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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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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北峰地牢大門外。

虞聲聲正蹲在草叢裏,溫習方才王一一說過的計劃。

“你確定這計劃能行嗎?”她總覺得有點掩耳盜鈴的架勢。

王一一拍拍胸脯:“放心,我試過,保準成功。”

話音落罷,他便先一步起身,挺胸擡頭往地牢大門走去,虞聲聲緊隨其後。

身穿紅色道服的兩人雙手背在腰後,不急不緩地走向門口看守的兩名北峰弟子。

“站住,地牢重地,閑人勿進!”一名身材高大強壯的北峰弟子將劍橫在身前,攔住他們的腳步。

王一一卻怒喝一聲:“放肆!這可是大師姐!你們怎麽這麽不懂禮數,敢攔我們?!”

他有模有樣的架勢讓兩位北峰弟子怔楞,互相對對眼神,疑惑道:“什麽大師姐?”

王一一從懷裏取出一枚黑色手牌,從他們眼前晃了一眼:“看見沒?這可是掌門的令牌。我大師姐可是掌門的首席大弟子,一直隨掌門閉關,你們是新來的吧?沒聽過也不怪你們。如今大師姐已經被安排在北峰掌事,今後便會同你們多多接觸。”

他很快收起手牌,又拿出另一枚紅色的玉佩,上面鐫刻了一個金色的“戒”字。他往前走幾步,傾身附在兩名弟子耳邊,悄悄道:

“大師姐剛剛掌管戒律堂執事一職,日後你們有什麽事還得仰仗她,可別在這個時候將她惹急了。”

看見兩個弟子的表情開始轉變,他又往旁邊側身一站,露出身後的虞聲聲,擺出恭恭敬敬的態度:“大師姐才出關,今日就是奉掌門之命前來探查地審問被關押的那個南峰弟子。還不快開門?”

兩個弟子半信半疑地看向帶著帷帽的人。

這女子的確身穿北峰道服,一只手握著腰間的佩劍,另一只手負在身後,帷帽白紗遮住她的樣貌,只隨著微風而動,瞥不見裏面的人。但從她的身形和氣質來看,應該不會是普通弟子。

尤其是她那佩劍上的劍穗,黑色短穗同掌門的佩劍很是相似,再加上王一一拿出來的令牌,讓人不得不信服。

個子稍微矮一點的弟子按住一旁高狀弟子的手,將劍收起,笑著說道:“既然是大師姐,那我陪大師姐一同進去……”

“不用了,大師姐所談之事涉及門中機密,待審問之後我們自會找各位長老商議。你二人還是好好守在門口,莫叫那些南峰弟子來搗亂,給我們指明人在何處即可。”

王一一想好的說辭的確派上了用場。

高個弟子點頭也表示認同:“我們的確不得擅自離開。就請大師姐和這位……師兄進去審問,往下走兩層,左邊轉彎最裏面一間就是了。不過那小子嘴巴嚴,什麽都不交代,大師姐要小心他使詐。”

王一一滿意地擺擺手:“今日你們倆表現不錯,之後若是戒律堂有職務會考慮考慮你們的。”

說罷,沒管兩位弟子喜笑顏開的表情,便和虞聲聲一前一後地進到地牢之中。

一下到地底,便聞到一股腐爛難聞的味道。

王一一用袖口捂著鼻子壓低聲音:“虞師姐,你快去找他,我在這守著望風,萬一外面有北峰的長老來,我好通知你。”

方才他的一番口舌之辯讓虞聲聲此刻對他的信任度高漲,她拍拍他的胳膊,豎了個大拇指:“我的錢花的值得。”

她把礙事的佩劍扔到他懷裏,自己拿著裝好旋清膏的小藥瓶便繼續往下走一層。

地牢不知道有幾層,裏面空氣稀薄,又充斥著血腥味和腐爛的臭味,讓人覺得不適。

她捏著鼻子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一只手抓著快要拖地的裙擺。

花了錢買的衣服,可不能弄臟了。

黑漆漆的地同她鮮紅的裙擺相違和,這地上到處都臟兮兮的,不知道是多少人的血,或許還有不知名的汙濁物,一不小心就會沾染。

恍惚間她看見盡頭有一道白色的身影不知從哪冒出來,先她一步到了牢房裏面。

還有人要找陸望?

為了不暴露自己,虞聲聲只好往後退,躲在臺階口,靜靜地等待。

-

來者便是身穿一襲白衣的升雲宗掌門,他閃身跨進牢門,站立在離陸望不過幾步的距離之處,低眸看著他,眸中閃動著道不明的光。

對方對於稱呼的排斥實在是在他意料之外。他動唇,想解釋那名字的糾葛,但到底是說不出來什麽,好像現在說起那些過往都盡顯蒼白無力。

“即便被除名,你也依舊是沈家的孩子,叫了十年的阿確,早已經習慣了,不如——”

“不如重新習慣叫我陸望。”

掌門怔楞,失笑道:“你這脾氣還是同你阿娘一樣。”

他本想重新拉近距離,卻不料只換來一陣沈默。

“北峰的長老都同我說了。我斷然不信妖魔是你放進來的。今夜我便會召集眾長老商議此事,你放心,自會還你一個公道。”

他想伸手拍拍他的肩,卻瞧見他青綠色的衣服上盡是骯臟的血汙,眉頭緊皺,“他們怎麽可以動用私刑?實在是——”

“舅舅——”

陸望睜眼,擡眸望向他,那一汪無波無動的水色帶著最刺骨的寒意,圈住對視者,企圖將對方拉進無盡昏暗的深淵一般,泠泠輕語又仿若厭倦一切,沒有任何留戀:

“阿娘讓你故意將掌門令牌給我,就等著我原形畢露,私自打開結界那天,這不是正如你們所願嗎?”

“我到底是不是與妖魔為伍,在你們心中不是早已有了答案。”

“哪來的公道還我?”

他扯扯嘴角,涼薄笑意背後的輕蔑毫不遮掩。

“你怎麽……”掌門訝異,眼皮一跳,按下心中的不安,沈聲道,“但我不同意你阿娘的做法,可……你阿娘自有她的考慮,你若怪她——”

他頓了一下,細細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卻又有些陌生的外甥。

他閉關不過半載,驚覺陸望眉眼變得竟有些生疏。短短半年,他和被自己帶上山來時的樣子宛如兩人。

之前的陸望,還是個不甘與難受都寫在臉上,不喜歡與人親近的少年,待在被人遺忘的角落,帶著憤恨之色,企圖找尋自己的位置。哪怕被沈家那般對待,他也一次次討要那苛待背後的答案,始終不願意相信阿娘會拋棄他,沈家會憎恨他。

可現在,他好像什麽都知道了似的,平靜地接受一切,甚至自甘受傷,臉上也看不清真實的情緒,提起這些事情也都漠然。

“你原來已經在怪她。”

掌門手指一顫,不願見到的事情終是不可避免地發生了。他長嘆一聲,背著手化作一道煙,消失不見。

而陸望垂頭閉上眼,陷入這孤寂之中。

怪她……他自嘲地笑出聲。

他有什麽資格去怪她。

不過是被沈家拋棄的棄子,不過是被親娘毅然扔下的魔族血脈。

若是從前的陸望,他或許還不甘心地去控訴這些不公的對待。

但現在不必了。

在當初阿娘用那厭惡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時候他就應該明白的。

他們心中早已經有了答案,不可偏移。

不過這些,都不是他這次來的目的。

他只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與他們都無關。

片刻過後,安靜的牢房闖入新的客人。

她咋咋呼呼地跑進來,或許是前一個人走時忘記重新打開結界,於是她便輕易地走到他面前蹲下,伸手搖了搖他:

“餵餵,陸望?聽得到嗎?不會燒死了吧?”

陸望睜眼。

虞聲聲穿著一身紅衣,戴了個白色帷帽,輕紗被她用手撩起,露出一半臉,神色焦急:“我給你帶藥來了,治療灼傷的。你用了可就別怪我上次說的話,不過我要聲明一點,我這不是對你好,我只是有顆該死的良心,見不得——”

她自我澄清的話淹沒在突如其來的懷抱中。

陸望拉住她的手腕,輕輕一帶,身子往前傾,便和她抱個滿懷。

輕紗揚起,露出少女詫異的眼眸,手裏的藥瓶摔落在地,與地面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一如她不受控的心跳。

她雙手滯空,指尖距離他的衣襟不過短短幾寸,卻似已經感受到他身體而僵硬。

陸望的下巴埋在她頸窩處,一只手緊緊環住她的腰身,另一只護在她後頸。

他閉上眼,鼻尖貼近她身上的淡淡花香。

“你還是來了。”

和那次一樣。

一樣的紅衣,一樣的白紗。

都是她。

恍若隔世t的畫面再一次浮現,盡管過了這麽久,也好像只是發生在昨日。

那次的她也是這般闖進來,只是不一樣的是,她沒有將自己搖醒。而是在他感受到一陣冰涼後,睜眼瞧見帶著帷帽的女子在為自己上藥。

在她不註意時,他伸手撩開輕紗,看見了少女驚慌的雙眼。

“餵!哪有你這樣的,沒看出來我故意不想讓你知道我是誰的嘛?!”她氣不過,幹脆將帷帽取下,把手裏的藥瓶丟給他,氣鼓鼓地起身。

陸望猶記得,他也是這樣坐在地上,背靠著墻,聽見她說:

“不過我要聲明一點,我這不是對你好,我只是有顆該死的良心,見不得你是因為我而受傷。畢竟是我要私自下山的……總之,你千萬別感激我!記住啊,千萬別覺得我好啊!就當我那這藥換你當時給我的令牌了。”

但現在,他將她抱在懷裏。

那件最重要的事,關於她,也關於——

他的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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