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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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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崔母一驚,心中將崔行遲適才之語反覆咀嚼了幾遍,遲疑地開口:“魏國公?”見孫子點頭,崔母心急,騰地起身,追問道:“可會連累你姑母和表妹?”秦若瑜見狀,忙走回崔母身邊,伸手攙住她。

崔行遲亦上前扶住崔母另一只手,搖頭道:“應是不會。”言畢,看了秦若瑜一眼。

秦若瑜想了想,道:“外祖母放心,陛下是仁德聖明之君,甚少連坐,且徐家的分家文書都報備至官府了,魏國公犯的事應是不會連累姨母姨父的。您別忘了,姨父多年治水功德,挽救多少百姓與田地,陛下不會遷怒於他的。”

崔母覺得此話在理,不住地點頭,忽然想到了什麽,斜眼看向外孫女,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師傅……”

秦若瑜忙笑笑糊弄過去,道:“師傅只說了讓我放心,別的事不可洩露。”

崔母又急忙問道:“可要把敏丫頭接回來?”

“外祖母,你這是關心則亂,我們這會兒巴巴地過去接人,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崔母沒好氣地瞪她一眼,揮手趕人:“去去去,我困了,你們三個別杵在這煩我。”

崔行遲此時與秦若瑜在崔母身旁一左一右站著,二人對視一眼,秦若瑜心下好笑,看一眼表兄,又看一眼自家兄長,故意拉長了聲音說道:“外祖母不要你們兩個咯,飯都不給你們吃——”

崔母這才想起兩人快馬兼程,肯定沒有正經吃飯,又忙一疊聲地吩咐廚房擺飯,暫且將魏國公府的事揭過不提。

而秦若瑜口中所稱的聖德賢君,此刻與陸皇後攜手登上了丹鳳門的最高處,俯瞰長安城的萬家燈火。

陸皇後眉眼彎彎地看向身側之人:“陛下今日怎有如此雅興?”

宣帝也回以一笑,卻問道:“聽聞你前陣子征采宮中女官,單獨給徐家之女下了旨意?”

陸皇後眉毛一挑,道:“陛下覺得不妥?”

宣帝搖頭失笑,道:“前日嘉兒的人進京向朕呈上密報,呈報之事,朕已令崔之灃協同禦史臺查實,哼,徐令言真是狗膽包天,販賣軍馬、私通突厥、強搶民女、開設賭坊、逼良為娼……無惡不作!朕活剮了他都算輕的!”

陸皇後莞爾一笑,道:“那便剮了他唄!他既十惡不赦,為非作歹,按國法該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只是,臣妾歷來厭惡‘禍及妻女’四個字,那些男的在外面為官做宰、作威作福、作奸犯科時,一句‘男主外女主內’就把內宅之人搪塞過去了,用內外之分瞞得滴水不漏,等犯了事捅了天,卻要無辜婦孺跟著遭罪,呵,多荒謬啊!”

宣帝聞言不語,只深深地看著陸皇後。

陸皇後平靜地與他回視,又道:“徐玫進宮這些時日,我派心腹仔細考量過她,平日裏做事不聲不響,不與人爭搶功勞,也不挑肥揀瘦,尚宮分派什麽便做什麽,不拉幫結派也不說三道四,腹內也確實有些實學,司簿一職,她做得挺好。說起這位徐令言,我也瞧不上他,你當他有多疼愛女兒,哼!南平王那小兒子,你知道的吧,劣跡斑斑,長安城內四品以上的官眷,誰不躲著他們家?那徐令言貪慕南平王妃許諾的好處,竟想把女兒送進虎狼窩,我看不過眼,這才救那姑娘一命。”

宣帝笑道:“皇後菩薩心腸。”

陸皇後無謂地笑笑,道:“一國之母,自當愛護良善的子民。徐令言幹的事,牽扯了誰,陛下處罰誰便是。”

“行了行了,朕心裏有數,夜深了,送你回朱鏡殿。”

帝後二人攜手走下宮墻,濃濃夜色中,忽又傳來一句:“聽聞徐家已分家了,徐令言的兩個弟弟倒是能幹,尤其行三那位,眼下是不是在江陵治水啊?說來,臣妾故鄉的百姓也曾受過徐大人的恩澤。”

“好了好了,朕知曉。”

巍峨宮墻之內,帝後的絮絮低語轉瞬就消失在暗夜之中。

次日一早,刑部收到聖旨:魏國公徐令言觸犯國法,罪不容誅,敕令刑部將徐家父子二人及其餘涉案人等立時下獄,即日起褫奪魏國公封號,盡數查封徐令言家產,著三司會審後再呈報聖聽。聖旨一下,滿朝嘩然。

消息傳入後宮,徐玫一陣恍神,舉步欲往朱鏡殿而去,被聞訊趕來的姜尚宮堵在門口,對方冷若冰霜地看著她,一步步將她逼退回宮室之內,皺眉叱道:“徐司簿,你正當值,不得隨意離開值房,你這是想去哪?”

徐玫心虛地垂下頭,訥訥地開口:“我……我有要事想求見皇後娘娘。”

姜尚宮瞪她一眼,冷哼一聲,道:“觸犯國法,踐踏生靈,便是祖上功德再大,也庇護不了作惡之人,陛下仁德,禍不及家眷,你好自為之,莫要忘了自己是怎麽進宮的!司簿一職,多少人擠破頭想爭搶,別不惜福!”說罷,甩袖離去。

徐玫手心冰冷,腳下一軟,癱坐在地,許久,她又撐起身體走回到案前坐下,再不去看那宮門之外。

魏國公府一分為二,徐令言的家產僅限於東邊一半,刑部人手用於查收家產,清點造冊,又另行抽調了萬年縣和長安縣數人將魏國公府東院密密實實圍住,水洩不通,僅在用於東西相隔的角門之處留了一個口子,給與本案無關的家眷奴仆放行。出府之人,經刑部辦案官吏核實身份後,除隨身衣物,不許帶走任何金銀財帛,東院內,一時鬼哭狼嚎。

二房和三房的一幹人等,再次拍著胸脯慶幸跟對了主子,恨不能立時燒香拜佛謝菩薩保佑。吳氏驚聞聖旨,也是無比慶幸老太太及時分家,否則他們還不知跟著受怎樣的牽連。她耐著性子將滿臉淚痕、哭到不能自已的趙氏接到自己院中,那趙氏前一刻還在美滋滋地數著今年進賬的銀兩,下一瞬便被刑部驅逐凈身出府,只覺天崩地裂,此刻除了悲泣,再無其他頭緒。

長安縣被抽調的人馬,恰好被分在這東西角門之處。隔著高墻,樊遲面無表情地眺望著裏頭的亭臺樓閣,這就是她想去的地方嗎?庭院深深,極盡奢華,的確是樊家幾輩子也比不上的。角門處,忽然傳來刑部兩人的一問一答。

“裏面的人都放完了嗎?”

“無關人等都放出去了,除了一個叫鄭殊的妾室和幾名奴仆,說是昨日去了藍田。其餘人等,都與名冊一一核對過了,並無紕漏。”

“行,關門!貼上封條!”

離得近的幾個長安縣衙役也聽到了那兩人的對話,不由齊齊看向樊遲,目光中透露出些許同情。樊遲心頭不知是何滋味,解恨、嘲諷、嘆惋……盡都一閃而過,他其實想當面問一句,後悔嗎?

“怎麽辦啊……老天爺啊……弟妹,你說該怎麽辦啊?你給我拿個主意啊!”趙氏攥住吳氏的手,哭喊道。

吳氏被她攥得生疼,用力一把掙脫開,揉著手腕,漫不經心地答道:“大嫂,大伯犯的事可不小,幸而當今聖上仁德聖明,沒有牽連家族,這事,我也想不出主意,或許,大嫂可以問問老太太?老太太怕是還不知道吧?”

趙氏被一語點醒,連聲說道:“對,對,老太太一定有辦法!我得去找老太太!費婆子,快套車,出城去!”

費婆子為難地看了一眼趙氏,又去看吳氏的臉色,大房如今財物盡被查封,哪來的馬,哪來的車,底下的人都成一團亂麻了。

吳氏倒也不在這種時候為難趙氏,淡淡地向身邊之人吩咐:“去,準備兩輛馬車,送大太太出城。”

徐母的確還未得到消息,徐敏和謝蓁正纏磨著她,想讓她點頭同意二人跟隨秦若瑜去打獵。徐母被纏得頭疼,連聲討饒:“你們別把我這老骨頭給拆了!三丫頭,我且問你,打獵隨行之人還有誰?那位赤晴將軍和那幾位將士可隨同?若是她們在,那是無妨的。”

“好像玄羽營今日要進城,不與我們同行。”徐敏被問住了,撓頭說道,說完這句就見徐母露出反對之色,忙找補道,“可是有表姐,有紅渠,兩位表兄也在,不會有危險的,祖母——”

徐母猶豫,徐令安卻是心中一動,秦懷瑾和崔行遲在啊,她忙出言相助道:“娘,就讓她們兩個跟著去玩一會吧,她們都會騎馬,讓人看著點就是了。難得有機會,等以後出了閣,可就沒這麽輕松的日子了。”

徐母嗔她一眼,到底松了口,囑咐道:“你們兩個只許讓人牽著馬慢慢地走,打獵之事遠遠地看著就行,不許跟著跑馬,記住了?”

徐敏和謝蓁忙點頭如搗蒜,滿口應下,連聲吩咐丫鬟去準備騎裝,又傳話給小廝去套馬。在徐母身後侍立的鄭殊絞緊了手中的絲帕,克制不住的艷羨之情,看著歡呼雀躍的徐敏和謝蓁,幾乎忍不住想開口詢問她是否也可跟去看看。

喜悅的氣氛還未蔓延多遠,忽見幾個管事跌跌撞撞地狂奔進院內,顧不得有女眷在內,一徑跑之堂下,跌倒在地,沖著徐母哭道:“老太太,不好了!大老爺和大少爺被官府抓起來了!”

鄭殊搖搖欲墜,臉色比徐母還要難看,手中的絲帕飄落在地,茫然無措地去看徐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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