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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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秦若瑜自從那日得了一句“外祖母幫你處理”，果真心安理得地將陸珩的書信和禮物拋之腦後，安閑自在地過起年來，徒留陸珩在府中對月苦思、臨風長嘆。
好不容易挨到正月初四，陸珩在房內將那錦袍玉帶換了一套又一套，直把貼身服侍的小廝累得夠嗆。紀玄忍不住戲謔道：“少爺，您今日是以同僚身份去崔尚書府上做客的，別整得跟新女婿上門似的。”
陸珩一記眼刀狠狠地劈過去，紀玄無所畏懼地挺了挺胸脯，滿臉寫著“我說錯了嗎”。
“咳，好了，就這身吧。你們且退下。”陸珩揮退眾人，只留下紀玄一人在房內。
紀玄看著一步步向自己逼近的陸珩，一個激靈連退好幾步，剛才的得意勁兒早沒了蹤影，只賠笑討饒道：“少爺，大過年的，您別開不起玩笑呀。您就看在咱倆打小一塊玩泥巴的情分上，我好歹陪了您這麽多年……”
“閉嘴！”陸珩喝道，“誰跟你說這個！”
說完這句，陸珩便焦躁地來回走動，直把紀玄看得一頭霧水，半晌，他才停下，臉上浮現出幾分懊惱，道：“你說，她怎麽沒回信啊？”
“啊，你說這事啊！秦姑娘不給你回信是正常的啊。”紀玄這才恍然，露出一副理應如此的神色，又惹來陸珩的冷眼。
“你說，她不理我是正常的？”陸珩咬著牙，瞪著他。
紀玄忽然老神在在地一笑，道：“少爺，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有兩個姐姐，姐夫都是在訂下親事之後才敢給我姐姐送東西，否則，哼哼，我能打斷他們的腿。我這還是平常人家，你見過哪個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見了一個俊俏郎君就開始考慮終身大事的？我也不是誇您俊俏，您先別多想。我想說的是，這也就是咱們機緣巧合之下跟秦姑娘算有些交情，您又瞧著是個正人君子，要是換了旁人給秦姑娘送信送東西，恐怕早被紅渠打斷手腳扔到街上要飯去了！”
陸珩一聽，更氣餒了，自悔當日莽撞，尋了把椅子坐下，低頭一言不發。
紀玄忙安慰道：“少爺你也別灰心啊，紅渠沒打上門來，說明你不是沒戲。”
“真的？”陸珩擡起頭來，眼睛煥發出神采。
紀玄笑道：“少爺，這也不怪你，咱們府上如今沒有長輩，皇後娘娘又不可能替你上門做客。你看別人，兩家說親，那都是長輩女眷們湊一塊，互相看中意了才能訂下親事，不像你……你別瞪我呀，如今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想啊，依秦姑娘的性子，若是厭惡你，管你是不是皇後的侄子，她可能早就半夜翻進咱們府裏，沖你嗖嗖放幾支冷箭，把你射成個窟窿了。”
陸珩一聽，臉上逐漸歡喜起來，一面說一面往外走：“走，咱們去崔府赴宴。”
“少爺，我打賭，您今日是見不到秦姑娘的。您今日可得收著點，討好崔尚書和崔老太太是要緊。”紀玄小跑著跟上前去，不忘低聲囑咐。
崔府今日果然熱鬧非常，崔母一見了徐敏，便笑著將她和謝蓁二人打發去後園，隨手指了一個丫鬟吩咐道：“將兩位表姑娘好生送去梅林邊上的暖閣，看看暖閣那兒可短了什麽，若有短的缺的，趕緊讓廚房給她們送過去。”
崔氏嗔道：“娘你就慣著她們吧，大節下的，不說讓阿瑜出來給我拜年，還把這兩個也送走，一回客人多了，我這荷包便只出不進了。”
崔母聞言大笑，道：“你放心，等開席時，我幫你領著她們幾個，挨個桌上去討壓歲銀子。”
徐敏和謝蓁再想不到，暖閣之內，除了秦若瑜，竟還有一個人端著茶、噙著笑、悠游自在地等著她們。
“大嫂——不是，蘭姐姐！”徐敏一楞，不自覺地就松開了謝蓁的手，向前走去。
盧蘭芝沖二人招手，道：“別楞著，快過來嘗嘗我泡茶的手藝。好多年沒有閑心擺弄這些，手藝生疏了不少。”
秦若瑜亦回頭笑道：“快過來嘗嘗，這茶葉是交州今歲的貢品，舅舅除夕宮宴才得的賞，就分了我這麽點兒。”
待兩人落座，四人又添了一輪茶水，徐敏才又驚又喜地問道：“蘭姐姐今日怎有如此雅興？”
盧蘭芝佯怒地看她一眼，道：“怎麽，不樂意見到我？小沒良心的，虧我往日那般疼你！”
徐敏忙連連擺手，面紅耳赤地解釋：“不是！只因往年我回外祖家從未見過蘭姐姐，所以乍一見姐姐感到吃驚罷了。”
謝蓁笑著幫她打圓場，道：“與蘭姐姐驟然重逢，見姐姐光彩照人，氣色甚過往昔，我們一時有些不敢相認罷了。蘭姐姐不知，三姐姐常在我耳邊念叨你，聽得我都嫉妒了，恨沒有早些年就進京。”
盧蘭芝撐不住笑了，伸手往二人腮上一擰，道：“瞧瞧，小嘴跟抹了蜜似的，也學會這些哄人的話了。我今日是隨我哥哥嫂嫂來給崔大人拜年的，我想著你們二人定也會來，故特意拜托秦家妹妹，專在這暖閣裏候你二人的。”
“慧姐兒呢？”徐敏四下張望，念道，“我給她準備了壓歲錢，就是今兒沒帶，表姐，你借我一些——”
秦若瑜沒好氣地白她一眼，道：“我可從沒聽過找人借壓歲錢的，你頭上這簪子瞧著不錯，當姑姑的大方些，便舍了這簪子吧。”
盧蘭芝不置可否，挑眉看向徐敏，徐敏見此，展顏一笑，擡手就摸上發髻，盧蘭芝忙直起身子按住她的手，笑道：“好了，玩笑話也當真。慧姐兒跟著她舅母不知道在哪兒玩呢，等會就能見著。我今日來呢，不為別事，只因我離開徐府時只求速去，倉促之間也未與你們幾個好好道別，今日借了崔家的寶地，是專向你們辭行的。”
“辭行？！”三人齊齊露出訝然之色。
“是，辭行！”盧蘭芝笑著點頭，取過一旁的酒壺，一一為她們斟上半杯，從容說道，“等過了正月，我便要帶著慧姐兒南下了，我意欲效仿陶朱公，他日你們可莫嫌我滿身銅臭。我嫁人後，昔日閨中好友已四散零落，主持中饋多年，也沒幾個說得上話的，倒是與你們幾個小姑娘還算話語投機。思慮良久，還是得辭一辭你們。此次一別，也不知何年再見，再見時也不知你們又是何模樣，更甚者，有生之年，也不知是否還能有今日這般四人齊聚。這杯酒，敬你們，願春風不負爾等，願爾等前路一如三月桃花之燦漫。”說罷，舉杯飲盡。
秦若瑜眼中閃過敬佩之色，亦是舉杯一飲而盡。
徐敏紅了眼眶，撂下酒杯就往盧蘭芝懷裏撲，哭道：“以後便見不著了嗎？嫂嫂——蘭姐姐——我舍不得你！”
盧蘭芝輕拍著徐敏的背安撫，謝蓁雖不能喝酒，也抿了一口，滿是動容地嘆道：“蘭姐姐實乃吾輩楷模，願蘭姐姐永遠這般殺伐果決、瀟灑快活。”
陸珩的到來也讓崔行遲頗為意外，畢竟這位冷面侯爺是出了名的不愛搭理人，宣武侯府這些年從不擺酒請客，陸侯爺也從不吝嗇駁人情面，從未應過同僚的年節請帖，久而久之，文武百官甚至都忘了給他送帖子。
陸珩見崔行遲一臉震驚，自己有些尷尬地咳嗽兩聲，崔行遲才回神笑道：“陸侯爺，過年好！稀客，稀客！”一面說一面把他往裏引。
陸珩一進屋，屋內眾人又是一瞬的怔楞，陸珩不理會眾人的反應，只對著崔之灃欠身行禮道：“崔大人，過年好啊，晚輩這廂有禮。”
崔之灃呵呵笑著回禮，微微頷首將陸珩上下打量一番，好個翩翩少年郎！他與崔行遲這麽並肩一站，兩人的光彩立時將這廳堂之內的年輕人都比了下去，嗯，再算上那邊被謝刺史拉著說話的外甥，真乃三個紅顏美少年也！
陸珩對上崔之灃帶著欣賞和滿意的目光，心下稍定，笑說道：“論理，晚輩也該去給老太君拜個年的，不知可方便？”
“方便，方便。”崔之灃捋著胡子，對崔行遲說道，“行遲啊，你領陸小侯爺過去吧。”
直至兩人離開了前廳，廳內眾人仍在竊竊私語“這，陸侯爺論品級與崔大人平級，為何要行晚輩禮啊？”，崔之灃捋須的手一頓，這才咂摸出一絲不尋常，是啊，陸珩這小子，不是一向生人勿近的嗎，怎今日這麽熱情謙虛，莫非犯事了？有求於我？可他若犯事，得歸禦史臺管吧？
陸珩不緊不慢地走在崔行遲身側，不時瞟對方兩眼，崔行遲似有所感，忍不住問道：“陸小侯爺對崔某有話要說？”
“崔二，你為何還不定親？”陸珩一言，讓跟在他身後的紀玄直接一個趔趄。
崔行遲似笑非笑地看向問話之人，道：“陸大人，你我沒這麽深的交情吧？”
陸珩摸摸鼻子，又繼續說道：“崔翰林一表人才，你可知曉五公主仰慕你已久？”
“幹卿何事？”崔行遲來了脾氣，直接快步轉入一個院子，給對方一個後腦勺，“我祖母的院子到了，管住你的嘴。”
丫鬟打起簾子，崔、陸二人一跨進廳內，眾婦人又都看呆了片刻，家中有女兒未定親的俱都笑得合不攏嘴，真是兩個令人眼饞的女婿人選啊。
徐令安心頭一動，這位陸小侯爺三番兩次主動親近崔府，莫非……她心下半含酸地看了一眼崔母和崔氏。
崔母似早有預料，陸珩幾步上前朝她行禮問好，她笑得一臉意味深長，直把陸珩看得垂下眼睛。忽然，出乎眾人意料，崔母忽對陸珩說道：“恍然這麽一見你啊，我竟想起了你祖母，這屋內坐久了，我有些悶，你扶我出去走走吧。”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楞，
崔行遲忙上前扶住崔母，道：“祖母也太不客氣了，陸小侯爺是客，還是孫兒來吧。”
陸珩驚喜之餘，忙反應過來去扶崔母另一只手，道：“崔翰林此言差矣，在老太君面前，陸某乃晚輩，能服侍老太君乃陸某之幸。”
崔母忍不住笑出聲來，輕拍崔行遲的手，道：“祖母有分寸，你回去前廳幫你父親招待客人。”說完，她徑自七拐八繞地將陸珩帶到了藏書閣，又將眾人打發出去，吩咐陸珩將門掩上，才在書案後坐定，換了一副神色，一臉嚴肅地審視陸珩。
陸珩略一思忖，便知秦若瑜是將事情告訴崔母了，思及此，他反而不心焦也不緊張了，而是極其坦蕩地撩起衣袍，往地上恭敬地一跪，道：“晚輩想求娶秦姑娘，望老太太應允。”
崔母倒是沒想到他這麽直接，陸珩這麽一跪，打亂了她問話的節奏，她略一沈吟，定定地看著陸珩，沈聲說道：“你可知，阿瑜是要回涼州的。她父母亦舍不得她遠嫁，否則，我早為我家二郎定下了，還輪得到你？哼！”說完，仍不忘冷哼一聲。
陸珩忽然一笑，直直地回視崔母，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從不留戀京城，陸家之人所求從不是權勢富貴，我願放下京中的一切，隨阿瑜同去涼州！我第一眼見她便傾慕於她，無關家世，無關容貌，我願看她高飛，看她做西北的雄鷹，我願舍下一切，與她同赴西北。”
崔母半晌無話，只盯著陸珩看，直看得陸珩額頭開始微微冒汗，她才嘆道：“你與你父兄還真像！好了，起來吧。”
陸珩長舒一口氣，忙上前去攙扶崔母起身。二人緩緩地往回走，崔母說道：“我會好好考慮你二人之事，只是還得往涼州去信。”
“晚輩靜候佳音。”
“呵，萬一不是佳音呢。我女婿可沒見過你。”崔母好笑地睨他一眼。
陸珩臉色不變，耳根卻是微微紅了。將崔母送回半山堂，臨去之時，他又厚著臉皮問道：“老太太，我能見阿瑜一面嗎？”
崔母斜睨著他，哼道：“年輕人，別得寸進尺。”說罷，就吩咐仆婦將陸珩送回前廳，陸珩只好悻悻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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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挨到正月初四，陸珩在房內將那錦袍玉帶換了一套又一套，直把貼身服侍的小廝累得夠嗆。紀玄忍不住戲謔道：“少爺，您今日是以同僚身份去崔尚書府上做客的，別整得跟新女婿上門似的。”
陸珩一記眼刀狠狠地劈過去，紀玄無所畏懼地挺了挺胸脯，滿臉寫著“我說錯了嗎”。
“咳，好了，就這身吧。你們且退下。”陸珩揮退眾人，只留下紀玄一人在房內。
紀玄看著一步步向自己逼近的陸珩，一個激靈連退好幾步，剛才的得意勁兒早沒了蹤影，只賠笑討饒道：“少爺，大過年的，您別開不起玩笑呀。您就看在咱倆打小一塊玩泥巴的情分上，我好歹陪了您這麽多年……”
“閉嘴！”陸珩喝道，“誰跟你說這個！”
說完這句，陸珩便焦躁地來回走動，直把紀玄看得一頭霧水，半晌，他才停下，臉上浮現出幾分懊惱，道：“你說，她怎麽沒回信啊？”
“啊，你說這事啊！秦姑娘不給你回信是正常的啊。”紀玄這才恍然，露出一副理應如此的神色，又惹來陸珩的冷眼。
“你說，她不理我是正常的？”陸珩咬著牙，瞪著他。
紀玄忽然老神在在地一笑，道：“少爺，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有兩個姐姐，姐夫都是在訂下親事之後才敢給我姐姐送東西，否則，哼哼，我能打斷他們的腿。我這還是平常人家，你見過哪個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見了一個俊俏郎君就開始考慮終身大事的？我也不是誇您俊俏，您先別多想。我想說的是，這也就是咱們機緣巧合之下跟秦姑娘算有些交情，您又瞧著是個正人君子，要是換了旁人給秦姑娘送信送東西，恐怕早被紅渠打斷手腳扔到街上要飯去了！”
陸珩一聽，更氣餒了，自悔當日莽撞，尋了把椅子坐下，低頭一言不發。
紀玄忙安慰道：“少爺你也別灰心啊，紅渠沒打上門來，說明你不是沒戲。”
“真的？”陸珩擡起頭來，眼睛煥發出神采。
紀玄笑道：“少爺，這也不怪你，咱們府上如今沒有長輩，皇後娘娘又不可能替你上門做客。你看別人，兩家說親，那都是長輩女眷們湊一塊，互相看中意了才能訂下親事，不像你……你別瞪我呀，如今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想啊，依秦姑娘的性子，若是厭惡你，管你是不是皇後的侄子，她可能早就半夜翻進咱們府裏，沖你嗖嗖放幾支冷箭，把你射成個窟窿了。”
陸珩一聽，臉上逐漸歡喜起來，一面說一面往外走：“走，咱們去崔府赴宴。”
“少爺，我打賭，您今日是見不到秦姑娘的。您今日可得收著點，討好崔尚書和崔老太太是要緊。”紀玄小跑著跟上前去，不忘低聲囑咐。
崔府今日果然熱鬧非常，崔母一見了徐敏，便笑著將她和謝蓁二人打發去後園，隨手指了一個丫鬟吩咐道：“將兩位表姑娘好生送去梅林邊上的暖閣，看看暖閣那兒可短了什麽，若有短的缺的，趕緊讓廚房給她們送過去。”
崔氏嗔道：“娘你就慣著她們吧，大節下的，不說讓阿瑜出來給我拜年，還把這兩個也送走，一回客人多了，我這荷包便只出不進了。”
崔母聞言大笑，道：“你放心，等開席時，我幫你領著她們幾個，挨個桌上去討壓歲銀子。”
徐敏和謝蓁再想不到，暖閣之內，除了秦若瑜，竟還有一個人端著茶、噙著笑、悠游自在地等著她們。
“大嫂——不是，蘭姐姐！”徐敏一楞，不自覺地就松開了謝蓁的手，向前走去。
盧蘭芝沖二人招手，道：“別楞著，快過來嘗嘗我泡茶的手藝。好多年沒有閑心擺弄這些，手藝生疏了不少。”
秦若瑜亦回頭笑道：“快過來嘗嘗，這茶葉是交州今歲的貢品，舅舅除夕宮宴才得的賞，就分了我這麽點兒。”
待兩人落座，四人又添了一輪茶水，徐敏才又驚又喜地問道：“蘭姐姐今日怎有如此雅興？”
盧蘭芝佯怒地看她一眼，道：“怎麽，不樂意見到我？小沒良心的，虧我往日那般疼你！”
徐敏忙連連擺手，面紅耳赤地解釋：“不是！只因往年我回外祖家從未見過蘭姐姐，所以乍一見姐姐感到吃驚罷了。”
謝蓁笑著幫她打圓場，道：“與蘭姐姐驟然重逢，見姐姐光彩照人，氣色甚過往昔，我們一時有些不敢相認罷了。蘭姐姐不知，三姐姐常在我耳邊念叨你，聽得我都嫉妒了，恨沒有早些年就進京。”
盧蘭芝撐不住笑了，伸手往二人腮上一擰，道：“瞧瞧，小嘴跟抹了蜜似的，也學會這些哄人的話了。我今日是隨我哥哥嫂嫂來給崔大人拜年的，我想著你們二人定也會來，故特意拜托秦家妹妹，專在這暖閣裏候你二人的。”
“慧姐兒呢？”徐敏四下張望，念道，“我給她準備了壓歲錢，就是今兒沒帶，表姐，你借我一些——”
秦若瑜沒好氣地白她一眼，道：“我可從沒聽過找人借壓歲錢的，你頭上這簪子瞧著不錯，當姑姑的大方些，便舍了這簪子吧。”
盧蘭芝不置可否，挑眉看向徐敏，徐敏見此，展顏一笑，擡手就摸上發髻，盧蘭芝忙直起身子按住她的手，笑道：“好了，玩笑話也當真。慧姐兒跟著她舅母不知道在哪兒玩呢，等會就能見著。我今日來呢，不為別事，只因我離開徐府時只求速去，倉促之間也未與你們幾個好好道別，今日借了崔家的寶地，是專向你們辭行的。”
“辭行？！”三人齊齊露出訝然之色。
“是，辭行！”盧蘭芝笑著點頭，取過一旁的酒壺，一一為她們斟上半杯，從容說道，“等過了正月，我便要帶著慧姐兒南下了，我意欲效仿陶朱公，他日你們可莫嫌我滿身銅臭。我嫁人後，昔日閨中好友已四散零落，主持中饋多年，也沒幾個說得上話的，倒是與你們幾個小姑娘還算話語投機。思慮良久，還是得辭一辭你們。此次一別，也不知何年再見，再見時也不知你們又是何模樣，更甚者，有生之年，也不知是否還能有今日這般四人齊聚。這杯酒，敬你們，願春風不負爾等，願爾等前路一如三月桃花之燦漫。”說罷，舉杯飲盡。
秦若瑜眼中閃過敬佩之色，亦是舉杯一飲而盡。
徐敏紅了眼眶，撂下酒杯就往盧蘭芝懷裏撲，哭道：“以後便見不著了嗎？嫂嫂——蘭姐姐——我舍不得你！”
盧蘭芝輕拍著徐敏的背安撫，謝蓁雖不能喝酒，也抿了一口，滿是動容地嘆道：“蘭姐姐實乃吾輩楷模，願蘭姐姐永遠這般殺伐果決、瀟灑快活。”
陸珩的到來也讓崔行遲頗為意外，畢竟這位冷面侯爺是出了名的不愛搭理人，宣武侯府這些年從不擺酒請客，陸侯爺也從不吝嗇駁人情面，從未應過同僚的年節請帖，久而久之，文武百官甚至都忘了給他送帖子。
陸珩見崔行遲一臉震驚，自己有些尷尬地咳嗽兩聲，崔行遲才回神笑道：“陸侯爺，過年好！稀客，稀客！”一面說一面把他往裏引。
陸珩一進屋，屋內眾人又是一瞬的怔楞，陸珩不理會眾人的反應，只對著崔之灃欠身行禮道：“崔大人，過年好啊，晚輩這廂有禮。”
崔之灃呵呵笑著回禮，微微頷首將陸珩上下打量一番，好個翩翩少年郎！他與崔行遲這麽並肩一站，兩人的光彩立時將這廳堂之內的年輕人都比了下去，嗯，再算上那邊被謝刺史拉著說話的外甥，真乃三個紅顏美少年也！
陸珩對上崔之灃帶著欣賞和滿意的目光，心下稍定，笑說道：“論理，晚輩也該去給老太君拜個年的，不知可方便？”
“方便，方便。”崔之灃捋著胡子，對崔行遲說道，“行遲啊，你領陸小侯爺過去吧。”
直至兩人離開了前廳，廳內眾人仍在竊竊私語“這，陸侯爺論品級與崔大人平級，為何要行晚輩禮啊？”，崔之灃捋須的手一頓，這才咂摸出一絲不尋常，是啊，陸珩這小子，不是一向生人勿近的嗎，怎今日這麽熱情謙虛，莫非犯事了？有求於我？可他若犯事，得歸禦史臺管吧？
陸珩不緊不慢地走在崔行遲身側，不時瞟對方兩眼，崔行遲似有所感，忍不住問道：“陸小侯爺對崔某有話要說？”
“崔二，你為何還不定親？”陸珩一言，讓跟在他身後的紀玄直接一個趔趄。
崔行遲似笑非笑地看向問話之人，道：“陸大人，你我沒這麽深的交情吧？”
陸珩摸摸鼻子，又繼續說道：“崔翰林一表人才，你可知曉五公主仰慕你已久？”
“幹卿何事？”崔行遲來了脾氣，直接快步轉入一個院子，給對方一個後腦勺，“我祖母的院子到了，管住你的嘴。”
丫鬟打起簾子，崔、陸二人一跨進廳內，眾婦人又都看呆了片刻，家中有女兒未定親的俱都笑得合不攏嘴，真是兩個令人眼饞的女婿人選啊。
徐令安心頭一動，這位陸小侯爺三番兩次主動親近崔府，莫非……她心下半含酸地看了一眼崔母和崔氏。
崔母似早有預料，陸珩幾步上前朝她行禮問好，她笑得一臉意味深長，直把陸珩看得垂下眼睛。忽然，出乎眾人意料，崔母忽對陸珩說道：“恍然這麽一見你啊，我竟想起了你祖母，這屋內坐久了，我有些悶，你扶我出去走走吧。”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楞，
崔行遲忙上前扶住崔母，道：“祖母也太不客氣了，陸小侯爺是客，還是孫兒來吧。”
陸珩驚喜之餘，忙反應過來去扶崔母另一只手，道：“崔翰林此言差矣，在老太君面前，陸某乃晚輩，能服侍老太君乃陸某之幸。”
崔母忍不住笑出聲來，輕拍崔行遲的手，道：“祖母有分寸，你回去前廳幫你父親招待客人。”說完，她徑自七拐八繞地將陸珩帶到了藏書閣，又將眾人打發出去，吩咐陸珩將門掩上，才在書案後坐定，換了一副神色，一臉嚴肅地審視陸珩。
陸珩略一思忖，便知秦若瑜是將事情告訴崔母了，思及此，他反而不心焦也不緊張了，而是極其坦蕩地撩起衣袍，往地上恭敬地一跪，道：“晚輩想求娶秦姑娘，望老太太應允。”
崔母倒是沒想到他這麽直接，陸珩這麽一跪，打亂了她問話的節奏，她略一沈吟，定定地看著陸珩，沈聲說道：“你可知，阿瑜是要回涼州的。她父母亦舍不得她遠嫁，否則，我早為我家二郎定下了，還輪得到你？哼！”說完，仍不忘冷哼一聲。
陸珩忽然一笑，直直地回視崔母，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從不留戀京城，陸家之人所求從不是權勢富貴，我願放下京中的一切，隨阿瑜同去涼州！我第一眼見她便傾慕於她，無關家世，無關容貌，我願看她高飛，看她做西北的雄鷹，我願舍下一切，與她同赴西北。”
崔母半晌無話，只盯著陸珩看，直看得陸珩額頭開始微微冒汗，她才嘆道：“你與你父兄還真像！好了，起來吧。”
陸珩長舒一口氣，忙上前去攙扶崔母起身。二人緩緩地往回走，崔母說道：“我會好好考慮你二人之事，只是還得往涼州去信。”
“晚輩靜候佳音。”
“呵，萬一不是佳音呢。我女婿可沒見過你。”崔母好笑地睨他一眼。
陸珩臉色不變，耳根卻是微微紅了。將崔母送回半山堂，臨去之時，他又厚著臉皮問道：“老太太，我能見阿瑜一面嗎？”
崔母斜睨著他，哼道：“年輕人，別得寸進尺。”說罷，就吩咐仆婦將陸珩送回前廳，陸珩只好悻悻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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