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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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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她像年輕時的橫沖直撞, 不顧一切,一浪勝過一浪的海水將她卷入海中。可風會停,浪會止, 在一個又一個醒目紅燈前剎車, 她又被慢慢卷回岸上。

鄭月昭幾乎不用思考, 右轉, 直行,直至小區門口, 保安認識她, 道閘門也認識, 緩緩擡杠。她滑行到車庫, 打開車載音樂,默坐著。

她回憶了很多, 單單一年,怎麽就有那麽多情緒和事情, 怎麽就能那麽深入她的心。直至這一刻, 她才清晰明了感知到, 他在心中究竟有多深的位置。

她關了音樂, 撥通電話。如果他有所感應, 如果是他所謂的緣分,深夜又如何。

在鈴聲響起的最後幾秒,在她欲手動掛斷前,電話接通。

成恒宇下午時分入睡,到深夜是半夢半醒的狀態。所以t那道音量極低的鈴聲,輕而易舉將他從夢中拉回來。他幹啞的嗓音被電磁波傳到她的耳畔時, 淚腺被刺激,嗓子收緊, 雙眼一下就紅了。

她緊咬下唇,將淚憋回去,她只是想問他好不好。

成恒宇淡淡說:“好。”

“痛嗎?”

“痛。”那句還好在嘴邊掉頭,他換了惹人憐憫的語氣。

事情概況,她已然得知。其實也不知道該問什麽,就這麽頓著,他也不說話,彼此的呼吸聲在深夜裏放大,好似跨越空間,是在彼此耳畔撲灑。

她在腦海裏重塑當時畫面,不斷試想,延伸各種結果,各種不同情緒在最後匯聚成——還好,萬幸。“你下車去買什麽藥?”

“最近應酬多,胃不舒服。”那天,是他獨自開車,好在司機休假,無人傷亡,這才是萬幸。

譚佳域很早前就說過,要學會討乖,示弱,讓她心軟。鄭月昭本就是嘴硬心軟的姑娘,他知道的。

她像憋了好久,開始數落他,不愛惜身體,唾棄酒局飯局,說他也不省心。還不夠,她忿忿吐槽電車司機,甚至電車品牌,以及電動車,所有跟這場車禍有關的一切,被她痛罵,包括他。

她設想:“但凡再倒黴點,你早兩分鐘上車,或晚些時間,是什麽後果。”

她深吸口氣,“爸媽和爺奶的年紀都那麽大了,光是試想白發人送黑發人,多讓人痛心!你就說,能不能愛惜身體,珍惜生命!”

他一口應著,說好好好,我以後少喝酒少應酬,愛惜身體。可是他更想問:“那昭昭會痛心嗎?”

問不出口。

成恒宇轉而問她在哪裏?

他聽到車軲轆碾壓放大的聲音。

鄭月昭頓了下,“在夜店,聽童知茜說,新開的店,都是翹屁嫩男服務生,我看看能不能帶一個走。”

成恒宇沒來得及說話,電話被掛斷。

沒了人聲,房間浮動的沈寂,他的清醒在深夜被放大。

半坐著看手機,有一連串未回的微信。

郭緒為截圖鄭月昭發的問句,【瞧,舊情還在。】

【嘶……我是不是也來這出,我家童童也會回頭?】

成恒宇沒回,退出來,是成媽的微信。

她很著急,說鄭月昭隆重打扮一番給蘇淳安過生日去了,她說蘇淳安要告白,他們會在一起。她的兒媳婦終究要成別人的了。

——

那天後,蘇淳安不再日日來,花沒了,下午茶也是,方敏清先察覺,偷偷同侯鑫講。

侯鑫不怕被罵,吊兒郎當在午飯時發問,“好些天沒看到安哥了,昭姐你們怎麽了?”

“沒怎麽。”

“分手了?”

沒在一起,何來的分手。鄭月昭直說:“怎麽的,著急匯報給誰?”

侯鑫心虛縮了縮頭,“什麽匯報?亂講!”

鄭月昭不是不知道,侯鑫被成恒宇收買,她和蘇淳安的進展一直在他的掌控呢。

要說怎麽知道的,要從他跟團沙漠行那事說起,她回來左思右想,直到她用侯鑫工位的電腦傳資料,看到了他給成恒宇發的鏈接。

他們也沒聊什麽,或者是他刪了,鄭月昭只看到鏈接,以及那句好。

後來某次下午,成恒宇來了,鄭月昭眼風掃向侯鑫,後者心虛,分明讀懂她的意思,不能辯解,張嘴就會證實他是間諜。

不過這次真和他無關。

二樓的小夥伴在忙,她去車裏,問他來做什麽。傷筋動骨一百天,事情過去一個多月,他的腿上綁著石膏。

成恒宇說:“好久沒看到你,想見你。”想你,想見你,所以來了。

身殘志堅的男人,這幅模樣明顯從公司過來,“傷成這樣還在工作?”

“偶爾過來開個會。”他避重就輕的回話。

鄭月昭看著人這番模樣,也說不出惡話,嘆口氣,讓人等著,她去拿包。陪他吃個飯而已,陪病號而已,就算這個病號是不熟的普通朋友,她也是不忍心拒絕的。

但她想了想,外面餐廳重油重鹽,不適合病號。讓司機開回家。這段日子,鐘點阿姨一日三餐準點做,食補。

只是她太久沒去過那個家,有些恍惚和無所適從。

車子穩當停下後,司機開門拿出輪椅,成恒宇在其攙扶下,慢慢挪動。

隨後,輪椅交給她。

成恒宇問:“那天找到心儀的男模了嗎?”

她隨口胡謅,哪兒記得。“哪天?”

“你在我家樓下打電話那天。”他不嫌事大,“還記不起來?蘇淳安告白那天。”

鄭月昭將人推進電梯裏,刻薄說話,“傷的真是腿,不是嘴?”

是某天他白天路過,保安提了一句,他才知道。而那麽晚出現,顯然告白失敗了。

他心情大好,按捺著,直到今天來尋人。

電梯門開,她將人推至門口,問他密碼。他只說:“你的家,你知道的。”

當初離婚分割財產,這套房產也挪到她的名下,人一直住著,她不可能奪人所好又掃地出門。

所以他一直住著,她也沒在意過那些資產。

她的手搭上去,是能指紋解鎖的。他沒刪,也沒改。

家裏一切還是她離開前的樣子,好像她只是出了個長差,家還是避風港,在疲憊至極時,給漂泊的她一個停靠點。

是安心,是想開一瓶可樂,重重陷沙發裏,順手開電視的感覺。

成恒宇拄拐自己起身,她攏回神來,攙扶他。他順勢搭在她的肩膀,借力一人一拐,到了餐桌前。他不習慣家裏有陌生人在,所以阿姨做好飯就和他錯開。

菜是家常菜,以補充營養為主。她吃得膩,喝了幾口湯就沒再動筷。成恒宇倒是慢條斯理的吃,也不說話。

鄭月昭後靠,偏頭看著這個家,好多畫面湧出來,竟然都是一年前的事了。

越長大越覺得時間快,一眨眼一呼吸,又是一年。在當下覺得能代表永恒的情緒,其實轉瞬即逝,消失殆盡。

突如其來的惆悵,似乎她印象裏的壞情緒,都被這個家承受著。

成恒宇放下筷子,鄭月昭看了眼時間,飯吃得差不多,她該回家了。

成恒宇沒阻攔,任由她離去。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過,她每次來,只陪著他吃頓飯,偶爾嫌房子沒人氣兒,帶著捧花,折騰半晌,插在瓶子裏,“看看,提高下審美。”

成恒宇知道她又提玫瑰一事,那時彼此不熟悉,她表現的反應讓他以為是合人心意的。

鄭月昭收拾殘餘垃圾,哼了聲沒說話。他的腿好了不少,但總要人推著輪椅下樓遛彎。

鄭月昭罵罵咧咧,但也推著他下樓。像老夫老妻一樣,沒什麽特別的話題,就慢慢在公園裏轉悠。

她從不久待,哪怕夜深,他要人留下過夜,她搖頭,執意要走。

自打那後,他再也不故意磨著,拖到很晚。

等他好得差不多後,她不再來了。她的同情心殆盡,各過各的。

——

她的事業,呈螺旋型增長。項目和設計依托成拓,打開了知名度,拿了不少獎。

興許每一步走得紮實,在得到一系列榮譽時,只覺得是附加物,是理所應當的。

直到後面有天,慶大邀她做創業實踐課程的特邀嘉賓,分享創業經驗。她才對這些身外物有了確切體會感。

鄭月昭很開心,很用心準備,發言稿改了又改,光是ppt的模板和風格,她都能扣細節,糾結一下午。

興許太用心,準備充分,所以在臺上的她看著自信滿滿,游刃有餘開玩笑,借助網絡熱點話題拋梗。逗得臺下哈哈大笑。

成恒宇在大家笑得眼淚花出來時,從後門進去。她一眼看到人,對視,移開。

她是真的成長了,氣場和內核都穩了很多,面對任何突發情況都能沈住心態。

她的分享結束,還有下一位,她拎著包,和他漫步校園。

每路過一個點,勾起她的回憶,她就提一嘴。“那裏面第二棟是我們宿舍,好像在三樓吧。”

“我之前住過一樓,簡直比海歸還潮。”

“你看那兒,大學的時候我們固定上體育的地方。我記得大一的時候,學太極,太難了,比數學還難解。”

他一如既往,輕聲細語的嗯幾聲,示意他在聽。鄭月昭覺得無趣,“就我不停說,沒勁。”

成恒宇在聽,想認真體會,她的字裏行間和當時畫面的重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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