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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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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元卿。”

李敬堂快步走到顧洵所居屋子的內間, 剛開口,就發現顧洵與昔顏對視而坐,還挨得挺近。

腳步頓了一下, 李敬堂見到這個場面,本意想轉身離開。

轉瞬又想到要與顧洵所說之事有些急, 李敬堂便裝作無意, 徑直走了進去。

“敬堂兄, 何事如此急匆匆?”

顧洵讓昔顏扶她坐起, 問向李敬堂。

“京城快信,急召老師回京!”

李敬堂也是剛剛才收到這封快信,馬上轉給了顧典。

顧典看後,便把信箋遞給李敬堂, 他便看到了上面的內容, 這才快馬加鞭地來告訴顧洵。

顧典到此地不過三日,已經讓顧洵人仰馬翻。

幸好顧典馬上就要回京了,否則顧洵不知道後面還會發生什麽。

“嗯,我知道了,我一會兒就更衣, 去見父親。”

顧洵的語氣,明顯比之前輕松許多。

“嗯,我來知會你一聲便回去,還要給老師整理行裝。”

李敬堂後退兩步, 轉身要走,忽然又想起什麽, 轉回身來看向昔顏。

“阿顏, 你今日準備些路上便於攜帶的飯食,給老師備上, 需要什麽食材跟小廚房說便是。”

昔顏一楞,正想開口說些什麽,李敬堂已經轉身離開了屋子,又只剩下顧洵與昔顏二人。

等昔顏回過神來,才想起顧洵剛才說要更衣來著。

昔顏一想,這裏也沒有其他人,難不成顧洵要讓她幫忙?

顧洵不經意間側身,恰好看到昔顏那清澈的眸子裏,似乎有些局促閃過。

通透如顧洵,他頓時心下便明白過來。

“阿顏,你回去準備知州大人安排的飯食吧,我這邊有小廝照顧,你不用掛念了。”

聽到顧洵這話,昔顏立刻松了口氣,連忙嗯了一聲,又去門外喊了小廝進來幫忙,這才放心到小廚房去了。

昔顏再次見到顧典,是在次日清晨的知州府大門外。

幾聲有力的馬嘶聲中,一匹棕色的駿馬,拉著一輛黑木車身的馬車,出現在府門外的大道上。

“老師,回京這一路,少不了奔波勞累,請您要註意多休息,保重身體。”

李敬堂向一身常服打扮的顧典,深深彎腰,施了一禮。

“你不必多禮,給我盯好元卿,必不能出什麽亂子。”

顧典伸出雙臂,扶起李敬堂,意味深長地囑咐道。

“老師請放心,元卿猶如我兄弟,我自是不能放任不管。”

李敬堂爽聲回道,然後,又貼近顧典耳邊,低聲說道。

“昔顏這次來,我就把她留在府裏,必不會讓她再回清淵縣衙了。”

“嗯。”

聽到李敬堂的安排,顧典點點頭,十分滿意地彎起嘴角,露出來昔顏第一次見到的笑容。

越過李敬堂的肩膀,顧典又看向被小廝扶著站在一旁的顧洵。

“洵兒,一切都聽敬堂安排。”

顧典對顧洵說話的語氣,明顯沒有對李敬堂那種慈祥關愛,稍顯嚴厲苛刻。

“好的,父親。”

顧洵三日來,第一次出屋,早晨的陽光並不十分刺眼。

但顧洵久不見陽光,仍舊有些睜不開眼。

顧典馬車啟程,顧洵擡起右手遮了遮射來的陽光,眼睛微微瞇起,不知心裏在作何盤算。

陳思昨日就回了縣衙。

一到縣衙,陳思便一頭紮進文書堆裏,在一排排架子上翻找著顧洵想要的魚鱗圖冊。

終於,在架子的最高一層,陳思登著梯子伸手夠下來一疊淡藍色封面的線裝冊子。

拂去冊子上面的落塵,陳思看到上面記得大字顯了出來。

清淵縣魚鱗圖冊。

顧典離開知州府這日早上,陳思也派人快馬加鞭將這幾本魚鱗圖冊送到了顧洵的手上。

顧洵後背的傷口已經結了痂,可以披上衣服,在書案前稍稍坐一小會兒了。

陳思送來的冊子,被放在一個木匣子裏。

抽開木匣子上的蓋板,“清淵縣魚鱗圖冊”幾個字,映入顧洵低垂的眼簾。

這邊是顧洵要來反擊鈔關的東西,看到它時,他心中猶如潮湧,千萬件事情瞬間千絲萬縷聯系起來。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從木匣子裏取出這幾本冊子。

顧洵翻開冊子,仔細看著這裏面的每一頁。

魚鱗圖冊所記載的內容,是清淵縣轄內房屋田地、山林池塘的位置。

為了便於識別,沒處田產均被逐一繪圖,並標明了田產所對應名稱、面積、擁有人。

這本小冊子,其實就是縣裏土地的登記簿。

因冊內所繪之圖,狀似魚鱗,由此得名魚鱗圖冊。

這幾本圖冊,涵蓋了近幾年清淵縣所有田產的變化。

指尖翻轉冊頁,縣內所有田地已被顧洵熟記於心。

木匣子裏,魚鱗圖冊的最下方,是一封寫著“顧洵大人親啟”的信箋。

那日陳思離開之際,顧洵又悄悄囑咐讓他去查一件舊案。

這封信,便是陳思所查舊案的案情。

拿起信封,抽出信紙,工工整整的楷書,映入顧洵漆黑的眸子中。

五年前,本朝八大鈔關的首官輪值。

清淵鈔關作為八大鈔關之首,是保證國家銀庫t充盈的重中之重。

為此,戶部專門在清淵鈔關設立榷稅分司,主管征收過往漕運船只商稅。

主官便是鈔關主事,官位列正四品,由皇上欽點。

當時,有兩位合適的人選,進入皇帝視線。

一位是漕運司最年輕的正五品漕運官許德昌。

另一位是戶部總部的郎中,同樣正五品的杜遼。

許德昌是皇上登基那年欽點的狀元郎,辦事深得聖心。

杜遼則是當朝寵妃杜氏的親弟弟,作為外戚也是深得聖寵。

關鍵這榷稅分司隸屬戶部直管,杜遼本就是戶部郎中,自然近水樓臺先得月。

清淵鈔關每年征收的漕運稅銀有十萬兩之多。

或許皇上慎重考慮後,決定不想讓外戚插手。

又或許,是皇上更信任許德昌些。

最後,皇上定了許德昌接任榷稅分司的主官,而非將此事視如囊中取物的杜遼。

誰知,許德昌到任不久,清淵縣就恰逢多年不遇的夏季旱災。

運河水枯,不少漕運船擱淺在清淵碼頭,擁堵河道。

後續商船無法北上,鈔關的漕運商稅大量減少。

擱淺在清淵碼頭的各式商船中,載著瓷器、布匹、木材等的船只倒還可以等。

那些載著糧食、牲畜等的船只,面臨的便是酷熱之下,貨物變質、牲畜損耗。

官船押運的都是官家之物,就算損耗了,也有官家聽著損失。

而私船就沒這麽幸運了。

貨物毀損了全是自己的,擱淺時間越久,損失越重。

有一艘從南方往京城運送水產的私家貨船,正好擱淺在清淵縣碼頭。

河水枯竭,水產又需要水源才能存活。

百般為難之下,這艘貨船船主便找到了許德昌。

請許德昌幫忙在縣裏找些水源,讓水產多活幾天,等候上游放水,繼續北上。

清淵縣內河段擱淺的船只很多,急需解決水源困難的,也並非這一只船。

這船主與許德昌恰好是同鄉,雖然沒有找到水源,但許德昌修書幾封,聯系了縣裏的幾家大酒樓。

酒樓老板很給許德昌面子,當天就帶著人,大張旗鼓地到了運河碼頭,把這一船的水產,全部買空。

船主的問題解決了,但不知是誰將這個消息透露給了其他擱淺船主。

這些船主們自然是覺得許德昌徇私情,聯合起來到鈔關鬧事,要求許德昌同樣幫他們解決貨物的問題。

清淵縣不大,單這一船的水產,就出動了最大的大酒樓——醉香樓,足夠他們消耗十天半月的,已經再無能力接受其他貨物。

一日清晨,船主們鬧到了清淵縣衙,要求給個說法。

前任知縣董坤見鬧事太大,就派人去鈔關,請許德昌露上一面,先把事情壓下去再說。

為許德昌守門的小廝,清晨起來,便看到許德昌又像往常一樣伏案而眠。

許德昌自從到了清淵鈔關,日日辦公到深夜,伏案而睡也是常事。

看到縣衙來了人,小廝便進去準備推醒許德昌。

誰知,一推再推,許德昌是怎麽喊也喊不醒。

小廝心頭一跳,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指,放到許德昌鼻下,頓時嚇得跌倒在地。

原來此時的許德昌,早已鼻息全無。

自此,船主的鬧事被壓下去了。

許德昌也背上濫用私權謀利的罪名,畏罪自裁。

皇上不信許德昌會以權謀私,更不信他會自裁。

當時北方邊界戰事吃緊,朝中不易大動幹戈,只能以許德昌的死草草結案。

皇上重新讓杜遼接管鈔關的榷稅分司,以穩定漕運稅收。

五年來,杜遼確實經營鈔關有方,漕運稅收比五年前翻了不止一倍,深得聖心。

合上信箋,顧洵闔上眼,閉目休息。

但顧洵腦中卻沒有停歇,舊案與魚鱗圖冊,幻化成具體的圖影,在他的腦中走馬燈似的輪番上演。

總覺得缺少一條最關鍵的線索,能將顧洵心中幾個事件串聯起來,逐個擊破疑點。

坐在椅子上,顧洵沈浸在思索中,忘記自己背部有傷。

慣性一仰脖子,只覺撕裂感襲來,顧洵背部頓時吃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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