來，眾人才發現，這女子身旁居然還有個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外國男人。
直到一行人在巷子裏走遠了，老頭們才反應過來，紛紛議論起來。
“老宋家的孫子孫帶來個仙女似的外國小娘魚，會講中國話嘞，還有個壯健的外國後生。”
年輕人們伸長脖子望著圖南的背影，全都像失了魂似的。
小診所在巷子中間，進門一看，坐診的是個穿長衫的中年男人。
宋醫生沖旁邊藤椅上搖蒲扇的悠閑老人喊了一聲，“阿爹，俚搭來了。”
老人將眼睛睜開一條縫虛虛打量來人，“幫你奶奶煮飯去。”
年輕的實習醫生小宋撓了撓腦袋，不知道爺爺賣的什麽關子，他給幾個人搬來凳子，然後轉頭朝著院子裏去了。
圖南悠閑地環顧滿墻的錦旗，沒有一點被怠慢的不滿。
不管哪個年代，這些個老人家總喜歡三顧茅廬那一套。
“儂退居在家，還設了這麽個診所，真系唔簡單。”
吳儂軟語從紅唇中吐出，軟糯呢喃一般，舍甫琴科聽得耳朵都酥了。
宋老先生也差點從搖椅上掉下來，他坐穩身形，蒲扇也不搖了。
“俚是蘇州人？唔對，俚是新疆人，在蘇州落地生根滴？也不像，我被你弄得糊塗掉得了。”
眼看老人有了交談的興致，圖南轉過身來，微微一笑。
“我媽媽是巴西華裔，所以我從小就對中國文化很感興趣。”
有了混血同胞這個身份和一口流利的蘇州話作為橋梁，宋老爺子和圖南就這麽聊了起來。
從中醫藥理，到中醫現代化，最後再到中醫在運動醫學方面的貢獻，足足過了大半個時辰。
眼看著日頭都西沈了，宋老爺子才意猶未盡地結束聊天，他看向和坐診大夫隔著一個大背頭翻譯相談甚歡的舍甫琴科。
“我觀這位先生身材高大，體格強健，肌肉線條分明，應該不是一般人。”
幫完忙又悄悄回來的小宋上前附耳，“爺爺，你忘了，他就是我之前看球賽的時候說過的那個球星……”
聽到舍甫琴科是個外國球星，宋老先生一時技癢，他戴上老花眼鏡，“好好好，先來一套針灸，試試老夫的手藝如何？”
圖南當然也想看看宋老爺子的技術如何，只是之前不好意思開口，現在看他這麽主動，自然不想錯過這個機會，她走過去，拽了拽舍甫琴科的袖子。
“安德烈，幫我個忙。”
舍甫琴科自然是無有不應。
宋老爺子診斷舍甫琴科膝蓋有舊傷，針灸之後，又附送了一整套專業的馬殺雞。
等到重新穿回襯衫，扣上最後一顆紐扣，舍甫琴科臉上的神情已經從淡定從容變成了魂歸天外。
圖南差點噗嗤一聲，幸虧她及時捂住嘴才沒有笑出聲，但棕色水潤眼眸裏的幸災樂禍然瞞不住“飽受摧殘”的舍甫琴科，他緊緊盯著圖南，深色瞳孔中滿是意味不明的神色。
等到圖南和舍甫琴科從小隔間出來，宋老爺子已經收拾完自己的針灸包，他饒有興趣地來回打量兩人，最後把視線投回圖南身上。
“你的來意我早就從小黃那裏曉得了，三年為期，怎麽樣？畢竟人老了，總是有些念家。”
圖南沒想到這趟能這麽順利，她點點頭，“當然沒問題，一切以您的意願為準，我這就讓經紀人準備合同。”
小宋在旁邊焦急地指手畫腳，宋老爺子一開始還打算視而不見，直到孫子急得團團轉，他才佯裝恍然大悟的樣子，嘆了一口氣。
“我這位醫學院剛剛畢業的小孫子不成器啊。”
“我的醫療團隊還缺少一位顧問。”圖南非常上道。
宋老爺子先是一楞，隨即仰頭大笑，“好好好，俚這個小姑娘，真是個爽快人，千金易求，知己難尋啊，我老宋就去插幾年洋隊又何妨。”
宋二嫂摘下圍裙，笑著走過來，“俚個老頭子，今然拽起文來，三位貴客啊，介個辰光毋寧留下來吃飯伐？”
如果圖南只有一個人，她絕對會留下來吃飯，但舍瓦並不習慣用筷子，也不能讓主人家特意去買刀叉，所以她婉言拒絕了。
從老街出來，再走個幾百米，就是熱鬧繁華的平江路，李翻譯建議晚餐就選在這裏。
平江路歷來被稱為蘇州古城的縮影，位於鬧市區，所以外地游人非常多。
裸色細跟高跟鞋綴著光華璀璨的水晶鉚釘，哢噠哢噠踩在青石板上，說不出的優雅動人。
古色古香的街道和店鋪，路旁叫賣桂花糕、梅花糕、海棠糕的市井氣息撲面而來。
這個時候，外國游客還不像二十年後那麽常見，圖南一行人走過，眾人都驚呆了。
頻頻回頭的游客們差點撞在一起，旁邊的商販們差點把脖子扭成麻花。
“呦，爾等瞧瞧，神仙樣貌的外國小娘魚！”
路過一家評彈館，舍甫琴科停住腳步，館裏傳來溫婉的評彈唱詞，穿著深色長衫的男人拉著悠長的二胡，穿著曼妙旗袍的女人輕撫琵琶，輕聲軟語。
“雲兒片片升，船兒緩緩行，酒盅兒舉不停，臉龐兒醉生春，情至纏綿笑語溫……”
李翻譯覺得舍甫琴科一個外國球星，感興趣的應該不是聽不懂的評彈，於是他順著舍甫琴科的目光，看到了櫥櫃裏的衣服。
“這些衣服叫做旗袍，是中國的傳統服飾。”李翻譯用烏克蘭語說，“不過這裏不是旗袍專賣店，如果您還想看更多的樣式，可以去店裏面。”
圖南也看到了那些旗袍，正在思索間，舍甫琴科突然轉頭看向她。
“你穿起來一定很美。”
旗袍？圖南眨了眨眼睛，聽起來挺不錯，她本來也想去買幾套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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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老城墻根下有一條老街, 隔著幾條街巷，就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平江路。
蕩漾著堤岸垂柳的水流倒影穿過一座座斑駁青石板的橋。
一座橋岸邊是粗糙青石做的斜梯，洗衣服的一個中年女人正用棒槌砰砰砰地打著濕衣服, 和身旁的婦人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講著家長裏短。
“宋二嫂嫂, 倷阿曉得啊，今朝李阿伯家那個小娘魚, 在井邊洗衣服洗得歡勢，拿衣服擱勒搓衣板上，使勁搓，衣裳哪個臟啊。”
宋二嫂平時就不愛講這些個姑娘家的蜚短流長, 她彎下腰, 從盒子裏撿起些皂角在木盆裏。
“哎呦, 張昊媽媽, 說話弗要太刮毒，現在小青年哪裏曉得個這些, 平常日子都歡喜用洗衣機。”
一旁另外一個嗑瓜子的婦人撇了撇嘴。
“長得儂個標致有啥子用？手硬懶怠，以後找不到好婆家，小娘魚啊，要心手伶俐，才能過得好日子。”
就在眾人聊天時, 一個女人扶著腰站起來歇氣, 正看到不遠處的青石板橋上有說有笑走過的三男一女，其中一個黑眼鏡框的小子, 居然還是老宋家的大孫子。
至於宋小子身旁的那個男人，淺金色波狀短發在暖陽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這個顏色……染可是染不出來的, 女人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瞧。
這個穿著襯衫和深色西裝長褲, 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好像是個外國男人？
再看旁邊那個，正和外國男人肩並肩笑著聊天的女人，穿著一身淡藍色裙褲，珍珠腰鏈襯得腰肢盈盈一握。
這個女子身量窈窕得很，倒不像外國女人一樣粗壯，不過這一頭微卷長發……女人也拿捏不定主意，她推了推身旁的宋二嫂，“爾等瞧瞧，橋頂上伊幾個是不是外國人，還有俚俚個宋小子？”
宋二嫂擡頭一看，太陽穴頓時一陣一陣的跳，護士長退休的她也算是見多識廣，那個女子身旁腆著個大臉，探頭探腦的臭小子，除了自己家的大孫子還能是誰？
這個時候來蘇州旅游的外國人沒有二十年後那麽常見，一聽到宋小子和外國人在一起，眾人都好奇地循聲望去。
一陣微風吹過，橋上女子擡手，將微卷發絲掖到耳後，露出宛若天鵝頸般優美修長的瑩白脖頸。
“真額嘞，你們看一看，逮個囡囡長得漂俚像個神仙女子。”
“俚俚做你個孫子媳婦，要不要得起？”
“倷哪能擔當得起？皇帝老兒也擔當不起。”
聽到橋下嘀嘀咕咕的吳儂軟語，圖南好奇地將視線投過去。
宋二嫂回過神來，把衣服朝盆裏一扔，抱起盆就朝階梯上走，這可不得了了，她得趕緊回家告訴老宋，大孫子帶回來個比畫上仙女還要俊的外國小娘魚。
剩下的女人們又開始嘰嘰喳喳，外國人年年有，今年特別新鮮，這個美得不像樣子的外國女子，身上竟然還有東方人的神韻氣質在裏頭。
巷子入口處，擡頭就能看到青磚黛瓦的老房子，院子裏隨處可見的水井和晾衣桿。
“我爺爺退休後就在這裏開了一個中醫小診所，街坊鄰居們平時沒事就喜歡在他這裏做做針灸、拔罐。”
和宋二嫂想象中對著女孩獻殷勤的“猥瑣”孫子形象不一樣，年輕的實習醫生宋家俊只是在喋喋不休地和圖南介紹爺爺退休後的光輝歷史。
“平時沒事的時候，他還喜歡在這裏和爺爺們一起下下象棋什麽的。”
圖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既然老人家還想要繼續發光發熱，她就有把握能夠說服他。
舍甫琴科聽不懂中國話，更別說是蘇州方言了，他轉頭看向身旁的隨身翻譯兼導游。
正看著圖南背影神游的李翻譯立馬上前，小聲地將宋醫生的話傳到他的耳中。
巷口大柳樹下，還有穿著白背心的老人坐在藤椅上，和對面戴著老花鏡的老頭在下象棋，周圍圍了一圈的看客，有老人，有穿著牛仔褲的年輕人，還有彈彈珠的小孩跑來跑去。
一個穿開襠褲的小娃娃徑直撞到圖南的腿上，哎呦一聲，摔了個屁股蹲，他坐在地上，兩只小胖手揉揉眼睛，剛想哇哇大哭。
圖南最怕的就是小孩哭，她連忙蹲下來，把小孩抱起來，拍拍他屁股蛋上的灰，又摸了摸他的沖天揪。
“呼嚕呼嚕毛，嚇不著。”
小孩張大嘴巴，看著面前這個漂亮得不像是真人的大姐姐，連哭都忘了哭。
下棋的看下棋的一群人也都停了下來。
老街在平江路旁邊，街坊鄰居們外國人都不少見，但長這麽好看的外國女子，這輩子算是頭一回。
高跟鞋蹲下去，再站起來不太好方便，舍甫琴科紳士地將圖南攙扶起來，眾人才發現，這女子身旁居然還有個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外國男人。
直到一行人在巷子裏走遠了，老頭們才反應過來，紛紛議論起來。
“老宋家的孫子孫帶來個仙女似的外國小娘魚，會講中國話嘞，還有個壯健的外國後生。”
年輕人們伸長脖子望著圖南的背影，全都像失了魂似的。
小診所在巷子中間，進門一看，坐診的是個穿長衫的中年男人。
宋醫生沖旁邊藤椅上搖蒲扇的悠閑老人喊了一聲，“阿爹，俚搭來了。”
老人將眼睛睜開一條縫虛虛打量來人，“幫你奶奶煮飯去。”
年輕的實習醫生小宋撓了撓腦袋，不知道爺爺賣的什麽關子，他給幾個人搬來凳子，然後轉頭朝著院子裏去了。
圖南悠閑地環顧滿墻的錦旗，沒有一點被怠慢的不滿。
不管哪個年代，這些個老人家總喜歡三顧茅廬那一套。
“儂退居在家，還設了這麽個診所，真系唔簡單。”
吳儂軟語從紅唇中吐出，軟糯呢喃一般，舍甫琴科聽得耳朵都酥了。
宋老先生也差點從搖椅上掉下來，他坐穩身形，蒲扇也不搖了。
“俚是蘇州人？唔對，俚是新疆人，在蘇州落地生根滴？也不像，我被你弄得糊塗掉得了。”
眼看老人有了交談的興致，圖南轉過身來，微微一笑。
“我媽媽是巴西華裔，所以我從小就對中國文化很感興趣。”
有了混血同胞這個身份和一口流利的蘇州話作為橋梁，宋老爺子和圖南就這麽聊了起來。
從中醫藥理，到中醫現代化，最後再到中醫在運動醫學方面的貢獻，足足過了大半個時辰。
眼看著日頭都西沈了，宋老爺子才意猶未盡地結束聊天，他看向和坐診大夫隔著一個大背頭翻譯相談甚歡的舍甫琴科。
“我觀這位先生身材高大，體格強健，肌肉線條分明，應該不是一般人。”
幫完忙又悄悄回來的小宋上前附耳，“爺爺，你忘了，他就是我之前看球賽的時候說過的那個球星……”
聽到舍甫琴科是個外國球星，宋老先生一時技癢，他戴上老花眼鏡，“好好好，先來一套針灸，試試老夫的手藝如何？”
圖南當然也想看看宋老爺子的技術如何，只是之前不好意思開口，現在看他這麽主動，自然不想錯過這個機會，她走過去，拽了拽舍甫琴科的袖子。
“安德烈，幫我個忙。”
舍甫琴科自然是無有不應。
宋老爺子診斷舍甫琴科膝蓋有舊傷，針灸之後，又附送了一整套專業的馬殺雞。
等到重新穿回襯衫，扣上最後一顆紐扣，舍甫琴科臉上的神情已經從淡定從容變成了魂歸天外。
圖南差點噗嗤一聲，幸虧她及時捂住嘴才沒有笑出聲，但棕色水潤眼眸裏的幸災樂禍然瞞不住“飽受摧殘”的舍甫琴科，他緊緊盯著圖南，深色瞳孔中滿是意味不明的神色。
等到圖南和舍甫琴科從小隔間出來，宋老爺子已經收拾完自己的針灸包，他饒有興趣地來回打量兩人，最後把視線投回圖南身上。
“你的來意我早就從小黃那裏曉得了，三年為期，怎麽樣？畢竟人老了，總是有些念家。”
圖南沒想到這趟能這麽順利，她點點頭，“當然沒問題，一切以您的意願為準，我這就讓經紀人準備合同。”
小宋在旁邊焦急地指手畫腳，宋老爺子一開始還打算視而不見，直到孫子急得團團轉，他才佯裝恍然大悟的樣子，嘆了一口氣。
“我這位醫學院剛剛畢業的小孫子不成器啊。”
“我的醫療團隊還缺少一位顧問。”圖南非常上道。
宋老爺子先是一楞，隨即仰頭大笑，“好好好，俚這個小姑娘，真是個爽快人，千金易求，知己難尋啊，我老宋就去插幾年洋隊又何妨。”
宋二嫂摘下圍裙，笑著走過來，“俚個老頭子，今然拽起文來，三位貴客啊，介個辰光毋寧留下來吃飯伐？”
如果圖南只有一個人，她絕對會留下來吃飯，但舍瓦並不習慣用筷子，也不能讓主人家特意去買刀叉，所以她婉言拒絕了。
從老街出來，再走個幾百米，就是熱鬧繁華的平江路，李翻譯建議晚餐就選在這裏。
平江路歷來被稱為蘇州古城的縮影，位於鬧市區，所以外地游人非常多。
裸色細跟高跟鞋綴著光華璀璨的水晶鉚釘，哢噠哢噠踩在青石板上，說不出的優雅動人。
古色古香的街道和店鋪，路旁叫賣桂花糕、梅花糕、海棠糕的市井氣息撲面而來。
這個時候，外國游客還不像二十年後那麽常見，圖南一行人走過，眾人都驚呆了。
頻頻回頭的游客們差點撞在一起，旁邊的商販們差點把脖子扭成麻花。
“呦，爾等瞧瞧，神仙樣貌的外國小娘魚！”
路過一家評彈館，舍甫琴科停住腳步，館裏傳來溫婉的評彈唱詞，穿著深色長衫的男人拉著悠長的二胡，穿著曼妙旗袍的女人輕撫琵琶，輕聲軟語。
“雲兒片片升，船兒緩緩行，酒盅兒舉不停，臉龐兒醉生春，情至纏綿笑語溫……”
李翻譯覺得舍甫琴科一個外國球星，感興趣的應該不是聽不懂的評彈，於是他順著舍甫琴科的目光，看到了櫥櫃裏的衣服。
“這些衣服叫做旗袍，是中國的傳統服飾。”李翻譯用烏克蘭語說，“不過這裏不是旗袍專賣店，如果您還想看更多的樣式，可以去店裏面。”
圖南也看到了那些旗袍，正在思索間，舍甫琴科突然轉頭看向她。
“你穿起來一定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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