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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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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殺

翌日清晨,高府門口來了一個衙役,同林管家耳語幾句後,林管家臉色瞬變,小跑著去了東院高長靜的屋子。

進去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高長靜便打整好隨著林管家一起出了門。

躲在暗巷的小九見高長靜的確前往縣衙後,迅速回了西院告訴伍寒喬,與此同時阿四也已經喬裝完畢,二人兵分兩路出了門。

小九蹲守在阿四的房間裏,註意著門外的家丁動向,以防屋內沒人被他們發現,反倒不利於阿四那邊拖住高長靜。

伍寒喬先是去了高長鑫的屋子,此處位於東院偏裏,加上又死過人,白日裏丫鬟和家丁也很少路過,即便路過也會選擇繞路走院子中央的小徑。

觀察少頃確認沒人後,伍寒喬才從房檐落地,根據高博所言,高長鑫是從臺階上摔下去的,於是伍寒喬第一時間勘察的便是屋門口的臺階。

臺階不算很高,但是臺階上鋪著的是石板路,且不是那種平整的石板,而是形狀嶙峋的凹凸石板,若是從臺階上摔下去,的確容易造成重擊。

伍寒喬蹲在地上,聚精會神地開始一步一個臺階的尋找,既然高長鑫的鞋底有燈油,說明這裏也會有。

燈油這種東西一般灑掃是洗不掉的,以及這石板的縫隙諸多,血跡也會留有痕跡,除非有人刻意針對此地進行過特殊清理,否則定然能找到些許蛛絲馬跡。

伍寒喬是從上往下找的,果然在第一個臺階的右下角與第二臺階相接處的縫隙中,發現了殘留的燈油。

由於第二個臺階沒有燈油的痕跡,因此可以斷定這燈油是此前灑在第一個臺階上慢慢滲下來的。

高府在這昌遠縣算是大戶人家,從其他房間的陳設供應等來看,任何東西損耗都會在次日及時添補,但是高長鑫出事之後沒人敢來他屋子,是以屋中燈油沒能及時添補,但是僅僅一夜,是耗不了半碗燈油的,因此臺階上的燈油很可能就是碗中被人倒在此處的。

循著臺階繼續往下查看,伍寒喬終於在距離最後一個臺階約莫六尺的石板縫隙裏,發現了微末的血跡,是幹涸的黑紅色。

伍寒喬順著這點開始尋找周圍的花叢,在一些松動的泥土下找到了幾塊碎石,上面果然沾著血跡。

按照高長鑫的身量來看,他高約五尺半,從第一個臺階摔倒,的確是這個距離,與高博的口供內容一致。

然而看著眼前這太過貼合的證據,伍寒喬卻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總覺得這一切,好似太過順利了。

但是高博的表現很明顯是有其他隱瞞之事,若事實真如眼下這般簡單,那高博何必賭上自己的前程呢?

他完全可以說是高長鑫自己踩到燈油滑倒摔死的,何苦多此一舉拋屍江中,以至於被人發現屍體找上高家,又在之後即刻認罪?

還有高長靜的退婚一事,明明此事只要他們口供一致,便可以說成是意外,但是二人卻畫蛇添足般,一個自首入獄、一個主動被退婚。

如此一來,不是反而讓這件事鬧得更大了嗎?

雖然高博說不想讓人知曉高長鑫斷袖之事,但硬要說高博此舉是為了利用殺子之事將前者掩蓋,何嘗不是本末倒置、得不償失了呢?

還有張承言的事,真的只是因為暴露自己利用高長鑫之事而逃脫了嗎?對於高博來說,張承言不該是最應該控制的人嗎?

畢竟只要他一說出去,高長鑫的事根本瞞不住。

除非他們真正想要隱瞞的,根本不是高長鑫的斷袖之事......

想到此處,伍寒喬登時起身離開高長鑫的住處,去了高長靜的住處。

按照之前那樣查找,臺階上並沒有燈油,石板縫隙中也沒有血跡,本該一切無異常,可是伍寒喬卻發現了一個疑點。

距離臺階五尺到六尺的幾塊石板,縫隙中的泥土,比起其他縫隙中,要濕潤不少,說明這泥土是新填補的,並且石板與泥土的貼合並不如其他處那般緊密,同時也就意味著此處的石板是不久前重新鋪過的!

所謂的案發現場高長鑫的住處無人翻新收拾,反而是一個被退婚的高長靜的住處翻新了一處。

若說只是因為接手家業進行的翻新,卻又只翻新了一處,這不是明擺著的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由此判斷,高博想要隱瞞的事情,並非什麽斷袖之好,而是真正的殺人兇手。

燈油也好、故意不處理的染血的碎石也罷,都只是為了坐實“失手殺人”而制造的假案發現場。

至於高長鑫真正的死亡地點,並不是他自己的住處,而是他姐姐的住處,至於退婚之舉,恐怕是因為心裏有鬼,怕自己午夜夢回說出真相,被同榻而眠之人聽了去。

故此高博入獄之事,儼然就是以身入局,利用自己幫忙覆仇也達成交易,以此要保住自己僅剩的女兒的清白與高家的性命。

難怪他們不想讓人進高府調查,因為一旦深入調查,此案便不再是失手殺人,而是蓄意謀殺,如此罪行,即便利用沈鶴文的把柄把命保住了,也只能隱姓埋名度過餘生。

但是失手,卻有極大的周旋餘地,但凡打點一下官員或者權勢夠大,死刑便就可免,至於活罪,不過手到擒來之事。

原以為監牢裏高博的妥協是無奈之舉,結果是老狐貍隱藏獠牙的戲碼。

看來自己需要會一會這個只見過寥寥幾眼的高長靜了。

想明白來龍去脈之後,伍寒喬又在東院四處搜了搜,並沒有發現能藏人的地方。正欲詳查房間裏屋之際,小九來尋她報信,說是高長靜已經在回來路上了。

她只得暫時放棄搜查屋中,返回了阿四的房間。

高長靜回府之後過了一段時間,阿四才從窗戶回來,為了甩掉跟蹤的人,他特意繞了幾個巷子的遠路將他們甩得離高府老遠。

阿四從高長靜那裏取到的是一個賬本,不似之前搜集到的那麽模糊,上面清楚地記載著這兩年每一筆高遠同沈鶴文之間的銀錢交易和具體地方的具體官職。

雖然只有一本,但是所包含的內容已經十分重要,單單這一個賬本,已經可以坐實這兩年二人買賣官職、斂財結黨的罪名。

只不過二人根基龐大,僅憑借這一本,還不足完全扳倒他們,還需要更多的證據以及鏟除他們的大部分勢力後才可以。

伍寒喬將賬本收好,開始詢問自己上午查到的疑點推測,“阿四,如果頭部的中重擊不是摔得,而是砸的,驗屍能區分嗎?”

“可以憑借身體其他部位的傷勢區分,比如最明顯的背部,若是被砸的,那背部不會有太多壓迫傷。”阿四認真解釋道。

“那若是,被砸的是頭,然後又被人推倒摔在石頭上呢,能驗出來嗎?”伍寒喬假設道。

阿四輕搖頭,“不能,除非兩件事進行的時間相隔甚遠,比如死者已經被砸死了再摔,那摔傷不會有過多淤血,這個會畢竟容易分辨,但如果兩件事的時間相近且死者還活著時進行的,那根本就看不出區別。”

聽罷阿四瞥一眼伍寒喬,她垂眸似在思索。

阿四一聽伍寒喬的問題便猜到幾分她的意思,遂將疑問問出了口:“大人懷疑高長鑫不是摔死的?”

一直旁聽的小九一下精神起來,湊近瞪圓了眼睛壓著聲音道:“不是摔死?那是被誰砸死的?若真是砸死的,那可以不是失手了...”

言畢意有所指地望向伍寒喬,期待著她將要說的話。

“我今日去查案發現場,發現高長鑫的住處根本沒有清理過,臺階上的燈油、花叢裏的血跡碎石,就像是在等人發現一般,但是高長靜的住處,卻在近期刻意翻新了石板路和花叢...”

“所以大人懷疑,高長鑫死在高長靜的住處?”阿四接著伍寒喬的話提出了猜測。

小九聽罷眼前一亮,“你們說,會不會是高長靜故意殺了她弟弟,然後誘導她爹替她認罪,自己又跑去跟未婚夫家說了什麽之後,造成自己被退婚的假象,從而讓人看起來她接手高家只是迫於無奈臨危受命,如此她不僅可以獨占高家財產,還能得個為了家族犧牲自己幸福的好名聲?”

聽完小九的一席話,伍寒喬和阿四不謀而合地對她露出了讚賞的目光。看得小九得意的揚長了纖白的脖子,眼裏閃著滴溜溜帶著驕傲的光。

二人心中默契地想:平日但凡能動手絕不動腦的小九居然思考出了如此合乎邏輯的點,實乃稀罕之事!

伍寒喬不是沒有像小九這般預想過,但是她總覺得還差點什麽,高家的家業雖然不小,但其實高家最能撈油水的還得是高博的碼頭官之職,如此精心的設計只為一個家族產業,反而有些因小失大,不免顯得太小氣了些。

並且今日高博交出了賬本,那高長靜不會不知道他後面極有可能回歸高家,到時她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之前伍寒喬一門心思只放在高博和高長鑫的事情上,使得她對於高長靜的了解基本聊勝於無,甚至連正式見面都沒有過,如今查出高長鑫死亡的疑點才後知後覺高長靜的不簡單。

是夜。

伍寒喬喬裝完畢後飛身來到高長靜的院子屋頂上,卻見房門大敞,屋內燈火通明。

待她甫一落地,屋內便款款走出一個身著青綠色齊胸襦裙的溫婉女子至門前,梅紅花鈿下一雙明亮銳利的眼,渾身散發出聰敏幹練的氣質。

瞧她這般,伍寒喬心知這是等候她多時了。

旋即,女子絳唇輕啟,聲音婉轉幽揚:“長靜在此,見過少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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