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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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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抱著絕望心態, 沈浸式糾纏,殘忍又無可自拔。目睹盤根錯節的感情深紮土壤不夠理性,索性分開, 一切歸零後再重新審視這份感情, 興許才能看清前路。

生活繼續, 她搬進何蕓樺的別墅, 和她同吃同住。工作室經營受阻,投資人因負面評論及盈利不如意而撤資, 是何蕓樺拉了她一把。

何蕓樺要重整團隊, 經營模式, 她比自己專業, 鄭月昭放心。

她白天去工作室,對接各項工作, 和何蕓樺合力探討工作室規劃。畫設計圖,看書, 追劇。可她兩點一線, 不暴露在公眾環境。

家裏缺日用品, 何雲樺讓人去超市, 她不去。去逛街, 她嫌累,讓她下樓散步,她拒絕。只要步行,或停駐公眾場所的事,她都拒絕。

她像不停歇轉動的鐘,白天拼死工作, 夜裏不睡,在房間放音樂喝小酒, 自娛自樂。何蕓樺看著她的黑眼圈越來越重,粉底蓋不住。憔悴,那雙明亮的眼睛裏是血絲蔓延。

第四天深夜,何雲樺忍無可忍,奪了酒瓶。她只有一個想法,童知茜怎麽不在?如果她在,她們應該又會抱頭痛哭。

只是童知茜出長差,去了意大利。

何雲樺沒有她們的共情能力,她的冷靜理智在此刻顯得不合時宜。她不知怎麽提供情緒價值,憋了句:“哭一場,哭完了好好工作,生活。”

鄭月昭笑了起來,“我沒有淚,哭什麽?”

“我不知道該怎麽引導你的情緒,可是在我的面前,你也需要裝堅強嗎?”

鄭月昭嘆口氣,重重倒下去:“陪我睡吧,我一個人睡不著。”

“我們好久沒有睡一張床了吧。”每次喝酒,是童知茜先倒下,她們喝到天亮,往沙發倒。

何雲樺嗯了聲,“好像是。”

寂靜無聲的漫長黑夜裏,低頻白噪音,以及呼吸此起彼伏,她們沒有交談,卻又篤定對方都睜著眼。

何蕓樺翻身,面向她,她的眼睛在壁燈下,分不清是淚還是光。何雲樺溫柔說:“我有個心理醫生朋友,去見見?”

鄭月昭覺得心理沒問題,她很快就會走出來。“我就是睡不著而已,失眠。”

“因為什麽失眠?”

她沒回答,房間裏長時間沈默,很久,久到何蕓樺放棄等待她的回答,微乎其微的聲音:“因為……聽得到一個質問聲……是童聲。”

人在情緒低谷,是會將所有果報歸咎於自己,通過貶低自己而企圖給情緒找出口。

這個階段的他們,不可能要小朋友,是不爭的事實。殘酷的現實擺出來,他們都沒辦法坦然的聊。可當真和寶寶擦肩而過,不被選擇,又或者被選擇卻後悔,對她的打擊是致命的。

淚水順著眼角滑落,“他也覺得,有孩子是作孽。他說根本不愛我,不可能一輩子。這句話在耳邊回響,就好像有人拿針筒紮在心上狠抽幾管血,你看,他的愛都是假的,比冷漠無情更殘忍。”

何蕓樺不擅長言語安慰,給她買票,將人送到機場,“去看看你姑姑,去散散心,像童知茜那樣。”

童知茜出去散心一周回來,滿血覆活。她也可以,她們三個要做慶江三朵金花。

她總歸要放任負面情緒流淌,而非強壓。她抱著何雲樺:“希望我回來,工作室搖身一變,成為炙手可熱的慶江景觀行業的中流砥柱。”

鄭月昭就走了,這麽瀟灑。

姑姑來接她,小男友也在。鄭月昭擁抱姑姑,在耳邊玩笑:“還是他?”

姑姑瞪她:“什麽話,我是隨便玩玩的人嗎?”

姑姑沒多問,只問她累不累,困不困,餓不餓。

家裏人知會過姑姑,要她勸人慎重,夫妻吵架正常事,床頭吵架床尾和,不要動不動就離婚。

如果是以前,姑姑會勸她。現在,姑姑只在酒後當玩笑話說給她聽。

姑姑開玩笑,說自己頓悟得夠晚了,糾正錯誤的時間也晚,“如果發現不對勁就要及時糾正,沈沒成本不值得心疼,我們要向前看。”

鄭月昭,向前看!

何雲樺在機場時也這麽說。

那夜,何雲樺說鄭月昭很堅強了,何雲樺試想這一系列的事落在她的頭上,鋪天蓋地的網暴辱罵,事業遭受打擊,險些懷孕,失戀,她能做無事人嗎,她做不到的。

在洛杉磯的一周,她終於不用害怕灼灼目光,夜裏借助藥物睡覺,白天去逛超市,去教堂轉轉,公園看少年玩滑板。傍晚吹海風,騎自行車繞大海。那一個星期,她放空,沈默,只和自己相處。

她要騎自行車去愛馬仕,童知茜指使,說國內斷貨。上坡路時,一個開紅色敞篷的男人放慢速度:“嘿,要不要幫忙?”

鄭月昭蹬不動,下來推車,禮貌感謝對方。

對方試探性問到:“亞洲人?中國?韓國還是日本?”

他說中文:“是中國人嗎,我也是。”

這種搭訕,她見得多。裝作聽不懂,否認:“韓國人。”

對方再次確認:“真的不需要幫忙?”

鄭月昭手勢示意他先走。

騎著自行車來買愛馬仕的,獨有她,她拎著橘色袋子站在自行車旁,引人矚目。

她埋怨童知茜非要在人悠閑自由行時讓她去,她也抽風了,騎自行車來。

明晃晃的袋子,她怎麽敢騎回去?

紅色敞篷停在她的面前,正好聽到她的電話。對方笑了笑,手搭在方向盤上,黑曜石耳釘閃爍,他用中文說:“不是說韓國人嗎,用中文吵架這麽六?”

鄭月昭敷衍一笑:“在中國待了兩年。”

對方目光落在橘色袋子上,“就這麽上街,不擔心零元購?”

她和友人說的話盡落耳裏,又故意一問。鄭月昭展顏一笑:“要送我?開門!”

她先拍了張車牌,發給姑姑,上車解釋:“出門在外,信任和警惕並存,不介意吧。”

風一吹,她的發往他的方向飛舞,是讓人難以忘懷的發香。

“我叫蘇淳安,中國慶江人,目前住址是……”他摘了墨鏡,笑眼明顯:“發過去吧。”

鄭月昭欣然輸入信息,蘇淳安見人沒有主動,問:“你呢,怎麽稱呼。”

“zhao。”

蘇淳安沒說什麽,下車將她的折疊自行車勉強塞進車裏,她報地址,對方沒墨跡,爽快驅車前往。

將人放下後,蘇淳安說:“你不告訴我中文名,沒關系,我總會知道的,畢竟我們是鄰居。”他輕佻一笑,滑向對t面車庫。

蘇淳安見過她,在她來的第一天。所以愛馬仕門口,不盡然是偶遇。

鄭月昭敢上車,也是因為見過張揚跑車。

鄭月昭從冰箱裏拿出冰檸檬水,坐桌前,看了眼杯壁掛著的水汽,突然有種不可名狀的疼,一閃而過。

姑姑坐過來,她的下巴朝窗戶方向點,“姑姑,對面是什麽人,你認識嗎?”

窗外能看到對面的別墅,她說:“認識,也是慶江人,姓蘇,當初剛搬來這兒,多虧他們照顧。”

是一對夫妻,六十歲左右。獨子二十七,在國內開了家戶外旅行公司,快過年了,來看兩口子。

姑姑:“他送你回來,意圖明顯,和你差不多大,考慮一下?”

鄭月昭:“暫時不考慮,等真正離婚了再說。”

說起離婚,兩家父母得知,電話輪番轟炸,說讓她散心回家後,一大家人好好談。

鄭月昭問鄭媽,爺爺知不知道,只要他不生氣,不氣到老人家,離婚壓力小得多。

鄭媽說:“沒敢告訴你爺奶,你爸忍著氣,你想想回來怎麽哄。”

“等年後回來,也許爸爸就消氣了。”她這麽說,自己都不信。

鄭月昭本來只打算待一周,新年到來之際,冷寂別墅,異國他鄉孤苦伶仃,鄭月昭於心不忍,和家人知會後留下陪姑姑過年。

姑姑高興,卻勸她回家。說不管如何,婚沒離,該有的禮節得有,不能落人話柄。

她不從,只抱著姑姑撒嬌。

後來的幾天,她依舊放空散步,帶著耳機環海騎車,落日時分坐著摩天輪俯視整片海洋。

蘇淳安也弄了輛自行車,有空閑就從後面竄過來,“好巧!”

鄭月昭沒心思搭理人,語氣沖:“巧不巧,你心裏沒數?”

蘇淳安不惱,“今天的晚霞這麽美,心情好點,昭昭。”

鄭月昭將車子鎖上,往沙灘步行,“我們熟嗎,這麽親昵。”

“多相處幾天就熟了。”他追上去:“聽說你要過完年才回,以前你姑姑都是和我們一起,今年你也加入,人多了更熱鬧。”

“我到時候多買點煙花,海邊放煙花,多浪漫啊。”

“你還有什麽需要的嗎,二十公裏外有中國超市,我明天去。當然,你要跟我一起去,我會更樂意。”

洛杉磯待久了,總會想念國內食物,她沒拒絕,“明天捎上我。”

“好說!”

——

鄭月昭接到成恒宇電話時,正在超市。那個點,是國內淩晨。蘇淳安在一旁吐槽:“搶錢呢,5.5刀一包螺螄粉,折合人民幣40元一包。”

成恒宇頓了下,“你在外面?”

“嗯。”

“那等會再說。”沒等她說話,電話掛斷。

蘇淳安嘴上吐槽,爽快放進購物車,問她吃不吃,鄭月昭點頭,他笑說:“能不能去你家煮,每次我爸媽都說我煮屎,要我滾出去。”

鄭月昭噗嗤一笑,“可以。”

她沒在家吃過這些,提過一次,成恒宇連聽都沒聽過。鄭月昭拉著他去店裏感受,剛走到門口,他止步了,眉頭緊皺。

鄭月昭放棄了,成恒宇不僅覺得臭,更重油重鹽,不健康,所以也不準她吃這些。

蘇淳安端著滾燙一大碗在桌前時,她想起留學的時候,“那時候沒有螺螄粉,就饞火鍋,又不會做飯。每次回慶江,和我朋友快住在火鍋店了。”

鄭月昭咬筷子,“我爸看我那沒出息的樣,為了我,去惠靈頓投資了家火鍋店。”

蘇淳安拉開冰啤給她,和她碰杯,是易拉罐獨有的脆響,“看得出,你是幸福家庭長大的人。”

啤酒和螺螄粉,讓她心情不錯,和人暢談留學時期的趣事。蘇淳安和她有類似的經歷,兩人聊了很久。

甚至發了朋友圈——洛杉磯的螺螄粉和冰啤絕配,下次試試棕櫚樹,紫紅色晚霞配冰啤呢!

童知茜評論:【和誰喝?】

【朋友。】

給她打完電話後,成恒宇去了夜總會,一個朋友的酒局。每一個男人身邊都摟著香軟,對方知道他習性,沒特意給他招人來。

他喝悶酒,一杯接一杯。

點歌的妹妹問他唱什麽,坐到他身旁,黑絲湊到他眼底,一陣甜膩香水味撲鼻。

成恒宇眼沒擡一下,喝盡杯中酒後走了。

周六他起來鍛煉,去公園散步。自打昨天給她打電話,第二天仍沒見她回撥。

狠心女人,從不主動回撥電話,和別的男人度春宵。他漫無目的走去公園,突然想起她出差回家,他們飯後散步,走的就是這條路。

只是她心不在焉,過程並不愉悅。

看到她的朋友圈,是在公園長椅上。冬季凜冽的寒氣,除了晨跑的人,只有他這麽個落寞男人的身影。成恒宇點讚,在一小時後。

顯而易見,電話裏的男聲,陪她喝酒聊天的,是同一人。

成恒宇走在路上,漫無目的,空蕩蕩的家,不想回去,卻又迷茫方向,最後在寒風的公園長椅上,撥去越洋電話。

蘇淳安見她神色變了,自動噤聲。鄭月昭出去接的,晝夜溫差大,風刮得她雞皮疙瘩立起,成恒宇聽到她那邊嗚咽風聲,突然忘記為什麽打這通電話。

鄭月昭最後開口,“是有什麽事嗎?”疏離又客氣。

成恒宇譏諷一笑:“打得不是時候? ”

“離婚就開始尋下一春,是相親活動的海歸不能入你的眼嗎?要親自去洛杉磯找?”

成恒宇向來冷漠,溫柔又或平和。

犀利,刻薄的模樣,讓她楞一瞬:“你什麽意思,偷窺我的微博?”

當時她有看到新號關註,但連昵稱都沒有,以為是機器號。

“你不如我想的坦蕩,偷窺爽嗎,是覺得生活裏的掌控不夠嗎,連內心os你都必須清楚?”

“有意思嗎,成恒宇,是不是覺得我盡在你的掌控中,是把我當做你養的寵物?”

“面上裝得深情,你真的動過心嗎,看著我沈溺其中,你卻冷靜把控走向,一想到你深情款款的眼睛,我她媽惡心。”

她咬著下唇,不想用眼淚示弱。

最親昵的人吵架,是最清楚對方痛點的。指著對方心窩子罵,搜尋最惡毒的詞匯,互相傷害,沒有任何意義。成恒宇不會這般,但他也不擅長處理矛盾,他的所有不滿堆砌心中,和冷暴力又有什麽區別。

被酒精麻痹,他說話也不客氣:“鄭月昭,在這場婚姻裏,你何來的委屈,我何曾虧欠過你?”

“是你沒有盡過一個妻子該有的責任,是你沒有把這個家放在眼裏,你哪次出差主動聯系過,報過平安嗎。當著我的面和其他男人親昵嬉鬧,你尊重我嗎?是你在倒計時離婚,是你隨時做著抽身準備。”

“鄭月昭,為什麽一次次蒙蔽自己,將我的真心付出曲解?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走到今天的地步,你真的不清楚為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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