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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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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背你

兩個人將就著吃了晚飯,不知不覺地順著湖邊走到學校附近。沐驚凡踏上那條走了千百次的小道,擡頭閉眼沐浴在路燈的溫暖的氣息下……

回憶一窩蜂地湧入腦海,沐驚凡忍不住說:“還記得,我帶你去摘星星,結果第二天被當成早戀抓了。”

怎麽一晃,韓書宴就要高中畢業了呢?明明,往事的一切還歷歷在目,還恍若昨日。她只覺得一步都不願意走,每走一步,離終點就近一點兒……

韓書宴要離開她了……

韓書宴昂起頭,看著從未仔細欣賞過的風景。他漫不經心地應著:“嗯。”

臨近十一點,學校附近沒什麽人。沐驚凡睜開眼睛,雙瞳剪水,在燈光下顧盼生輝。她靠近韓書宴,語氣輕柔,“韓書宴,我背你走一次。好不好?”

韓書宴以為她在開什麽玩笑,像對小朋友一樣有耐心地問:“什麽?”

沐驚凡的手拉住韓書宴的衣袖,眼神灼熱,“我背你走一次。”

韓書宴的心頭一顫,感受著自己心跳的頻率。他故作鎮定,還玩笑般地說:“你背的動嗎?”

沐驚凡越發認真,甚至半蹲在韓書宴的面前,“你能背的動我,我又怎麽不能背你呢?”

韓書宴睫毛微顫,雙手攀上她的背部,心頭像是一片片羽毛在撓。他爬上沐驚凡的背,感受著她身上的氣息,“呵……好啊。”他忽然覺得,她的身子很小。沐驚凡的一舉一動都勾動著他的渾身的神經,他不敢動了。

沐驚凡吃力地背起他,雙手緊緊挽住他的腿彎處,一步步走得很慢,卻很穩。她走每一步,就知道韓書宴之前在勞累的情況下背著她是什麽感覺。她心裏頭抽搐著:韓書宴,原來你對我這般好,我卻當做了理所當然。

她鼻頭一酸,卻不能讓韓書宴發現端倪。

韓書宴看著小小的她努力背起他,還以為她是做了什麽虧心事,或者是良心發現,“報答我?還是補償我?”

沐驚凡掩飾著喉嚨裏的哽咽,語氣有些生硬,“隨便你怎麽想。”

韓書宴,我也想保護你,就像你一直保護我一樣。我知道你說不出口的苦澀,我也想張開羽翼,為你遮風擋雨,給你溫暖。韓書宴,沐驚凡一直一直在努力,努力成長,努力喜歡你,努力保護你。

韓書宴卻伸手環住她的脖子,靠近她的耳朵,氣息刺激著她的皮膚,氣氛逐漸升溫暧昧,“沐驚凡,換個方式。”

他聞著沐驚凡身上的氣味,眼裏竟然有些迷亂,仿佛要失了理智。得虧沐驚凡的一句疑問把他的理智拉回,“啊?”

沐驚凡停下來,韓書宴從她身上下來。沐驚凡累得有些直不起腰,卻硬裝沒事。她面對著韓書宴,一只手放在背後偷偷揉腰。韓書宴無法想象,她這細若柳條的腰是如何有那麽大的力氣背起他的。

天空中飄著朦朧細雨,落在他們的臉上,滋潤著肌膚。遠處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平添了幾分神秘。

韓書宴在沐驚凡的包裏拿出一把黑色的雨傘,他靠近她,打開遮住兩個人的身子。韓書宴少少彎腰,路燈下的影子緩緩靠近,兩個人的臉頰仿佛要貼在一起。,“下雨了,剛好……我想要一個人為我撐傘。路,我會自己走,如果有個人一同,那更好。”

其實,這點雨按以往兩個人的習慣都不會撐傘。可是,一個想要感受被人保護是什麽感覺,一個想要竭盡全力去保護別人。

沐驚凡接過韓書宴手裏的傘,擡起手把傘傾向他的一方。而後,她俏皮地問:“我有這個榮幸嗎?”

韓書宴輕輕彈了下她的額頭,“你覺得呢?除了你,這個人還能是誰?”

沐驚凡點點頭,“榮幸至極。”

兩個人的身影緩緩挪動,在路燈下被拉得越來越長……而今天的每一步,又走得格外的珍惜……

第二天,韓書宴去看考場。沐驚凡起了個大清早,去了城邊區的寺廟。她從山腳開始走起,穿著素衣,整好面容,踏上的一步步臺階,在沐驚凡的心裏就是給韓書宴湊的每一份機遇。哪怕優秀如他,並不需要這些。但是,她就是要這麽做。

她也不是什麽有神論者,只是她總是害怕會錯過有那麽萬分之一的機遇和運氣:她要求韓書宴平平安安,要求韓書宴一生順遂,要求韓書宴前程似錦,光芒萬丈,要……求韓書宴的身邊一直有沐驚凡。

不曾停歇得整整走了兩個小時,仰頭終於看到臺階上露出的古建築的一角。沐驚凡咬牙站起來,雙腿已經沒了知覺,一直在打顫。她擦掉汗水,拖著疲憊的身子繼續上去……

跟隨著長長的隊伍,她也圍繞著那尊沖天大佛轉圈圈。大佛神態祥和,金色的身子在陽光下仿若閃著佛光,渡人成佛。它仿佛有一種神力,讓見者心靜如水,再無欲念。

領取了一些東西後,她稍作休息,無意間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雲瀟?”

她猛然站起身,只聽見身上哢嚓一響。她快速向那個身影跑去,那還覺著自己疲憊不堪?只恨不得健步如飛,閃現到謝雲瀟面前。

沐驚凡停在謝雲瀟面前,只覺著面前的女孩兒越發得陌生。她變得很成熟,仿佛已經是一個見過世間滄桑的女人。以前經常體訓的她,身上還有肌肉,是健康的美態。而現在,不僅眼神裏空洞沒什麽感情,還瘦得皮包骨一般,若是骨架子不大,只覺得是受人虐待了。

“雲瀟!你也來了!”

謝雲瀟的眼神恍若一潭死水,忽而有些許波動,“我要離開蕪城了。”

沐驚凡急切地抓住她的手,“去哪兒?你轉學……轉到……”

謝雲瀟把手抽了出來,再也不似以往那般親近,“我又退學了……”

“為什麽?雲瀟,以你的成績……”

“別問了。”

“好。”

“或許,我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來。又或許,明天就會回來。沐驚凡,謝謝你。”

沐驚凡看著她走,卻無法挽留。

她不知道,謝雲瀟經歷了什麽。

她回頭,只看到佛祖面前的火盆裏燒著什麽東西……

“叮叮叮叮……考試結束……”

大批人湧出來,摩肩接踵。他們不斷歡呼著,也失落著——一場考試,結束了高中三年的青春。

“耶!解放了!考完了!”

“媽媽,我可以談戀愛了嗎?”

一個女孩兒在四樓窗口大喊;“王遇澤,我喜歡你!王遇澤,我喜歡你!王遇澤,我喜歡你!”

她根本就不知道王遇澤在不在,她只是想給高中三年一個交代。掩藏了一千多日的話,每每在深夜出來作祟的話,總是要說出來的。

哪知,對面的一棟樓響起一道渾厚的男聲,“周蔚藝,周蔚藝是你嗎?”

女生喊完,本欲離開。可是這些吶喊讓她不由得停住了腳步,她不敢回答。

剛剛還在起哄的眾人都噤聲,給他們一個安靜的場所。

“周蔚藝,是你!你的聲音,我不會忘記!周蔚藝,我喜歡你!我一直一直喜歡你!所以——周蔚藝,要不要在一起?”

“喔!”

“哇!”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場內外只剩整整齊齊地吶喊聲,周蔚藝忽而紅了臉不好意思,遲遲沒給回應。王遇澤那邊著急了,大喊:“下樓等我!別走,我去找你!”

周蔚藝紅著臉在人群裏穿梭,眾人也很捧場地讓出一條道路。在所有人的註視下,她即將要奔向屬於她的幸福。

周蔚藝匆匆忙忙跑到樓下,在場外尋找著王遇澤的身影。終於,她瞇著眼睛找到了遠在對面的王遇澤。王遇澤大喊:“周蔚藝,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

“王遇澤!”周蔚藝跑起來,像那個滿眼都是他的男孩兒奔去。王遇澤張開手,接住那個跑來的女孩兒。女孩兒跳起來,掛在他的身上……

有眼尖的男生直接擰下易拉罐的環扣,單膝跪在身旁的女友前面。“我們在一起兩年,無數的人勸我們分開……現在,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所以,親愛的劉潔,我可不可以先預訂好,你嫁給我!”

“大門開了,我要做第一個沖出考點的男人!”

少年們奔跑起來,熠熠生輝。他們的眼裏有山川河流,一切都是未來可期。

門口的記者早已經準備就位。

率先沖出校門的那幾個,紛紛大展身手,曬出自己的“絕世武功”。他們像極了風火輪,一個個翻轉騰空而出。

兩個男孩兒沖到記者面前,笑盈盈地喊:“采訪我,采訪我!快快快!”

“高考完之後最想做的事是什麽?”

“哈哈哈哈……去螺絲廠打工……”

“有沒有最想跟父母說的話?”

“媽媽,高考考完了,什麽時候把我的游戲賬號還給我?”

一旁的記者瞇著眼睛,接著瞅,“誒,那個是不是……之前視頻裏的男孩子?”

“就摘星星的那個!不是還被網友評為小說男女主氛圍最佳組嗎?”

“對對對,快去!又是一個大熱點!”

“同學你好,高考結束了,你有沒有最想感謝的人?”

“我的外公外婆。”

“除此之外呢?”

“鄰居一家。”

“還有嗎?”

他看到沐驚凡了!

眼見記者想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他一眼看到張褚麟,然後喊:“張褚麟出來了。”

“誒誒誒,快快快!那個就是張褚麟!張家的繼承人!快去!”敏銳的攝影師已經發現了遠處姍姍來遲的張褚麟,他的步調緩慢慵懶,有些放蕩不羈和漫不經心。

張褚麟著實長得很好看,一個挑眉把女記者搞得臉紅心跳,低著頭羞紅了臉,“你好,同學。”

張褚麟雙手環胸,斜睨著她,有些浪蕩子的感覺,“采訪我?”

女記者點點頭,“嗯。”

張褚麟伸了個懶腰,往一旁不曬的地方走,“爺今天心情好,給你沖點業績。”

“你好同學,請問高考之後你最想做什麽?”

張褚麟滿腦子都是容華的身影,不給女記者回答的機會,自顧自的說了起來,“談戀愛。想知道是誰,對嗎?不告訴你……等我追到手了,放心,你們有的寫。還有啊,別亂寫我的花邊新聞,要是我失戀了,你們都要負責!”

韓書宴一出來,沐驚凡就看到他了。她看著他的少年越發得光亮,心裏由衷的喜悅。她就捧著一束花走過去,“畢業快樂,韓書宴同學!”

韓書宴自然而然地接過花,沐驚凡俏皮地說:“現在,咱們去吃飯吧!太陽有點毒,我讓外婆他們在飯店裏等。現在,我帶你去。”

二人並肩而去,驕陽意氣風發,少年正是風華正茂。

姜慈和沐元霽,沐澤恩,陳露華都來了。韓書宴一進門,著實是有些驚訝的。

沐澤恩一看到韓書宴,兩眼發亮,往韓書宴那裏跑,“哥哥!”

周太太站起來,握住韓書宴的手臂,眼裏閃著淚花,“怎麽樣,還好嗎?”可以說,自從女兒離開當無國界醫生後,現在韓書宴是她的心頭肉。

韓書宴點點頭,示意她不要擔心,“還好。”

周教授拉住周太太的衣角,“思茵,放寬心。沒什麽大不了的!”

姜慈也安慰道:“是啊,周姨,書宴成績一直很好,您啊就等著報喜就好。”

周太太擦擦眼角的淚花,“好,借你吉言。”

幾個人都落座,各色佳肴陸續上桌……

六月的風吹不散朗朗乾坤裏那一團團白雲,它們壓著人間,仿佛神明的府邸。少年追逐著,以為唾手可得,於是墊腳伸手,想一睹神明的模樣。可是,萬丈千尺,又怎麽是少年的手可丈量的呢?

於是,六月的風吹著少年的衣袂,吹去了三年的青春,吹去了獨一份的青澀,最後吹去了少年……跌跌撞撞,兜兜轉轉,再吹六月的風,少年不再是少年。

可是,少年又不甘如此。那是鈴聲響起的那一刻,意識到三年已去的失落;是滿天飛雪般的試卷和草稿紙;是那些年沒有說出口的話,此刻也只能簡單成一句,“前途四海,來日方長。”

這是少年的終點,也是少年的起點。我們即將各奔東西,奔赴下一個舞臺。但人生路漫漫,回首它依然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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