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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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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語音無非是追問她誰送的,是不是成恒宇,感概人眼光差勁。好在她眼疾手快,成恒宇只聽到追問誰送的。

成恒宇是來提醒她早睡,鄭月昭應聲,等人道晚安後她並未上樓,轉身去了書房,她的畫沒好,得繼續加班。

自打離職後,她每天的生活忙碌充實,以前上班摸魚畫插畫,現在只有熬夜有時間畫。淩晨一點,童知茜打來電話,她們彼此清楚作息,不考慮對方休息的可能性。

童知茜揶揄她:“秒接,已婚婦女的夜晚這麽空虛?”

鄭月昭垂眸調顏料,手機放桌上外放:“講廢話。”

童知茜不罷休,“那麽多人饞他,想睡他,近水樓臺的月不摘,想讓給哪個鶯鶯燕燕。”

“我哥,不可動壞心思。”雖這麽說,但她沒意識到,她看到成恒宇時,已經撇去了家人視角,激素在悄然浮動。

童知茜胡說八道,說些旁人聽不得的話。熟齡女人,和好友的話題沒邊際,鄭月昭是習慣的,心情好會附和,心情糟糕會罵她色女。

鄭月昭對兩性一向能大大方方談論,她很不認同國內的性教育,扭捏至極的病態,這不能播,那不能說,一問小孩哪兒來的,垃圾桶裏撿來的,有大毛病。

這是一件和愛人致死纏綿,將世界拋諸腦後的美好事情,是享受,愉悅和幸福的事。

童知茜聽說兩人分房睡,直問她打算無性婚姻,主動給他出去偷吃的機會?

他們結婚匆忙,很多問題並未開誠布公聊,這是其中之一。他們約定,彼此有心儀對象,可提前離婚,如果沒有,婚姻持續兩年就尋個借口離婚。

如果真的兩年後離婚,這兩年都分房睡嗎,她可以,他呢?

她的筆觸頓在紙面。

若再深剖,她其實可以欣然接受發生任何事,他好看,和他睡,她不虧。都是熟男熟女,她能接受one night。她的觀念裏,一晚上的飲食男女,以‘負責’為由定終身,很荒謬。就算有肉.體關系,沒有愛,無所謂,當下開心就好。

他怎麽想,鄭月昭不知。目前的關系不足以讓她腎上腺素劇增,主動撲上去。她樂於分床睡,獨自霸占一張床更好。

童知茜說:“你有沒有發現,你的潛意識裏已經在暗戳戳期待了。”

“哪句話表明?”

“你的思維順著我的話延伸時,就是期待。”

——

上次陳以陽說要給鄭月昭看一下內部項目案例,中午時分她去成拓。成恒宇帶著她去高層食堂吃完飯,再回辦公室等陳以陽。

逼仄的電梯裏,是她的香水味,帶著朗姆酒的奶香,前調的佛手柑果香溫潤清爽,成恒宇垂眸,是眼前的她。

很安靜,只有電梯上行的器械聲,輕微的呼吸聲。

成恒宇才發現,她今天穿的高跟鞋和包臀裙,明顯站得腰不適,退一步靠著電梯,與他並排。成恒宇:“不舒服?”

她穿著十厘米的鞋,和他一樣高。

“鞋跟太高細,站久了腰疼。”

既然不舒服,為什麽穿?

不用他問出來,“給你造勢啊。”笨。

電梯停穩,叮一聲,她先擡腳大步流星走出去。

成恒宇低眸輕笑,隨即跟上去。

鄭月昭不笑時,英氣,冷艷,幾縷碎發在耳畔輕微晃動。細高跟並未影響她的步伐,自信又大方,走路帶風。從公共辦公區進去,朝他的辦公室走去。

他們吃飯的點晚,眼下同事們已經回到辦公區。

成恒宇的步伐慢一些,是平日大家熟悉的樣子,唯一不同在於,他的手裏拎著雙C女包。

辦公室的大家的目光都各自聚攏在文件上,電腦屏幕上,以至高的演技展現職場專業度,但非凡熱鬧的群聊999+暴露一切。

“這次看到正面了!”

“第一次感受到頂層辦公室的好處!”

“姐姐,姐姐愛我!!”

“天,我還有機會嗎,我能彎。”

她在他的辦公桌前坐著,他站她身後,倚靠書架,時不時點撥她。

鄭月昭的坐姿很端正,肩頸線流暢地向下,在腰際緊致內收再向下外延,像功底幾十年的老畫家的畫筆線條,一筆成型。

陳以陽端來咖啡,內部項目案例是他吩咐給陳以陽的,讓陳以陽點撥。陳以陽不是二楞子,當真去點撥總裁夫人,借口緊急事務而退出二人世界。

香水味留香持久,直到她走後第二天,成恒宇聞到若有似無的香味,工作時刻罕見出神。

鄭月昭待了一中午,回到工作室準備投標事宜。快下班時分,鄭國遠打來電話,讓她回家。鄭月昭看時間,“好,我跟之宇說。”

“就你,沒別人。”

鄭月昭的眼皮又開始跳,致電李想鵬,她的前老板。李想鵬是老狐貍,無論她怎麽試探,他都滴水不漏地回答,一口咬定自己沒說。

慶江地區的泛山水都是她的同事,一千多張嘴,竹林風聲,豈是誰能鎖的。

鄭月昭回去前給成恒宇發消息:【我回家接受暴風雨洗禮,之宇哥,有空來救一下我。】

成恒宇有開不完的會,做不完的決策,聽不完的提案,等他想起時,是下班後司機慣性驅向他們小家。他緩緩睜眼,路邊流光四色的霓虹燈側面映進他的瞳孔,探不出情緒,他淡淡道:“去華麓公館。”

司機應聲,在前方轉向掉頭。

走了一半,成恒宇又言:“去和易醫院。”

成恒宇連打了幾個電話,鄭月昭沒接。轉而問周蘇蓉,周蘇蓉重嘆口氣,說她爸被她氣t進了醫院。

成恒宇的認知裏,事態不至於此。創業而已,她的自由選擇,成年人有對自己負責的能力。

他是放養長大的孩子,只要不涉及法律法規,長輩從不管他,叛逆時期的打架,逃學,抽煙,成媽不會生氣,不因多次被請家長而對他橫眉冷對,家長不會因他的決策而牽動情緒。

興許養男孩子,心可以大些。

鄭月昭不是,她是捧在手心的公主。若兩家人都在,她是八個人的寶貝。成恒宇記得她兩歲,磕磕絆絆摔一跤,一群人圍著哄。她生病,家長輪流守,成家父母滿眼心疼她。

她被愛包圍長大,鄭國遠為她摘星摘月,盡全力掃清人生路的障礙。她的生活是多少浮沈人世竭力想要的。

但從另一角度而言,她活在象牙塔,是被愛囚禁的金絲雀。

成恒宇問過她,為什麽要創業?

無憂無慮的生活是大部分人渴求而不得,她安逸享受不滿足嗎?

她半開玩笑:“因為生活無趣啊。”

很顯然,成家人眼裏,二十八歲的她還是重大事情需要父母參與的小孩。她的私自出逃,是鄭家的動蕩。

成恒宇看到她時,她倚靠在病房門口,隔著長長走廊與他相視。

睫羽顫動,哭紅的眼,淚痕,臉龐紅腫,淚痕與發絲風幹在臉上,他拂去她臉上的發,她嘴唇翕動,卻又什麽都沒說。

成恒宇也沒說安撫的話,他進病房前撂下一句:“等我。”

鄭國遠沒大礙,情緒波動大,血壓急升而暈倒。鄭國遠見他語氣生硬,連連質問他是否為幫兇,即便不是,幫其隱瞞也是重罪。

鄭月昭不懂事,他也讓大人失望。

成恒宇不敢多說,怕人再動怒,卻又想為她辯解:“爸,昭昭是個成年人,她有為決策負責.......”

鄭國遠沒想到他仍站在她的那旁,早將他當自家人的鄭國遠很是失望,氣得手顫抖,“你、你也出去、

成恒宇已經十年沒體會被人掃地出門了,輕聲關門出去,看到某人,成恒宇不解,“我知道你樂觀,但這個時候能笑出聲,我是沒想到。”

鄭月昭的眼紅通通,卻是笑著的。病房裏的聲音傳出來,堂堂成大總裁也被她爸趕出來,多滑稽好笑。

他們一前一後,鄭月昭怕他沒顏面,寬慰:“其實我爸留面子了,他讓我滾,只讓你出去。”

成恒宇拉開車門讓她先進去,坐下後俯身拿紙給她。鄭月昭拿鏡子看,狼狽,妝花得不成樣。

看到這般模樣的自己,情緒似浪潮,將岸上的她席卷到深海,她沒心情補妝,垂手看向窗外。

成恒宇示意,車窗皆下降,通透的風從南到北,從她的那頭貫穿到他的方向。成恒宇沒有開窗習慣,無隱私,他也不喜歡風聲刮在窗邊的噪聲。

她喜歡,每次上車都會搖下車窗感受風,一臉享受。久而久之,他明白了,風吹起的漣漪,是她的心在悄然蕩漾。

風聲鼓噪,他沒有打攪她。

直至半夜,她獨自待在書房。成恒宇鮮少起夜,偏偏那晚,他口幹舌燥下來尋水,書房的燈是亮的。成恒宇瞥了眼,放好水杯上樓。

只是困意被打斷,意識慢慢清醒,翻來覆去無法入睡,索性再次起床。

書房的光從門縫裏滲出。他敲門推開,陽臺上,紗幔不停歇地飛舞,她依舊坐姿挺拔,高傲。

她的筆觸不斷與紙面摩擦,生出美麗新世界。

畫架旁,是一團又一團廢紙。

鄭月昭聽到動靜,動作滯了一瞬,沒回頭,接著畫。

成恒宇拖了戶外椅坐她旁邊,沒說話,默默看她畫,

畫面的整體色調是黑白灰,仔細看發現是斑馬線,前景是飄忽的樹葉,上空懸掛彎月,金光閃閃。

鄭月昭從小學畫畫,他小學的時候還送她去過畫室。小小身子背著畫板,成恒宇每每看不下去,都會替她背。她愛畫畫這事,是受爺爺鄭克武的影響。

鄭克武下班後的愛好就是下棋和畫畫,成恒宇記得有一年生日,他收到鄭爺爺的生日禮物是一張他的畫像,雖說是業餘,但畫工了得,神情和他很是相似。

那時候他對畫畫沒興趣,鄭月昭系統學習畫畫時,自己爺爺也問過,他堅定不要,放學了還要去胡同裏當孩子王,沒有時間再學習。

誰曾想大學他學的建築,雖說有各種畫圖軟件,但手繪是基本功,他也天天和畫筆打交道。

鄭月昭嘖一聲,將畫揉成一團丟掉,重新鋪上新畫紙。成恒宇沒看出哪裏不同,“很好看,哪裏不滿意?”

“哪裏都不滿意。”

鄭月昭看似專心畫畫,註意力越集中,負面情緒就像滾雪球,越大。

鄭月昭這才瞥他一眼,“怎麽不睡?”

“下來喝水。”

“不用管我,你去休息。”

“喝點?”成恒宇緩解壓力的方式就是洗熱水澡,睡覺和獨酌。

鄭月昭放下筆,“可以。”

兩人移身吧臺。

他拿來時,鄭月昭掃到瓶身,麥卡倫,這款是和水晶品牌合作的限量款,價格不菲的收藏款。“你舍得?”

“酒不喝,又為什麽要叫酒?”

他問:“對威士忌很感興趣?”她一眼能看出,說明懂行。

“沒有,朋友喜歡。”

“上次你爸說你酒精過敏?”

“我爸覺得女孩子喝酒不好,傷身體也不安全。他不準我喝酒,對外口徑是我酒精過敏。”她接過酒杯,喝了一口,“是不是覺得我很叛逆?只是表面上很聽話。”

成恒宇喝了一口,視線從客廳的落地窗投出去,“怎麽定義叛逆?”

“我的人生中,大大小小的決定都要開會,參會人有我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和我。決策標準是針對我的人生,是否有前景,有價值,有益。如何把控風險,降低傷害。”

“初中前,我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父母的愛,豐富的物質條件,足夠的情緒價值,讓我很幸福。直到我去到新西蘭。”

成恒宇想起鄭月昭上初一的時候,他上高一。那時候的他是個渾球,讀一年幾十萬的國際高中,放養式教育。願意學習的人收獲無數,而他,籃球場,網吧,臺球室都有他的身影,除了教室。

朋友同學知道他有個妹妹,並且是父母口頭定下婚約的妹妹,開玩笑說是他的童養媳,他是包辦婚姻下穿長褂留長辮的封建人。

國際學校的青春期學生,價值觀不穩定,向往西式的一切,對於封建迷信嗤之以鼻。

成恒宇逐漸反感,與鄭月昭越發疏遠,要麽躲她,要麽冷言冷語。在她升初中時,得知她要去新西蘭,成恒宇很開心。因為如果她不去,那必然會來他的學校。

而她走前,哭著跟他說不想走,拜托他出主意,幫她說服鄭父鄭母。

鄭月昭以為是歲月讓兩人疏遠,實際他清楚為什麽。

其實到現在來看,成恒宇不明白既然掌控欲極強的鄭父,怎麽會將她送出國,遠離自己的身邊。

鄭月昭說:“那會剛進青春期,很敏感,文靜,內斂。不愛說話,也不愛出門。我爸覺得我太內向,不夠大方。當時丁斯琳在新西蘭讀高中,也是去之前很內向,但再回國,能在過年時給大夥表演健美操。”

鄭國遠夫婦舍不得,但也狠心送出去。

最開始的一年裏,媽媽陪同,異國他鄉的陌生感稍微好些。但一年後,她還是那麽靦腆,文靜。鄭國遠覺得是周蘇蓉陪同導致效果不佳,所以她去了寄宿家庭。

鄭月昭仰頭飲盡杯中酒,“你不覺得他們很矛盾嗎?送我出去想要我開朗大方,獨立。我獨立在國外待了六年,自由自在。回家後又想將我關進籠中做金絲雀。”

成恒宇沒怎麽搭話,聽她說,他沒怎麽喝,也沒制止她一杯又一杯續上,成恒宇體會到章質恒那句‘她酒量了的。’

“如果我做得不令他滿意,那就是我不孝,叛逆,不懂事。”鄭月昭很累,“他們生下我的時候有問過我的意見嗎,為什麽要道德綁架我?”

她喝得多,臉龐泛紅,口齒清晰,思路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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