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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幫別人就是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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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幫別人就是幫自己

廚房裏陳梅正在切肉,她腿腳不方便,洗菜弄得地上一攤水。

何思為去廁所拿拖把,拖完地準備接過陳梅手裏的刀,卻被趕到一邊。

“去擇菜,你切肉粗得很,炒不熟還得便宜野貓。”

話剛落地,門口的人輕笑一聲。

何思為偏頭看見笑著的鄭思遠低頭進了廚房。

陳梅自然也看見了,開始感嘆。

“時間真是快,思遠你上次來咱家吃飯還是十年前吧?那時候我家何思桓還沒竈臺高,現在和你一樣,都要勾著腰進廚房咯。”

何思桓是何思為的弟弟,現正在上大學。

“還得謝謝何叔的手藝,那時候暑假天天吃他做的飯,才能長到一米八。”鄭思遠邊洗手邊誇人。

“瞎說,這孩子。你爸媽身高擺在那兒,就生不出矮子。”

陳梅把肉切好了,回頭看何思為一言不發地站在最邊上擇菜,眼看著她折了豌豆角的一半用來去筋,終於忍不住了。

“我的祖宗,豌豆角有一半都被你撥進垃圾桶了。拿過來我弄。”

“弄什麽呀,提拉個腳,再摔一跤怎麽辦?”何思為沒好氣地說道。

陳梅的腳是半個月前摔的,就是在這廚房裏。

“我用矮凳把我腳放得好好的,怎麽會摔?”

陳梅不知道自己女兒哪股邪火發了。

旁邊的鄭思遠看了眼何思為,心裏立馬明白怎麽回事,低聲問道,“陳嬢,我是不是給你們添麻煩了?要不我回家吃吧。”

“什麽麻煩不麻煩?你不來我們娘倆也得吃飯,別去麻煩你奶奶。再說我就是做做準備工作,一會兒你何叔回來炒菜。”

陳梅也反應過來自己的熱情過了頭,臉上訕訕的,提著腳往外走,也沒繼續在廚房裏待著。

屋裏剩下鄭思遠倚在門口看著繼續削土豆的人,廚房裏比外面更加悶熱,幾縷發絲從她的耳後滑落,脖子上的汗黏住了發絲。

估計是弄得她脖子癢,她歪了歪脖子想把頭發甩開。

“你有病?”

何思為的眉頭緊鎖,目光緊緊盯著鄭思遠那只輕描淡寫地捏住她發絲的手。

她的手裏攥著一個剛削好的土豆,土豆的表皮還殘留著一些濕潤的泥土。

鄭思遠並沒有被何思為那嚴肅的表情所震懾,反而似乎更加悠然自得。

他輕輕地,如同撫摸琴弦一般,將何思為散落在耳邊的頭發劃到耳後,指尖在不經意間還輕輕地捏了捏她的耳垂。

她舉著土豆,準備向鄭思遠砸去。

然而,就在這一剎那,鄭思遠卻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他並沒有躲避,而是緩緩地起身,輕輕地後退了兩步,走出了廚房。

何思為從心底生出一股無力感,就像一拳打到棉花上。

思為超市在老街的最末端,往上是石板街,往下便是最普通的居民房。

相比於上街的全是古老的吊腳樓,下街一半居民房一半吊腳樓讓人覺得更有生活氣息。

傍晚大夥兒沒事就喜歡坐在屋檐下打會兒牌,或是在路邊下會兒象棋,偶爾還能沿著小巷去江邊釣魚。

超市斜對面是鎮上的一所初級中學,裏面只有幾百個學生,幾乎都是住校,到了周末才是超市生意最好的時候。

超市不大,兩間門面,一間擺了米油糧面和日用品,另一間擺的全是中學生喜歡的零食。

何思為備好菜出了廚房,正好看見陳梅從貨架上拿了一包幹脆面遞給鄭思遠。

“思遠是不是餓了?先吃點零食墊墊。”

鄭思遠倒是沒猶豫,撕開了包裝袋拿出來吃。

這畫面真夠可笑的,一個一米八的男人穿著襯衫西裝褲,一看就是剛從什麽高級會議上下來,居然坐在她家超市門前的草凳上吃幹脆面。

何思為走上前,輕飄飄的一句,“這裏面棕櫚油可不少。”

陳梅雖是聽到了,但沒明白,“什麽油?”

“就是吃了容易長胖的油。”

鄭思遠解釋完臉色不變,微笑地看著走遠的人。

上次提起棕櫚油還是兩人去逛超市的時候,何思為喜歡囤速食產品,泡面、螺螄粉和素食飯都往購物車裏扔。

跟在身後的鄭思遠會逐一拿起這些食品,仔細地查看配料表,然後向何思為解釋哪些食品中含有過高的棕櫚油成分,這些成分不僅可能導致肥胖,還可能增加心血管疾病的風險。

聽得何思為直搖頭,她知道鄭思遠是個對生活品質有著極高要求的人,他的這種習慣源自他母親於詩雯的嚴格教育。因此常常到了結賬的時候,購物車裏只剩下新鮮的蔬菜、水果、肉和豆類。

“啥長不長胖,她和思桓從小就吃這貨架上的東西長大,沒見變成個胖子。特別是她,瘦得跟猴兒一樣。”陳梅對自己女兒的話不以為然。

從屋子裏出來的何思為剛好聽見這句話,臉色不悅,正想開口,卻被鄭思遠打斷。

“何叔什麽時候回來,一會兒我去接他吧?”

“不用,你何叔摩托車裏有雨衣,淋不著。”

陳梅嘴上這麽說,可看天黑得很快,眼看就有一場大暴雨來臨,心裏還是擔心。

等了十多分鐘,見還沒丈夫的影子,陳梅坐在貨櫃邊朝門市外邊的女兒念叨。

“為為,給你爸打個電話。問他什麽時候回來做飯。”

此刻的何思為正看著天空一點點變暗,仿佛一張巨噬深口隨時要吞沒世界,背後生生地引出一絲寒意。

她的思緒被拉回現實,從草凳上站起來準備回屋裏拿手機,突然眼前一黑,急忙拉住旁邊的門簾。

不遠處的鄭思遠快步向前,何思為緩緩睜開眼,拂開面前的手,繞過他進了屋裏。

剩下鄭思遠拿著幹脆面的手僵在半空中。

他不在意,坐在何思為剛坐過的草凳上邊吃幹脆面邊吹風。

屋子裏的陳梅還在不停念叨,“這老何,下班快一個小時還不著家。”

“媽,爸說他在鎮口幫忙拉電桿呢。一會兒就回來。”

何思為站在樓梯口喊,沒打算再出來。

“你爸也是,人家差他那點勞動力?家裏還有老弱病殘等著他,他不知道?”

“要不我做吧。”何思為說。

“讓你爸做,思遠好久沒吃他何叔做的飯了。”陳梅堅持道。

一場大雨來得猛烈又讓人覺得痛快。

何軍在暴雨來臨的前一腳進了雨棚,看見妻子女兒都在街沿站著看雨。他跑了幾步進屋子裏,笑瞇瞇地分享著自己的幸運。

“我看著那片烏雲就要落頭上,轟了油門才沒被淋著。”

說完看見門前還有一人正起身朝他走來,隔近了才看見是鄭思遠。

“何叔。”鄭思遠笑著喊人。

“你小子什麽時候回來的?”

何軍走上前拍了拍鄭思遠的肩膀,“你爸媽身體最近還好吧?”

“好得很。我爸那身體比我還好。”

“臭小子,盡瞎說。吃飯了沒?”

何軍把頭盔遞給女兒,拿著女兒遞過來的毛巾擦臉。

“上哪兒吃去,一家老弱病殘都等著你做飯,你偏要去幫別人拉電桿。”陳梅故意打趣丈夫。

“幫別人就是幫自己。”

何軍的話音剛落,超市裏的空調和冰箱突然響起來。

“你看是不是,這不,電來了。”何軍一臉驕傲。

“是是是,沒你拉那兩下,這電得明年才來。”陳梅堵他的話。

何軍“嘿嘿”一笑,沒繼續說,轉身進了廚房。

“還好是來電了,再不來電,我冰箱裏面那些雪糕化成水就賠了本兒了。哎,思遠,吃不吃雪糕啊?”

陳梅朝屋外喊,她站在冰箱前看不到屋外的鄭思遠。

“不吃了,陳孃,幹脆面還沒吃完呢。”鄭思遠坐在草凳上大聲答道。

“一包幹脆面吃這麽半天呢?”陳梅小聲嘀咕。

何思為跟著何軍進了廚房,看著鍋邊的兩盤辣椒,到嘴邊的話沒說得出來。

沒一會兒,四菜一湯就上了桌。青椒炒肉,辣炒回鍋肉,辣炒豌豆角,魚香茄子,絲瓜肉丸湯。

幾人圍坐,只有何軍沒有碗和筷子。他掀開衣服,露出肚皮,汗水從他的額頭上泌出,笑呵呵看著其他人動筷。

“思遠是不是不能吃辣?”陳梅問。

她看見鄭思遠一直拿紙巾擦汗,只敢夾不辣的魚香茄子。這麽多年沒在一起吃飯,難免記不住對方的飲食習慣。

“能吃能吃,好久沒吃何叔的飯,胃還沒反應過來。”鄭思遠咧著大白牙解釋。

“叔再重新給你炒兩個不辣的菜。”何軍說完就要起身。

鄭思遠拉住他,“不用麻煩,叔。我能吃,真的。”

“什麽麻煩不麻煩,你叔就是幹這個的,讓他弄。”

陳梅說完給何軍使眼色,示意他趕緊重新炒。

旁邊的何思為全程像一位旁觀者,她以為自己早就對這些畫面免疫,可再次出現在面前,她依舊感到不適。

就像過去的那些日子一樣,何家人以鄭家人的需求為第一生產力。

直到看到蹲在角落裏削土豆的何軍,她開始後悔自己的惡作劇,應該早一點提醒父母,他們的“貴賓”不能吃辣。

她放下碗走到何軍旁邊,看著他背後的衣服由於長期汗漬的浸泡,中間的花紋早不如兩邊明顯,後腦勺已經能看出根根白發。想到他在單位廚房裏熱了一天,又去幫人拉電桿,還沒歇口氣就來炒菜,心裏莫名一酸。

“爸,我來吧。”何思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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