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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戀路十六夜·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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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戀路十六夜·6

失去曾經最珍視的情感, 和一部分有關最心愛的人的記憶的感覺其實很奇怪。

大概就是很沈重的墜在心口的一部分濕漉漉的液體突然彌散在空氣裏,心臟像是被風幹,一切都變得很輕盈, 也很無謂, 冬月暄覺得自己是一陣來去自如的風,扯斷了線的風箏, 沒有什麽能維系著她不逃離。

但與此同時,或許正是因為別的似乎都不再重要了,她開始正視自我, 重視自身的一切, 包括身體狀況和情緒是否保持健康,澀谷一戰的過分血腥究竟有沒有在心裏留下難以磨滅的苦痛。

冬月暄為自己量身定制了一份最為詳實的自我觀察指南和報告,嚴格地用數據來支撐,打算在有足夠的樣本數據之後可視化。

所有的想法和計劃在腦海滾過一圈,眼皮晃動得越來越快, 她掙紮在夢境和現實的邊緣, 終於清醒了過來。

她沈睡了將近三天。摸了摸嘴唇, 濕潤的,大概有人給她很貼心地餵過水和葡萄糖。

“醒了?”

脊背一僵, 冬月暄的耳廓蹭過一片柔軟溫熱的東西。她清楚地感覺到, 自己枕著的是一只肌肉線條利落分明的手臂, 而脊背正貼在一片炙熱寬闊的胸膛處, 敏感的腰部被另一只手臂牢牢地囚住,緊到她被身後人的體溫微微燙出了汗。

——沒記錯的話,現在是冬天了。

蠱惑人心的嗓音在耳邊反覆地蹭, 灼熱的氣息仿佛要把冬月暄的耳尖含住,簡直就像是大型危險的貓科動物, 狩獵完畢之後死死地將獵物圈籠在自己的範圍裏。

“……你先放開我。”冬月暄並不是完全失去記憶,可是她在看腦海中的那些記憶的時候,總有一種格格不入的、局外人的感覺,再暧昧再動人的場景也會因為情感的匱乏而顯得怪異,所以即便是知道身後人大概算是自己的未婚夫也沒有太大的感覺,“我們好好聊聊。”

“我覺得現在我和暄醬也可以好好聊哦——”五條悟扣住了她柔軟的腰.肢,翻松松軟軟一面煎得焦黃發香的年糕似的將她一把翻過來,眼睛對著眼睛,氣息勾著氣息,暧昧到再久一點彼此都會有不該有的生理反應。

“別鬧。”冬月暄把手摁在他的胸口處,盡管手感非常、非常好,她的內心也有所動搖留戀,但那無關情愛,卻還是相當堅定地推開了,並且努力地把自己往後挪,試圖拉開一個安全距離,“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而且不能是在床上。”

“暄醬要嫌棄我了嗎。”五條悟又湊近一點,感覺到冬月暄努力往後彎折要幾乎要凹處半圓的弧度了,才稍微收斂一些,“好吧,暄醬想要說什麽?”

手還搭在她的腰側,很燙,很大,好像一只手就能完全地握住她的腰。

占有欲十足。

壓迫感實在是太強了。她有一種無論如何他都絕對不會放手的危險直覺。

可是她現在沒有對他記憶,骨子裏的冷淡就不知不覺地溢出來了,哪怕他是五條悟,她曾經最最最在意的人。

“我們需要好好聊一下,澀谷事變中,我把我的部分記憶和全部對你的感情交換出去的原因。”冬月暄深呼吸一口氣,努力地支著身子坐在床上,嘗試著有氣勢地和五條悟對話。

提到這個他有些沈默,雖然仍然沒有放開手,卻也乖乖坐起來了,一頭白發因為洗好沒多久還刺刺的,氣質卻沒那麽兇。

……好、好大一只。

冬月暄陌生又新奇地往身後坐了幾寸,脊背沒留神一下子貼在了冰冰涼涼的墻上,凍得一個激靈。她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身上是睡衣,那件破破爛爛的戰服早就被某人幫忙換下來了。身上有一股甜甜的蜜桃的氣味,不出意外的話是他給她抹的身體乳的氣味。

他往前坐了幾寸,原本正合適的距離一下子又變得狹窄逼仄起來。

“簡單來說,就是暄醬太喜歡我了哦——”五條悟曳長了尾音,“暄醬想要重來一遍,所以這次換我來超喜歡暄醬了欸。”

“……我知道了。”冬月暄實在沒辦法繼續看五條悟掀動的雪色眼睫,匆匆地錯開視線垂眸,手指幾不可見地折了折,強行忍住想要撫摸那過分漂亮的眼睫的沖動。

胃中空空蕩蕩,饑餓在身體四周泛濫,和撕扯開巨大口子的食欲一並泛濫的是性激素分泌的欲望,胃酸侵蝕著還沒完全修覆的身軀,各種方面想要飽食的沖動愈演愈烈。

冬月暄閉了閉眼,想要不動聲色地深呼吸。

——這個男人性魅力太強了,就算她忘記了和他有關的一部分記憶,也失去了對他的情感,可是她的身.體仍然記得,甚至是迫切的渴望。渴望占有,渴望容納,渴望另一種意義上的博弈拉鋸,渴望壓倒性的勝利。

他沒說謊。

她確實很喜歡他,哪怕現在的她心海幹涸。

“暄醬餓了吧?”五條悟相當嫻熟地伸手摁在了她癟下去的胃部,指尖粗糙的繭劃開一道圓弧形的線,她劇烈地吸了一口氣,擺脫了他的接觸。

五條悟無辜地歪了歪頭:“這裏是高專宿舍哦,GTG的宿舍自帶一個小廚房,暄醬想吃什麽我都可以做哦——”

故意把一句話說得意味不明雙重含義,她的耳朵發燒,不知道是自己思想不對勁還是面前人促狹捉弄。

……再獨處下去絕對要完蛋。冬月暄的手抓緊了床.單,不冷不熱地從唇縫裏擠出答案:“我要出去吃。”

“嗯?是說去高專的食堂嗎?啊、啊,也可以哦,高專食堂的激辣咖喱飯蠻不錯的……”五條悟冰藍色的眼瞳裏晃過雲絮,顯然是在思索斟酌。

“不。”冬月暄不用想都知道咒術高專裏肯定處處都是他們的回憶,她要是敢現在逛高專,這個侵略性很強的男人肯定會把所有的事跡添油加醋地描述一遍。

明明已經忘記,她卻知道自己對他又一次很有好感,多相處兩下估計輕而易舉就會淪陷。

那多丟臉。她才不要這樣。

“我要去商場吃。”冬月暄忖度了一秒,“就我一個人。我其他記憶都是正常的。”

她說“一個人”的時候,他忽然又湊近了一點,目光看上去居然是在示弱,看上去就是黏黏糊糊的撒嬌的貓。後面的話順理成章地就完全說不下來了,因為她發現自己的心口因為這種目光而濕漉漉的,全身的細胞都叫囂著閉嘴別說話,快哄哄他。

雖然冬月暄無動於衷,但她有點明白自己大概是意志力最薄弱的典範了。

她必須要違抗真實想法來不去喜歡他。

她還沒無可救藥,所以趁他再發動撒嬌攻勢之前她就主動提出:“我想跟學生們一起吃頓飯,這樣總行了吧?嗯,我想想,要今年新來的一年級新生……還沒怎麽好好正式地相處過,這些都是很好的孩子啊。”

說得冠冕堂皇,其實都是私心。

私心裏不想和五條悟獨處,所以扯出一句他基本上無從拒絕的“學生們”,之所以是一年級新生而不是更熟悉的二年級生,大概是因為不熟的人總是更有距離感和分寸一點,彼此間有關的記憶也會更少,她和五條悟不會被更多的調侃問八卦。

而坐在鈴木家超豪華商場的壽司店裏的時候,冬月暄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沒用。

五條悟一開始就不動聲色地強硬地坐在她身邊,把難得想和女老師一起坐的釘崎野薔薇弄得無語撇嘴,摸了摸自己的左眼,奇怪的痛感讓她恍惚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才想起來自己畫了眼妝。

“奇怪……總感覺這只眼睛本來應該裝義眼的。”她嘀咕了一句,心裏莫名對冬月暄更有好感了一點。

“勞煩朝日和劄幌各來三聽——”冬月暄習慣性地喊,喊完了才怔了幾秒自己為什麽會喊這個。

旁邊的五條悟手指微微一動。

他立刻笑嘻嘻地跟著喊了一句:“朝日和劄幌不能訂哦,傷口還沒好全吶,就算硝子治過了也要自己愛護才行喔。不能喝酒啦不能喝酒啦暄醬~”

一聲“暄醬”喊得黏膩又濃稠,對面的一年級三人組都硬生生地戰栗了一下,一臉菜色,顯然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說起這個,”五條悟斜乜了三個可愛的學生一眼表示低調的警告,“暄醬現在的評級已經可以申請一級了哦。”

冬月暄楞住了。

她本來以為自己此生都無法再上升一級——那種桎梏的感覺很明顯,可是自從澀谷事變邀請特級咒靈彩婦人形進入身體強行突破之後,她似乎就感覺到了原先的“封印”松了一些。特級遙遙無期,但是一級唾手可得。

仿佛一下子“頓悟”,又好似她只是拿回了本該屬於她的東西。

“通緝令也取消了,我給那幫老橘子們反向下了通緝令哦,如果不想被血洗的話,該回家養老的就得乖乖回家養老。”五條悟語調歡快地說著很可怕的話,“誰讓他們現在弱得離譜嘛,更打不過我了。”

自從霓虹的咒力情況被調回原樣之後,原先畸形的咒術高層就有些難以為繼。

短短三天裏,五條悟一改原先作風,先是踢掉了無用機構裏冗雜的咒術官員,再將最關鍵部門的老橘子踢下臺,讓夜蛾校長上,還有幾個豁口他暫時沒想到讓誰來,轉頭一看正正好看到面色發青的七海建人,某白毛笑瞇瞇地右手握拳在左手手掌上一捶,就迫害七海建人上了位。

七海建人:“?”

他面色鐵青,然而知道這是無可退卻的工作,取下眼鏡來擦拭了幾遍,在高專學生們問起五條悟時,他用一種社畜的冷漠回答:“五條悟是個很值得信任的人,我信任他,但我不尊敬他。”

咒術師就是狗屎。

工作就是狗屎。

剩下的空缺被一一頂上,五條悟滿意地甩下爛攤子去等待冬月暄的醒來。

雖然爛橘子們還是占絕大部分,但是接下來都會是正向反饋,至少因為咒術高層迫害而傷亡的高專學生數目會大大減少。

改革總要循序漸進,比起原先看不到希望的情況,現在已經好上太多。

“所以接下來很少很少會有必須要GTG出馬的咒靈了喔,有的話憂太也會乖乖幫老師解決的啦~”五條悟在冬月暄的頭發上滿足地蹭了一下,“所以接下來老師我的唯一任務就是——一直一直陪在暄醬的身邊嘛~”

冬月暄被他突如其來的親昵動作蹭得一僵,嘗試著不動聲色地挪開,但是失敗了;因為五條老師笑瞇瞇地叉起三文魚懟到了她的嘴邊,然後自然而然地靠得更近了。

她不自在地瞥了一眼學生們,結果一年級生嫻熟地不去看對面冒著粉紅氣泡的場景,彼此之間談天說地,從馬裏亞納大海溝聊到好朋友的白貓貓被嘎了蛋。

冬月暄的心臟跳得很快;她很快就束手就擒,不得不咬下那一塊三文魚,然後不再嘗試著離他遠一點。因為她一做出疏遠他的舉動,就會得到成倍的貼近舉動。

換成別人來,她只會覺得窒息,可是當那個人是五條悟的時候,她居然有一種“我就應該讓讓他”的想法。

嗓子有點發癢,心臟也是,哪裏來的春天要發芽。

煙癮作祟。

她記得自己原先沒有癮,但這一刻或許是不同上癮之間的代償,她迫切地需要往唇舌之間放上東西。

“我出去買瓶飲料,我剛才問過了,這家店沒有。”某人的眼罩被修長的指松松懶懶地勾起,美到驚心動魄的蒼穹色眼瞳打量著她,像是在鑒別謊言與真相,冬月暄鎮定自若地笑了一下。

被放行。

但是坐在外側的五條悟沒有把長到過分的腿挪開的意思,笑得散漫又暧昧,像是想要看她怎麽樣跨過他的腿走到外面。

冬月暄覺得自己應該不喜歡他。

然而一顆心臟被他的笑勾得不聽話的亂跳,手心微微滲出了汗。她別開頭,為難地抿唇。想了半天才想起來這人現在喜歡自己,所以她應該有主動權才對。

大膽,大膽。

“讓我出去一下……悟。”她喊出今天第一聲他的名字,心尖發癢,仿佛火柴擦過沾滿紅磷和玻璃粉的紙盒側壁,“咻”地一下顫悠著冒出小火苗。

糟糕糟糕,她今天不想買打火機,可是火柴哪裏會販賣?

那一聲略有些顫抖的“悟”大概是正確秘鑰,他笑得很燦爛,長腿支到一旁讓她磕磕碰碰地走過去,衣料連著衣料,仿佛皮膚貼著皮膚,至少體溫黏著體溫。

在商場外轉悠了好幾圈,居然真的在最偏僻的角落找到了火柴盒。認真挑選了一盒浮世繪美人花魁斜斜倚在櫻樹下的貼畫,利落地拆了新買的煙抽出一支,在吸煙區擦亮火柴的那一瞬間喉間作癢,像是蝴蝶要飛出來。

一剎那的熾熱裏她想起他的體溫。

煙被點燃,她吸了第一口的時候,後頸就突然被一只寬大而崢嶸的手掌捏住了後脖頸。生命線的紋理好像比以前長了很多很多,她恍惚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也就喪失了第一時間逃跑的機會。

雪後青空的味道強勢地灌滿鼻腔和喉口,煙過肺,卻纏著新雪的綿密。

“真是不聽話啊,暄醬。”後頸被用力得摩挲了一下,她卻不知道自己那塊雪白的皮膚已經泛紅了。

而讓她心跳古怪作亂、住進千萬只雀鳥和小鹿的罪魁禍首此時還徐徐俯身,湊在她耳畔呵了一口熱氣:

“抓住你了,不聽話是要被懲罰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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