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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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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

痛苦的回憶似九年前冬夜的冰碴子一般悉數砸向伍寒喬,讓她只想盡快逃離眼前的狀況。

可惜她不能走。

故而她花了最快的時間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回了個疏離又客氣的微笑,一副宛如初識的模樣。

“翰林院的案子,之後便由硯槿安協助你查辦。”明澤開口,視線落在伍寒喬臉上,似在等她的回答。

她咬唇輕嘆一聲,應下了這命令,“臣..遵旨。”

聽罷明澤稱心地舒緩了神色,揮手道:“既如此,若無其他事,便查案去吧。”

“是。”兩人異口同聲答道,一快一慢退出明殿。

邁下石階後,伍寒喬走得更快,她武功底子本就好,步子矯健更是勝過硯槿安的書生體質,不過眨眼的功夫便甩開硯槿安老遠一段距離。

硯槿安起先只是小跑,之後幹脆扔掉儀態,直接大跨步跑起來追趕,勉勉強強才湊到伍寒喬身後三步的距離。

“少卿..大人,何故..走得如此之快?”硯槿安跑得耳朵尖兒都紅了,喘著氣一句一頓地開口。

伍寒喬停下步伐,背對著避開他的眼神,正色道:“案情緊急,是硯學士走得太慢。”

聽她這樣說,硯槿安也不氣不惱,只小心翼翼地挪近兩步,手指暗戳戳揪住伍寒喬官服的袖子,怕她再跑,自己就徹底追不上了。

“那我盡力快些,少卿大人可否稍微等等我?”硯槿安的語氣似撒嬌又似懇求,全然沒了方才明殿的成熟雅致。

伍寒喬側目瞥他一眼,輕嘆一口氣妥協道:“那你...跟上吧。”

說罷轉過身繼續往前走,速度卻緩下來許多,硯槿安放心地松開手指,快走兩步邁到與她並肩的位置。

心底生出一點歡喜。

二人一路沈默,直至離開皇宮,硯槿安適才率先開口。

“少卿大人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她也姓伍。”

硯槿安說話時,眼神裏總帶著一種期冀,伍寒喬不喜歡那樣的眼神,因為她無法回應。

“同姓相似而已,並不稀奇。”伍寒喬態度冷漠,並不想繼續與他談論。

硯槿安眼裏的光淡下來一點,不死心地繼續說:“我小時候太沒用,沒能保護好她,讓她去了偏遠的涼州,我知道這些年她肯定恨我。”

伍寒喬對他的話無動於衷,步子卻隱隱加快。

“我知道我這樣是辯解,我也知道自己是個無恥之徒,但是我真的只想知道她這些年..咳..過得好不好...咳咳咳!!”

由於硯槿安一邊小跑一邊說話,呼吸急促的情況下一口氣沒換上來,便止不住地咳嗽起來。

他身子並非起初就這麽弱,只是幾年來一直不顧寒暑、四處奔波,生病倒下的次數與日俱增,也就落下了病根。

他咳得雙眼猩紅、淚水在眼眶裏直打轉,彎下腰不停拍打胸脯,試圖讓自己停下來,卻毫無作用,反而愈加難受。

走在前頭的伍寒喬見狀,急忙倒回來,抽出手帕捂住硯槿安的口鼻,湊近他耳邊輕聲道:“你先別呼吸,就這樣待一會兒。”

二人就那樣站在街邊,以一個極其怪異的姿勢,四面傳來嘈雜的叫賣聲和呼嘯而過的車輪馬蹄聲,可是硯槿安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和耳畔伍寒喬的呼吸聲。

許是官服加身的緣故,路過之人並不敢多加打量他們,匆匆一眼後便從他們旁邊跑過去。

半晌,硯槿安終於緩過來,他歪頭望向身旁的伍寒喬,仍舊是先前那副淡然的神情,眼底亦無絲毫情緒起伏。

視線交匯的剎那,伍寒喬問:“沒事了?”

硯槿安點頭,她便松開了手,丟棄的手帕被硯槿安兀自收起來,他想,他得買一塊新的還給她。

或許是顧慮到硯槿安的情況,伍寒喬沒再疾步,而是放慢到與硯槿安同頻的步調。

翰林院與皇宮僅僅一條街加一條河的距離,二人過河行至橋拱時,伍寒喬驟然察覺到人群中隱藏著的幾道異樣目光。

進宮之前還沒有人跟蹤她的,剛出明殿便有了,看來除了聖上,還有人也對張學士失蹤的事情頗為關註。

“翰林院可有什麽異樣?”伍寒喬沒回頭,朝身後的硯槿安開口問道。

“除了身體抱恙缺席的林編修,其餘一切如常。”

“林編修身體抱恙?”伍寒喬意有所指地重覆了一遍這句,“從何時開始的?”

硯槿安點頭,“正是今日。”

偏生張學士一失蹤他就病了,而且這人還正好姓林,當真有如此湊巧?

反正她不信。

伍寒喬沈思少頃,掉頭道:“走吧硯學士,先去拜訪你抱病的同僚。”

說罷也不管硯槿安什麽反應,自顧自地走在前頭。

就這樣走了沒多久,伍寒喬不知何時放慢了腳步,使得硯槿安不必費力追趕也能同她並肩而走。

一刻鐘後,林府。

二人站在門口等家丁通傳,伍寒喬一路過來都有註意到,跟蹤他們的人始終沒有離開。

半晌過後,通傳的家丁從林府走出來,身後跟著急色的林大人,瞧見伍寒喬的第一眼,他便控制不住地咽了咽喉嚨。

就差把“心裏有鬼”四個字寫在臉上了。

人未到,恭維話倒是先到了。

“少卿大人,硯大人,下官不知二位大人到訪,怠慢了二位大人,還望贖罪。”林成賠著笑道。

“林編修抱病在身,何苦親自出來迎接,我二人自行進去便是。”

伍寒喬的語氣雖不帶情緒,但林成知道這是在故意譏諷他,只得不斷賠禮搪塞:“哪裏哪裏,二位大人能來下官已是榮幸萬分,裏面請。”

“其實我二人今日來此,除了探望林編修的病,還有關於張學士的事情想問問你...”伍寒喬說這句的時候,刻意將音量拔高到了跟蹤之人能聽到的程度。

“少卿大人!......不如府內詳談?”林成一聽後半句,面上不顯,但打斷伍寒喬的那股急切已然出賣了他。

“也好。”

然後三人一起進了林府。

半個時辰後。

伍寒喬和硯槿安被管家恭敬地送了出來,這次林成沒跟著。

走出林府後,伍寒喬沒再像先前一樣走街道,二是彎彎繞繞地拐了兩個小巷子,如此一來,跟蹤的難度變大,便容易將其甩掉。

硯槿安雖不明所以,卻一聲不吭、亦步亦趨地一直跟著。

即將拐出第二個巷子的時候,伍寒喬一把抓住硯槿安的手箭步閃進一家酒樓,隨後自後門鉆進暗巷,徹底拜托了跟蹤。

“咳咳!咳咳咳!”

身後響起的咳嗽聲似提醒,伍寒喬登時松開硯槿安的手,面無表情地解釋道:“方才有人跟蹤,情急之下有些唐突,你別介意。”

“不會,該是下官多謝少卿大人。”硯槿安手重重地壓住胸膛,試圖穩住呼吸。

“今日便查到這裏,硯學士先回翰林院吧。”

“少卿大人不回去嗎?”硯槿安問出口的剎那便知道自己多嘴了。

伍寒喬眼睫輕顫,讓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緒,簡短道:“我還有事。”

“你...”硯槿安這次及時地收住越界的好奇心,“既如此,那下官先行告辭。”

等到硯槿安走遠,恭候多時的阿四才現身伍寒喬跟前。

“少卿大人,卑職打聽過了,近段時日張學士和林編修的確有接觸過戲班的人,還請過戲班裏的皮影戲師傅去府上。”

“就知道林成這個老狐貍也參與了....”伍寒喬喃喃道。

“您說什麽?”

“沒什麽,我先回趟大理寺,你去護送硯學士回府,我們酉時在林府會合。”

“是。”阿四雖有不解,但從不質疑伍寒喬的安排,領命後眨眼便消失無蹤。

伍寒喬一邊走一邊盤算著心裏的計劃:按照她的推測,跟蹤的人是沖著張學士的案子去的,所以她刻意在林府門口提到張學士,又在林府磨足了時辰才出來。

雖然林成那個老狐貍什麽都沒交代,但是外頭守著的人並不知情府內情形。

因此只要跟蹤的人將他們進林府如此之久的情況如實稟告給背後主使之人,再結合自己有意甩掉跟蹤的行徑,便等同於在告訴背後之人她在林成這裏查到了關於張學士的案子。

因此不論背後之人是想借她之手找出張學士還是失蹤案的始作俑者,都會夜探林府。

而她,只需守株待兔,便可以知道背後之人所圖。

是夜。

林成房間的房梁上,一左一右埋伏著伍寒喬和阿四,林成吸入迷煙睡得很沈。

不多時,屋頂上響起了蜻蜓點水般輕盈的腳步聲,功底深厚、有備而來。

伍寒喬耳朵微動,辨出了對方人數——三個,如她所料,幕後之人不願大動幹戈將動靜鬧太大。

一人留在屋頂觀察發信號,其餘二人一個空翻,輕盈落地房門前。

屋頂的那個熟稔地將床頂的瓦片揭開,隨著昏黃光線射出的,還有一根毒針。

“啊!”

哀嚎聲響起的同時,伍寒喬和阿四破門而出,劍鋒直指門外二人心臟,二人臉上都蒙著黑布,反應極快地退至院中,接著一個閃身,側擋開伍寒喬劍身的同時繞到了她側面。

伍寒喬腳尖借力落地,轉身再攻,與蒙面人打得不可開交。

銀光閃爍間,一招一式皆是死手。

廝殺的聲音驚動了林府的下人,紛紛舉著燈籠聚攏到院子周圍,與伍寒喬對峙的蒙面人趁機後撤,腳底一蹬旁邊的樹身,沖向人群挾持住一個丫鬟。

瞧見他瞪腳借力的瞬間,伍寒喬腦中閃過了書格上的那本史記,她已然想通了它的用處。

蒙面人的行為驚得丫鬟仆從四散,伍寒喬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劍尖竭力直沖蒙面人而去,見人質威脅不到她,蒙面人當機立斷將丫鬟推向伍寒喬的劍尖。

眼見劍尖就要刺向被嚇得渾身僵硬、一動不動的丫鬟,伍寒喬只來得及空中翻滾兩下避開丫鬟,重重地撞在旁邊的石柱上,發出一聲悶響。

一口鮮血噴湧而出,伍寒喬肋骨直接斷裂,面色瞬時變得痛苦。

然而不待她起身,蒙面人再次攻擊過來,她勉力滾地而起,躲過幾乎致命的一擊。

蒙面人勢頭正盛,殺招一刻不停,打得伍寒喬快要招架不住,唇角的血越流越多,手臂也被割破好幾道口子,滲透出殷紅的血,使得她眉頭皺得更緊。

眼看伍寒喬體力愈加不支,拿劍的手也禁不住顫抖,蒙面人瞄準她的弱點發出迅猛攻擊,勢要取她性命。

深知自己臨近極限的伍寒喬只得全力防守,以此避開被傷及致命之處。

二人搏鬥的時間又過去一刻,伍寒喬體力被蒙面人消耗殆盡。見時機已到的蒙面人對著伍寒喬心臟刺出了最後一劍。

無力反擊的伍寒喬只來得及後撤半步左腳,試圖用肩膀替心臟擋過一擊。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左邊驟然撲出來一個身影,摟住伍寒喬的同時替她擋下了蒙面人的劍,琵琶骨被徑直刺穿。

蒙面人顯然沒有預料到當前的情況,怔楞的半霎被反應快他一步的伍寒喬捅穿喉嚨,當即倒地而亡。

“咳——”

鼻翼嗅到濃重血腥味的同時,耳畔傳來氣若游絲的聲音。

“對不起...小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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